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卫风第25部分阅读
福运来 卫风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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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卫风 作者:未知
福运来 卫风第25部分阅读
,软软的,然后,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学会喊爹爹和娘,是……他们两个人生命的延续……
常太医把手收回去,阿福听见他说:“确准没错,夫人有喜了,已经三个多月了,恭喜王爷,恭喜夫人。”
之所以说是听见,是因为,阿福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常太医,杨夫人,李固……他们的身形都被泪水变成了一片模糊,然后,热热的泪水从眼里流下来,她看见李固朝她伸过手来,阿福的手颤抖着伸过去。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碰触到彼此,然后,紧紧的握在一起。
正文 五十五 喜讯 二
李固的拥抱这样紧。
阿福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量,思绪也洗成了一片空白。她紧紧的也抱着他,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外面的阳光,带着初冬的晴朗,那样艳丽炫目——阿福很快闭起了眼,泪水又从眼角流下来。
阳光太亮了……
李固轻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阿福恍惚的答应了一声。
这时候他们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夫人在说什么,很急的,阿福慢慢松开手,转过头看她。
杨夫人的嘴唇张翕,阿福听见她说:“夫人,你可不能流眼泪,啊,流眼泪很伤元气的。这可是好事啊,天大的喜事,夫人该高兴才对。”
阿福抹了把脸:“嗯……是高兴。”
李固也在脸上抹了一把,他牵着阿福的一只手,牢牢的,不放开。
杨夫人自己眼睛里也有着晶莹的泪光,这屋里最镇定的就是常太医了,连一旁站着的海芳和瑞云眼圈里都跟着发红。
阿福轻声说:“多谢你了,常医官。”
常太医笑呵呵的说:“夫人不必客气,从今往后可要好生保养着,算起来这孩子明年六月就降生了,唔,住在这山庄里正合适,又清静,比城里又敞亮。嗯,要是想回城中,最好再多待些时日,虽然夫人脉象很稳妥,能不冒险自然还是……”
杨夫人说:“是,是,常医官说的对。住城外自然好。”
就算住城外不如城内好,恐怕杨夫人也不会再放心让阿福回城里去了。想起昨天一路的颠簸,觉得后怕的可不止是阿福一个人——李固握着她的手的力气突然变大了,阿福知道两个人九成九是想到一起去了。
常医官和杨夫人是怎么出去的,阿福也不知道。李固的手慢慢抬起一点,掌心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
阿福的手盖着他的手背。
“我还以为是我胖了……”
“要是早知道……我绝不能让你们待在内府里……”李固低声说。
你们?我们?阿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止是自己,人称也从单数变成了复数。
这种感觉,真奇妙。
在自己身体里,已经有了两个心跳了吧?
这个孩子……虽然还很小,大概,有土豆大?还是有花生大?
可是,给人的震撼,却……却像……
却像……
阿福说不出来。
也许,新生命的震撼,用什么语言都无法描述。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啊……”
李固俯下身来,将脸颊贴在她的肚子上面。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在德福宫的事。要是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孩子,我……我一定不会跟太后硬顶下去,我知道,即使我们两个那天命丧德福宫,你也不会怪我。虽然之前我没有问过你,可我就是知道。但是,若是,若是我们的孩子,那天……要是他受一点损伤,要是他……他有什么不测的话,阿福,我,我们……”
他没说下去,阿福也不愿意他说下去。
是啊。
如果只有他们俩,那么死在一起,也没有什么。
可那时候已经有这个孩子了。
“啊,不说这些了。”李固抹了一下脸:“咱们说点儿高兴的事儿。阿福,你觉得这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子?”
“嗯?”阿福怔了一下:“这个……我也不晓得啊。”
“猜一猜,你觉得呢?”
阿福想了又想,为难的说:“实在想不出来。”
李固环抱着她,两个人一起坐在榻上。
“嗯,不要紧。我听人说,这个生男生女,是有预兆的。比如,做梦就是一种。要是梦见满眼的花,那多半是个姑娘。要是梦到什么果啊谷啊的,多半是小子。”
“哦……”阿福听的认真,但是想了一想,又为难起来:“要是……”
“什么?”
