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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卫风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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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运来 卫风 作者:未知

    福运来 卫风第30部分阅读

    福运来 卫风 作者:未知

    福运来 卫风第30部分阅读

    ,我一定偷偷瞒下来,也让他喝一回酒……”

    阿福拿袖子抹着眼,也说不出话来。

    “乱军里面,连他们的尸身都不知道上哪里去寻……母亲她,她一辈子不容易,为着我们姐弟,她隐忍寂寞,晚上一个人对着灯,闷久了,连白日里都没有什么话。前些日子她病的那么凶,还死死拉着我,不让我去太后那里恳求,我却还是去了……可母亲的病却一直也没有好起来。我自作聪明,我以为我是救人,其实是害了母亲和哲弟。可是母亲她一点儿也没怪我……他们不该遇到那样的事,不该这么早早的就走……撇下我一个人,再也看不见他们,我好想她,想弟弟,可是我找不到他们了,没有地方能找到……想再说一句话也不行,想让母亲训我也不能,想再和哲弟一起玩闹说话也不能够……”

    桌上的灯盏,烛焰静静燃烧,烛泪一滴滴的滚落凝结。

    阿福想不起宣夫人的样子,对她的印象很淡漠。

    但她是李馨和李哲的好母亲。

    “嫂子……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到什么地方去?”

    阿福抬起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去转世投胎了吧?”

    “那,我母亲,还有哲弟,他们下辈子,说不定还能再做母子吧?哲弟不懂事,要是有母亲照看着,才能不闯祸不心慌……”

    阿福替她把头发抚顺:“嗯。你也要好好的,省的他们还要为你担心,走的不心安。”

    李馨哭的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眉头紧皱,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阿福躺在那儿却睡不着。

    失去至亲,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就算李馨也有上辈子的记忆,是再世为人,也不代表她对这一世的亲人就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宣夫人生她养她爱护她……

    阿福想起朱氏,想起死的很早的父亲,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正文 六十二 迎春 四

    冬天去了,春天来了,暖风吹来的并不全是柔暖的春意。

    李固的担心也成真了。

    疫病。

    尽管李固来的信中说的淡然,可是阿福也听到了别的消息,山庄遣散的下人陆续回来了一些,阿福和瑞云在园中散步,想歇一会儿,瑞云去取养身茶,阿福听见不远处有人小声说“一日城门抬出尸首,队列前后相接,络绎不断。”

    阿福心里咯噔一声,那小声说话的人没留意四周,只是说:“也不知这病是怎么过人的,许是水不干净,也或许是京城前段死的人太多,气息都不干净了……幸好我们庄子离城远,又清净。”

    “可是咱王爷在城里……”

    “嘘,这可不能乱说。”

    阿福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屋里的,脚像踩在棉花里,坐下来之后还是心神不定。

    她前脚进屋,瑞云也回来了,略有些担忧的问:“夫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就是热了。”

    瑞云松了口气:“可不是,今天是热。”她手里还端着茶,走了一圈,已经微凉了:“我再去换热的来。”

    “不用了。”

    阿福接过来,尝了一口,没品出什么味来,一口气就喝完了一盏。

    她帮不上他什么忙——阿福握着茶杯的手有些抖,瑞云把茶盏接过去,阿福就紧紧攥着手,深深吸气。

    恐惧像是火苗,舔的心在疼痛,疼的她不得不坐直身,大口吸气。

    “夫人,夫人?”瑞云有些慌,虽然阿福说热,可是一下子出这么些汗……

    “我没事。”

    阿福定定神,不安在血管里涌动,可是她不能慌。

    外面传来脚步声,匆忙凌乱,有人喊着:“夫人,夫人!”声气很急,一路赶过来。瑞云有些意外的转头朝外看。阿福的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只想知道外面来人为何这样慌乱——可是又怕,怕外面如果带来的是坏消息,是不是他……

    “夫人,夫人,王爷回来了!”

