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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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流自在小打滚 作者:今天我爸生日

    正文 第13节

    风流自在小打滚 作者:今天我爸生日

    第13节

    五里云雾中浩浩汤汤一股逍遥侠气。

    玄衣的少年逐渐睁开眼睛,眼帘翕动,青涩的俊朗轮廓被晨光悄悄镀上一层金色的暖意。

    邵逍习惯性地伸出自己的手,慢慢摸索上床边,直到手心感触到冰凉沉甸的玄剑,他用手捂住嘴让哈欠缓缓在手指缝儿溜走,这才懒洋洋的翻过身子。

    “卧槽!”

    少年整个人被猛然灌入眼帘的脸吓得整个人跳坐起来,松软的床榻弹三弹。

    美好的清晨,从骂娘开始。

    “这谁?”

    邵逍屏住呼吸,缓缓埋下头,想打量清楚掩映在被窝深处的轮廓。

    首先映入眼的,是纯白无暇的光滑,邵逍眨巴眨巴眼,懵上三半晌才意识到这是被窝中奇人的头发。

    他小心翼翼地拈起被窝角落,正巧撞入一双冰冷而淡蓝的眸子。

    也许是这双眸子过于清澈,亦或是眼前的人过于虚幻,玄衣少年陷入僵硬,愣是没有再发出一声喊叫。

    就好像被捎带暖意的薄冰层层包裹,既温暖,又冰凉。

    平笙看着眼前呆不愣噔的少年,眼中悄然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官人,醒了。”

    冷冽而如泉的声音包裹邵逍五迷三绕的脑袋瓜,听到这般声音,他有如凉水灌头,浑身上下一个机灵——终于清醒过来。

    “红盖头!”

    邵逍瘪瘪嘴,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

    “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长出这个样子!”

    本还以为是九霄云外的天神昨夜下凡,路过他的床榻,稍来借宿一晚。

    “多谢官人夸奖。”平笙直起身子,眼睛直直地盯住玄衣少年,目不转睛。

    “别贫了,起来,起来!”邵逍不敢往平笙眼睛深处看,总感觉那里面有着股让人陷进去的深邃力量,“没看见哥哥要折被子吗!”

    平笙挑挑剑眉。

    “原来你长得这么小,看你昨日那个身量,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大叔、大爷辈分的,不曾想跟我年龄竟差不多!”邵逍边整理被子,边那眼悄悄地觑身边的白发少年,“你叫声哥哥,我就原谅你昨日对我做的混账事。”

    邵小逍侠看开了。

    现在的孩子就是欠打

    “我比你大。”平笙一头活过千年的妖,头次听到有人跟他比年长,活生生被气笑。

    “看玩笑吧。”邵逍一脸不相信,眉头滑稽地皱拢,“我看你这模样脸太嫩。”

    “你也嫩。”平笙不怒反笑,直接上手,“你不仅脸嫩,哪哪儿都嫩,比田埂里头的新芽还嫩。”他的手放在邵逍的腰间,手中做力,猛然一掐。

    “这儿——最嫩。”

    “红盖头你神经病啊!”玄衣少年被腰上奇怪的触觉吓得跳起,整个人像个小狼般炸起,眼睛里直往外滋火气儿。

    “平笙。”白发少年端庄地往那儿一杵,浑身正气凛然,仿若比河头的水鸭还无辜,“我的名字叫做平——笙。”

    “哪个平,哪个笙?”邵逍来回揉自己的腰,在心里悄悄骂了句王八羔子。

    “平生逍遥的平,笙箫阵阵的笙。”微风吹动,掀起少年纯白无暇,在晨光下反s,he微光的白发。

    他听到少年在心里骂他,倒也不恼。

    骂人王八羔子的人才是王八羔子,不跟他计较。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邵逍被这句‘平生逍遥,笙箫阵阵’晃了眼,有点愣神,少年难得沉下脸色。“都说平生逍遥,可又有谁能做到呢?太多不得已,就算日日笙箫,也难得片刻逍遥。”

    “那对你而言,何为逍遥?”平笙依仗自己个子高,用修长的手在少年的脑袋上轻轻敲打。

    邵逍的玄色衣裳被掀起,他抬起眼,周身的气场逐渐沉淀。

    逍遥是什么?