“要是我记不住做了什么梦,怎么办?”
李固愣了一下,伸手在她脑门上一弹:“你啊——”弹完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那你就用心记,认真记。”
这个是用心,认真,就能记得住的吗?
两人说了半天的话,全是没什么意义的傻话。
瑞云和紫玫在外间听着里头两人说的话,瑞云咬着手绢笑,紫玫小声说:“你笑什么?”
瑞云对她很是敬重,两个人也颇为亲近:“没什么……紫玫姐,人是不是高兴过头了,就这么疯疯傻傻的啊?”
紫玫笑笑:“谁知道啊,多半是吧。”
瑞云两手合什,由衷的说:“老天爷保佑,夫人好人有好报,一定会生个大胖小子的。”
紫玫没说话。
屋子里李固问阿福:“你口渴不渴?”
阿福摇头。
李固摸索着把一张毯子盖在她腿上。
大大敞开的窗子外头,有青山,有白云,有晴朗的天,明媚的光与影,风与云。
李固看不到,可是,他的嘴角一直向上扬着,整张面庞看起来容光焕发。也许所有的美景,没有映在他的眼里,却已经映在他的心里。
“阿福。”
“嗯?”
“你说我们……嗯,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阿福说:“现在就取?是不是早了?”男女也不知道啊。
李固兴致勃勃的说:“不早了,我们可以取两个名字,到时候不管生男生女都能用得着。”
阿福觉得他们俩真傻,可是嘴唇也一直翘着,脸颊都觉得微微发酸了,还是收不住。胸口仿佛有一团面,掺了酵母在里面,正在慢慢的发酵,膨胀,充满了整个胸口,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异常满足。很奇怪,快乐的飘飘然的同时,又觉得自己非常牢靠,非常安全踏实。
李固已经提出来两三个备选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他说的都是男孩儿的名字。
阿福有些微的担心,要是……生男生女这回事真是说不准,要是到时候生的女孩儿,李固会不会很失望?
可是接着李固又接连说了好几个女孩儿的名字,都是既好听,又有寓意的。
于是阿福又有点拿不定主意,难道他更喜欢女儿?
思索了一会儿,阿福决定放弃。
算了,反正是男是女由不得她,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瑞云打起帘子:“杨夫人来了。”
阿福坐直身,杨夫人已经走了进来,两眼微红,肯定也在外头哭过。
她深深矮下身去行了一礼:“恭喜王爷,恭喜夫人。”
李固笑呵呵的说:“杨夫人来的正好,我正想说,今天全庄都加菜,发赏钱。”
杨夫人说:“是,我这就吩咐下去。还有一事想回禀王爷,宫里刚才有人来传话,王爷是不是出来见一见?”
李固拍拍阿福肩膀:“你歇着,我去去就来。”
正文 五十六 冬日 一
宫里来人传了话,然后带回了阿福有孕的消息。第二天,宫中的大批赏赐就送到了山庄。
阿福问李固宫中来人说了什么,李固只是摇了摇头:“也没有什么……就是说过年的事情。”
“过年不是还早么?”
“是,但是今年……因为太后不理事,还有些事情我也能帮得上忙。你就留在山庄中静养吧,天这样冷,来回颠簸太受罪了。”
多半是因为左相的缘故,抓了一批杀了一批关了一大批的官员,所以朝上和后宫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吧?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是阿福知道,这一次政变实在是大伤元气的。
“太后呢?”
“太后么……在宫中静养,过了年可能要去景慈观。”
啊……景慈观也是皇家所建,算得上是宫中女子的养老之所,先皇去世后,无子的夫人,美人,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曾经的掌事宫人,都会被打发到那里,太后若去那里——那也就是终身囚禁的下场了。
阿福有些唏嘘。
他们周围的人都围绕着权力汲汲营营,没有权力的向往权力,有权力的不但想保住现在所有的一切,还渴望更多。
“其他的王家人呢?”
