腐文H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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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下山 作者:三千单衫杏子红

    正文 第5节

    道士下山 作者:三千单衫杏子红

    第5节

    风入小窗,摇曳的烛火“噗”地熄灭,明月高悬,一缕青烟在暗夜中袅袅消散。天上星河暗转,人间帘幕低垂,天地无声,二人亦复默默不语,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不知过了多久,素还真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镜中谈无欲依然清冷无波的眉目,他张了几次口,终于说道:“明日,我一定护你周全。”

    谈无欲闻言,敛眸垂首道:“多谢师兄。”

    素还真已然走远,谈无欲站在窗前,心中茫茫混沌、无悲无喜。他和衣躺下,内魔不生、外魔不侵,真人无梦,谈无欲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今夜却忽而坠入久违的梦境。他梦见一面古镜,一如他案上的形制,镜子里映照出一片随风摇曳的白色莲花,这莲花不断地生灭枯荣,从小荷尖角到褪尽素衣,从焦叶伶仃到碧色无穷,莲花自顾自的开着、谢着。他想伸手去触碰那花,但只能摸到冰冷冷的镜子,从指尖直冻到心里。痴望许久,天上倏而落雨了,这雨却是热的……

    这一晚,素还真也做个了梦。他梦见一轮月倒映在寒潭中,月相不断变化,y晴圆缺、盈亏望朔,从如眉如钩到冰轮转腾,月亮在水里流转变幻着、罔顾一直守望着的人。素还真魔怔了似的想把那月从水里捞上来,可他用手一碰,那月影就碎了、变得恍恍惚惚,他只能收回手,等那月影凝稳了、又再去捞,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梦幻泡影、镜花水月,不断开合的莲花和变化的月相,尤似命运语焉不详的预告。

    天山主脉,飞升大阵万事俱备,彩云缭绕、霞光耀眼,千万层五光十色的烟岚中,四座峰头拱簇着天山最高峰组成四方五行阵,最高峰上以黑白两色灵石铺成一幅巨大的太极图,配合护法素还真与阵主谈无欲的功体,又成y阳两仪阵。此阵气象万千,无忌反复计算、穷尽数年心血,方得落成。

    八趾麒麟与无忌站在东方峰头主持阵法,其余观礼众人皆不得上前,只能在云下仰望观瞻。无忌指着推演阵法的沙盘道:“午时一到,先来的必是乾天纯阳之火,徒儿已在四方峰下埋下玄y地气,到时候便以地气破天火。”八趾麒麟拈须点头,无忌又道:“火劫之后便是雷劫,九道天雷一道比一道猛烈,阵法堪能抵过六道,其余三道……”

    八趾麒麟笑道:“这阵布得ji,ng妙,我看此番必定是万无一失,就算你算中有错,以他俩的修为,即使多挨那么两三道天雷,也不过是挠挠痒痒。”他眼珠一转接着道:“若因此受了点伤,老二咱们是打趣不到了,老大养伤的时候,我可要好好取笑取笑他,还吹什么文武半边天呢,哈哈!”

    话音刚落,两团光华已经冲破层云,眨眼间双双落在主峰太极图上,白衣的素还真站在y仪,黑衣的谈无欲立于阳仪,宛如画龙点睛、构成y阳鱼两眼,无忌的沙盘阵图中霎时崩出一阵金光。一双人银发飘然、衣袂翩翩,身上还沾染缭绕着的烟霞云岚,神色端肃从容,俨然神仙中人。任是八趾麒麟与无忌这般熟识之人,乍见之下,仍是止不住在心中连连暗赞。

    无忌隔着峰头向二人拱手施礼,朗声道:“二位师兄有礼,无忌稍时开启阵法,谈师兄只须澄屡息机、心与天会,外间一切、一概无觉不管。大师兄为谈师兄护阵,在雷劫时尤须小心注意。此阵运转、y进阳退,到时候无论发生何事,天门未开之前,谈师兄万不可出定、更不可动,皆由大师兄应对,切记切记。”

    素还真颔首称好,谈无欲向无忌道:“师弟费心了,多谢。”又向八趾麒麟道:“多谢师父养育之恩。”无忌与八趾麒麟闻言,心中虽涩然、到底还是为他欢喜。谈无欲又与素还真对望一眼,爱恨恢恢、情愁脉脉,终归无话。

    无忌见谈素二人各自盘膝坐定,他双手结印,口中敕令道:“混沌出两仪,天地造化生。两仪又四象,五行铸仙身——开阵!”无忌手印向沙盘一指,霎时间,阵中万道金光飙转、辉映四方,观礼众人哗然惊呼,天穹竟呈日月同天之景。

    众人屏气凝神,只待午时天劫来临。果然,一交午正,西北方天穹隐隐显出红光,初时火球只有弹丸大小,转眼间已涨至丈许,再一眨眼,巨大的火球挟风雷之势已狠狠砸向主峰山巅。诸人生恐殃及,连连后退,却见四峰上忽而跃起四道青烟,在空中敌住火球。火球攒动、青烟弥散,好似日出云岚,双方僵持一刻,火球终被青烟吞没,消弭无踪。

    八趾麒麟探头探脑地向西北方望了望,见那处再无动静,便道:“火劫这就过了?”

    无忌答道:“哪有这般容易……”语声未落,刹那间千百团火球风驰电掣地从天而降,落雨般袭向主峰!八趾麒麟“诶呦”一声,无忌忙急催阵法,无数股青烟腾起,空中宛如两军交战,一会儿火光压过烟光、一会儿青光压过红光,你来我往、反复拉扯,谁都不肯退让。由天而降毕竟占利,无忌运动毕生修为、强与天斗,他手心冒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天地间都是烟消火灭的嘶嘶声,头顶的烟光映得谈素二人脸上明明灭灭、光影闪动,他们却似不闻不见不知,依然端坐如初。

    相持了一个时辰,无忌已经汗透重衣,口唇大张、不断喘息,八趾麒麟爱莫能助,只能不断逡巡瞭望、跺脚助威。四峰地气将尽,所幸空中火球亦不复初时声势,无忌看出胜败即在此刻,他蓦然转动沙盘,将阵中地气凝聚一处,猛地向其中一团火球撞去!其余火球失了匹敌,纷纷向谈素二人爆散坠落,八趾麒麟不明所以,见此又是大叫,哪知这些火球还没落到二人身上,已然尽数熄灭。其实无忌已看出那团火是五火之源,只要冲灭此火,余火不攻自破。

    八趾麒麟欢喜得手舞足蹈,无忌抬起手擦了擦满脸的冷汗,口中不住道:“万幸、万幸……”

    阵中,素还真睁开双目,向无忌点了点头,无忌忙略一拱手。素还真长袖轻拂、荡尽余灰,火光烟光顷刻消散,天地间又复金光大盛,好像方才的恶斗只是诸人眼花。

    八趾麒麟又得意起来,向无忌道:“火劫不过如此,雷声大雨点小,阵法连一点损伤都没有。”

    “并非如此,”无忌摇头道:“师父,其实四方五行阵已经被火劫破了。”

    此时,巽地风雷又至,风柱自东南方席卷而来,飞沙走石、乌云蔽天。风头方到近前,南、北、西三峰忽如沙铸雪堆般倾颓,八趾麒麟瞠目结舌,这才知道原来三峰早为天火所毁、踪迹全销,只不过尚存浮形,被风一吹、即刻化为乌有。狂风摧枯拉朽,无数风柱挤压着主峰,与两仪阵相持不下。

    四方阵破,巽地风雷直扑谈素二人,八趾麒麟与无忌身在局外、只觉得风力惊人,渐渐压过阵中金光。无忌见沙盘中的两仪阵隐现破碎之兆,不由惊道:“奇怪,怎么……”

    “雷劫来了!”

    无忌闻声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九重天上雷火灼灼、远超预料,无忌脸上的血色刷地褪尽,高声叫道:“不好!……不好!快……”

    无忌的语声被惊天动地的炸雷完全吞没,天上竟同时降下九道天雷!地动山摇间,无忌茫然跪倒,颤抖的双手不停地在沙盘中推演测算,嘶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八趾麒麟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山下诸人先见三峰化灰、又被天雷一震,亦是各个胆破魂飘。

    愁云惨淡,两仪阵在这一击下、顷刻破碎,金光片片零落。无忌的心揪成一团,咬着牙强逼着自己去看山巅的境况,却见烟尘散处,谈无欲闭目端坐、毫发无伤,素还真湛然若神,赫然横剑而立!

    无忌浑身发抖、自责至极,嗫嚅道:“大师兄……”素还真听不到他的话,却仍向他点了点头,毫无责备怪罪之意。无忌眼中猛然涌出热泪,事已至此、补救无及,谈素二人性命堪忧。他脑中飞速想着因由,只盼是九道雷尽、天劫即止,可弹指间,东南天穹九道天雷又至!

    三组天雷劈过,日月无光、地裂山崩,主峰的山势已被雷电削去一半。素还真的嘴角流下一线鲜红,他运功抵住二十七道天雷,已是骇人听闻,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眉宇间镇静舒展,在丘峦崩摧、雷火电光间仰首而立,天地摇动,他却分毫不让,将谈无欲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

    无忌此刻才不得不承认,谈无欲所须承受的雷劫,并非九道、而是极数九九八十一道!哪个凡人r_ou_身能受得住八十一道天雷? “不可能、不可能的……谈师兄是玄门正宗,怎会受九九之数的雷劫!”无忌忽然蹦起来,紧紧抓住八趾麒麟的胳膊,大声喝问道:“大师兄当年还了情债,他的情劫当真就解了吗?师父怎么知道他的情债和情劫是同一个人!”