    逍遥是自由飘荡的叶片,是空气中旋转浮沉的绒毛,是竹管敲打溪水的响动,是香甜的空气和旋转的气流。

    逍遥是老人皱纹中绽出的自在和释然,逍遥是僧人望向远方的淡然执着,逍遥是邵逍灵魂深处的渴望。

    如若不能守护所爱之人,只是站在身后承受恩泽,则是捆缚。如若在经受伤害后,只是逃避而相信世间只剩下罪恶,则是闭塞。如若偏执,为了所谓的天道一腔孤勇地牺牲自我,则是愚钝。

    邵逍抬起眼,深深地看向平笙。“逍——遥,是我的名,也是我的道。”

    窗外的花瓣被清风吹拂进屋子,在檀木地上打旋,屋内的尘埃沉沉浮浮,在半空中打旋,香炉里的烟冉冉漂浮,屋檐又是一阵铜铃清响。

    “叮铃”

    屋内安安静静,两个人就这么隔着烟雾和尘霭相互对视,谁看破谁的心事,谁踏入谁的云识。

    仿若可以亘古。

    剑宗说闲散也闲散,说紧凑也紧凑,总而言之逃不过那句——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云雾弥散,树木葱茏,半空呼啸浩荡云气。剑宗弟子们在五里云雾中穿梭来往,要么往西边的藏书阁静心修炼,要么便是去东边的练武场拿号排队比武。难得碰见几个长老级的人物,必定垂首躬身细细向前辈好好讨教,渴望研磨出哪怕些许新鲜的术法。

    “不好了,景敖又跟别人打起来了!”

    邵逍才从屋子里出来,叫听到西山头阵阵喧嚣,跟拆屋子似轰隆轰隆。弟子们纷纷攘攘从他和平笙的周身擦过,急冲冲往吵闹的地方赶去,脸上或多或少洋溢赶热闹的兴奋神色。

    邵逍握紧手中的玄剑,不禁也加快脚步。

    景敖这狗不吃的玩意儿,又在造什么乱子!

    邵逍把剑扔到半空中,玄袍掀起,轻盈地往上跳跃便是御剑往前飞。剑身摇曳,潮shi的风扑面而来,平笙眼疾手快,拉住少年的衣袍角,玄剑翻跃,两人衣袍泱泱,在风中膨胀。

    他们飘荡到西山石的上空,扑腾的山灰不断往上滚动,扑棱棱睁开眼发现地面的人群早已围得挤挤攮攮,难得动弹。

    “竟然敢骗我,竟然敢骗我!”

    容貌秀丽的少年举起有他人那么高的山石,狠命地往外砸去,人群立刻尖叫着退离,那石块便如同破空的巨大箭矢,“砰”得砸向地面摩擦出不停飞jian的灰沙,天地阵阵晃荡,正如景敖眼中不断砰发的怒气。

    “‘小师妹’在哪儿?”

    景敖如同阎罗上身,整个眼睛都在燃烧火气,唇红齿白的脸蛋儿染上不正常的红色。

    “我要弄死他!”他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恶狠狠哼出话。

    他一步一步地往人群逼近,弟子们纷纷摇头,比拨浪鼓还急切。人群中有人哆哆嗦嗦,小声说了句——“主山,主山那儿正在准备试炼大会的云画舫,我我刚刚看到她往那儿去了。”

    少年的转过身子,嘴角挂上抹穷凶恶极的阎罗笑。

    “那就好。”

    主山西北处彩霞浮动,五彩缤纷的祥光软绵地垂帘罩住大地。地面上皓然出现几艘巨大的画舫,笼罩在祥光中轮廓显得模模糊糊———青山画舫,出山门,承载千人子弟于云端遨游也。

    画舫的形状与气质各有不同。有一艘船身瘦长,船头尖锐,整体刷上亮丽的白,舱房用的墨色材料,像是豪端的墨水滴入纯净的白水,晕染满船诗意。

    又像待势而发的尖剑,随时都会出鞘。

    另一艘扁平,船头圆润,略小些,与其他船不同,它多加了个出烟囱口,有白色的烟源源不断地从中冒出,袅袅渺渺。囱口银白,有浮云盘旋刻在其上。走进一股浓浓的药味。船身是淡黄色,材料多用木头做成。