“皇上应该自有安排。”李固没有告诉阿福李馨现在的境况。
李固也极想帮这个妹妹一把,可是她在皇帝被困时所做的选择……
李固想,若是与李馨易地而处,他会做什么选择?母亲的性命,弟弟的安危……李馨是个女子,不能强求她为了气节做出最残酷的选择。
可阿福还是问了句:“对了,三公主现在怎么样?宣夫人他们应该没事吧?”
“唔……这个他们倒没有说。”
阿福小声抱怨:“她也没写封信么?”
李固忙说起别的,把这件事岔了开去。
山庄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阿福除外。
山庄里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阿福除外。
山庄里每个人都在数着日子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生——这个阿福也一样。
或许这样说,嗯,有点以偏概全。
起码就有少少的那么几个,不是特别的欢喜雀跃。
阿福想自己做件小衣服,小襁褓,可是杨夫人咬死了牙不同意,说是有孕的人不拿剪子不拿针,把阿福闷的不行。原来每天她给李固念书,现在也被杨夫人用既费眼说话又伤元气阻止了。阿福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圈养了囤肉舔膘的……那个,养到过年一定变得肥头大耳,又肥又壮……
好吧,别人怕身材走型,一多半是怕被丈夫嫌弃……不过对阿福来说,这一条可以不必担心,反正李固瞧不见,越胖他还说手感越好……
阿福这一胎怀的很是结实。在德福宫惊吓过,在内府拘禁过,前后多少风波,这孩子一直乖的很,也许就是出城来的时候在路上被颠着了,阿福就吐了那么一次,其他时候能耗吃又能睡,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
她从道旁揪了一片草叶,已经泛草干枯,不像青绿的时候那样柔软,摸起来是干脆,轻轻折一下,应该就会断了。
李固轻声问:“怎么了?”
“嗯,冬天了。”
这两天天气像是在蕴雪,天阴沉沉的,风并不大,也不特别冷。李固穿着一件葛色绸面的貂裘,风领竖起来,衬着一张脸说不出的俊秀,明明是冬日,却让人觉得暖暖的温文。
“好像要下雪了。”阿福说:“得吩咐人把柴啊炭啊的备好。”
“这个不必你操心。”李固说:“你只管好自己就行。”
又来了……
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问,只要吃好喝好睡好——
阿福一边在心里叹气,可一边又觉得……幸福的冒起小泡泡来。
很甜蜜。
她没想过,没奢望过,可以有这样的甜蜜。
少时曾经憧憬过,嫁人,持家,生子,平顺而安稳,那是生活……那并不是幸福快乐。
是的,人们每一天都在生活。
可是幸福与快乐,和平安的生活并非一回事。
李固每天都会陪着阿福在庄里走一圈。看的时候已经觉得很大,真的走起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这个庄子顶得上十个八个王府了,而且山上不比城中,这里的草木不像城里那样精致而文弱。山上的石头也好,树也好,水也好,都显得那样鲜活泼辣,没有仔细的修剪,也没有人精心照管,可是生命力特别旺盛,生长的无拘无束。而人到了这里,似乎也沾染了这种生命力。连李固的脸颊都不似往常清瘦,显得略略丰润了一点。
“累不累,回去吧?”
阿福点下头。
再向后,就是……
阿喜住的地方拉。
阿福往那儿看,隔着远远的树丛,能看到一角屋檐。
杨夫人把阿喜安置在那里,形同软禁。每天有人送饭,可是阿喜想要从那里出来却不容易。杨夫人的原话是:“朱姑娘需要静静心,学好了规矩自然就可出门了。可若是规矩没学好,反而在山上住的性情更散漫了,那可不美。”
阿福有时候觉得心中不忍,可是杨夫人毫不动摇:“夫人,朱姑娘要是还那样性情,将来不管嫁到什么人家,都未必能讨好翁姑,相夫教子。要是夫人现在心软,那不是对她好,是在害她了。”
朱夫人也跟着帮腔:“阿福啊,杨夫人说的是,阿喜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又性子娇纵了些,所以也才刘家闯了祸的。杨夫人是宫里的老人了,由她来教导阿喜,那是再好不过——要是她改了性子,将来能踏实过日子,将来我到了地下,也能见你父亲和大娘啊,要不然的话,我可跟他们怎么说呢?”