    阿福心里一突,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紫玫笑嘻嘻的进来,后面李固扶着元庆的手上了台阶,一脚迈进了屋门。

    阿福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李固外面还披着一件厚斗篷,脸红扑扑的,额头上鼻尖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精神好,人瘦了一圈,颧骨都微微突起来,眼睛却显得比以前更深更黑。阿福朝前走了一步又停步,瑞云小声说:“夫人当心身子。”

    李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阿福的手抬起,正好搭在他伸出的手上。

    “你……”

    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李固的确回来了!

    他握着阿福的手,先问:“你怎么样?孩子好不好?”没等阿福说话,忽然他又缩回手,有些匆忙的说:“我刚从外头进来,身上脏,你等我,我去洗脸换了衣裳再过来。”

    阿福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死死拉住他。

    是他回来了!他好好的。

    阿福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地方要胀的裂开了,又是欢喜,又是悲辛。刚才那脚步声,她只以为是什么坏消息——这时候的疫病,染上一个就死一个,任你是天潢贵胄也好,平头百姓也好,瘟疫找上门来,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出声,可是还没说出一个字,眼泪就淌下来,热热的在脸上奔流。

    杨夫人两步赶了过去:“夫人可别哭,伤身子。王爷回来是好事——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王爷快洗把脸换个衣服,再回来有多少话尽够说。”

    李固朝她笑笑,杨夫人见着他也欢喜,可这事上头却不含糊。瑞云扶着阿福,阿福只觉得时间过的那样慢,她还转头问了瑞云一声:“王爷是真回来了?不是咱们听错了,看错了吧?”

    瑞云扑哧笑出声:“夫人,就是看错也只有一个人看错的,咱们两个看错不了。再说,难道杨夫人紫玫姐姐也看错,满院子的人也都看错?王爷是回来了,好好的一点儿不缺,夫人可不用担心的睡不着觉了。”

    阿福又想哭一场又想尽情的笑,清清嗓子镇定下来,瞥了瑞云一眼:“我几时睡不着觉了?”

    瑞云怕再打趣下去,夫人的脸皮薄经不住,肚里嘀咕:睡不着的话,那晚上长吁短叹的是谁?在炕上翻来覆去烙烧饼一样的又是谁啊?

    李固不止洗了脸,从头到脚都用皂豆搓了,身上也从里到外换了一套,来不及擦干头发就匆匆出来。

    阿福怔怔的看着他,舍不得眨眼。李固穿着夹袍,散着裤脚,赤着脚趿着双棉底墨灰色布鞋,头发湿漉漉的披着,上头细密的水珠亮晶晶的沾着一层,显得整个人清俊明朗。

    阿福的手握住他的手,一旁伺候的人知机的退了下去。

    两个人肩并肩挨着,坐在榻边,半晌都没说话。阿福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胀满了欣喜快活,李固也是一样。

    外面的风轻轻吹,太阳照在窗子上,暖融融,亮堂堂的。

    过了好一会儿,阿福才说:“你瘦了。”

    “嗯,你倒胖了。”李固语调轻松:“手摸起来更软了,肉肉的。”

    阿福很想掐他一把拧他一下,可是终究舍不得。

    “怎么这么突然……前天信里也没有说要回来。”阿福下半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还走吗?”

    李固点点头:“明天走。”

    他说的声音也低,可是又不能不说。

    阿福心里缓缓静下来,头靠在他肩膀上:“我让人煮了面,做了小菜,你……”

    李固的唇轻轻靠上来。

    阿福觉得脸一下来就热起来,李固刚喝过茶,舌尖唇上带着青涩泛着甘香的水汽。

    “我想你……”

    阿福脸通红,喘息急促,脸贴着他的脸,也分不清谁的体温更高。

    “我也……想你。”

    “孩子好不好?有没有折腾你?”

    “挺乖的……”阿福拉着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李固的脸贴了上来,轻声说:“孩子,爹爹回来了。”

    阿福抿着嘴笑:“夫人说……多半是男孩儿。”

    “女孩儿也好,女孩儿乖。”李固轻声说:“我都喜欢。”

    阿福看着他漆黑的发顶,低声问:“你……很忙吧?怎么有空回来的?”

    “嗯,还好。”

    瘦成这样,能算还好?

