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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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欠谁一场误会 作者:小鬼儿儿儿

    正文 第 28 章

    谁欠谁一场误会 作者:小鬼儿儿儿

    第 28 章

    我和徐恩回了洛杉矶,我们不仁不义地把南茜和她所在的沃尔克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所有困扰着我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比如我们之所以来了沃尔克,是因为徐恩对南茜说“我不能和你结婚了”,而南茜用生命威胁了徐恩。比如徐恩那天千真万确的进过厨房,给南茜做了三菜一汤。比如徐悉也清楚这事态的无可奈何,所以才打来了电话。再比如,我们之所以匆匆逃离了沃尔克,同样是因为,南茜在用生命威胁徐恩。只不过,这次,除了她的生命,还有我的。

    困扰迎刃而解,变成了一种罪孽。徐恩抬不起头来,我也一样,我们自私自利,像乌龟一样缩了脑袋又像兔子一样逃蹿。徐恩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我却总觉得它在唱歌,那歌声,像极了凄惨的啼哭。还有南茜白森森的牙,总是在夜里狠狠咬上我的喉咙。我醒来,一身粘腻的汗。徐恩使劲抱着我,而事实上,他在颤抖。

    两天后,徐悉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南茜来芝加哥了。”

    我和徐恩继续自欺欺人,我们卑鄙地说:“南茜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利福尼亚没有阳光,洛杉矶没有阳光。我和徐恩的世界,乌云滚滚。

    又两天后,徐悉又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南茜离开芝加哥了。”

    至于徐恩的电话,是又三天后才打开的。二十三条南茜的留言,吻合她,以及我们二十三岁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听留言,便进了一通陌生来电。徐恩犹豫再三,接听,却沉默。这陌生的来电并不来自南茜,而是来自南茜在沃尔克的房东太太。她说:“南茜自杀了。”

    南茜不是自杀未遂,她真的死了。

    徐恩回去了沃尔克。在他接到房东太太电话的五分钟后,他就开车出发了。至于那五分钟,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躯体,蜷缩在他接电话的原地。我看见,有两滴泪从他空洞的眼睛里划出。就两滴。在沃尔克,有南茜的尸体和遗书在等待着他。

    我留在洛杉矶的旅馆里啃指甲,从拇指到小指,从左手到右手。南茜那露着白森森牙齿的笑就在我眼前。我看着她,然后她倏然闭上了嘴,也闭上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嘎嘣一声,像那种上下拨动的开关。南茜关上了自己的生命,也关上了我和徐恩的爱情。我们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扑鼻的是腥咸的血味。我把十指啃了一遍后,带着我的行李离开了旅馆。

    我也给徐恩留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小恩恩,谢谢你陪我玩儿了这段时间。今后,我们要各自好好地玩儿下去。小青青。

    我这张不是遗书。我不会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我必须离开徐恩了。我和徐恩的爱情,是南茜索要的陪葬。

    我去了机场,看着琳琅满目的终点站继续啃指甲。然后我走向售票台,说:“我要去沃尔克。”

    我想看见徐恩。我要看见徐恩。看见,而已。

    我比徐恩先到了沃尔克,这除了说明飞机比汽车的速度快之外,便不能说明其它什么了。沃尔克有很干净的空气,理应可以看见很亮的星星,但那晚,天空就像洗发水广告中的秀发。那广告语怎么说的?头屑去无踪,秀发更出众。但我真的想看见星星,密密麻麻的像头屑一样的星星。

    我坐出租车去了警察局。我在这座小城的小警察局里出示了护照,说明了来意,又填写了表格后,拿到了南茜的地址。我又坐上了出租车。那是一栋两层的楼,楼不小,楼前的花园也不小,是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的家。只有一楼的房间里亮着灯,淡淡的黄,有种催人老的感觉。我还没来得及下车,便看见了徐恩的车。我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

    徐恩在车里打了一通电话,很快,那花园前的门打开了。徐恩进去了,我想张嘴叫他,想伸手拉他,但我摸到的只是没有温度的车窗。出租车司机一言不发地等着我,下车,或不下。我没有下车,我又去了那间我和徐恩之前住过的旅馆,住进了同一间房间。我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把脸埋进枕头里,我感觉不到任何徐恩的气息。这就是旅馆,当你踏出去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得像是你根本没有来过。这就是旅馆和家的区别,然而我和徐恩,不可能有一个共同的家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哭,我想我应该哭了,但我真的感觉不出了。

    我的电话响了,是徐恩打来的。我没有接,于是他给我留言。他说:“青青,等我。”这短短的两个词中间,有长长的间隔。徐恩浓浓的鼻音,让我恨不得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没有认识过,就不会这样难过。