    八趾麒麟惊急交加,大张着嘴答不出一句话,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后,他才如梦方醒,哆嗦着说道:“你是说 ,他的情劫是……是……”二人一同向主峰望去,只见素还真白衣染血,拄着剑跪倒在谈无欲身前。

    八趾麒麟冷汗如注,断断续续地说:“所以……所以他们并不是命定无缘,反而是纠葛深重?只是劫、劫数使然,才推算不出……”从双修法门起,甚至更早,从八趾麒麟把素还真和谈无欲捡回半斗坪起,这一场劫数便已种下,他们都以为自己窥知了命运的枢要,百般挣扎闪避,殊不知命运之所以为命运,皆在早已注定、却还是不可把握捉摸。慧如日月,仍是痴人。

    第五组九道天雷毫不留情的落下,素还真已然重伤,八趾麒麟坐倒在地上、不敢再看。雷声掠过,两道紫光怒冲霄汉,竟是紫华凤流双剑在千钧一发之际自行出鞘,自戕般敌住九道天雷,谁说铁石无心?双剑剑灵隐现在劫灰中,向主人躬身下拜,随即散逸成点点微尘。绝世神兵自天而坠,即使化成顽铁,仍紧紧缠在一处。

    素还真眼眶发涩,他伤透腑脏、又失神剑,如何能再受余下的三十六道愈发刚猛的雷击?素还真咳了口血,望着谈无欲仍在定中无知无觉的脸,低低道:“我说护你周全,就是八十一道天雷,也不能伤你分毫。”隆隆雷声响彻,素还真脸色如常、勉力起身,依旧定定站在谈无欲身前,闭目念道:“以我血r_ou_,祭以鸿蒙。以我残躯,佑以长生……”他念动天魔解体大法的口诀,随即一阵彻骨寒风平地而起,好似无数魑魅魍魉呼啸而来,这时天雷正巧击落,他豁然出手、竟自己拗断一臂!鲜血飞jian,断臂被天魔争抢蚕食,尺许长的血影在空中暴涨成一团火光,与天雷相撞、四散爆裂。

    “你在天魔洞里落的泪、流的血,我终于能还你……”素还真的断臂处还在不断滴血,他眼望天际,喃喃道:“可我却不想与你两清,就让我们之间一直互相亏欠,才好。”东南天穹雷电交加,漫天白光席卷而来,掩尽日月光芒,数十道雷火闪电交织成巨大的光球,竟是最后三组天雷以灭天覆地之势汹汹并至!

    素还真傲然一笑,脚下半步不退,五指如风向自己胸膛抓去!

    谈无欲还未出定,他似是闻见血腥气,双眉微微蹙起。天上像是落雨了,他一阵惶恐心悸,再端坐不住,茫然间睁开双目,却见漫天血雨中,素还真浑身血染、身躯破败,缓缓向后跌落在他怀里。

    八趾麒麟大吼道:“老大!”他浊泪横流,嘶声骂道:“你、你、你哪里学的邪术!怎么把心都掏出来了!”

    谈无欲凤眸圆睁,错愕恍惚中,不知怎么竟想起他也曾这样躺在素还真怀里,万点飞红、岁月温存,师兄轻轻地为他摘去落在头发上的花瓣。谈无欲伸手去拂此时素还真发间衣上刺目的猩红,却越拂越多,热血把雪发白衣浸了个透。

    “……不……”谈无欲双唇轻启,全然是不可置信。

    素还真染血的眉目依旧温柔深情如初,他挣扎着仰起头,在师弟唇畔落下一个带血的吻,强笑着柔声道:“这次,别等我了……”

    谈无欲肺腑剧痛、心魂俱碎,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想把师兄紧紧抱在怀里,可素还真的身躯一如浮沙薄雪堆聚之物,略一施力,便散逸成了微光劫灰。玉石俱焚,天地失色,同悬高天的日月似有所感,炎日倏然坠落云端。

    八趾麒麟方自痛心疾首,忽而又急急吼道:“坏了,老二散功了!”

    话音未落,满脸是泪的无忌只听一声痛彻心扉的悲啸,烟岚散处,谈无欲怀抱成空,他眼中的云雾终于散了,苍白的脸上赫然流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情字自古误人,滴滴点点、一笔一划,皆是血泪凝成。

    第三十四章 明月无悔沉碧海,天涯生死两同归

    炎日陨落、天暗云愁,正在八趾麒麟与无忌心乱如麻、不知所措间,昏暗压抑的天际倏而泄下一线天光。霎时间,浓云消散,苍穹澄澈如洗,一轮皎月明光大胜、竟映得大半天穹都是月影,随即,九重天上霞光飙转、金芒万丈,天门訇然洞开!巍峨的天阙前,五色祥云飘然涌动,彩凤白鹤翔集飞舞,仙乐缭绕、超凡绝俗,已不是人间景色。

    观礼众人瞠目许久,继而发出一阵欢呼,他们不知其中变故,俱都喜形于色,纷纷道:“成了!成了!”八趾麒麟与无忌见天门大开、劫波已尽,心中则是悲喜交集、唏嘘慨叹。只有谈无欲依然怔坐原处,脸上血泪斑斑、双手抱持虚空,竟对天门开启无知无觉、无动于衷。

    万丈天梯从九重天上蜿蜒铺展,彻地通天的玉阶,通往万千修道者梦寐以求、至为高妙圆满的终极,跳脱轮回、绝弃红尘,从此与天同寿、欢喜无极。众修者见天梯降世,忙伏地跪拜,其中数人竟至饮泣痛哭,口中嗫嚅道:“修道这样苦,我什么时候才能……才能有这一天啊……”问道者无数,成道者寥寥,古今羽化登仙者能有几人?

    谈无欲仍无所动,八趾麒麟急得满头大汗、扯着嗓子喊道:“老二,你发什么呆!天门洞开、天梯已降,你还不给我上去!”无忌亦急道:“谈师兄,此时不是伤怀的时候,速速登天才是!”

    谈无欲充耳不闻,山下众人跪了许久、却不见他登天,不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正在僵持间,一点白光忽然在谈无欲眼前一闪,谈无欲脸色大变,脱口唤道:“素……”恍惚间忙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向白光追去。这点微弱白光正是素还真的神识,他虽形体灰飞烟灭,可一点ji,ng诚不散、恋恋不肯离去,仍要坚守誓言、护谈无欲霞举飞升。

    谈无欲追着这点白光踏上天梯,八趾麒麟松了口气,眼里却又泛出泪来,连连叹道:“痴儿、痴儿!冤孽啊!”众人远远只见谈无欲峨冠博带、衣袂当风,登临天梯,好不清华飘逸,谁知他步步皆欲泣血?

    天梯之上,尘世劫缘一一涌现,阶梯上异彩纷呈、映像频现,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流转一如走马。谈无欲看到昨晚暗夜小楼,素还真为他梳头,师兄将两人的白发偷偷结在一处,轻轻吻了吻发结,最终又沉默着亲手打散;他看到素还真抱着五感全失的自己,发誓般地说:“有我在,万无一失。”他看到残梦楼头,素还真无望的深情和为他淌下的泪;他看到百年前,二人欲成道侣、齐眉举案;又看到他俩耳鬓厮磨、交颈缠绵……谈无欲抬手捂住心口,只觉得五内如焚,情愁翻涌、爱恨交加,不能承受,唯有无意识地追着那点白光,茫茫然向天上行去。

    好似时光逆流,谈无欲将二人一生爱恨倒看一遍,天梯映像竟仍未完。眼前只见素还真跪在一片竹林前,林中探头探脑地走出一个小仙童,那仙童蹙眉道:“诶呦呦,你怎么还没走?”

    素还真道:“仙童不肯赐予灵芝,在下便不走。”

    仙童瞅了素还真两眼,又道:“我看你身体清健,并不是有病的模样。”

    素还真笑着说:“我求取仙草,并非为自己。”

    “你一个凡人,历尽千辛万苦走到此处,又跪了许久,竟是为了别人?”

    “不是别人,”素还真摇头正色道:“我是为我挚爱之人。”

    小仙童闻言一愣,不由绞着手指,茫然歪头问道:“什么是挚爱之人?”

    素还真一字一句地答道:“千生万世,生死相随。”

    映像仍在流变,江山小雪,二人撑伞漫游、踏雪寻梅,谈无欲折下一枝白梅,忽而叹息了一声,素还真见他面露不豫之色、连忙询问,谈无欲幽幽道:“人生一如飞鸿踏雪泥,偶然留下指爪痕迹,”他咳了两声,接着又道:“你我如今这样快活,只怕不能长久。”

    素还真笑道:“你就爱多想,岂不闻天从人愿?就是转世再生,只要你我心比金坚,咱们还是能相守在一处。”

    谈无欲垂头敛目道:“到底渺茫……”

    素还真把他拥进怀里,吻着谈无欲的鬓发柔声道:“不如这样,待我求药回来,你养好身子,咱们就踏遍仙山去寻长生法门,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谈无欲抚着素还真的脸颊道:“世人都说,虚情妄爱,譬如朝露、转瞬消弭,修道都是为了绝情弃爱。你我偏偏由情入道,真是红尘奇谈。”

    原来情债情劫,皆是为他欠下!

    原来道缘始终,都是因情所起!

    谈无欲这才幡然醒悟,二人前世已有道基,今生童身入道、身兼两世修为,方有如此进境。前世爱重相许,今生自幼相依,三生石上、山盟犹在,斯人却已形销骨朽、化为劫灰。

    微弱的白光在天门前消散于无形,谈无欲已站在最高的天阶上,背后明月灼灼,身前祥云流光溢彩。八趾麒麟见他突然定立不动,眼皮一阵猛跳,嘴里不住催促道:“入了天门,尘缘尽断,也就再不会难过了……还等什么,进去、快进去啊!”