    阿福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微微发酸发疼。

    “面好了,趁热吃,要不就泡糊了。”

    面汤烫,李固吃的不快,阿福托着腮坐在一旁看他吃。

    一肚子里都是话,可是却说不出来。

    不安就像怀里揣着的炭火,无论怎么忍,都压不灭,挥不走,不管过多久,那煎熬都在。

    要是他能不走,就好了……

    阿福摇摇头,看他吃完一碗:“再添一碗吧?”

    “不了。”李固抹过嘴,喝了半盏茶。

    “城里……怎么样?”

    “还好,现在粮也有,药也有……”

    李固避重就轻,阿福也没有追问。

    李固的性子,真是一直都没有变啊。

    但凡他觉得她会担心的事,就都隐瞒不说。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可是她从别处得到消息,只会更担惊受怕。

    屋里很安静,碗盏摆在那里还没收走,食物的香气静静弥漫,窗上明朗的阳光,花枝的疏影映在窗纸上,风一吹,枝叶在颤,影子也在摇动。

    阿福静静的靠在他身边,李固抱着她,两个人就这样靠一起。

    相聚的时光这样珍贵。

    阿福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分开。

    “对了,韦素他没事。”

    “真的?”

    “嗯,他现在就在京里我们府中,腿上受了伤,还没好利索,不过郎中说,好好养着,以后走路什么的都没妨碍。”

    阿福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韦家其他人呢?”

    李固声音艰涩:“舅舅和舅母都不在了,启哥他去了军中。”

    阿福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我没事……舅舅在城破时死了,舅母随后就上了吊……韦素对我说,他伤一养好,也去从军。这笔血债,自然要记在蛮人的头上。”

    “不过,你兄长,还没有消息。房子虽然没烧掉,却也被抢过了,我想他多半是逃到别处去了。”

    阿福没出声。

    朱平贵只怕……是凶多吉少。

    还是暂时瞒着朱氏和阿喜的好,没消息,总比坏消息要好一些,没有消息,总还存有一些希望。

    阿福想问他疫症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徘徊了几次还是咽了回去。李固虽然尽力在笑,但眉宇间还是有一股隐隐的忧急之色。

    她这么无力,一点忙也帮不上,总不能再拖后腿。

    起码,不能让他再替她操心。

    他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不是在她身边陪伴,在家里躲着的小男人。

    他有他做的事情。

    时间过的那样快,阿福眼睁睁看太阳一点点朝西边落下去,天边被染得一片红,最后那红色也隐没了,天上有了星星。

    阿福紧紧搂着李固不撒手,像是溺水的人抱着浮木。他们絮絮的说话,其实许多话在信里都写过,可是现在却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说。

    她不放心他,他也不放心她。

    别人都没来打扰,大概知道他们相聚如此短暂,李馨没来,李信没来,朱氏阿喜他们也都没来。李固就将杨夫人和常医官叫了来问话,又嘱咐他们一些话。

    李固和常医官说话时,杨夫人也低声对阿福说:“夫人……你现在身子重,不可与王爷太亲近了。”

    阿福勾着头,低声说:“我知道……”

    杨夫人这话说的实在……她挺着大肚子呢,哪会和李固……

    那边常医官不知说了什么,李固声音提高了些:“当真?”

    阿福与杨夫人都转头看过去。

    常医官说:“虽没有十成把握,但七八分总有。”

    正文 六十三 烦扰一

    阿福虽然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九成九是件好事,不然李固一直隐忧重重的脸上不会露出那样欣喜的神情。

    阿福心里暗暗替他高兴,杨夫人又拉着她唠唠叨叨的嘱咐,又说给李固收拾了什么行李什么东西,阿福全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笑眯眯的只管答应。杨夫人也看出她心不在焉,肚子里叹口气,可是也替她欢喜。