    舫上不断地有人往上运送药鼎和药材。

    最后一艘最小,但是别出心裁且十分抓人眼球。整座船都是用青铜晶石打造,霞光下泛冷淡的严肃。船舱最前面挂上了三角旗,上面挂上红底白线的浮云,在风中摇晃。

    船上也有人不断指挥众人搬上一台台木漆盒子,传来钝器的晃动声。

    当然还有些小画舫跟在后面,麻雀虽小,五脏却也要齐全。招招摇摇地在大画舫后排成阵型。

    因为灵器可能会在术法传输中遭到磨损,众人们选择最原始的劳力。远远地一群人簇拥一架巨大的屏风走来,屏风最下面有拼合的模板作底托。尽管摇摇晃晃,屏风身也没有挪动。

    几个青衣在人群后面监测,起码要用术法确保挪运的平稳。

    “砰!”

    就在这时,景敖从天而降,巨大的冲力在地上砸出一个坑,一颗一颗地往外蹦落碎石。空气中热浪袭来,散发发焦的刺鼻味道。

    那个人,就在这里。他的气味,就在这里。

    他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景敖灼热的视线将扫过一个个人,神情犹若恶鬼下凡。

    众人忍不住打抖,嘴中的大师兄都给吞到肚子里。

    第38章 乖乖孙儿

    邵逍赶到的时候,主山的画舫已然变成地上洒满的碎片,根本辨识不清原始的模样,比山下渔庄的废品场还要脏乱,半空飘荡冉冉上升的烟灰。本应该cha在画舫上的三角旗被折断在泥地上,在残风中扑朔破碎的身躯,天空飞过的黄鹤发出尖锐的啼叫声。

    弟子们围成半个圈,交头接耳在人群中窜往。

    圈中央刺拉拉偌大一个坑,不断往半空冒烟气儿。

    邵逍收回玄剑,推开人群慢慢上前,心里早已是心如死灰般的沉寂,他从不奢望景恶犬能做些什么正常事儿——龇牙咧嘴,一天到晚作乱子,泼猴般定要扰得剑宗混沌趟泥水。

    你说他不讲理,好像又不是,恶犬每件事情都能给你理出条理来。“哪里是我在欺负别人,哪里是我在做什么恶霸王,明明是有些人眼拙非要做那青天白日之下的现世宝,老天太忙,看不到这群泼皮无赖;正人君子又道势太高,没有功夫理会我们这等污浊之人的琐事。那还不是要我出场。”

    你说他有理有据,却又时常就是在胡闹!

    邵逍伸出手,使劲儿把坑底的景敖往外拉。

    “嗯嗯,嗯嗯嗯嗯嗯!”景敖扒拉身子,死活不肯出去,牢牢地咬住自己身下人的脖子,尖牙利齿刺入柔软的皮肤,却是下死劲的往蓝紫色的血管中扎进。他的身底下,有一个有如死尸般趴着毫不动弹的人,看身形是个与他们年岁差不多大的少年,被压制得密不透风。

    邵逍看得那叫个心惊r_ou_跳,手上又加深三分劲儿,拎住景敖的衣领往外拽。

    别人说不定,景敖景恶犬还真有可能把人给咬死。

    邵逍小的时候便入门派,那时他还跟众弟子住在一起,邻铺便是景小恶犬,那时的景小恶犬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唇红齿白、眉间自有乖巧意,小邵逍第一次瞧见,差点以为是哪儿来的小姑娘。

    他不仅这么想,他也这么说出口了,他还是将脸正大光明地对着躺在床榻上的景敖,认认真真地说出口,毫无顾忌。

    黑不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月光洒在‘小姑娘’的眼中,变成幽幽的绿光。说时迟那时快,被窝中的景敖如闪电般泼猴上树,蹦起来就是个恶狼翻身,直接趴到猝不及防的邵逍身上,张开尖牙利齿的嘴,下口就是个狠狠的啃咬。邵逍疼得额头冒汗,就感觉一个铁夹子长在他的脖子上,每时每刻都好像快要破开他脆弱的血管。可无论他怎么翻滚,恶犬就是不肯松口,就这样保持上整个晚上,到最后邵逍已然麻木成块任人宰割的死鱼。

    早上起来的时候,那孙子还咬在他的脖子上!