    “谈师兄,快入天门!”无忌惊呼一声,只见天上的光芒一暗,洞开的天门渐尖被层云掩蔽,无忌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唯有口中同八趾麒麟一同默念:“进去、进去……”

    观礼众人见此,更是失色大骇,眼见天门缓缓关闭,谈无欲仍无动作。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绝不是做梦,因为即使在最荒唐的梦里,都不会有这样匪夷所思、违背常理的事出现。飞升紫阙、羽化成仙近在咫尺,谈无欲却眼睁睁的看着天门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地闭合起来。仙乐悄然渐歇,谈无欲的袍袖被天风吹动,他还站在天阶尽头,云霞汹涌、仙禽鸟散,天门终于化成一道光,倏忽消失在九重天上——练峨眉的金笺上所谓“三生缘重,有碍飞升”,正应验在此处。

    “……他、他是不是疯了?”人群中有一人用颤抖的气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声音扭曲得听不出是谁。

    八趾麒麟双目圆睁,喉间发出“嗝”地一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昏了过来。

    无忌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道去扶师父,仍怔怔抬头望着谈无欲。只见谈无欲转过身来,天阶从下往上飞速消失,明月猛地昏暗起来、蒙上一层血色,电光石火之间,谈无欲从九重天上急坠跌落,他金冠崩摧、银发逆飞,脸上毫无惧色,竟风轻云淡的微微一笑、风华盖世,无忌恍惚间听见他低语呢喃道:“千生万世,生死相随……”

    轰然一声巨响,天外一团火球流袭而来击中谈无欲,血月随之沉沉坠落。天丧日月,宇内昏暗,似复归于洪荒混沌之时。羽流众人魂飞天外、黯然齐喑,久久都发不出一点声来。

    风中烟尘飞灰缱绻缭绕,生生死死、天涯同归。

    自半斗坪日月双殒,又已过了百年。

    当年,半斗坪元气大伤,八趾麒麟心灰意冷、再不愿争什么祖师名头,撇下一众徒子徒孙,自去云游天下、浪荡人间。无忌强打ji,ng神、主持坐镇,一面教习门人,一面勉励修行。功夫不负有心人,五十年后,终得在道门大会上以星月琉璃剑斩获道门魁首,无忌抚剑落泪,众人亦唏嘘不已,半斗坪由此中兴。

    末法时代,天下间已再没有凤流紫华般的绝世神兵,也再没有能突破极境、羽化飞升的不世修者。又过了五十年,无忌再次携剑问鼎,羽流呼之为道门天子,“无忌天子”之名响彻玄宗。无忌正受诸人恭贺,座下一个落拓的老头儿忽然高声道:“我是天子的师父,岂不就是太上皇啦?”一众修者方欲赶他出去,却见无忌恭恭敬敬的将他迎到上位,众人忙施礼道:“见过祖师。”

    八趾麒麟到底过了一把祖师的瘾,他坦然受礼,口中却向无忌道:“你这道剑怎么还是蓝的?一百年早该炼成紫的啦。”

    底下的年轻修者听了,连连撇嘴、不以为然,只道紫色道剑不过传说而已,八趾麒麟故意托大,拿来唬人。只有萍山新晋的执剑长老脸色微变,似是想起往事,低声道:“天换星犹在,日月不可追……”他眉清目秀,正是百年前得睹日月才子绝代风姿的鹿童。

    岁月奔流,往事悠悠、多少传说湮灭其中。生前身后,日月的故事被人口耳相传,敷演成了多少版本,又被多少人遗忘在笑谈中。

    “天子!天子!不好啦!”新入半斗坪的小道士急匆匆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无忌道:“后山、后山又闹鬼啦!”

    无忌了然笑道:“早跟你们说,后山禁地、不许打扰。这次又出了什么事?”

    “我们都知道后山天衍阵法里有不得了的东西,哪里敢去打扰?只是今天轮到我当值守护,空山无人,却听见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小道士瑟缩了一下,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一个说:才练了一会儿,你又缠上来,这么下去何时才能修成形体?另一个说:咱们伤得那么重,我历雷劫、你遭天罚,险些形神俱灭,幸而有阵法牵引、以千瓣莲和万年果寄体重生。百年修复元神已经够快,你总急什么?他俩又拌了几句嘴,然后、然后我就看到,阵前的两棵桃花树像被人借形附体,突然跳跃而起,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最后一棵桃树扑倒了另一棵,落花纷纷扬扬、满天都飘着花瓣……”

    情到深处已成癫,

    不上青天不羡仙。

    劫灰缭绕犹缱绻,

    连理枝头自缠绵。

    已闻前生卿诺重,

    怎信今朝我无缘?

    飒沓千秋悬日月,

    抚掌一笑三百年。

    在人世已是癫,

    何苦要上青天,

    不如温柔同眠。

    到底是癫还是巅?有情人心内自知。

    一百年相守,一百年分离,一百年寄体重生,刚好三百年,终于是断断续续的讲完了,抚掌一笑。

    这就是个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故事。

    还没标上【完】,还有个尾声,再收梢交代一下。

    其实整个故事在这儿差不多就结束了。

    本来想停在无欲啪唧掉下来哈哈哈哈,

    后来觉得太坏啦,我又得挨个回:还能再抢救一下,不驴233

    干脆直接写完。

    其余的事都在尾声交代。

    这文写了挺久,挺多细节我估计大家都记不清了,提到前世的在老素和剑子相遇的二十一章。

    要问无欲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其实有一个小暗示,

    还记得老素初回半斗坪时,曾经在晚上弹琴吗?

    还记得无欲去斗剑大会的前夜,在桂花树上吹箫吗?

    有意无意,都是《广寒游》。

    如果有空可以重看看前面,没空就算了???♂?随缘、随缘。

    “岁月奔流,往事悠悠、多少传说湮灭其中。生前身后,日月的故事被人口耳相传,敷演成了多少版本,又被多少人遗忘在笑谈中。”

    这个故事也不过是与大家作一笑谈罢了。

    感谢一路相伴??别忘了尾声来吃r_ou_233

    第三十五章 终章此夜共君须沈醉,世间难得有情人

    百年倏忽、光y弹指,此夜又是人间新雪,江山如旧温柔。法台上红烛高烧,流风回雪中,一双人飘然而来,一人白衣莲簪、慧相悠然,一人玄袍金冠、清癯秀逸,正是传闻中早已身殒形灭的日月才子。

    二人在香案前站定,素还真握住谈无欲的手,从案上捻起一条红绳系在师弟腕上,口中道:「一会儿你下个定身咒,免得让它跑了。」

    谈无欲也为素还真带上红绳,嗤笑了一声道:「你我都在,若还能让它跑了,那咱们真不如当场自刎,再去重修个百十年。」

    「我可等不了了。」素还真定定望住谈无欲的面庞,见碎雪飞霜落在师弟鸦羽般的睫毛上,衬得飞眉凤目分外鲜明摄人。

    「……那就别磨蹭了。」谈无欲耳廓薄红,他敛目转身,发冠上一对水晶莲花坠成的璎珞随风摇曳。

    素还真心中喜爱不胜,又偷偷伸手摸了摸师弟的头髮,这才手掐指决、念动咒语:「玉清敕素,大梵分灵。元罡流演,星珠冠周。祷天祝地,仙侣同游。契兽何在?急急如律令敕!」

    西方天穹金光倏现,狮头虎身的神兽轰然降落,倨傲道:「是何人……」话没说完,这契兽的瞳仁蓦地缩成一线,骇然变色、振翼欲飞。谈无欲的定身咒当头打在它面门上,契兽悲号一声,它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干脆像只大猫般爬倒在地,用两只巨爪护住头脸哀声道:「别打!别打!怎么又是你们!」

    「小猫,你的记性倒好。」 素还真祭起黄裱接着又道:「乖乖吃下,不与你为难。」

    「我这嗓子刚好……」

    素还真笑意不减,只道:「怎么,还要我餵你?」

    契兽瞄了一眼谈无欲,见他面无表情,正用星河砂打磨一柄宝剑,剑光月光雪光耀成一片。它被这光映得一个瑟缩,忙把心一横道:「我吃、我吃……」

    契兽将结契黄裱一口吞下,它本已做好喉咙灼痛、肚肠如焚的准备,哪知黄裱咽入肚中,竟然顺遂无比。素还真与谈无欲腕上的红绳光芒闪动,天穹中显出十六个大字:「道伴和合,莫失莫忘。仙侣同游,不弃不离。」

    「成了!我的道侣,我的……无欲!」素还真心中狂喜把谈无欲紧紧拥入怀中,谈无欲亦百感交集,不由喃喃道:「师兄,素还真……」漫天飞雪中,额头相抵、耳鬓厮磨,二人终于心愿得偿,千万世的因缘累积、果业相随,才能使命运在奔马般流转的尘世洪流中纠缠缱绻、相遇相守,谁又能说飞升紫阙比红尘白首更难?平生热望,一腔痴爱,托付斯人,斯人亦以深情回应,无怨无悔、生死相随——世间万法,最难得者,无过有情人。

    「没事?怎么不疼?」契兽摇晃着九条尾巴暗自诧异,又见谈素二人抱拥一处顾不得它,赶紧翼下生风、逃之夭夭。

    红线相系、苍天为证,一双有情人,青丝白髮、碧落黄泉,三生三世、终成眷属。

    半斗坪旧址隐匿于山巅,茅屋竹亭早已荒废许久,不知何时竟被修整一新,素还真与谈无欲携手踏雪归来,小窗中烛影昏黄,映着窗外梅影,分外幽谧静好。雪越下越大,谈无欲伸手开门,素还真望见小窗寒梅却是足下一顿、心中一痛,他放开相握的手低低道:「夜色深沈,早点歇息,我就……不进屋了。」

    谈无欲径自走进屋里 ,也不答话,素还真咬了咬牙旋身欲走,只听背后谈无欲忽然道:「素还真。」他转头望去,见背灯和月、花影之下,谈无欲抬手拆下发冠,一头雪发滚滚如瀑、流泻散落,轻轻问道:「……你不帮我梳头吗?」