    这些天阿福虽然照常吃喝照常说笑,可是杨夫人看得出来她心事重重。现在李固一回来,她立刻跟脱笼的小鸟似的欢腾。

    杨夫人抬起手来,轻轻摸了下她的鬓发。

    她手抬起来就晓得自己是逾礼了,阿福是夫人,是主子。可是阿福被她这么慈爱的摸了两下头发,笑了笑,眼圈竟然有点红红的:“夫人……多亏有你一直陪着我,照看我,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朱氏养她这么些年,杨夫人和她的交情不过一年多,可是阿福却觉得杨夫人更可亲可敬。吃穿用住行,哪一样都是杨夫人打点的妥妥当当,她什么心也不必操。想一想,哪个出了嫁的人能过这样的舒服日子?不用在公婆跟前服侍立规矩,不用妯娌间勾心斗角,不用操持家务打点内外,还有,李固的……阿福觉得,似乎前些年生活亏欠她的,一次性全都补给了她。

    李固和常医官越说越兴奋,阿福听出些端倪,常医官说的是,这种疫症他的家乡以前曾经发过一次,并且那时候有老郎中已经开出了能防治这疫症的方子。

    李固和常医官两个人起身去了书房,刘润也跟了去,阿福和杨夫人替李固收拾衣物。天气暖了起来,厚衣裳渐渐穿不着了,今年这样的境况不要指望内府做衣裳,把去年秋天的衣裳拿出来改一改,现在穿倒正合适。瑞云和紫玫也一起动手,瑞云有些不明白:“夫人呢,为何要把袖子收窄?”

    “你的袖子不也是窄的?他现在要做事情,整天出出入入的,宽袖子等于累赘。”

    瑞云一想果然是这个理,又担心:“可是……王爷穿的品服常服都有定规的,这一改,别人笑话是小事,万一有人要生事,说王爷失了体统什么的,这可是大事。”

    “现在哪还有那功夫。”阿福抿嘴一笑:“那天晚上皇上来你没见,皇上的袖子也是改窄了的。那会儿我看见了没留心这个,这会儿才想起来。在外头时时要骑马,写字,做事,窄袖可要俐落的多了。”

    瑞云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不吭声的低头改袖子去了。

    既然皇上都这么穿了,自家王爷也跟着这样穿,肯定没大错。

    阿福被杨夫人半哄半劝的赶上炕,李固还没回来——

    她睡的不怎么踏实,外屋里瑞云她们还在做针线,声音压的很低。阿福迷糊了一阵,忽然觉得被子褥子都动了一下,李固躺了下来,身上带着一阵凉意。阿福朝他靠过去,李固轻声说:“且等等,我身上暖一些再抱你。”

    阿福含含糊糊的问:“什么时辰了?”

    “三更过了……”

    阿福清醒了点:“你什么时候走?”

    李固也苦笑了:“城里是多……五更我就起身。”

    屋里帐幔低垂,烛影昏然。没有熏香,可是阿福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有一种清新柔暖的味道。李固伸出手,缓缓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

    柔绵轻薄的亵衣贴在她香暖光滑的肌肤上,李固的手搭在她身前,阿福蜷着身窝在他怀里,声音低低的说:“我舍不得你。”

    李固又何尝舍得离开她?

    这些天在王府里,吃的东西仿佛没有味道,晚上躺在下来,再疲倦也总是觉得睡不踏实。

    而现在躺在她身旁,就觉得心里一下就安定下来。就像……船儿终于进了港,鸟儿倦极归巢。

    这才是家——

    家不是一座房子,而是有亲人在的地方。

    她,还有孩子。

    “常医官……给你的办法有用么?”

    “有!”李固冲口而出,急忙压低了声音说:“常医官明天和我一同进城,这次的疫症他没有亲见,但是据发病的人症状来看,和他早年经过的那场很相似。太医院还有两名医官在,陈太医和蒋太医都没有办法……只是,他若随我走了,你……”

    “我没关系的,还有刘润在,他也懂医理能诊胎会开方配药的,你别担心。”

    阿福枕着他的一只胳膊,耳边可以听到李固的脉动声,一下一下的,沉稳均匀。

    她困的厉害,虽然想打起精神和他多说几句话——觉什么时候都能睡,可是李固天不亮就要走了。

    拼命让自己清醒些,可是阿福还是觉得意识越来越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是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阿福摸了一下身旁的位置,还是暖暖的。

    李固刚走吗?