    “景敖,起来!”邵逍想到痛苦的回忆,浑身有如气涌,终于把不断挣扎的恶犬从坑底的少年身上拉起。

    死尸少年捂住自己的脖子,呆滞地坐起身,终于“嘶”得发出声痛哼,手下潮shi,他抽回自己放在脖子上的手,满手掌心的血,比被野兽咬噬还要吓人。

    “竖子!黄口小儿!狗不吃的!”恶犬一松口,脏话便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眼里直直冒火气,“你吃我的喝我的,学我的术法用我的剑,甩我的脸子坐我的船,逗我的阿黄看我的书卷,到最后原来你至始至终都在骗我!你是不是个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成天装成姑娘出来骗人,是什么本事!”

    邵逍差点没有握住手中的玄剑,浑身个机灵,从嗓子眼儿往外冒凉气儿。

    他有个毛病,只要一惊讶就喜欢抓住什么东西,平日里他要么抓后厨蹦来蹦去的阿黄,要么抓ji棚里ji兄ji弟,这会儿没得阿黄没得老母ji,他一个鹰爪便是牢牢地抓住身后平笙的胳膊。

    “那就是惹他生气的小师妹?”

    “那天我看过他。”平笙甩甩自己的胳膊,没甩开,便作罢,“化形术算是你们这群道士中用得数一数二的。”

    捂住脖子的少年慢慢站起身,终于映入众人的眼帘,他不慌不忙,缓缓拍落自己身上的泥土渣子,自己走出乱石成堆的泥土坑。

    “师兄”

    “你还敢叫我师兄!”眼瞧着景敖就要龇牙咧嘴地再冲出去,邵逍紧紧地捏住他的后颈。

    ——他邵逍也不是白跟那后厨的ji蛋老贼阿黄斗智斗勇三百回。

    平笙悄悄听着邵逍的心声,浅淡冷冽的眼中不自禁升腾笑意,逐渐有了热活气。

    “我只是在专攻化形术,谁知偌大一个剑宗,每每见到师兄都是在化形后的模样,我也是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师兄师兄如此喜欢化形后的那般样子。”

    邵逍仔细打量捂住脖子说话的少年,脑子里冷不楞登升腾两个词——波澜不惊,平淡如水。

    即使是在众人的围观下,青衣少年的面色也没有半点变化,浑身散发股平淡如水的静心感,和恶犬景敖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连眉头都不带皱,整个人就像跟定海神针般杵在原地,任有风雨磐石不动的模样。

    邵逍莫名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少少年。

    这个弟弟,看着眼熟。

    青衣少年抬起头,正巧和打量他的邵逍来了个眼对眼,贴在身旁的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师兄对我的好,绝对是为门派着想,也绝计不是为女子的美貌所惑”

    “我就是贪图‘小师妹’的美貌!要不然你以为我吃撑了闲着没事儿干啊!”恶犬一声咆哮。

    邵逍无奈地摇头,绝不要渴望景恶犬按常理出牌,他心直口快,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常理’这件事。

    “我是按照山下一女子的模样化的形,若是师兄喜欢,我们下山寻她便好。”青衣少年抹干净被恶犬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依旧维持毫无ji,ng神的死鱼眼。“就在渔庄的西头。”

    邵逍听闻此言,给身旁的平笙来了个胳膊拐子,“你呢,是按照哪家的姑娘化得形状,小姑娘?”

    “按照官人喜欢的模样化的形。”平笙微微眯起眼。

    “滚蛋,我喜欢的人还没出生呢。”邵逍继续想给平笙来个胳膊拐子,可惜这次没有成功,被平笙拽住胳膊跟,难以动弹,“你化的那模样可远远没有你现在这模样好看。”

    说完后邵逍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只见眼前的白发狐狸又慢慢眯起眼。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邵逍拿出平日里跟阿黄斗智斗勇的气力,用脚再次往平笙的脚脖子上来了一脚,却在中途被白发狐狸勾住脚,还颇为缓慢地摩挲了下,由上至下。

    邵逍的背上争先恐后地冒出小疙瘩。

    “平笙你有病!”

    “嗯,有。”平笙捂住自己的心口,就是勾住玄衣少年不肯放,“相思病,唯有官人的心入药,方能解。”说完勾起眼直直地盯住邵逍,淡蓝色的眼中闪过不可察觉的暗红。

    “你谁啊?”被捏了半天后颈皮的景敖逐渐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邵逍身旁多了个白发白衣的少年,“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景敖忍不住叫出声,“你怎么长成这样?”