脸上微微一凉,阿福仰起头来。
铅色的云层看起来沉沉的压在庄后山峰的顶上,碎雪打着旋儿落下来。
“真下雪了。”
李固揽着她的腰:“快回去吧。”
屋里地龙烧的极暖,瑞云替阿福脱去外面的大衣裳,将手炉捧了来,又端了热热的红枣茶来。李固脱了大衣裳,闻着枣茶甜热的香气,笑着说:“给我也倒一盏来。”
紫玫过来说:“夫人去里间坐吧,比外头暖和。刚才杨夫人还来问过呢,夫人出门走走使得,可是时间也别长了。”
“我也没觉得累。整天都不动,也就早晚出去走走。刚才回来时下雪了。”
紫玫看了外面天色:“只怕这雪不小呢。咱们房子不怕,不知道周围那些农家的茅舍草屋能经得住这样的大雪不。”
晚上雪下的大了,风也紧了起来,窗纸簌簌的响。李固和阿福相依靠在床头,李固轻轻替她梳理头发,一把秀发握起来光华丰润,让人爱不释手。
阿福靠着他打了个呵欠,轻声说:“睡吧。”
正文 五十六 冬日 二
说是要睡,灯还燃着,欠起身就能吹灭,可是两个人谁也没动。
“这一下雪,只怕路不好走。”
阿福想,不走正好。
李固唔了一声:“雪停再走。”
“雪停了路更难走。”
她这句话接的急,李固回过味来,笑眯眯的说:“舍不得我啊?”
阿福本来想说谁舍不得谁,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这一去,难道要让我自己在荒山野岭的过年?”
李固也有些为难。
要说把阿福一个人撇下,他是绝不情愿的。
可是皇帝的宣召,他也不能不去。
这样一来,弄不好真的变成他在宫中过年,阿福在城外庄子上过年了。
“我会回来的。等那边的事情一了结,我就赶回来,咱们一块儿过年。”
阿福叹了口气,头靠在他怀里面:“要是我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傻瓜阿福。”李固的手指轻轻拨弄她的长发:“你现在的身子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路上颠一些,大人没什么,可是孩子经受不起啊。”
阿福心里明白。
可是明白归明白,该舍不得还是照样舍不得啊。
莫名的就想哭,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李固听到她哽咽的声音,有些慌张的说:“别哭,诶,你别哭啊,不是说这会儿不能哭么?我答应你,过年前一定回来,好不好?不会去太久的……”他顿了一下,轻声说:“我也舍不得你的,我想每天都陪着你,每天听你说话,摸摸我们的宝宝是不是又长大了一些,看他什么时候会动……”
可是皇命难违啊,尤其是在刚发生过政变的敏感时刻。
阿福有点不讲理,牢牢抱着他的腰:“你不许走。”
李固苦笑,又感觉到一种淡淡的甜意。
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她在哪儿,他的家就在哪儿。离了她,只怕他也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阿福以前没这么爱缠人,也没有这么爱哭的。
大概,有了孩子的女人,就不一样了吧。
杨夫人特意嘱咐过他的,现在阿福与往日不同,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不管多任性多荒唐,就算是无理取闹,那也绝对是有理的,务必逆来顺受,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呃,当然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但是意思李固绝对已经领会了。
李固抱着阿福说了一大篇的好话,都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细语隅隅,轻声呢喃。外面的风紧雪大,却更西安的屋里暖意融融。阿福难过了一会儿,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在他衣裳上把眼泪蹭了,小声说:“你给我唱个歌。”
“呃?”李固愣了。
杨夫人说的,说好听的,体贴入微……可没说还要载歌载舞彩衣娱妻啊。
“你给我唱一个嘛。”阿福小声说:“你都会吹箫,吹的还那么好,肯定也会唱歌儿的。”
李固为难的说:“真没有唱过啊……”
“那就哼个曲儿也行。”阿福拉过他的手盖在自己的小腹上:“你这一去要好些天,嗯,我会想你……孩子也会想你的。你就权当是唱曲你儿子女儿睡觉好了。”
李固觉得汗都要下来了,想了又想,轻声唱:“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就唱了这么一句,李固自己的脸先红了。阿福愣了下,小声嘀咕:“你打哪儿学的?”