    窗外面,天已经朦朦亮,鸟儿早早醒来,吱吱喳喳的吵闹。

    阿福抱着李固枕过的那个枕头,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可还有一点淡淡的甜。

    紫玫悄悄进来,掀起帐子。她听见了一点动静才进来的,掀起帐子来就看到阿福一双眼水雾浮动,眼圈红红的,紫玫一下子想起小时候自己养过的兔子。

    “夫人……要喝口茶么?”

    阿福点点头,小声问:“王爷几时走的?也不叫我。”

    “王爷走了一会儿了,夫人睡的沉,王爷也不许叫。”

    阿福一早上都无精打采的,李馨过来陪她说话,瑞云掀帘子进来:“夫人,公主,朱夫人和朱姑娘来了。”

    朱氏和阿喜一前一后进屋来,朱氏要向李馨问安她摇头笑着说:“免了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讲那些虚礼。”阿喜也就顺理成章跟着没行礼。

    阿福一看她的神情,心里就有点嘀咕。以前阿喜要磨着朱氏给她买什么东西,就总是这个表情。可是再看朱氏,神情却很坦然,坐下来问阿福觉得身子怎么样,又说起李固来去匆匆的事。外面流传的疫症的话朱氏也听到了,不过阿福现在是双身子,特别不能劳神忧心,朱氏在她面前提都没提。倒是阿福自己说出来,常医官跟着李固一起进城去,若真是他以前经过的病症,那可真是得谢天谢地的大好事。

    朱氏跟着念了声佛,却又担心的问:“可是,常医官要走了,你的身子怎么办?谁来照看你?这荒山野地也没处请别的郎中去啊?”

    她的关切也是真心实意的,阿福笑笑:“母亲不用担心,我身边的刘润也略通医术的,有他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阿喜终于找着机会说:“他一个宦官能济什么事?姐姐,你在这里住着,要什么都没有,也没人照应,不如……我们搬进城去吧?”

    “进城?”阿福疑惑了:“你想进城去?”

    “城里总不像乡下似的,什么都没有。你看,吃的来来去去就那几样,这天都暖了也没有地方买布裁衣裳。姐姐如果要生产,这里也没有稳婆大夫,不如进城去……”

    朱氏瞪她一眼,阿喜刚才要跟她过来时可没流露出要搬进城里住的意思。

    这岂是说搬就搬的?京城现在还是一片混乱,更何况还有疫症流行,庄里下人私底下都在讨论,说现在能住在城外实在是一件幸事,这不懂事的丫头居然说要搬去城里?

    “妹妹想是不知道,城里现在有疫症,万万去不得。”阿福把手里的茶盏放下:“若是妹妹觉得住在城外不便,可是先搬回城里去住,家里的宅子只是遭了抢,倒是没有被烧掉。不过恐怕要妹妹一个人搬回去了,母亲还得照应我,倒是走不开。”

    阿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阿福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母亲怎么说也是生过孩子的,这庄里论起来,倒还真缺不了母亲在这里。妹妹想回城的话,我这就让人护送你回去。不过现在京城乱的很,也无处买粮买菜……”

    阿喜急忙摇手:“我可没说要自己回去——姐姐,若是京城不便,那,你难道不能搬到那行宫去住吗?”

    行宫?阿喜恍然——阿喜不是真想念京城吧?她一开始想的应该就是行宫。

    行宫有什么好?阿福听说过,东苑宫室破败,许多宫院里草都能淹人,钻出狐狸野鼠野猫之类的来一点也不奇怪。

    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值得阿喜这么向往?

    李馨刚才本来没留意,听到阿喜提起行宫二字,忍不住想翻白眼。

    朱家的两个女儿真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阿福就这么懂事知礼,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儿来。阿喜就让人想狠狠的踹上两脚抽上一顿。人笨不怕,可怕的是笨人自作聪明,那可真是让人受不了。

    杨夫人从外间进来,海芳跟在她身后,端着个针线篮子,脸上带着笑意:“朱姑娘不知道所以才这样说,我们王爷是已经分封开府的,夫人自然没有再住到宫中的道理。况且东苑行宫荒置已久,恐怕还没有庄子里住的舒服,样样都齐全。”杨夫人笑着,挺亲热的对阿喜说:“朱姑娘可是在庄子里住的腻烦了?这也好办,夫人不说了么,朱姑娘想去哪儿,我们派人护送就是。正好今天有人要去京城,不如顺路送了姑娘去?”