    这一叫,所有人都看向平笙。他昂起头,大大方方地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纯白无暇的发丝在空中飘曳,冰雕的轮廓散发逼人的气魄,剑眉凛然,眉眼不动。

    此子俊无度也,濯然冰雪立,不似凡间人。

    “我长这么大头次见到长成你这样的。”恶犬景敖成功被转移吸引力,目不转睛地盯住邵逍身旁的平笙。

    “你是谁,我从来没在门派中见过你。”

    邵逍正准备开口解释,谁知平笙突然伸出手揽住他的腰,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凉气儿便往他的身子里直钻。

    “他媳妇儿,他内人,他知己,他的贤内助。”白发狐狸的嘴角扬起捎带薄冰的笑,“是不是啊,逍遥官人?”

    “是你个王八小龟孙儿。”邵逍猛得挣脱白发狐狸的手,心里烧起把火,却是被活活气笑,“别听他胡说,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大爷,前几天下山从河坝头捡回来的。”

    “乖孙儿。”平笙伸出手想要摸小狼的头,被万分嫌弃地躲开,便幸灾乐祸地听着少年在心里骂他。

    真好玩儿。

    画舫乱墟中,众人紧张地心思逐渐被缓解,看着他们门派出了名的逍遥师兄被耍弄,忍不住笑出声。

    平日里只有逍遥师兄耍弄别人的份,如今倒也算是奇景。

    青衣少年眉眼平淡,没有融入众人的笑意中,晃神游离在外。

    就在这时——

    “欸,有东西倒下了,小心!”

    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这人群中突然迸发出的尖叫声分神,天空中飞腾下一块巨大的玄铁,破空向景敖恶犬的头上袭来。

    身体快过脑子,他整个人扑上去。

    “砰!”

    玄铁并不重,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青衣少年从被他扑到在地的景敖身上慢慢爬起。

    青衣少年突然睁大平淡的眼。

    等等

    等等别在这个时候。

    景敖被压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眼前的少年,张开嘴,皓皓然从嘴中喷出满腔血。

    滚烫地糊了他一脸。

    第39章 夜鸣阵阵

    天际乌黑,袭卷的云层如玄铁般沉甸甸,压迫地垂往大地,在无尽的苍茫上划上飘渺的怆然,忽卷忽舒,直直飘荡到无端的山头。

    树梢头上乌鸦啼叫,在上下颠动的树梢头转动浑浊的双眼,从胸腔中发出尖锐的啼叫,头颅随肩胛骨两侧的翅膀挥动,僵硬而晕染浓黑。

    月光照s,he在山坡头,将那细细簌簌的树叶,那浮动的灰尘,那左右飘摇的山岗红絮,融为暗沉黑影中的沉默与叹息。

    “嘎吱”,“嘎吱”

    在山的最顶端,铁丝相互摩擦的声音呜咽在风中,发出单调而诡异的旋律,就像在幽幽道来早已被人遗忘的怨恨。——那是一个铁秋千。

    笨重的秋千在风中缓慢地晃荡,有比批上盔甲的魂军,缓慢地在山坡头爬行。

    一下“嘎吱”

    两下“嘎吱”

    邵逍猛地抓住平笙的手,冷不丁那y气从下往上直蹿,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

    ——卧槽

    ——该不会有鬼吧?

    ——阿黄救命。

    “你不是个道士么,怕鬼干什么?”平笙感受到自己胳膊的颤抖,差点儿没被邵逍的心声给逗笑。

    “你不懂。”玄衣少年几乎融于夜色,他厚起脸皮,“我们道士是用来除魔的,但鬼不行,鬼就不该存在这个乾坤,鬼是不对的。”

    景敖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露出脑袋,突然龇起牙齿,在夜色中露出八颗大白牙,被月光反s,he下晶晶发亮。

    给邵逍给逗乐了,“景小恶犬,你干嘛在那儿龇牙咧嘴。”

    “谁龇牙咧嘴!我这是在笑你胆子没有芝麻大!”他挑起眉毛。“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地师兄!”