李固小声说:“不记得听谁唱过了……不好听吧?算了,我……”
“好听。接着唱啊。”阿福的头蹭了两下,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李固觉得汗冒的更凶了,没办法,想了想又接着唱:“……要媳妇做啥?点灯,说话儿,做伴儿——明儿早起来梳小辫。”
阿福哧的一声笑:“将来说不定你儿子就会这么跟你要媳妇呢。”
李固看她喜欢,倒也松一口气。
要媳妇做啥?点灯说话,吹灯作伴……
还有,梳小辫。
他以前听,只觉得这歌谣子挺有趣,就记在了心,可是倒没有仔细想过。这后面一半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
其实说起来,夫妻之间也就是这么简单,说话,作伴……结发相伴,白头到老。
等到了他是老公公,她是老婆婆的时候,眼也花,头也白,齿也脱,那时候依旧和现在一样,白天说话,晚上作伴。
“再唱个吧。”
“还,还唱?”
“嗯。”
李固搜肠刮肚,又想了一个听过的曲。
“风外甥,橹娘舅……摇进庄,吃老酒……”
阿福咯咯笑了:“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李固挠头:“好像是以前身边的小宦官哼过。”
“嗯,接着唱。”
李固张了张嘴,阿福等着听,却没听着声。
李固的脸在烛光下红的像搽了一层大红胭脂,很忸怩的说:“后面忘了。”
阿福狐疑唔了一声,李固说:“真忘了……当时听的也不真切。”他灵机一动,说:“你给我唱一个吧……”
阿福吃吃笑,头发批了一肩:“我也不会。”
“你一定会,嗯,有空时也唱给咱们孩子听啊。”
李固听见阿福清清嗓子,声音低柔如水,说:“我也不会唱歌,有个歌也会前一半儿。”
阿福抿嘴笑笑,轻声唱:“晴日里,风光好,郎上桥,姐上桥,桥下水波摇,风吹裙带缠郎腰,相逢笑,相逢好,相别又要下了桥……两边眼泪落珠抛……”
她声音柔软,李固觉得仿佛那情景就在眼前似的,问:“后面呢?”
阿福无辜的说:“不记得了。”
李固觉得这话说一半,曲唱一半,饭吃一半从中掐断,实在是件让人郁闷的事情。可是刚才自己也只唱了一半,倒也没法抱怨阿福。
他紧紧拥着怀里的妻子,心中只想着,若是她能变成手掌般大,就藏在袖中,藏在怀中,走到哪里都能带着,一时也不要离分,那可有多好。
屋外风雪愈来愈紧,映上窗上的昏黄灯光不久便灭了。深院寂静,空山苍莽。
正文 五十六 冬日 三
似乎随着李固一走,天气也显得更冷了。刘润与佳蕙跟着李固一起离开了庄子,杨夫人把阿福看的严严实实的,似乎她最想做的事是拿重重棉毡做一个套子,把阿福装进去,密不透风的封存起来。
阿福低声的和刘润说:“我等着你们一起回来过年。”
刘润一笑,他身架搁在那里,穿着棉袍也丝毫不显得臃肿,笑的时候露出结白整齐的牙齿:“你放心,我一定把王爷好好儿的带回来。”
送走了李固,庄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人人都没了主心骨,所有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阿福懒洋洋的,外头下了雪,她也不能再到院子里去,杨夫人看她实在闷的很,睡了午觉起来,叫了瑞云紫玫,还请了朱氏来陪阿福玩字牌,这种牌不管是宫里头还是民间,女人们消遣时都会玩,输赢的也只是些小钱。朱氏有两日没见阿福了,她掀帘进来,桌还没有支起来,阿福脚上趿着一双夹棉的扁头鞋子,抬头看见她,有些意外。朱氏犹豫了一下,才把怀里头用布包着的东西拿出来,递给阿福。
“这是什么?”