    阿喜本能的朝后缩了一下,猛摇头说:“不去!我不要去!”

    正文 六十三 烦扰二

    杨夫人丢给她一个“不想被扔出去就老实点”的目光。阿喜单怵她,顿时老实了许多。

    本来还觉得这姑娘好好调教一番也不错,毕竟在后山住的那些日子,阿喜也算乖顺懂事。现在想想,大概是那时候危机重重,连高声说话都不敢,所以阿喜也老实的很。可是现在一出来,又故态复萌了。

    若不是现在外面形势还这样坏,杨夫人还真想一脚把她踢出庄去。

    紫玫低下头,默不作声。

    阿喜这样的姑娘她也见多,只想着荣华富贵有万般好,觉得自己只是没机遇,不然一样飞上枝头做凤凰,典型的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紫玫在宫里的时间久,在德福宫里,日子已经比别处好过许多。可就算宫里的女人做到皇后,太后,又怎么样呢?守着一个空落落的大院子,一夜一夜的捱过去,多少富贵尊荣都抵不掉长夜凄清。

    杨夫人已经岔开了话:“夫人上次说的菜地,已经开出来了,就在后面坡上一点,有三四亩的样子,菜种也有。刚才我让他们翻地,顺便把花园和另外几个院子里的地平一平。”

    朱氏问:“平地?”

    杨夫人解释:“蛮人在的时候,八成以为咱们会把值钱东西埋在院子里,所以到处挖的一坑连一坑的,咱们现在住的三个院子已经平过了,可是还有好些地方没来得及平,趁这机会一起平掉。还有几间房连墙都被拆了。”

    朱氏这才明白,她前日经过一间院子门也看到里面挖的坑坑洼洼的,好好的花圃也挖成了个大坑,还以为是正经挖来有什么用处的,原来还是蛮人做的孽。

    “不过,倒也有人家是把值钱东西埋在花底下院子里的。”朱氏感慨的说:“藏在屋里总不放心,埋了起来倒是妥当的多。”

    杨夫人抿嘴一笑:“再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命金贵。只要人平安,钱财这些身外物舍了也罢。”

    可阿喜心里却琢磨着,蛮人来的时候,杨夫人显然已经命人将庄子里的金银细软藏起来了,既然不是埋在地下,也不是夹在墙里,那又是藏在哪儿的?

    外头有人说:“夫人,东苑派人来了。”

    阿福楞了一下,杨夫人掀帘子出去,阿福听见她问:“派了谁来?有什么事?”

    “送了些日常用度过来,还有些补品药材,是指名赐给三公主和夫人的。”

    送东西来的也是位内官,看起来与杨夫人相识,阿福可不认识他,那人行了礼,命人将送来的东西一一打开。

    送来的几箱东西除了绸缎绢纱布匹料子,几大盒补品,一些药材,还有指名给李馨和阿福的两套头面首饰。阿福看着端端正正的摆在盒子里的镶珠的大凤钗,精致是精致,华美是华美,可是这会儿不年不节的送这么套首饰给她,有什么意思?杨夫人倒是笑逐颜开,对阿福说:“恭喜夫人,这是一品夫人的头面钗子,您看,平常凤钗哪里能尾分七股?也不能镶这样的珠子。皇后的品级才分九股呢。”

    阿福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

    朱氏也凑了过来:“这是……这金凤也真是好看的紧,这珠子也好。”

    杨夫人说:“夫人虽然是一品夫人了,可是服饰穿戴一应用度,还都是淑人的。内府当时没来得及送来,京城就乱了起来……这些过后了少不得都补上。”

    阿福对这些倒是不怎么在意,可杨夫人替她在意。

    不过想想也是,在什么庙里念什么经,既然到了那个位置上,穿戴用度自然得有那个样子,这不是自己讲究不讲究的事情,这是传统,往大了说,是礼制,阿福可没有逆反心理非得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除了这凤钗,还有一些簪环钏戒,另一只盒子里装的是如意,一柄赤金珊瑚如意,一柄白玉如意。与阿福这边的欣喜不同,李馨见了那套素银镶珠和白玉,青玉的首饰,看了两眼,意兴阑珊的合上盖子放到一边。阿福只当这素首饰又勾起她的伤心事,海芳这些天被杨夫人指派了服侍李馨,见状忙低声:“公主可是累了?”