    “谢谢您!”任尔东西南北风,邵逍抓住平笙的胳膊肘不放手,大有长在其身上的态势。

    “都怪你,顾长石!”唇红齿白的恶犬抬起自己的手,刺愣愣直接拍上在灌木丛中发呆的青衣少年身上,沉寂的黑夜中只听闻重重的一声‘啪!’,“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现在也不会被罚下山调查渔庄的事儿!长老也不会不准我们坐着画舫去参加试炼大会!都怪你!”

    “师兄,我叫顾长世”

    “我不管,你长得跟石头样,脸都瘫着不动弹,你就是个长石!”

    “你别管这条恶犬,这人肯叫你名字,就是承认你了。”邵逍毫不留情地给景敖拆台,“明明都是他闯下的祸端,又要怪在别人身上。”邵逍的唇角衔着抹坏笑,手中缓缓摩挲玄剑的花纹。

    恶犬难得没有应声,平日里凶巴巴皱起的脸皮在月光下微微泛红。

    邵逍看在眼中,嘴角的坏笑不逝。

    这是想到昨日某人为自己以身犯险,知道愧疚、害羞了。

    “嘎吱” “嘎吱”

    夜风袭卷而来,山头沉重的秋千又开始震晃,少年们低沉的声音被乌鸦的尖声啼叫打断。

    平笙的胳膊又是一紧。

    白发少年的眼中月光流转,暗红色转瞬即逝。

    “你说,这大半夜真的会有人来这么空荡的山头?”邵逍悄悄挨近平笙,在他的耳边小声吹气。

    “渔庄的百姓和庄主都说有,那就该就该假不了。”平笙看看自己的衣服,都快被拽开口子来,“这世上本没有鬼”

    “想得人多了,就有了。”玄衣少年挑了挑自己英气的剑眉。“哥,道理我都懂,但也请你别松手,我怕自己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不远处的景敖打了个颤。

    邵逍怕鬼,是货真价值、真金白银的怕。

    记得从前,景敖为了报复邵小逍侠打趣他“唇红齿白小姑娘”的事情,便招呼上几个小弟兄,要吓邵逍。他们几个小萝卜头披上纯白的袍子,顶上青面獠牙的面具,在就寝时辰之前便早早地躲在床榻下,等待邵逍回床榻歇息。

    终于,玄袍的小少年回到屋子,掀起下摆困倦地便是往松软的床榻上躺去,悠悠然发出喟叹,渐渐沉入梦乡

    “咚咚”,“咚咚”

    小少年翻了个身。

    “咚咚”,“咚咚”

    小少年睁开眼睛。

    “咚咚”,“咚咚”

    小少年整个人僵硬在原处,在黑暗中屏住呼吸。

    他努力分辨,却发现这如同诅咒般的单调叩响,不是来自半敞开、在风中摇晃的木门,而是——一声声,一声声,幽幽从他的床板下传来,此起彼伏,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卧槽!”

    邵逍猛地从床榻上弹跳起,骂出他人生中第一句国骂。

    他说不清那种感觉,就是大脑中刹那空白,红的黄的蓝的,什么色儿的颜色都开始往上翻滚,直冲冲往脑浆中搅动,耳鸣声从左耳贯向右耳。

    整个脑袋瓜子,炸了!

    他上下一个翻身,就是伸长手拿住自己身后的玄剑,“刷”得抽出剑鞘,在幽黑的夜空中散发幽幽的光芒。全身四骸都是火辣辣地作痛,连骨头都“咯噔”“咯噔”的发烫,强劲的气流不断往上涌动,如同蚕茧般层层将他包裹。

    小邵逍的眼中充满血丝,两个脸颊浮上不正常的赤红。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天空刮来真飓风,玄剑散发凌厉的光亮。

    景敖他们正准备探出头,就听闻上空“卡擦”一声,整块木板连同床榻的撑角,齐齐被砍断,灰尘四溢,他们在呛人的木灰中不断咳嗽。

    “咳,咳,咳”

    闹剧并没有停息,灰尘散去后,他们看到一双赤红的双眼,比黄泉的阎罗还要吓人。

    不知道是鬼吓人,还是人吓鬼,景敖他们几个如同筛子般全身颤抖,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叫,纷纷爬起来往外逃。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邵逍如同被魔怔附体,抽出腰间的黄符,陡然将其在半空燃烧。气流在房屋中流转,屋内所有的门窗都严严实实地关紧。