    第二天,我又去了南茜生前住过的那栋楼。我躲在对面的墙角,看着那片花园。这个时节,连花都不懂得含蓄,那么南茜那怒放的爱恨,便也合情合理了。她本应该在这里提着喷壶,然后俯身去嗅沁人的香气,美得让人不忍心打扰,但是她死了,真的死了。来了一辆出租车,一对像是中国人的夫妇从中钻了出来。他们站在花园的门口,接着,我看见了徐恩,他从楼里走出来,给他们开了门。那女人的手打上了徐恩的脸,啪的一声,那么清脆,让我以为是哪根树枝被折断了。我继续躲在我的墙角,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的手和脚接二连三地接触上我的徐恩。不,那已经不是我的徐恩了。又是扑通一声,徐恩的膝盖接触上了地面。他是自愿的。我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也许是因为太远了,又也许是因为他们个个语无伦次。

    不用听清,我也知道,那女人是南茜的妈妈,至于那男人,应该是南茜的继父。这不重要。

    一个美国老太太从楼里走了出来。她瘦小的身体上罩着黑漆漆的衣裤,她小得就像个黑点,只不过,那团团簇簇的花还是不能淹没那抹黑。这应该是南茜的房东太太。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再也不想看下去了。

    我走了。先回了旅馆,后去了机场,再之后,我去了圣地亚哥。圣地亚哥,本是我和徐恩的下一个目的地,但现在,它属于我一个人。还有,我重重的行李也属于了我一个人。从今天起,我要自己拖着它走,就算是跋山就算是涉水我也要自己扛。徐恩的话还在我耳边:“青青,你是装了一箱子金砖吗?”我蹲在圣地亚哥的机场里,抱着我的赛金砖箱子,能有多大声儿就有多大声儿地哭了。

    这一天,徐恩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在圣地亚哥的热空气中艰难地呼吸。

    我给我爸打电话。我说:“加利福尼亚很好,我很好。”我笑得不男不女,像电视剧里的太监。

    掉在谷底的我应该笑,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比现在更不见天日了,除非还有人要在谷底挖坑,把我活埋。我对着镜子笑,我说:“青青,爬吧,向上爬吧。”把悲剧留在谷底。

    第二天,我买了条花裙子,还有花草帽和蝴蝶形状的太阳镜,现买现穿戴后直接去了海洋世界。我知道我像个会动的调色板,可那又怎样?警察不抓调色板,汽车也照样不轧调色板。海洋世界有动物,有小朋友。我要去找它们和他们玩。

    我抱着爆米花坐在看台上,看着水里的动物一个个折腾,看着水边的小朋友一个个折腾得比动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圣地亚哥像个火炉,把我当成红薯一样地烤。我扯了扯领口,感叹道:黄青青啊黄青青,你也有过白如玉的肌肤,只不过现在红如铜了。就当我这么扯着领口,端详玉铜分界线时,一双大脚停在了我面前。我抬眼,隔着我的蝴蝶太阳镜往上看,陌生的鞋,陌生的夏威夷裤和夏威夷衬衫,最后是一把大胡子和一副蝴蝶太阳镜,样式比我的还像蝴蝶。

    我意识到我和我面前这个美国男人共同构成的画面非常不正经:我如同花街柳巷里的姑娘,从红红绿绿的绸子中露出一个白肩膀,而那男人,像猫看老鼠一样看着我。我忙不迭揪上领口,站起来就跑。爆米花洒了一地。

    我跑了两步,那男人在后面喊了两嗓子站住,站住。我站住了。我心想:不对啊,我跑什么跑啊?我又不是小偷。我回头,看他。他举着双手,跟投降一个模样,以表示他不想打我。他说:“小姐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拍张照片。”拍照片?是让我模仿调色板,还是让我露肩膀?他又说:“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们要找游客拍宣传照片,小姐愿不愿意配合?”我眼珠子转来转去,心想:这不是找我拍广告吗?难道我的人生要转折了吗?难道我黄青青今后要和好莱坞奥斯卡挂钩了吗?难道,我长得越来越像巩俐了吗?

    毋庸置疑,我想得太多了。其实,我只是在这个大胡子蝴蝶的指导下,拍了几张合影。照片中一共六个人,有白有黑有黄。我就是那个黄。我们几个人在镜头前把嘴笑到了耳朵根儿,用以体现不论你是什么色的客,来了海洋世界你都会快快乐乐。大胡子夸我笑得好,我就越笑越好,最后把蝴蝶镜下的眼睛都笑红了。我用中文说:“徐恩,你看,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笑。”