阿福一面问一面把那个布包打开,里头是一双小鞋子,平平放在手掌上,纳的又喧又软的底子,鞋帮扎着花,鞋头是精致的五彩线缝的小老虎头,绣的极精致,阿福愣了一下,手指慢慢摸着那小老虎额头上威风凛凛的“王”字,抬头看了一眼朱氏。
朱氏穿着一件秋色的对襟翻毛袄子,头上挽着髻,戴着点翠的花开富贵钗,过去曾经劳苦的生活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深的痕迹。
阿福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有一件她弄脏了衣裳,也是这么个雪天,朱氏让她把衣服脱了,没有多余的衣裳穿,只能裹在杯子里头窝在炕上。朱氏从屋外端了一盆水进来洗那衣裳,手冻的通红,实在受不了,就将伸近炭盆去烤一下,手上的水珠滴到盆里的热炭上面,嗤嗤的响,腾起细细的烟,然后她再接着洗。
阿福心里觉得微微发酸,轻声说:“谢谢母亲了。”
朱氏把那块包鞋的布慢慢拿起来,低着头叠好:“嗯……我听他们说,王府要是生了世子,郡主,那衣裳鞋子都是有定规的。也不知道这个做了能不能穿,瞎做的……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阿福点了下头:“小孩子……不用太讲究的,等……到时候,我一定给他穿上。”
紫玫捧着牌正要进来,看着朱氏在屋里,便悄悄的又站了回去,听着屋里头并没再说什么,等了一等,才说了一声:“夫人,朱夫人,桌子支在哪边?”
阿福说:“支在西边屋里吧。”
阿福坐在垫了一层棉垫一层皮毛的椅子里,热的额头上微微沁汗。瑞云打牌很是小心,几乎从来没有出错过牌,紫玫算牌也是极在行的,朱氏有点心不在焉,接连出错了几张,,一旁的丫头也跟着笑,替她数着钱交给另外三家。阿福也打的不太好,但是打这个牌的确时间消磨的快,中间丫鬟端着莲子汤上来,阿福一盏,朱氏一盏。瑞云过来服侍阿福,替她在前襟上垫上帕子,挨着碗试了试并不烫了,递给阿福。朱氏接过碗,倒没吃,她看着阿福。怀孕这些日子,光见肚子大起来,脸上手上倒还是原样,看起来,就和当时离家进宫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朱氏记得送走了阿福之后,她回屋里一个人哭了许久,越哭越觉得伤心,只想着,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着这个女儿。
她还记得小时候阿福喊娘的时候,她心里那么高兴——
好像一转眼,她就长大了。小孩子长的真是快,就像风里吹吹,一夜间就长大了一样。昨天觉得她还是小姑娘……天气热,阿福有次把头发挽在头顶,还折了两朵百日红插在发辫里,回过头来笑。天气热,她的脸红扑扑的,笑容娇艳可爱,眼睛里亮亮的,一闪……
她都没有注意她的女儿什么时候长大的。
她……她的心思都用在了阿喜的身上了?也许是……
阿喜……阿喜她没有教好,落了个坏名声,被刘家变相的休了回来。她对着阿喜很小心,不敢高声说话,对着阿福……也一样。
朱氏有点迷惑,舀起一勺汤,看着调羹里那煮的软烂膨胀的莲子,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朱夫人尝尝啊,看看合不合口。”紫玫笑着说:“最近我们夫人不太爱甜的东西,所以这个里头也没敢多搁冰糖。”
朱夫人吃了一口,说:“嗯,很好。”
可是直到咽下去,她好像也没有尝出甜味儿来。
张氏把李信抱了进来,进了屋才给他揭掉外面的大氅和兜帽。阿福有些讶异:“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外头不冷么?”