    景敖他们死活打不开门,被逐渐逼近的邵逍吓得背后直冒冷汗,便分散开来在屋子里四处逃离,发出“哇哇哇”的乱叫。

    邵逍蹬脚,凭空翻身,疾速的转身后旋转手中得到玄剑,侧身在墙面上奔跑,不断燃烧手中的黄符,屋内发出阵阵爆炸声。

    天花板开始发生震晃,石灰和粉尘从皲裂的缝隙往下倾泻,挥舞而拖曳的玄剑在墙壁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发出刺耳的啼鸣。

    “邵逍,是我们啊!邵逍,我是景敖啊!”

    邵逍瞪大发红的眼,僵硬在半空,挥舞到半空中的剑破空而止。

    ——鬼,竟然还能说话!

    “啊!!!”

    整个逍遥剑宗,只听闻一声穿破夜空的吼叫声,而后是令人躁动的短暂平静。

    “轰隆,轰隆”

    玄剑破开墙体,整个房屋都开始崩塌,不断掉落块状的碎石。

    “砰!”

    平地风波起来,几乎是在火雷吞噬之间,整个弟子厢房轰然见夷为平地,发出怆然的叹息。景敖他们愣在灰尘中,看往天际湛亮的月光和地面残碎的废墟,眼中逐渐袭上追悔莫及的泪水。

    秋千摇动,树头的乌鸦颤抖尖啼,景敖从回忆中抽过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已然不记得那天邵逍夷平弟子厢房后、又执剑发了多长时间的疯癫,但他知道自从那天起,他们一众弟子睡了整整三个月的ji棚。

    邵逍在黑夜中打了个喷嚏。

    ——兴许是阿黄在想我。

    白发少年盯住他目不转睛,却是忍俊不禁。

    “来了,有声响。”青衣少年的声音打破黑夜的沉默,他的眼中泛起幽幽光亮。“他们来了。”

    乌鸦转动头颅,少年们屏住呼吸。

    从山坡下,传来“沙沙”的声响,婆娑而细细簌簌。

    脚步声

    不,是一群脚步声

    玄衣少年浮起自己的头颅,拽紧手中的胳膊,悄悄地打量黑夜中不断接近的浑浊呼吸。

    月光中,山坡上有一群东西僵硬地往上爬动,往山坡的秋千上爬动。

    邵逍定睛一看,还没来得及发出胸腔中往外滚动的喊叫,就被平笙冰凉的手紧紧捂住嘴,他挨近身旁令人镇定的冰凉,心如同铜皮鼓般紧张地乱奏。

    平笙皱起眉。

    那地上爬动的,不是动物,而是一个个身体僵硬的男人!

    他们的头发如同好几天没有打理纠缠成块块硬块状,手脚并用匍匐在泥泞的山坡,嘴中不断发出奇怪的呜咽声。他们排成竖列,佝偻在地面的身体如同患有软骨病,在地卖弄上蹭动摩擦,尖利的指甲嵌入泥地,头颅要么往左挨靠肩膀,要么往右挨靠,形成怪异粘稠的形状。

    “咕噜” “咕噜”

    ‘他们’看到山头的铁秋千,猛然兴奋起来,加快往上挪动的速度,膝盖骨下蹭出飞jian的泥土,眼中发出艰涩难听的模糊叫声。

    “嘎吱”“嘎吱”

    就在这时,山头的秋千也开始不停发出震晃,本身沉重的身躯突然大幅地震晃,在半空中划动奇异的弧度。

    邵逍张开嘴。

    不对

    不应该这样

    明明没有风,为什么秋千会自己震荡

    胸腔翻滚眩晕,邵逍狠狠地咬住覆盖在自己嘴上的掌心。

    第40章 失魂落魄

    红莲开在摇曳的丛林中,动物的心脏在泥地上颤抖。

    秋千荡漾在空中。

    铁质的、沉甸甸的、吱呀作响的秋千,晃荡在幽幽黑夜中,晃荡在乌鸦转动的浑浊眼珠中,晃荡在地底爬行的虫蚁之上。

    那些在地底爬行的男人逐渐聚集到秋千的地方,喉咙处发出低哽的呜咽,他们的身子逐渐贴合到地面,在秋千下不断磨蹭地面,像狗般在地上嗅闻翻出裸根的泥土。

    邵逍咬住平笙的手掌心,像钳子钉住木板般死死不肯松口。

    “瞧他这熊样儿,只能我们上了。”景敖皱起眉头,他望向月光下的山头,心中慌慌发颤。“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直接用术法砸就对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不能让邵逍去。

