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春杯浮叶 作者:湮蓠浥尘
正文 第 14 章
春杯浮叶 作者:湮蓠浥尘
第 14 章
“你好好等着,看哀家怎么翻弄,”我急冲冲起身,一个趔趄差点带翻了椅子,女尚书忙来搀扶,“那可是哀家故乡的特产,也不知北地能不能出着味儿。你们,给哀家拿长筷子盘子来。”
我带着身后一干不知内情的宫女,匆匆赶往柴院。推开一侧矮房门,众女皆掩鼻相顾错愕,不知世上怎有散出如此奇异咸腥味的吃食,呛鼻堵喉极是难受。
“可惜你们中没有哀家的十里同乡,一定不惯吃这个。哀家幼时,乡里土话叫这种腌菜‘冬曝菜’,其它腌菜没一样味道重过它的,用来拌饭和汤最是合胃……别进来啦,受不住的外头远远地呆着去,让哀家看了不快。”
“奴婢知错,奴婢告退!”众女抛下漆盒盘子筷子若干,仓皇躲到院门外。我检了下门窗紧闭,扫视一周,轻轻走到放置在最深处的腌菜缸前——大略运缸军士也无法抵御这愁人味儿,非要塞到最里才肯罢休,倒颇称我心意。
“笃笃笃”,极微的敲壁声响起,混着雨声几难分辨。我耳贴陶缸一个个认过去,认准里头的一个缸子,在口沿轻敲两声作为回应,随即掏出袖中短匕,将封口厚布的捆绳割断。
“朱雀,可还撑得住?”我俯身小声道。
“无妨。”弱声太过虚浮,我霎时手一抖,差点跌了匕首。厚布整个揭去,缸里吐出一大捆水淋淋各色布条之后,终于顶出水漉漉人头来——“能出来么,有没有力气?” 为使运缸之人不致生疑,他所在缸中也是填水填布做实,雨日清寒难以身受。何况朱雀从小长于北地,不知还承得住这腌菜味儿么。
他稍稍摇头。“穿着天羽流织锦,该是好些……”我定了定神,伸手拂开他面上粘的乱发,现出惨雪的脸。雪中梅谢空余香,却不知这香馨缭绕,能引几人踏梅寻?
“你母亲说过,此房地下,有暗道直通我长凤宫寝殿床边。你集集气力,我替你破了口去——别说话,省着力道。”西墙,东踏二十步,地砖右上角揭,前十步……依稀记得朱融讲起时,春华铺展的容上柔光。
“我是无意间瞅见的……长凤宫,怕是殿下以后的居处呢。哪座大殿不留个后路,到时候躲着顽意,不也有趣得紧呐。”默默记了朱融说的密道方位解法,我在越流即位后迁至长凤宫安居,当即检视了寝殿上下,果如朱融所述。
朱融不知有无料想,这话可能救他孙子一命呢……用匕首撬开尘封的盖板,露出其下黑洞洞口和伸沿石阶。我转头,见朱雀已是慢慢攀出大缸,滑落在地,急剧地喘息。
“自己小心,去吧。”朱雀点头。
再割了另一缸腌菜的扎口绳,将封布转到原先那缸上,扯了缸里填塞的一段长绳捆好,拿盘舀起腌菜水泼了地,这才算基本完事。随意捞了两支菜,毫无顾忌先吃起来,堵得满口咸气卡了喉口,眼见朱雀躲入暗道没了声息,迅速回转盖板机簧,整了整衣物。扫视一周几无破绽,该是出门时候。
“你们……哀家吃得兴起,怎也不来问一声,”我环顾众战战兢兢淋雨宫女,忍着气道,“以后你们每天陪哀家吃腌菜。还不来接哀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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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午膳后,我挥退众人,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我休息,与朱语闭到寝殿中。朱语熟门熟路打开床边暗道口,持灯步入,不一会儿扶着人登阶上来。她人小力微,咬唇皱眉煞是辛苦,但比之朱雀而言,却又微不足道了:垂头捂腹,人已是直不起来,身上衣物湿得腻手——他连换衣的力都没有,何谈它事。
“赶紧换身衣服才是正经。”朱语道。我也明了,横竖都是亲人不怕什么,先将湿衣除了擦净身体抬到床上覆了厚被,再找出套中衣给朱雀换上。朱雀似是经受极痛,紧咬着牙浑身发颤,贴在起伏小腹上的双手迸筋露骨。
朱语好容易才扳开他一只手,搭脉把了把,讶道:“有动静!”