    霜鬓雾鬟,沁凉柔顺,修长的十指绾住这一捧银丝细緻梳理,灯光烛影下,今夕何夕、恍然如梦。镜中人影成双,好似飞升前夜重现,素还真凑到师弟耳畔沈声念道:「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白头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柔软的嘴唇磨蹭着发烫的耳垂,一样的词句,全然不同的心境,这歌谣从两小无猜唱到白首相随,生生死死 、此情不渝。

    二人头脸相贴,目光在镜中交匯缠绵,谈无欲忽而伸手捧住师兄的脸,低语道:「为什么要透过镜子看我?」他用眼光寸寸描摹着素还真俊雅温存的脸庞,主动亲了亲师兄流云似的涡眉,又道:「我不就在你身边?」

    「无欲……」素还真心魂颠倒,嘆息般的叫着他的名字,「我真怕是场梦……」从别后,忆相逢,几回梦魂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昏黄的烛影投影在谈无欲苍白秀丽的脸上,愈显得眉目如画,他轻闭双眸幽幽道:「那便以你我身外之身,做此梦中之梦……」

    从轻怜啄吻到唇舌缱绻,这个吻恍如隔世、亦当真隔世。唇瓣厮磨、轻吮舌尖,素还真见师弟的单薄的唇瓣被吻得红艷水润,仍觉得暱爱不足,勐地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双双倒在床榻上。谈无欲仍闭着眼睛,用手臂环住师兄的脖颈,在绵密的亲吻中,睫羽颤抖着梦呓似的说:「这不是幻相……不是幻相……」

    素还真心痛如绞,原来二人都是一般患得患失、犹似梦寐,如此的相亲相守在命运的辗转蹉跎中竟显得飘渺虚幻,好似并不真实。他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谈无欲的名字,更紧的抱住他、更用力的吻他,「不是幻相,」素还真轻抚着谈无欲的眉梢眼角,吻着师弟腕上的红绳道:「你看,我绑住你了,上天入地、再也不放开。」若问情为何物?心有独钟而已。

    「别放开,」谈无欲用尽全力回握住他,把脸埋在素还真胸膛里低低道:「师兄,不要放开……」四肢交缠,五内疼痛,十指相扣,万种缠绵。

    烛影昏昏、帘幕低垂,二人衣衫半解,赤裸的肌肤厮磨紧贴,抑不住的情动血热。素还真用拇指摩挲着谈无欲柔软的手心,那颗红痣因重塑身躯已消失无踪,可他仍心有余悸。素还真深吸了一口气,拉起一旁的锦被裹住谈无欲,隔着被子拥住师弟道:「能这么抱着你,就很好。」

    谈无欲见他如此,心如明镜,似笑非笑道:「真的?」

    「那时候我真该死……」素还真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鬓发,闷声说:「我怕伤了你。」

    「好笑,我功体无碍,你能伤我?何况,」谈无欲掀开被子,贴着素还真的唇,微红着脸道: 「难道我就不想和你……亲热吗?」

    谈无欲总是比他更真率,素还真只觉得怀中人可爱可敬、可心至极,好像一分一毫都深契己心,又好像是他的心本就是依着这人的模样长成的。色授魂与、热血如沸,顿时把什么情怯小意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唯须依从本心,与他颠倒缠绵。

    唇被吻得红肿发烫,脖颈胸膛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情痕,与双修相同又不同的合,熟悉又陌生的爱欲,头脑昏沈、肌骨酥麻,这场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灵r_ou_痴缠,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素还真一手仍扣着谈无欲的指掌,一手握住他劲瘦的腰,谈无欲跨坐在师兄身上,被顶撞得颠颠簸簸,口中断续道:「你、你……轻……」话没说完,又被素还真含住唇舌、狠狠吮吻。

    谈无欲这才知道,向时双修素还真有多压抑克制,汹涌的爱欲和近乎疯狂的佔有令人身心俱都胀痛酸软。素还真见他腰肢发抖、克制不住的向后躲闪,竟伸手圈住师弟的背,使劲把他摁在怀里,谈无欲「唔」地闷哼一声,身下满胀酥麻,只能抱住素还真的脖颈,靠在师兄颈窝里不断喘息低吟。

    「别逃……」指尖在汗shi的嵴背上不断摩挲撩拨,浓云腻雨之中,羞赧的水声绵绵不绝,本该脱俗忘情的仙子被他禁箍在怀里,浑身肌肤被情慾染以樱色,锋锐清冷的眉目飞红一片,素还真心中的情感翻涌满溢,朝朝暮暮、心心念念,终得抱月在怀。

    酸软shi热的甬道痉挛颤抖,极乐之时、爱 ye飞jian,谈无欲气喘吁吁地倒在床褥上,他睫毛濡shi、眼前模煳一片,银发丝丝缕缕黏在滚烫的面颊上,泛红的胸膛起伏不定,红肿的ru尖上还挂着点滴白浊、摇曳流淌,极为煽情诱人。素还真含着他柔嫩ru尖吮吸轻扯,又一路吻到师弟唇畔,谈无欲乖顺的张开嘴,软热嫩红的舌尖纠纠缠缠、相濡以沫。素还真亲着他的唇角柔声道:「无欲……好么?」

    「嗯,」谈无欲闭目点头,喘息着又呢喃道:「你再抱紧点……」

    甜蜜心酸、爱欲忧怖交葛一处,莲香果香纠缠馥郁,二人交握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拥有彼此,方能极乐欢喜。

    素还真自梦中醒来,惊觉床榻空空、身畔无人,难道一切仍是幻梦?!他毛髮皆悚,忙撩帐下床,口中叫道:「无欲!」却见烛泪堆红,谈无欲正挑着烛芯,闻声回头望来,二人目光交接,生生世世、爱恨痴缠,尽付脉脉一眼。

    素还真这才松了口气,走到谈无欲身后揽住他,轻轻抚着师弟的头髮。素还真知道,谈无慾望着这烛火时一定在想下山来寻他的那一夜,梨花树下,明月孤寒。他心脏一阵抽痛,凑到师弟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才是我的花烛夜。」

    谈无欲一怔,随即悠长又释然的嘆息了一声。他靠在师兄怀里,半晌后忽然说:「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最讨厌你什么?」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处处都要和我比,在天劫逼命的时候,你还要和我比谁更情深。」

    素还真笑道:「我把心都掏出来了、身形俱灭,是不是我赢了?」

    「我见天门而不入,还遭天火焚身,」谈无欲扭头瞪他 ,不服道:「哪里输你?」

    「哈哈,那我们就继续比下去,」素还真俯身亲了亲谈无欲的额头,发誓般的说:「比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红烛「噗」地熄灭了,青烟裊裊中,谈无欲倚在素还真胸前,二人温存抱拥。一任凡俗纷扰、天道流转,有情人隐蔽红尘,长厢厮守、胜似神仙。

    朝绾青丝暮白首,

    春风花月一樽酒。

    世人谓我恋红尘,

    其实只恋红尘某。

    【全文完】

    第三十六章 小番外·偷书记

    中秋番外,意思意思。

    猫奴福利,鼓励吸猫!

    卖萌为主,卖腐为副。

    可能会改,随时会改。

    其实应该叫【变猫记】233这个故事的设定大概在他们十二三岁的时候,会说痴话干傻事的年纪,有点孩子心性,对感情一知半解。这篇后面也许会写到日月的初吻,也算是【初吻记】??哈哈,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初吻了。在明白是什么意义以前,把该做的都做了,这就是青梅竹马、霸占童年啊233

    ——

    乱云薄暮,天y欲雪,古渡口人迹寥寥,老舟子嘬着旱烟踞坐船头,眯着眼睛望向江水,他靠着大江讨了半辈子的生活,深知平静浩荡下的汹涌险恶。天寒日短,江面腾起昭昭雾气、凝滞在苍青的江水上,像是笼着云气的天河般飘渺杳冥,江风凛凛,水面上却没有半点风浪,静得不详。

    “爷爷,”船身忽地一晃,一个七八岁的俏丽女孩儿笑着道:“有人要坐船嘞!”

    舟子闻言回头一望,只见渡口上站了一个白衣道童,不过十二三岁左右的年纪,笑意盈盈、眉清目秀,小小年纪竟有一派闲雅倜傥的气度,更奇的是,他左肩上立着一只猫儿,通体纯黑、皮毛如缎子一般,竟也是意态闲适、神色傲然,一双金色的猫眼半睁半闭,隐隐有睥睨之色。舟子心下连连称奇,忙招呼道:“小客官,乘船渡江么?”

    “劳烦船家。”那道童向舟子拱手一揖,将黑猫从肩上抱下、往怀里一揣,飘飘然跃到船上,翩如落花、轻若飞絮。舟子不由赞道:“小道长好俊的身手!”道童微微一笑,流云似的涡眉舒展开来,更显得可亲可爱,他逊谢道:“老丈谬赞,粗浅功夫、不值什么。咱们沿江南下,经得龙门到鳌鱼头去。”

    “嗳!” 舟子应了一声,解了缆绳,船向江心浓雾中荡去。道童站在船头,一袭白衣被江风吹得鼓荡飞扬,他用手抚弄着怀里的猫儿,不时低头与黑猫轻声细语的说话。在船尾摇橹的舟子见此、暗暗好笑,心道:这道童这般好的样貌人品,乍一见、还道是天上的神仙变的,如今看来,到底是个小娃儿,痴得和猫去说话谈天。

    舟子的孙女看这道童温柔和气,便想凑上去和他玩耍,她见黑猫躺在道童的衣襟里,小脑袋比核桃大不了多少,歪头问道:“好小呀……它多大啦?”