李信到了山庄处处都觉得新奇,下了雪更是如此,可是张氏怕外头天寒地冷的,万一磕了碰了,又或是冻着了,那都是天大的麻烦,所以总拘着不肯让他出去。
“他一直闹着要来找夫人……”
阿福也极惦记他,可是从知道她怀了身孕,杨夫人就不再让她抱李信了,哪怕只是看着李信跑跑玩玩,也是如临大敌。
“信殿下还小,不知道轻重,万一夫人因为这个碰着跌着也不玩的。”
阿福笑着张开双臂揽着李信,却不敢把他抱起来了。
李信一张小脸儿雪白粉嫩,笑容甜如蜜糖,看的阿福心都要化了。
嗯,李信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可以想见长大了也一定是个标致风流的英俊少年郎。
“嫂子……想你……”
阿福觉得心里一软,跟着一酸,真想把他抱起来好好亲近。
这孩子讲话很少能讲一句,可是这想你两个字说的特别清楚,可见他在心里一定已经盘旋了很久,没见她的时候,大概也已经说过很多遍想念的话了。
李信乌溜溜的眼睛显得像浸了水的葡萄珠一样湿湿亮亮的:“嫂子……”
阿福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示意瑞云抱他起来坐好。
“阿信吃不吃莲子汤?”
李信毫不客气:“吃!”
阿福把莲子汤端起,一勺勺喂给他。
朱氏坐在那儿看着,像是痴了一样,呆呆的出神。
正文 五十六 冬日 四
紫玫在阿福房里铺了一张小榻上夜,阿福虽然一开始不适应,但若是炕热了夜间口渴,又或是因为肚子胀想起夜,还真的是离不了人。紫玫人稳重,晚上睡的警醒,差不多阿福一动她就能醒。
阿福宽了衣裳上床,紫玫也就在靠西墙的榻上躺下,听着阿福翻了两个身,轻声:“夫人睡不着么?”
“嗯。”
“要不要吃口茶?”
“不用,我不渴。”阿福的手无意识的揉搓枕头,朱氏给她的那双小虎头鞋已经交给紫玫收了起来,但是那细密的针脚纹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指尖上久久不散,屋里还有一枝烛没有熄,听着外头呜呜的风声刮的那样紧,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驰踏踢,声势让人觉得心惊。
阿福说:“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紫玫嗯了一声。
“王爷在城里,这会儿想必也歇下了……不知道他是就近宿在宫里了,还是回了咱王府。”
紫玫想了想:“住在宫里虽然方便,可是难免会有人讲闲话的,王爷素来持重,应该是回王府歇着的。”
“嗯,太平殿前些天还去看了一回,虽然还是老样子,可是没有人住的屋子,就是显得冷暗。”
紫玫有些出神,想着她从德福宫到太平殿,又到了成王府的经历——她算是德福宫当时几个大宫女里头境况最好的一个了吧?红锦跟着太后,不是死,也不会活的太好。绿盈和白芸从那回事之后就再没了消息,怕是已经不在了……她跟的主子也险些被那场变故给害了,可是吉人天相,现在不但化险为夷,还正了名分,又有了身孕。紫玫想,要是生下位士子来,自己帮着照料,或许就会像曾经的杨夫人与王爷一样,杨夫人也不是奶娘,但是也是教养宫人出身的。要是生一位郡主,那也很好……阿福性子好,从来不打骂人,王爷心地脾气也好……她心里想着事,嘴上说:“听说恐怕过两天还要下雪的,要进出城是更加不便了。”
阿福听着熏笼里头炭块儿轻微的裂响,她不喜欢这种热熏熏的炭气,最近也都没有用什么香。
李固这会儿肯定也躺下了吧?他睡着了么?累不累?他有没有想她?