    李馨点点头,海芳扶她到一旁坐下。阿喜跟着旁边,瞅瞅阿福那边的盒子又瞅瞅李馨这边的盒子,只觉得一双眼不够使,满屋子的珠光宝气。尤其是盒子里那只据说是一品夫人戴的金凤钗,她转头看了一眼朱氏发间那只包金,凤头凤身小的看不出来的钗子,心里面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怔怔站在那里半天没说一句话。

    “这些不当吃喝的东西就收起来吧。”阿福叹口气,都是平时用不着的东西,她现在怀着孕更加用不着,还得小心保管,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麻烦——好处就当是给自己的私房积蓄又添了重量——要是自己生了儿子,好些东西倒是可以送给儿媳妇。要是有女儿,那就给女儿当陪嫁好了……

    呃,阿福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想的有点远……

    孩子还没有出生呢,自己就想着他或是她将来婚娶成家的事情了。

    东西一一清点过登册,阿福把那几匹布料交了给杨夫人:“这天气一天天热了,大家身上穿的还是厚衣裳,让人把这裁了,一人一件两件的,也好替换。”

    杨夫人翻看了下:“夫人,这都是上好的,您该留着自己穿才是。”

    “那里不是还有几匹吗?裁了我的,还能再做些小衣裳。”

    杨夫人笑着说:“那我就替他们谢谢夫人了。”

    “嗯,这两匹给我母亲和阿喜也裁两件吧,回来让人送过去。”

    两匹上好的宫缎绸绢摆在桌上,料子沉甸甸的,摸起来柔滑舒服,阿喜先是喜动颜色,可是又看一会儿,却板起了脸来,把布料一推,坐在一旁嘟起嘴来。

    朱氏看她一眼:“你这又是怎么了?这料子还不合心?”

    “她得了那么些,才送了两匹过来,倒分给那些下人那么多!”阿喜越来越不甘:“再说,刚才我看到一个红的,那样子才好看,偏偏送来的不是黄就是绿。”

    朱氏被杨夫人劝过开解过,现在可不是从前那样惯着她的毛病,点头说:“你不喜欢,那我就给退回去,反正旧衣还有两件,倒也不是没穿的。”

    阿喜气呼呼的瞅着朱氏,却又怕她真把衣料都退回去,闷坐在一边也不出声了。

    正文 六十三 烦扰三

    阿喜那边说的话自然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报给了杨夫人,她抿着嘴微微冷笑,喝了一口茶。

    海兰寻思着,这才叫给脸不要呢。等外头稍微安定一点,肯定赶紧着要把这尊大神请走了再说。有这么个搅家精在,没的天天为这个生气烦心。

    “夫人,各人尺寸量过了,衣裳也裁了,估摸明天就得“”

    “夫人可在屋里?”

    杨夫人听着是刘润的声音,冲海兰点了下头。

    海兰开了门,笑着说:“夫人在呢,刘润哥进来吧——可有什么事?”

    刘润点下头:“我就不进去了,城里王爷派了人来。”

    杨夫人有些讶异:“王爷派了人来?”

    确切的说,是送了人来。

    元庆领着人,赶着车来的,车帘一掀,里面下来的是个相貌很端丽的女子,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穿着件浅青碧色的宫装,头上绾着双圆髻。这种发髻若梳的平了,也叫云髻。梳的高了,两团髻有点形似兔耳,也叫兔髻。鬓边簪着两朵半开的桃花。仔细看着杨夫人的目光锐利的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倒没先理她,问一旁的元庆:“你不在王爷身边好生当差,这会儿跑回来做什么?”