    “它呀,”道童讨好地挠着小黑猫的下巴,笑答道:“比我小上那么一点。”猫儿被他摸得陶然欲睡,伸了个懒腰、舒服得打起呼噜。

    女孩觉着他答得有趣,格格笑了一阵,又道:“小哥哥,让我抱抱它,好不好?”

    “这嘛……”道童面露难色,这黑猫似懂人语、倏然用一双金眸冷冷瞥了他一眼,道童赶紧摇头道:“它只有在我怀里才乖,其实凶得很,要抓人的……”

    “真的吗?”女孩瞧这猫咪分明是一团又软又小的毛球,哪有半点凶恶的模样,她心中不信、却又不好强求,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小猫柔软可爱的模样,接着问道:“它有名字吗?”

    “它呀,它叫……”道童轻轻摩挲着猫儿油光水滑的皮毛,却被小猫用前爪抱住食指、警告似的咬了一口,小ru牙咬不疼人,倒让人心痒得不行。道童向女孩一笑,道:“小姑娘不来问我的名字,却去问它。”

    女孩不知为何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小哥哥叫、叫什么名字?”

    “我姓素。”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趁着黑猫不备、在它毛茸茸的额头上使劲亲了一口,小猫被亲的一愣,片刻后忽地窜将起来,身子腾在半空、用r_ou_爪子左右开弓的连打了道童好几个嘴巴。柔软的r_ou_垫拍在脸上,能疼到哪儿去?那道童却捂着脸连声哎呦,黑猫见他故意做作,更是生气,一扭身轻盈的落在船板上。

    女孩咋舌道: “这小猫好厉害……”道童回以苦笑,紧跟着竖着尾巴、塌着耳朵,满脸不悦的黑猫进了客舱。

    一人一猫进了客舱,那道童马上改口道:“师弟,师弟……何必生气?”

    黑猫跃上床榻,竟也口吐人言,冷哼一声道:“打疼你了?”

    “没有的事儿!只要无欲解气,多打几下也使得。”这白衣道童便是素还真,那黑猫是他师弟谈无欲变换而成。

    “哦?”谈无欲蓦地出手,右爪带起一阵罡风向素还真面门上袭去。

    “用尖爪子可就不好了!”素还真赶紧一把擒住黑猫的右爪,尖利的指甲果然闪着ji,ng光,“等见血了你又得心疼后悔。”

    “我心疼后悔?笑话!”黑猫抽回爪子,背对着素还真在床上盘成一圈,小尾巴甩来甩去,“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素还真也凑到床上,用手试探着去摸它,讨好道:“都是我错,师弟消消气……千不念万不念、就念在我抱了你这么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你还好意思说!”黑猫更不耐烦,尾巴甩得更急,“当初我变成猫让你抱着,不过是懒得赶路,想着就算你的脚程再慢,一天一夜也该赶到鳌鱼头了。你倒好,又是骑马又是坐船,怎么慢怎么走!”

    素还真心道:我还不是为了多抱抱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啦。他心下窃喜,嘴上却不露,只道:“反正那奇书要三天后的子时二刻才现世,去得早了也是白去。不如趁机悠游山河、缓缓而行,岂不是好?”

    “反正你总有道理。”谈无欲闭了眼睛,任素还真再说什么,它只管假寐、一概不理。

    “师弟……师弟?”素还真眼珠一转,自言自语道:“这么快就睡着了?”说着他又俯下身,作势要偷亲黑猫shi漉漉、粉乎乎的小鼻子。素还真的嘴唇还没挨到猫儿脸上,已被黑猫用两只前爪堪堪挡住,谈无欲瞪眼斥道:“你好不长记性!”粉嫩绵软的r_ou_垫抵在嘴上,素还真觉得那柔韧温热的触感惹得浑身酥麻麻的、心里爱得不行,哈哈一笑反握住猫咪两爪,摁在唇边一阵亲吻揉捏。

    黑猫躲闪不及被师兄抓个正着,它心高气傲哪里就肯罢休,毛茸茸的爪子轻翻、用了一招分花拂柳,这一式极为ji,ng妙,腕子一转一翻已从素还真的手中脱了出来。素还真赞了一声:“好!”手掌平推使了一招逐月追云,指尖一勾又将猫爪紧紧牵住。人手对猫爪的大小擒拿手打遍了一百零八路,正战到酣处,忽听舱外有人道:“小客官,现下可方便?这天气夜里似要下雪,老头子送棉被来了!”

    一人一猫忙停下手,素还真出了舱门、接过棉被,再三谢过船家。他回转身来将被铺好,大剌剌往床上一倒,笑嘻嘻地望着黑猫道:“好累好累,我可要歇息了。”

    “不行!”黑猫跳到素还真身上,蹲坐在他胸口道:“还没分出胜负,怎么就睡!”

    “咱们向来是难分高下,今日先睡、来日再比也是一样。”他把右臂一伸,拍着床铺道:“快来。”

    “哼,我还有好多新招没有用呢,”小黑猫从他身上无声的跃下,背对着素还真往床铺上一躺,枕着他的右臂信誓旦旦的说:“早晚要你跪地求饶!”

    “是是是,师弟英勇无敌。”素还真用右手环住小猫,左手拉过被子将他俩裹成一团。

    天地间极静,月照寒江、孤舟夜泊,被窝里却是温暖熨帖,怀里的猫儿更是香软可爱,素还真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的人生乐事中一定要再加上一件“寒雪抱猫眠”才算至美。他用下巴蹭了蹭黑猫的头,觉得它的小耳朵冰冰凉凉的、心里颇为怜惜,忍不住轻声问道:“耳朵冷不冷?”谈无欲早已睡着了,睡梦中只觉得似是有蝴蝶落在它的耳朵上,它轻轻抖了抖耳朵,翻了个身、一头扎在师兄怀里。

    ——

    “素哥哥,你醒了吗?”这一觉睡得黑甜沉酣,直到舱门口传来人声,素还真这才悠然醒转。他怀里的黑猫仍在熟睡,被人声一惊,不耐烦的喵呜一声,伸出爪子推了推素还真的肩,似是在催促他快去应门。

    素还真轻笑着捏了捏它柔软的小爪子,又为黑猫盖好被子,这才翻身下床。他掀起棉被做的门帘,只觉一阵凛风扑面、数团冰雪飞卷过来,天地间白茫茫的,舟行江上、辨不清东南西北。女孩头戴斗笠,笑着道:“这雪下了半宿还没停,今日咱们得冒雪行船啦!船速比平时慢上许多,素哥哥多担待些。”

    “江雪行舟,风雅得紧,咱们且泊且行、无须赶路。”他边说边摇头道:“世人顶风冒雪、栉风沐雨,四处奔忙、总无消歇,也不知道求些什么……”

    女孩闻言大喜,她们爷俩搭载往来客商,稍有耽搁,便是一顿抱怨辱骂。此时她见素还真未语先笑、举止潇洒,毫不在意耽误行程,更是暗暗心许,甜笑道:“素哥哥真是好人!我帮你烧些热水来漱洗。”还没等素还真答话,她已转身跑开了。

    没过一会儿,女孩提着一大壶热水走进客舱,她瞥见仍在床上好眠的小猫,不由“诶呦!”一声,睁大眼睛向素还真道:“素哥哥,它、它怎么会盖被子,会枕枕头呢!”只见黑猫的小脑袋舒舒服服的倚在枕头上,身上严严实实的盖着棉被,呼噜呼噜睡得好香。

    素还真笑答道:“因为它是世上最聪明、最可爱的猫。”女孩站在床边,好想摸摸这只世上最聪明可爱的猫,可是想到昨天这小猫厉害跋扈的模样,又迟迟不敢伸手。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素还真一看便知,他生怕女孩不省事开罪了谈无欲,赶紧道:“多谢小姑娘。”女孩递过水壶,又看了好几眼小猫,终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船舱。

    哗啦哗啦,热水倒在面盆中,腾起温热的水气,只听素还真身后有人出声道:“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黑猫舔了舔爪子,得意的说:“你说我是世上最聪明的。”它从被窝里站起来,大大伸了个懒腰,跳到桌案上翘着尾巴道:“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素还真把手帕浸热拧干,给小猫轻轻柔柔的擦脸,猫咪闭着眼睛享受他的伺候,神情甚是满意嘉许。擦擦耳朵,捋捋胡子,素还真这才接口道:“我说你是最聪明……的猫。若是人呢,就比我差那么一点。”

    “素还真!”黑猫闻言气得双目圆睁,猛地人立起来、两只前爪不停往师兄肩上拍打,口中喊道:“大言不惭!再来比过!”

    素还真哈哈一笑,将小猫拦腰一抱往怀里一揣,笑道:“咱们先去看雪,回头再比不迟。”

    站在舟头极目远眺,只见江流无限、天地苍茫,孤舟在寒江之上独行,四周皆是漫天风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何处是前路?何处是归程?老舟子身披雪蓑,在船尾一边摇橹一边用方言哼着一首小曲儿,仔细听来、是首五绝:“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天地悠悠、本已令人涕下,孤舟寒雪、更添怆然。素还真天生多情,凡见江山形胜本多感触,对着此情此景不由生出一股苍茫悲凉之感,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浑身如坠冰窟。眼见冰天雪地、耳听寒风呼啸,真是凄清透骨,恍惚间,唯有一团温热紧紧贴着心口、暖和柔软。他低下头,见小黑猫扒在他的衣襟上,被风雪吹得微眯着眼,模样温驯可爱至极。素还真心魂一暖,暗中痴道:无欲师弟,幸而你在我身边,否则独对这千里江川,层云暮雪,形单影只该有多么寂寞啊!