    “这样,打草惊蛇”青衣少年的眉头也聚拢成一团,眼睛中映照冥光,他用手牵扯住景敖的衣袍角。“你且慢些。”

    他话音未落,景敖整个人便如同箭矢般破空而出,火光在手心中明明灭灭,寂静的黑夜瞬间划落刺眼的红亮,在五里云雾中大声喧嚣,与风声摩擦,发出“砰”、“砰”、“砰”的连续声响。

    邵逍松开嘴,眼中映s,he红光,目不转睛地定准夜空中滑落到山坡顶的景敖,逐渐握紧手中的剑。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从他的腹中上升,直直随那四处摇晃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口,如同无形的手般狠狠地捏住他的喉咙口。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叫嚣乌鸦啼叫的黑暗,滚动眼珠的黑暗狠狠缠绕在邵逍喉间,要他窒息、要他痛不欲生的黑暗。

    玄衣少年的下摆随风飘荡,他的心头涌上浓郁的担忧,手中的玄剑越握越紧,血腥味从胸腔往上蹿,直到充斥满整个天灵盖。

    平笙听着邵逍的心跳逐渐加快,耳中熟悉的心声嘈杂成荒芜的一片。

    原本舒缓自由的旋律变成上下激荡的慌张,变成句句匆忙。

    ——不要,不要过去。景敖,回来。不要这样离开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

    平笙伸出手,勾住邵逍手掌心的冰凉。

    这个平日里只会在心中念叨阿黄的玄色少年,到底是遭了什么罪遭了什么慌,竟然为此疯慌成这样。

    众人屏住呼吸,在不清不明的惶恐中看向天空浮动的火花。

    景敖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山头,在月光下造出喧嚣的嘈杂,飞jian大块大块迸发的泥土块,皲裂的泥地上裸|露的草根翻出,纠缠蠕动的爬虫。

    爬行的男人们如潮水般纷纷往外爬,默不作声地昂首,打量秋千旁的景敖。

    “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跋扈的少年突然僵硬在远处,话语冻结在腥酸的喉咙口,如同卡在铁架上的木头,艰涩而缓慢地移动,却哑了般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就这样如同掐住少年地喉咙,惊恐从后背的脊梁骨往上蹿,他全身的ji皮疙瘩都开始往上爬。

    景敖低下头。

    趴在地上的的男人们继续发出呜咽的叫声。

    一时间头痛欲裂,他慢慢低下头,瞬时间脸色褪成苍白的恐惧。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后面,紧紧地抱住他。

    浑浊发臭地气息喷发在他后颈上,缓慢到几乎静止,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呼吸!

    一下——

    两下——

    背后的东西从喉咙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景敖张开嘴,终于有声音从他如铁锈般沉钝的嗓子中发出声响,他刚想松口气,却蓦然僵直身体。

    这喉咙中发出的声响不是他平常的声音。

    而是一声声,一声声爬行在地上的男人们发出的怪异呜咽声。

    树梢头的乌鸦发出聒噪的啼叫,在寂静的凝滞中僵硬地转动头颅。

    月光逐渐被薄薄的黑色云雾掩盖,逐渐变成模糊的暗影,稀释在杂乱不可见的丛林中,变成枝桠交错中的刺棱。

    邵逍站起身,他的手猛得捏紧平笙。

    灌木丛中的三人,眼中俱是不敢相信,暗淡的月光模糊在斑驳中照s,he在他们震惊的脸上。

    他们眼中的景敖,那本是气如破竹、刺破夜空而去的少年,落在山头发出“砰”然响动后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沉寂揪住每个人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气势汹汹的少年僵硬的山头,不再动弹,僵持在地面上,被那群爬行在地上的男人们包围。

    终于,少年动了

    铁质的秋千越扬越高,发出尖锐的锈声,少年在不断向秋千逼近,身体却僵硬地像戏台上被匠人们c,ao纵的傀儡。

    一步

    两步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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