一定想了……想她,也想孩子。
“嗯。阿喜这几天还好么?”
紫玫说:“杨夫人每天过去一个时辰给她讲规矩,还有管事婆子看着教着,那屋子虽偏,屋里也有炕,一应炭火衣裳吃食都周到,夫人不必为这个挂心。”
阿福只是想着今天朱氏的神情,递完鞋子后,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想说什么呢?是不是想说阿喜的事情?
其实阿喜对朱氏殊无敬意,朱氏对她也总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赔小心的样子。两个人看起来也并不像母女——可阿福自己和朱氏,也没有亲近到哪里去。
“宫中只说让王爷去,没提阿信的事情?”
紫玫轻声说:“大约天冷,怕小孩子禁不住。”
恐怕是皇上都想不起这孩子来了吧?
宫里的事,向来人走茶凉。丽夫人没了,这孩子几乎没人管了。这过年的大宴,也没有提让这孩子回去的事情。阿福想的心里微微发酸,心里默默的说,就算自己生了孩子,也绝不会对李信厚此薄彼。
紫玫又说了两句闲话,还问起阿福明天想吃什么。
阿福却有点恍惚。
朱氏当年是怎么想的呢?把阿喜看的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重要。
她是不是也对阿喜抱着一种怜惜的补偿的心态?和自己现在对李信的感情……是一样的吗?
有句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可是阿福还是猜不着,朱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阿福辗转反侧,紫玫觉得她似是有了困意,起来倒了杯热水——只是白水,阿福喝了两口润润喉咙,再躺了下来。
她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定,手轻轻抚摸着肚腹,过了好一会儿才模糊睡去。
她睡的不沉,肚子已经渐渐发沉,隔一会儿便会翻个身,不是朝左就是朝右,只是不能平卧。紫玫也没有睡实,今晚的风声听起来似乎特别不同——虽然都该是一样的,可是总让人觉得有一种肃杀之意。紫玫模模糊糊的想,这风这样紧,庄户人家的屋顶倘若没压实盖稳,只怕整个房顶都能给掀了去。
还有,屋里炕烧的太热,赶明儿得和人说一声,降一降才好。或是端些水放在屋里,省的太干了,人会上火。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廊下有脚步声。
紫玫身子一顿,轻手轻脚翻身坐了起来。阿福裹着戏水鸳鸯的锦被,面朝着里,这会儿好不容易睡实了。
紫玫听见轻轻的叩门声,虽然轻,却又急又快。
她披衣起来,端了壁架上的灯,到了外间才问:“是谁?”
庆和在外面压低了声音急切的说:“紫玫姐,你开一下门。”
紫玫来不及多问,拉开门闩,将门开了一条缝。寒风一下子灌进来,吹得她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外间睡两个小丫头也被惊醒,只是看见紫玫端着灯站在那里,元庆并没进来,只说:“紫玫姐,你看。”
紫玫看元庆也只穿着小袄,却好像全不觉得冷似的。他伸出手,朝着斜北的方向指去。
本来应该是漆黑的夜空,可是那个方向却有着通红的光亮,将半天边都映成了一种异样的紫红颜色。那光亮仿佛还在扩大,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给照亮一样,那不详的红光让人觉得连天都要烧起来了。
那边是京城的方向。
离天亮还早着,现在才刚过三更,无论如何……再说太阳也不会从那方向升起。
一阵狂风吹过来,紫玫手里的灯烛焰跳了两下,扑的一声熄灭了。紫玫手一抖,屋里阿福的声音问:“外头怎么了?”
紫玫只觉得嘴唇发干两腿发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后背上原来一些热涔涔的汗意,现在全化成了刺骨的森寒。
正文 五十七 寒雪 一
“夫人,床铺好了,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阿福摇了摇头。
杨夫人不容反驳的说:“您担心?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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