    他心中方将谈无欲的名字来来回回念了几遍,窝在他怀里的小黑猫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用一双金色的猫眼定定望着素还真。谈无欲心中所想竟和素还真不谋而合:风花雪月,诸多美事,这人若不在身边,一个人去看、也都索然无味了。二人眼光一对,已深悉对方所想,这般的心有灵犀令素还真欣喜如狂,他试探着去亲吻磨蹭小猫的额头,谈无欲没再躲闪恚怒,只是轻轻闭上眼睛。

    天色向晚,雪还没停,老舟子泊了船,捕了好几条肥硕的江鲤,刮了鱼鳞、去了腑脏,在鱼r_ou_上抹了粗盐,架在炭炉上细细炙烤。素还真与谈无欲虽会辟谷,却还没断绝烟火食,加之船家热情招呼,便欣然与爷孙俩围坐一处、共享雪天烤鱼的美味。素还真用竹筷仔细剔着鱼刺,老舟子见小黑猫静静蹲坐在他身旁,笑道:“这猫儿好乖,我从网里捡些小鱼儿给它吃。”

    素还真忙道:“不必麻烦老丈,它挑剔得紧。”说着把去了骨和刺的雪白鱼r_ou_吹凉了,喂到猫儿嘴边。黑猫耸着小鼻子嗅了嗅,先尝了一小口,觉得鱼r_ou_甚是鲜美可口,这才低头吃了起来。

    “这猫儿不会吃鱼?”老舟子奇道:“还得让小客官帮它挑刺?”

    “万一卡了刺那还了得,不如我先帮它挑干净。”

    “诶呦呦,小客官对你的猫儿可真好,”老舟子敲了敲烟袋锅,打趣道:“比对媳妇儿还好呢。”

    “爷爷,你胡说什么呀!”女孩抢着道,脸上腾起两朵红云。

    老舟子喝了口烧酒,大笑道:“小客官还没生气,你急什么?”

    那边爷孙俩斗上了嘴,这边谈无欲听了老舟子的话,也是一愣。素还真轻声问道:“怎么不吃了?”谈无欲不去看他,呆了一会儿,忽然自顾自的低头猛吃。素还真竟从黑猫的表情动作里,看出些许羞赧的意味,他心里一荡,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猫儿的爪子,好像把师弟绵软的小手握在手里。

    素还真见女孩发窘,有心为她解围,便向老舟子道:“我方才特别留意您捕的鲤鱼,果然个个额上都有个黑点呢。”

    女孩闻言忙问道:“什么黑点?我怎么不曾注意?”

    “亏你在江边长大,鲤鱼吃了千八百条,竟还不如远客知道的多!”老舟子用烟枪敲了敲女孩的头,接着道:“小客官见闻广博,这便是鱼跃龙门、点额而还的典故了。每年阳春三月,都有千万鲤鱼游集龙门之下、竞相跳跃,相传能跃上龙门的每年只有七十二尾,跃过龙门的鲤鱼就能变化成龙、得道升天,那些没跳过去的呢,就从空中摔下来,额头上落下一个黑疤。”

    素还真叹息道:“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

    老舟子又倒了杯酒,笑着说:“小客官何必叹气?世人都说,跃上龙门就是修成正果,照老头子看来,那成龙的还不一定比这河里的鱼快活嘞!就好比中个状元,八抬大轿抬我去京中当官,老头子还觉得束手束脚、不得自由,不如在江上自在飘荡,无拘无束。”素还真闻言,心下暗暗佩服,这老舟子虽从未读书修道,但这番话中万顷波中得自由的通达洒脱已臻道境,更蕴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哲思,古来樵夫钓叟中自有高隐,当真不假。

    “吃撑了?”素还真进得舱门,见黑猫四脚朝天的仰躺在床铺上,小肚子圆鼓鼓的,满满装着两三条肥鲤鱼。素还真偷笑着坐到床边,伸手去胡噜黑猫的肚皮。

    黑猫很是不好意思,低低道:“别摸!”可素还真的手摸得它好生舒服,不知不觉熨帖得打起呼噜。

    “让师兄帮你揉揉肚子,积食了可怎么好。”素还真已经凑到床上,一手搂着黑猫,一手揉着黑猫柔软的肚子,他越摸越是心痒,趁着黑猫眯眼享受,猛地把脸埋在猫儿的肚皮上。毛茸茸、温热热,这感觉如坠云上,真是快活得无与伦比!

    “哎呀!”黑猫大惊,四只猫爪连踢带打拼命去推师兄的脑袋,素还真打定主意蹭个够本,一任它扭动挣扎就是连埋带蹭、死不抬头。等到素还真终于满脸猫毛的抬起头来,谈无欲已是气得半死,炸着胡子、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它一把将棉被推到地上,瞪着一脸满足的师兄冷冷道:“你今晚睡地板!”

    素还真厚着脸皮陪笑道:“师弟饶我这一次罢!”

    谈无欲冷哼一声,恶狠狠的说:“没那么容易!”倏然出爪向素还真抓去。这一抓迅疾如风,素还真见它动了真招,忙向后一躲,从床上向后纵了下来。他还不死心,仍道:“师弟消气!”说着试探着用手攀住床沿,谈无欲伸爪便拍,他俩出手极快,转眼间已经过了数招,亏得素还真躲得快,那木头床沿上已落下了好几个梅花形凹陷,分明是猫爪的形状。

    素还真见此,知道师弟动了真怒、绝不能善罢甘休,只能唉声叹气的裹着被子往地上一躺。谈无欲看他终于消停下来,便盘成一圈在床上假寐。各自忍耐了半个时辰,俩人都没睡着,素还真正在心里盘算,忽听谈无欲道:“只有一床被子,你盖了、我盖什么?”他心下大喜,赶紧挟着被子翻身上床,把小黑猫抱到自己心口暖着。

    “以后不许……再……胡闹……”被师兄一抱,温热的莲花香气袭人欲醉,方来丝毫没有的睡意忽地排山倒海的袭来,谈无欲的话还没说完,小呼噜已经响了起来。

    素还真看着在自己胸口沉沉睡去的小黑猫,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

    一觉无梦睡到子夜,素还真忽然觉得脸颊上一阵冰凉濡shi,他睁开眼见小黑猫正站在枕头上,用shi乎乎的鼻子磨蹭他的脸颊。谈无欲看他终于舍得醒来,轻笑着用爪子拍了拍师兄的脸,黑暗中一对慧黠的金眸闪闪发亮,戏谑道:“这么重的妖气,你倒睡得踏实。”

    素还真低笑着说:“果然是吃人嘴短!你吃了人家的肥鲤鱼,却让我去做苦工。”

    “这妖怪盘踞江中百余年,不知多少活人牲畜葬身其腹。你将它斩杀,乃是一件大大的功德,怎么说是苦工?”黑猫略一停顿,又嘲讽道:“再说了,船家爷孙俩印堂发乌,应劫就在今夜,你除了妖怪救下他俩,也不枉小姑娘对你特别青眼、追着你喊素哥哥。”

    “追着我喊什么?”

    “素……”话刚出口,谈无欲蓦地警醒过来,愤愤道:“素还真,你好生无聊!”它转身跳下床铺,气呼呼地甩着尾巴往外走,“难道我除它不得?懒得与你饶舌。”

    素还真轻笑一声,转眼间他已白衣飘飘地立在船头,向谈无欲道:“有酒食,师弟馔;有事,师兄服其劳。无欲在此稍待,为兄去去就回。”说着身形一晃,ru燕投林般纵入浓雾妖氛之中。

    云雾罩江、飞雪连天,黑猫跃到船舱顶上,用一双慧目四下观瞧,只见烟雾弥漫中,远远地有两团绿光闪烁,起初只有磷火般大小,渐渐变得灯笼般大,绿光从江水中缓缓浮起越靠越近,终于停在数十丈外,那绿光已有磨盘般大小。谈无欲看得清楚,这绿光便是妖怪的双目,它头似巨蟒却无鳞甲,乃是一个小山似的庞然大物。

    这时,忽听风中素还真厉声喝道:“着!”那妖怪极为机警,喝声一出它忙倏忽一缩,江面上只余一片滩涂似的凸起。谈无欲见此已是心中有数,原来这妖怪是只巨鼋,这种动物最是谨慎,稍有危险便往壳里一躲、往水底一沉,它的壳甲坚硬无比难以刺透,非得激得它性起、忘了躲藏,方能制服。素还真闻声不见人,又接连哄骗了巨鼋数次,终于气得它从江里摇头晃脑的冲将出来,四足踏着浓雾伏在半空,向发声处急急喷出一口青烟。这青烟是妖怪腹中尸气凝练而成,剧毒无比、沾身既死,素还真却不慌不忙伸出左手向青烟一指,一团白光已将毒烟禁在当中,右手轻抬已是宝剑在握。黑猫见此,慵懒优雅的从舱顶跃下,只等素还真功成归来,抱它回去睡觉。

    寒光一闪,宝剑直斩巨鼋,妖怪大惊之下大嘴猛然一张、喉间冷光乍现,将一颗皎皎如月的内丹吐了出来,风驰电掣般向素还真击去。谈无欲双眼一亮,心道:这蠢物的内丹倒是好看得很。素还真旋身避过一击,右手宝剑再攻,左手出手如电向内丹抓去。妖怪极珍视这颗修成不易的内丹、急忙收回,素还真暗想:制死这妖怪容易,要得它得内丹却难,除非它情愿奉献,不然难免玉石俱焚。他思索间捏了个指决,一座大山当头落下,轰然压在巨鼋背上。妖怪被制得动弹不得,已深知来人非自己所能敌,一改方才凶恶愤怒的模样,悲嚎着哀哀求饶。

