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朱弦歌 作者:昨叶何草
正文 第 40 章
朱弦歌 作者:昨叶何草
第 40 章
坐在西北角上一个大汉神情激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引来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空归拉了一下那人的衣襟,做了个眼色,那大汉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一声也不吭了。
空归道:过去一个多月,我已经打探清楚,大理寺并没有公开审理此案,看来朝廷是想把这件事悄悄地压下去──不管他们给将军定个什么罪名,那也要等到秋后才能处决,所以我们几个不妨先扮作贩运牛马的客商,分头潜入京师,在南门外老纪号车马店会合,然后再去大理寺刑狱周围打探消息,踩踏地形,寻找机会下手──此行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龙千夷听了这几句话,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竟是要到京城去援救谢不凋,将他从牢狱里劫持出来。
…… 单凭他们几个的身手,只怕还闯不过虎贲卫那一关,更不要说进大理寺刑狱救人了。龙千夷暗中思忖,可是看这些人的神情,个个勇往无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空归这个家伙,虽然以前做事不大地道,可是他这份侠肝义胆却也难得。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转念一想,眼下谢不凋已经不是大将军了,就算他离开牢狱,也不会再掀起多大风浪,既然如此,何不帮助空归救他出来,也算是替朱汶了却一点心愿。
自从离开杭州之后,朱汶一直为谢不凋的生死担忧。虽然朱槿想方设法对他封锁消息,告诉他谢不凋的性命暂时无虑,但朱汶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对帝王之术多少也有些了解,而且他又深知光武帝为人阴狠刻毒的一面,内心里总觉得谢不凋一定会被秘密处死。朱汶很容易相信身边的人,这些心事也不瞒着龙千夷,一五一时地向他和盘托出。
但在那时,龙千夷的身边还有朱槿。他无忧无虑,虽然也从内心里同情朱汶,但是他却体会不到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日夜担忧的滋味──而现在,境况轮替,身不由己,他深深地明白了,原来那种担忧可以把人折磨到想要大哭大喊,濒临疯狂的边缘。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忘不了京城里还有一个人,同样令他牵肠挂肚,放不下,抛不开,难以割舍。
那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过了半个时辰,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到半夜就完全止住了。
第二天,云散日出,晴空万里。
空归等人一早动身赶路,龙千夷从客栈伙计那里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在他们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将近三十里,空归终于发现异常,吩咐几个兄弟停下来等在路边,要看看是什么人竟敢盯他们的梢。
龙千夷肚中好笑,却仍是慢悠悠地向前走去,到了近前,突然掀开斗笠,冲着空归笑道:你好呀,空归大师!好久不见,你这顶新的假发套可没有原先那个漂亮。
空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脸上的神情,又尴尬又吃惊,龙千夷却伸手拍了拍空归的肩膀,一派轻松地说道:别紧张,昨晚你们在狼儿滩的密谋我可是一字不漏都听到了,正好我也要去京城办事,大家顺路而已──放心!本来我也是个江洋大盗,绝不会坏了道上的规矩,到官府去告发你们。
刚才龙千夷去拍空归,出于练武者的本能,他以为龙千夷想动手,臂上关节咔嚓一响就要反击,但是龙千夷的手法比他快多了,五指在他肩上一拂,随即收回,空归甚至还没来得及摆出姿势──这一下高低立判,空归明白自己远远不是人家的对手,假如龙千夷有心暗算他,那么现在一只胳膊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可是眼前这少年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光景,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习武,也不会有这般非凡的造诣啊,难道说,世上真有人是天生武学奇才 ……
龙千夷眼见空归的手臂重新垂了下去,知道他戒心已去,于是笑嘻嘻地问道:空归大师,你要办的那件事非同小可,需不需要我帮忙?大家同为武林一脉,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空归闻言,心中大喜。本来他对援救谢不凋的计划并无十分把握,假如镜湖青龙肯出手相助,那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了。龙千夷在秀水县劫走朝廷十万两黄金,不仅做得干净利落,而且还留下记号水上浮萍,这件事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早已轰动大江南北十五省,绿林中人提起镜湖青龙四个字,对他只有竖大拇指佩服的份。
最初的惊喜过后,一丝疑虑又浮上空虚心头:谢不凋就是栽在龙千夷等人手中,他为什么现在又要反过来帮助自己去劫牢呢?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圈套吧?