    元庆小心翼翼的回话:“杨夫人,这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宫人婉钰姑娘,王爷命小的送婉钰姑娘来,伺候夫人。”

    杨夫人眼睛眯了一下,微笑着说:“原来是婉钰姑娘。”

    婉钰手里拿这个小小的包袱,水汪汪的眼睛看了杨夫人一眼,盈盈的屈下膝去,声音娇柔犹胜其貌:“见过杨夫人。”

    杨夫人扶她起来,这姑娘手上皮肤细嫩,和寻常宫人不同。

    杨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婉钰抬起头来时,看到的还是杨夫人和蔼带笑意的脸庞:“姑娘是皇上所赐,如此多礼我可不敢当。有话进门再说吧,海兰,你替婉钰姑娘拿行李包袱,元庆,你这便回去向王爷复命吧,就说人已经送到了,让王爷放心。”

    元庆心领神会,打了个躬:“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天时不早,我这就赶回城去了。”

    海兰和一旁跟的小丫头帮婉钰拿着另两个包袱和铺盖卷,入手份量不重,看来细软等物是装在她自己拿的那包袱里。

    婉钰不着痕迹的打量山庄,这里显得空落落的,门上还有很深的损伤,看样子蛮人洗劫京城时也并未漏过这座山庄。院落空旷,院墙极高,朝远处眺望,山坡上也房舍延绵。坐了一路车,路上不怎么好走,颠的她微微觉得恶心想吐,脚踩到了实地上还觉得虚浮。

    进了一个小院,杨夫人说:“婉钰姑娘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山庄前阵子也遭了蛮人劫掠,东西不是太齐全,要委屈姑娘了。”

    婉钰笑盈盈的说:“杨夫人太客气了。婉钰想先拜见夫人,给夫人请个安,还劳杨夫人替婉钰通禀。”

    杨夫人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温和,一旁海兰低下头去。

    “夫人身怀有孕,城中疫症流行,婉钰姑娘从京城来,须得好好梳洗,换了衣裳之后,我自然引你去拜见夫人,且不要心急。”

    婉钰便应了,杨夫人吩咐海兰:“看婉钰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回我。”

    海芳去提了一趟热水回来泡茶,山庄的生活单调沉闷,所以城里送来一个女子的事情现在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李馨有些疑惑,端起茶来问了句:“这是新茶?”

    “回公主,就是前儿东苑送来的,南边天暖,这是今年头一批茶。”

    李馨闻了闻那气息又把被子放下:“你见着了么?”

    她的话说的没头没毛,海芳小声说:“没见着,不过听说是极标致的。”

    李馨低下头看着茶杯。

    这种事……不是没见过,可是还是让人觉得失望。

    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与财产一样。阿福正怀孕,皇上在这时候赐给李固宫女——服侍?这服侍两个字,涵盖的意义也太广了。

    “偏把她送来做什么,没的让人心烦。”

    海兰想了想:“若是不将人送来,留在京城王爷身边。那夫人知道的时候,岂不更心烦?”

    “可是,现在不一样啊,万一嫂子要是心里烦乱,动了胎气呢?”李馨虽然不懂医术,可是人的心情对身体状态的作用是很关键的,尤其是阿福这时候。

    海兰摇头说:“王爷对夫人该是很放心,才会将人送回来的。夫人宽厚豁达,不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

    李馨摇摇头:“再看吧……”

    她不像海兰那样把这件事想的这么容易。

    这个宫女从哪儿冒出来的?是原来在东苑伺候的,还是在京城之难中侥幸活下来的?能让皇帝知道她的名字,然后赐给皇子,其人肯定不是平庸简单可以形容。

    就算李固没有别的心思,阿福也并不介意她的存在……可是,这个人就能安分老实不生别的想法吗?

    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固送回来一个宫女的事情,阿福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杨夫人声音放的很轻,好像怕口气重了点儿把阿福吹跑吓倒了一样:“嗯,人现在安排在侧院住着,夫人不要理会她就好。”

    阿福点点头。

    她比杨夫人预想中的要冷静多了。

    从嫁给李固的时候她就想到过,两个人的将来。

    那时候她只是妾,她想?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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