    素还真厉声道:“你这妖怪伤人无数,今日犯在我手里,还不引颈就戮!”说着高擎宝剑、作势要斩。巨鼋成ji,ng百年、老谋深算,忙口吐内丹,意为以丹换命。素还真笑道:“你这妖怪,倒也省事。你奉献内丹,我便饶你。”他心中想着师弟欢喜的模样,不由稍一分神,巨鼋看准机会、猛把内丹一收,随即两只巨眼往外一努,眼中倏然崩出两道锋利如剑的绿光,直击素还真面门。素还真一惊,堪堪仰身避过。巨鼋见最后的杀手锏仍不奏效,它生具恶根、咆哮如狂,素还真略一思忖,仍笑着说:“你奉献内丹,我便助你成道。”

    巨鼋听了,当真以为仍有活命的机会,忙不迭第三次吐出内丹,心下恶狠狠的盘算着再修炼百年、定要将这道童抽筋扒皮。内丹终于到手,素还真看也不看、随手一掷,黑猫轻盈跃起将那颗弹球般大小的明珠衔在口里。素还真脸仍带笑,他也真是手辣、反手一剑将巨鼋头颅削落,巨头坠入江中、激起雪浪数丈,随即天上惊雷一闪,巨鼋的躯体顿时化成飞灰。

    素还真纵回舟上,黑猫扑到他怀里,两只前爪抱着那颗内丹,轻笑着讽刺道:“口蜜腹剑、心黑手狠,说的就是你这种人。难道你忘了,书中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书中还说,除恶务尽。”他抱着黑猫进了客舱,接着道:“我倒也不是骗它,这妖怪恶根深种,此生与大道无缘了,所以只能先投胎,再成道。”素还真拈起那颗内丹往空中一抛,只见内丹渐渐变成玉盘大小,悬在黑漆漆的客舱里宛如一轮皎月、煞是晶莹好看,又低头向师弟道:“无欲喜欢吗?”

    谈无欲心中欢喜,却故意装作不懂,淡淡道:“这内丹若让旁人得去,炼化吞服,能抵上十年苦功。可是咱们向来不惜得用异类内丹修炼,你费事得了它来,终归无用。”

    素还真将“旁人”和“咱们”两个词儿翻来覆去的咂摸,心里一阵陶然甜蜜,恨不能就这么抱着师弟、再不分开,“天有风霜雨雪,月有y晴圆缺,自古难全。你将它悬在屋里,咱们便时时有满月看,多么有趣!”他用鼻尖蹭了蹭黑猫的小鼻子,猫咪没有躲闪,反倒主动示好回望着他,四目相对,眼瞳中满映对方,素还真胸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澎湃的情感呼之欲出,萦绕在五脏六腑、缠绵悱恻之极。他很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半晌后方幽幽道:“但愿人长久。”

    黑猫听了这话、小心脏突突突的狂跳起来,它赶紧扭头把脸扎在师兄怀里,这才又想到他现下是只猫、还是黑的,并不会被人看出脸红。手足无措间,谈无欲忽而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它寻着血味看去,只见素还真的眼角旁多了一道极浅的伤口,应当是那巨鼋目中s,he出的绿光所致,因其太过锋利、直到现在才开始渗血。小黑猫皱了皱眉,用两只前爪捧住师兄的脸,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试探着去舔素还真的伤口。猫咪的r_ou_垫柔软如绵,带刺的舌头温热shi润、舔在脸上麻麻痒痒,素还真神魂如醉,双手抱紧黑猫的身子,叹息一声,反复痴道:“师弟……无欲……”黑猫的动作仍是优雅轻灵,只有发烫的耳朵泄露了它心底紧张又甜蜜的情绪,“师兄,”猫咪蹭了蹭素还真的鬓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很喜欢。”

    老舟子爷孙俩在睡梦中避过一劫,次日醒来,只见雾散雪霁、江水清澄。素还真出了客舱,仍是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模样,那只黑猫扒拉着一个晶莹的弹球,玩得不亦乐乎。老舟子笑道:“小客官,今天雪晴江清,咱们傍晚便能到鳌鱼头了。”素还真连连称谢,那小姑娘却一反平日爱说爱笑的样子,闷闷坐在一旁,望着流逝的江水发呆。她向来不知烦忧的心里,蓦地生出一股惆怅惘然,船家与渡客尤似萍水相逢,经此一别,也许就是永诀了。

    越怕分别、分别就来得越快,天转眼就黑了下去,鳌鱼头渡口已在眼前。素还真怀抱黑猫 ,正向老舟子道别,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今生最大的勇气向他走去。素还真见她走来,笑着道:“小姑娘,谢谢你照顾啦!”

    “素哥哥,”小姑娘颤声道:“你珍重。”话音未落,她突然凑过去在素还真脸上亲了一下,随即转身跑进了船舱。

    老舟子朗声大笑,素还真以手抚脸、面露尴尬之色。黑猫见此,忽地无名火起三千丈,用一双金眸狠狠瞪了师兄一眼,从他怀里强挣出来、一跃而下,发足向渡口旁的密林奔去。“师弟,诶呦,师弟等我!”素还真连忙追赶,将将就要赶上之时,一团火球从天而降,素还真身形不由一滞,这就一滞之间,谈无欲早已不知所踪。

    素还真跺足怒道:“谁设的狗屁阵法,坏了我的事了!”他见这火球无影无踪、倏忽来去,心知是巽离雷火阵法,设阵之人功力不俗,也许另有高人算出鳌鱼头将有奇书现世,早早来此布置设阵,看来他俩想得那书还得非上一番功夫。那树林从外面看不过稀稀疏疏,进入林中方知其内复杂广阔,越往深处越被人设置得陷阱遍布,必须步步留心。若非素还真与谈无欲甚爱在半斗坪互设机关阵法坑害对方,日日布阵破阵,对天下阵法知之甚详,还真是难以突破进入。素还真心下惊讶,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若来的是宗师级的人物,只怕他与师弟这次要空手而归了。

    正寻思间,树后有一个女声低低喊道:“你别……不要这样……”

    又有一男声急急道:“师妹,平日在师门规矩森严,咱们总不能亲近,今r,i你就让我偿了心愿罢!”

    女子羞道:“师兄,若被人看见可怎么好!”

    “师父守着那石柱,不得了书不会回来;外面被设下雷火大阵,旁人有几条命能闯进来?……师妹,我夜夜想你、为你死了都行!”说着二人情难自控,已缠吻在一处。情到浓时、难舍难分,忽听一人道:“你把舌头伸到她嘴里做什么?”

    二人心神巨震、大惊失色,男子忙将女子护在身后,转头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年笑嘻嘻的站在一旁。男子欺他年少,心下一松,暗道:小孩,怪只怪你不走运,撞破我的好事。手往腰上一拍,一条软剑如灵蛇出洞般刺向素还真,势要置他于死地。素还真不慌不忙,闲庭信步般与男子对了十几招,这才道:“原来是南海真人门下,果然不凡。只可惜……”他倏然出手在软剑上弹了一下,“嗤”地一声,男子手中软剑应声脱手,“你没有个相当的对手和你拆招,招式中变化太少。”

    女子见心上人战败,赶忙抢上身来,哀求道:“这位少侠,我二人无意冒犯,求你手下留情!”

    素还真笑道:“我只想问他为何舔你的嘴。”

    那男子直以为他出言调笑戏弄,怒道:“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接二连三的羞辱我们却是为何?”

    “你少说些罢!”女子将情郎的嘴捂住,红着脸答道:“实不相瞒,我与他……是同门师兄妹,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早已情根深种。我们、我们这样,是因为……因为我心里爱他,他心里爱我,心爱情动才……才……”她张口结舌,脸红到脖子根,再也说不下去。

    “耳鬓厮磨,心爱情动。”素还真将这八个字在心里颠过来倒过去的琢磨,“我心里爱他,他心里爱我”,他抱着师弟时的悸动欣喜,也是为此吗?他想得入神,一时微笑一时叹气、眉头频舒频蹙,那对男女对望一眼,忙拉着手向林外逃去。

    素还真兀自沉思,直到天穹中一道宝光喷薄乍现,他才回过神来,心道不好!南海真人乃是有名地仙,功力深厚、不好相与,他与师弟进境虽快,但修道日短,怎么是人家对手?他心里担心谈无欲的安危,急急向宝光绽处飞奔。

    第三十七章 小番外【夺壳记】

    维太平不易之元,风荷正举之月,这一年,谈素二人修道已五纪有余。二人在半斗坪昼夜用功,金丹早已大成,近日又练得元神出窍的功夫,脱离躯壳,四方天地一任驰骋,好不快活。这元神出窍的功夫,最要紧的便是守住自己的躯壳,万不可在元神不在的期间被人畜毁伤,否则便是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落得个无处归依、魂飘魄散。想那八仙之一的铁拐李本是个相貌英挺的伟丈夫,他就是在元神出窍时,被徒儿火焚了躯壳,无奈之下值得附身于一个刚刚饿死的瘸腿乞丐,才成了如今这幅散发拄拐的模样。

    因此上,谈素二人也不敢怠慢,初时一人元神出游,另一人便看守门户,如此交替轮流。半斗坪在天山深处,人迹罕至、飞鸟绝踪,几次三番后,并无什么险情发生,素还真心中便活络起来,想这天下奇景何其多也,若不得与师弟携手同游、终归遗憾,便与谈无欲商议,不如二人出窍同游,将躯壳封在后山石洞之中,再在洞前设下障眼法阵,可保无虞。谈无欲本不答应,可架不住师兄舌灿莲花,再加之二人自幼一处、耳鬓厮磨,元神出游时去不得几日便互相挂念,总也不得安心,若得同去,必然逸兴神飞、加倍开怀,何乐不为?