    拍完照片,我还和大胡子蝴蝶合了影。这次,画面比较正经了:像俩玩儿蝴蝶的。

    最后,我得到了一个小卡片,它让我在一年之内可以随便出入海洋世界,走门,钻洞,或者翻墙,都不收我钱。

    这一天,我还是没有接到徐恩的电话,但,我接到了彭其的。

    彭其说:“青青,最近还好吗?”我走在毒辣辣的太阳下,笑着说:“很好,很好啊。你还好吗?”“还好。”彭其也笑。“学习忙吗?”“不,我在放假,在圣地亚哥看鲨鱼。你工作忙吗?”“前一阵子忙,现在我正准备放假,正准备去圣地亚哥看鲨鱼。”我啊了一声。彭其问:“你和他在一起?”我想了想,说“是”。彭其笑着说:“那我只好改变计划了。”

    我骗了彭其,彭其也骗了我。我没有和徐恩在一起,而彭其,真的来了圣地亚哥。

    这是两天后的事了。大胡子给我的小卡片把我留在了圣地亚哥,我拿着它,天天出入海洋世界,坐在看台上看动物和小朋友。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出现我们白黑黄的合影。我发现,大胡子所说的我笑得很好,其实是我笑得很傻。这两天中,徐恩还是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想:他应该还在沃尔克,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洛杉矶,离开了他。第三天,彭其出现在了海洋世界。

    我看见彭其的时候,他正站在广告牌下,看着平面的我。之后,他一回身,看见了立体的我。

    彭其有些惊讶,我也有些惊讶。之后,他几步迈到我面前。我看得出,他想抱我。但他没抱。

    我们去看鲨鱼了。彭其说:“我刚刚看见广告,吓了一跳。”我问:“我有那么吓人吗?”“不,很好看。”“好看?你不觉得我像裹着花布的黑泥鳅吗?”彭其笑了,我也笑。最后,彭其还是问了:“他没和你在一起吗?”我看着彭其的眼睛,说:“他有事,先回芝加哥了。我过两天也要回去了。”彭其点点头。我问:“你怎么还真来了?”彭其说:“我没想到会找到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过的鲨鱼。”我手里的爆米花又掉了几颗。

    这一天,徐恩给我打电话了,整整十八通。我不接,说什么也不接。我想:他应该已经回到了洛杉矶的旅馆,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给他留下的纸,看到了我小青青对他小恩恩的告别。那么南茜呢?她上路了吗?她正在去往另一个美丽的花园吗?不,她还在我心上,在徐恩心上,在我和徐恩的中间,一动没动。十八通电话后,徐恩留了言。他说:“你他妈的别让我再见到你。”圣地亚哥这个火炉熄了火,越来越冷,冷得像个冰窖。我不住地抖。

    彭其坚持住进了我住的那个旅馆,住进了我的隔壁。

    我继续留在圣地亚哥,因为每每我想离开的时候,无论我怎样用力,我的塞金砖箱子都纹丝不动。我沮丧地把自己摔在床上,自言自语:“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手无缚鸡之力。”彭其对我说:“青青,别再瘦下去了。”我反驳:“没有啊,我没有瘦啊。”

    海洋世界里卖爆米花的大胸脯姐姐已经认识了我,于是总是在给我把爆米花盛得满满的基础上,再送我一杯果汁。姐姐让我自己随便挑,可我一看见她的大胸脯,我就说:“木瓜汁。”彭其一见我挑木瓜汁,就笑。大胡子蝴蝶见了我和彭其,说我们天造地设。我对大胡子解释:“这是我哥。”我忽略掉彭其的尴尬。我把所有事情一分为二,有些不可以被忽略,有些可以。我不可以忽略南茜那戛然而止的美丽,但我可以忽略我的爱和我的被爱。又或者,这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而是必须。

    海豚天天尽职尽责地折腾着,它们把水掀到看台上,我和孩子们一起湿淋淋地笑着。世界在水花中变得灿烂,我也要在这世界上像这季节的花一样灿烂地活下去。

    彭其不再问我关于徐恩的任何事了。他明白。我也明白,他明白。只不过,他明白的是结果。

    我问彭其:“什么时候回华盛顿?”彭其反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后天。”我又骗彭其了。我还不能回去,还不能回去见徐恩。我和徐恩那两颗血淋淋的心加在一起,只能等于两颗血淋淋的心。但我要让彭其走,让这个也在我心上的男人,去找他自己的幸福。

    我和彭其订了后天的机票,他回华盛顿,我回芝加哥。他那班航班比我的早两个小时,我会在这两个小时中,把芝加哥改成西雅图。我决定了去西雅图。

    我随口说的这个“后天”并不明智。我应该说“明天”。因为在“明天”,在我去海洋世界和大胡子蝴蝶还有大胸脯姐姐道别时,我竟在看见彭其的那块广告牌下看见了徐恩。我像广告牌上的我一样,一动不动。我看着徐恩的背影,看他慢慢伸出手,想摸照片上的我的脸。我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需不需要梯子?”但我不可以。我一步一步往后退,撞进了刚刚买果汁回来的彭其的怀里。果汁洒了。等我再看向徐恩时,徐恩正在看着我,不,他在看着彭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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