“怎么?”我被她吓了一跳。
“这,不会是临产时候……皇祖母,怎么接生?”朱语慌张道。她虽是母亲,对面前痛苦万分的堂兄却无计可施,又有谁知道如何个生法?她没经验我却目睹过,当下出寝殿门,对值殿女尚书道:“速召郑贵妃。”
这可不是急忘了。女尚书微讶表情一闪而过,禀道:“贵妃恰在正殿等候求见。”
“速传!”来得正巧。
郑贵妃一身素袍,素纱蒙面,飘幽而来。两不多话,快步入寝殿闭门,她摘下面纱,显出雪色双眸:“我怕来不及,先来了。”
“为何?”我惊道。
“我没时间了,提早一些并无大碍,”空祈因道,一色眼瞳扫过四周,不在意弥漫的怪味般,“父亲呢。”
“宁王兄始终没让大皇兄知道。”坐在床沿的朱语先听懂了,忙答道。她是不识郑贵妃身上寄魄,但既被我召来,总是知情之人没错。
“他来。非他不可,既无通灵者,唯有父亲才可使胎出世。”空祈因淡淡道,话却如惊雷,劈地枯木滚起熊熊火来。
“一定要……他?”半晌,朱语艰难道。
“父亲不会死,其他人必死无疑。”空祈因道。
“我可以吗?我是他的亲妹妹。”朱语眼神数变,问道。
“血缘不够近。”空祈因轻声否决。
“是指朱询?”我终于开口,眼下已漫出泪,“双生兄弟可以?”
“可以。”
“真不甘心,”朱语笑,泪珠随着眼眨动溅到昏睡过去的朱雀身上,“可是,还是要听宁王兄的,不是么?‘他不会知道,一世。’永世吧,对不对?”
“朱询可曾说过什么?”我哑着嗓问。
“他不惜一切代价。”朱语抬头看我,泪眼迷蒙。
腿软下。我站不住了,撑着坐到椅上。元皇后所诞双生子样貌实难区分,乳母抱来两子给我瞧,两张相同脸中独有弟弟那一张莫名合我眼缘,他定名中的“询”字,也是我从己名“询诺”中摘出赐予的,此后待他也与别的孙儿不同些。他与朱谒同枝共生,长渐两分,我见而有忧,却万想不到——这一场难,难哉。
“现在便要开始?”我转向空祈因。
“你们可决定了?”他问。
“我去召朱询。”勉力起身,我取过拐杖,一步步踏向前门,跨槛,合门。
无休无止的轮盘转呐。
阶下石上已积起了水,水浮碧叶,盛年光景的小片儿,却做了雨下轻渺的老树过客。明知命已远,又如何兜兜转转,逡巡不去,非也候另一片叶落,做个鬼伴儿么?
若是心甘情愿……我收回目光,重重顿下手杖,直往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托福杀死我的所有文学细胞……此章本要开虐结果还是要拖到终章么叹气……
希望在下一次刷分之前能把终章虐出来,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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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杯·瑟夜·太子朱谒 ...
朱询起身的时候,我昏昏然欲睡。无人与谈笑,困乏在所难免。
“太后殿下召见。”依稀听见内侍在我身侧人边轻声道。景贞太后一崩逝,两宫太后尊号便再无作用。至于哀册文字,算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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