    这一日,二人便相约去南方一处仙境玉波池赏莲。他俩虽情真爱笃,却在道法进境上总不免争斗比试。谈无欲在石洞中甫一坐定,便急运元功,一道金光霎时向南飞去,他急急而行,只为先到玉波池,好嘲笑素还真道行浅陋、贻笑大方。转眼间,谈无欲已来至玉波池畔,只见接天莲叶碧绿可人、万千风荷摇曳生姿,当真是一派绝妙景致,池畔并无他人,素还真亦踪影不见,谈无欲暗自得意。清风徐来,莲香阵阵,谈无欲心旷神怡,不由脱了一双玄色绣金道鞋,将双足浸在沁凉幽香的碧水中,好不自在。这时,只见远处飘来一叶小舟,分花拂叶而来,这小舟来的好快,刹那间已到近前,舟头上立着一人,白衣胜雪、秀雅飘逸,不是素还真又是哪个?素还真见谈无欲如此自得,不由笑道:“妙哉!若无仙子濯足,此池怎称玉波?”谈无欲觑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茬,只道:“你见我先你到达,就避而不见反去弄这小舟,好没意思。”素还真望了望那水中的赤足,仍笑着道:“昔日久米仙人看见渔家女的一截雪白足胫,便跌下云头毁了道行,他若得见此情此景,只怕跌死也情愿。你只不过要我认输,也太便宜了我。”谈无欲哼了一声,知道此时就算素还真认输,也不过是玩话而已,懒得与他口舌争锋,提了道鞋轻飘飘的一晃,便也站在了舟上。他俩人俱都站在舟头,可那小舟竟没一丁点倾斜晃动,如同分毫未载般荡荡悠悠的向藕花深处飘去。

    二人同立舟头,或赏花玩景、或吟诗对句,果真比独自游赏快活惬意万倍。谈无欲因记挂着刚才的比试未分胜负,这时见舟行处有一个硕大的莲蓬,他伸手摘来揣在了怀里,素还真咦了一声奇道:“师弟这是何故?”谈无欲微微一哂,道:“我见这莲藕可喜,摘了回去吃。”素还真诶呦一声,不由赞道:“师弟竟进境如此!不仅y神炼成,阳神都已修成了!”原来,这元神出窍,又分y、阳二神,y神虚灵、阳神笃实,y神形影皆无已是化境,而阳神聚气见形更是难得。昔日一僧一道二人打赌比试,以元神出窍之法去扬州赏琼花,那僧人归来后,将扬州风物说的分毫不差,众人已啧啧称奇,待那道士归来,不发一言、只从怀中掏出一枝琼花,那僧人立时拜服,这便是y神和阳神的区别了。谈无欲此语,只在暗示自己阳神已成,素还真如何不懂?他忙恭贺师弟,漂亮话说得比满池的莲花更灿烂,谈无欲怎么不知道他是成心吹捧自己,但自己神功大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也就由他去说,甚至频频笑意盈盈的望向素还真。素还真见师弟心情如此之好,便趁机拉着谈无欲在舟头坐下,自己大喇喇往师弟膝上一枕,谈无欲双眉微蹙道:“我就知道,你的好话不是白听的。”本待推开他,素还真却用双手环住谈无欲的腰,把脸埋在师弟的衣服里,假意打起鼾来。谈无欲无法,只得轻抚他的发鬓、任他去了。

    俩人不知在万顷碧波中飘荡了多久,岁月静好、谁也不提归程。一日,素还真正枕在谈无欲腿上看书,忽的一封信笺凭空飞来,素还真用手一接,打眼一看,叫了一声:“不好!四弟有难!”谈无欲忙问何事,素还真道:“四弟遇到了冤家对头,邀我前去助拳,这便要走。你在此间再游玩几日,我们三日后半斗坪相见,如何?”谈无欲颔首道好,素还真又流连温存一阵,化成一道白光倏忽而去。

    谈无欲在舟上又待了一会儿,只觉得千般无趣,不知怎么的,景也不禁看、书也不禁读,百无聊赖之下,便决定提早打道回府。他也不急着还壳,御风飞抵半斗坪后山,慢慢向山内行。此时一轮明月高悬,鉴人眉目,空山无人、草木摇风,一片清景之中,只有一团云霭似的烟雾笼着林中一处。谈无欲向那云雾走去,那云雾似有知觉,见他走来兀自让出一条通道,云雾尽头有十几块石头,或三或四磊成一堆,别看这石堆貌不惊人,不知内情的人若走进去,只怕走到跛了脚也难觅得出路,这石堆正是仿照昔年诸葛武侯困住东吴大将陆逊的八阵图而做。谈无欲驾轻就熟的破阵而入,走到一半,突地眉心一跳。他暗道不好,忙向里奔去,走到二人藏匿躯壳的石洞口,只听内中竟有人语微响。

    却说素还真,他化光而去后,估摸着谈无欲已看不着,便掉转回身往半斗坪后山而去。原来,哪有什么江湖救急,那飞信本是他自说自话,只因那日二人靠在一处说话,他见师弟的一双赤足如粉雕玉琢,心里一动便想摸上一摸,却被谈无欲打开了手。素还真哪里甘心,猛然想到,若是先行回转占了师弟的躯壳,到时候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他心下大喜,这才想出飞信的主意来。素还真的元神占了谈无欲的躯壳,不消一会儿,他已能坐起身来,头一件事就是蹬了鞋袜,去摸那一双白兔似的足。“哈哈!”素还真笑道:“妙极妙极,总冷着脸不让我碰,这回可遂了心愿!”他听自己说话的语声,分明是谈无欲的声音,更是玩心大起,一劲儿说道:“好师兄、亲师兄,无欲真喜欢师兄,无欲离不开师兄!”他边说边在周身乱摸,又低声自语道:“原来我摸这儿,他是这种感觉,怪不得……”

    谈无欲只听洞里师兄师兄叫个不停,他觉得声音耳熟,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他担心二人的躯壳有损,也顾不得细想,忙闯掀开机关进洞去,洞门缓缓而开,月光之中洞中情形分外分明,险些把谈无欲气得半死,只见素还真的躯壳好好地仍在原地,自己的躯壳却让人占了,这且不说,自己还衣衫不整大敞着道袍,腰带松垮垮的系着,月光一照、白花花的胸膛和大腿晃得人眼目发疼!谈无欲脑中一转,已猜着了原委,气得牙关打战,你你你了半晌,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素还真也吓了一跳,他哪里想到谈无欲回来得如此之快,见师弟气得发抖,他也不由心虚,我我我了半天,强笑道:“我……我入错了躯壳,师弟不要着恼……”

    谈无欲咬着牙冷笑道:“难不成得把衣服脱了,你才知道入错了躯壳?素还真,你欺人太甚了!”

    素还真赶忙又是作揖又是赔礼,谈无欲看去,因素还真在他的躯壳内,倒像是自己给自己弯腰打千,更是气闷,便喝道:“还不速速给我出来!”

    素还真本来巧言善辩,怎奈这次当真理亏还让人抓了个现形,也是好生惭愧,听了这话、急忙催动咒语,忽然诶呀一声,面露难色道:“我好糊涂!却忘了进入他人躯壳,若非以达至分神化虚、脱胎换骨的境界,否则绝不能轻易来去的……以我现下的功力,怎么也得三日后方能将躯壳还你。”

    “什么!”谈无欲闻言愈加恼怒,难道这三日自己便要如孤魂野鬼一般飘荡无依不成?更怪素还真不知撞了什么邪,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凭空添了许多的麻烦。正在思索之间,只听素还真又道:“都是我一时莽撞,害得师弟无处归附……天山山风高寒,只怕吹化了你的元神,师弟如不弃嫌,请先屈就在我躯壳中,何如?”

    “我的元神哪有那般不坚固!况且……”谈无欲瞥了素还真仍在原处打坐的躯壳一眼,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嘴上强道:“谁要你的臭皮囊!我自去附在山中那株万年果上,等三日后再与你分说!”说着便往外走。

    素还真也不拦他,只道:“万年果自是天生异草、灵力充沛,可终不脱草木之形,无法随心移动。这三r,i你见不到我,随我用你的躯壳,你当真放心吗?”

    谈无欲脚步一顿,暗道自己被素还真气昏了头,倒忘了这一层厉害。依照刚才进洞所见的那一番光景推想,还真不敢放素还真一个人独处。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谈无欲万般无奈,回头狠狠瞪了素还真一眼,化成一道金光向素还真的躯壳飞去。

    谈无欲元神入壳后方一睁眼,见素还真靠得极近,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若不是此刻动手打坏的还是自己的身躯,真恨不得与素还真拼个你死我活。谈无欲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觉得左袖中沉甸甸的,他随手一摸、掏出两个鲜美的莲蓬,顿时脸色更不好看。好哇,原来素还真也早炼成了阳神出窍的功夫,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恭维自己呢!想到自己的道法修为总是差师兄几分,素还真必在心里笑他,更是不乐,把莲蓬往素还真脚边一掷,脚尖一点就往半斗坪纵去。

    素还真采莲蓬时,未尝没有与师弟一较高下的意思,更难得谈无欲喜欢,他愿想着等二人回转、谈无欲吃完了自己摘的莲蓬,再把这两个莲蓬拿出来,一则显示自己的本事,二则讨师弟欢心,却没想到因此惹得二人关系更僵。只得叹了口气,从地上拾起方才从怀里掉出来的谈无欲所采的莲蓬并自己摘的两个莲蓬,也向半斗坪行去。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半斗坪,谈无欲不向修室走、径自回了自己的卧房。素还真忙跟了上去,试探着与师弟说话,见谈无欲一言不发,只得自己在茶几前坐了,他为了延挨时间,也不用法术,直接用手去剥那清如水的莲子,将莹白的莲子放在青碧色的琉璃盏中,又把发苦的莲心剔除干净。谈无欲的一双手修长白皙,素还真一边剥莲子,一边欣赏师弟的这一双手,这双手他握了好多年、总也握不够,恨不得立时用右手好好去揉捏揉捏左手。可素还真知道,谈无欲虽躺在床上看书,自己的一举一动却逃不过师弟的眼睛,这小动作不吝是火上浇油,只得按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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