龙千夷察言观色,猜到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解释道:空归大师,你不用怀疑我的诚意。常言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跟朝廷里的人没有半分瓜葛,我要帮你那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而且 …… 而且最近那个混蛋皇帝又惹我不高兴了,我这个人一向是睚眦必报,所以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也让他心里不舒服些!
长乐三年九月初九。
这一天正是重阳佳节,朱槿本来和朱汶提前约好了要出门登高赏菊,但是一大清早,他被一道临时旨意紧急召进宫去了。
光武帝在勤政殿上来回踱步,看见朱槿进来,也只是像平常一样点了点头,等他行礼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槿儿,急着召你来不为别的,昨晚大理寺刑狱出事了,朕想你也应该知道一下。随即一挥手,道:朝彦,你来跟襄平王说!
朱槿这才发觉,原来金吾卫指挥使江朝彦也在场。他仍旧是戎装佩剑,背光站在一排长窗之前,从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勾勒出他端整的轮廓,孤峭俊拔的身影让朱槿心中微微一动,假如 …… 假如把他的头发染成银白色,岂不是跟那个人太像太像了么?只不过,应该是他二十年前的样子了......
江朝彦当然不知道此刻朱槿正在想什么,他向朱槿施了一个礼,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倒出一样轻软的东西,递到朱槿面前,请他过目。
那是一小枝青翠碧绿的浮萍,上面有两片叶子还很新鲜,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天然灵秀之气。
朱槿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一把握住江朝彦的手腕,想要仔细看一看那枝翠绿的浮萍。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光武帝识时地咳嗽一声,朱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江朝彦,重新平静下来,但是眼睛仍然牢牢盯着那一小枝浮萍。
昨晚大理寺刑狱的全部守卫都昏迷了半个时辰,无一例外。江朝彦说道,等他们醒来以后,却发现关押的重犯少了一名,在现场留下了这个东西。
有人劫狱?
朱槿第一个念头就是龙千夷又出手了,但是 …… 他明明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竟然还留在京城里吗?朱槿实在不敢往这个方向推测,可是眼前的事实又明摆着,不容他置疑。
不错,确是有人劫狱。至于这件案子是谁做下的,我想大概襄平王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吧?江朝彦的口吻很客气,但是眼睛牢牢锁住朱槿,那里有一抹了然于胸的神色。
朱槿忽然发现,原来江朝彦的眼珠竟然和那个人一样,黑色瞳仁深处隐隐泛出湛蓝之波──这个发现令他心中更是大为惊讶,脸上自然而然带出了几分迷惑不解。
江朝彦 ? 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枝浮萍的主人,襄平王好像很熟悉?
朱槿暗自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想杂七杂八的念头,转而从江朝彦手上捻起那枝浮萍,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被劫走的重犯是哪一个?
前虎贲大将军,武英殿尚书谢不凋。
江朝彦这句话无异于在朱槿耳边炸响一个闷雷,他怎么也想不到,龙千夷出手的对象竟然会是谢不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槿一万个想不通。
私闯刑狱,劫走牢囚 …… 不过是谁做了这件事,都构得上死罪。当然朱槿也知道,龙千夷一向不怎么把律令法规放在眼里,他无拘无束惯了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拿朝廷当回事。可是 …… 可是这一次毕竟不同寻常,谢不凋明明是乱臣贼子,龙千夷为什么甘冒大险去救他?
朱槿将手上那枝浮萍还给了江朝彦,坦然直视他的目光,说道:或许此事与他有关,但是我并不清楚他的下落。一个多月前,他已经离开王府,我以为他早就不在京城了。
江朝彦收起浮萍,对朱槿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冒名顶替,朝彦不过是例行公事,请襄平王不要见怪。假如您有了那个人的消息,请尽快通知金吾卫。
朱槿故作轻松地笑道:那是自然。
其实现在朱槿最担心龙千夷是否安全。大理寺刑狱出了这样的事情,刑部玩忽职守,难辞其咎,等于是在皇上面前栽了一个大跟头;何况被劫走的还是通敌叛国的重犯,接下来一定全城大索,挨户搜查,如果龙千夷没有赶在天亮之前出城,恐怕现在就很难找到藏身之处了 ……
光武帝坐在御案前埋头批阅奏褶,似乎对朱槿和江朝彦的谈话充耳不闻。
朱槿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光武帝跪下,说道:皇上恕罪,臣弟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
光武帝停下朱笔,正要去拿另一份奏折的手也悬在半空,抬眼望着朱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不妨事。
朱槿磕了一个头,身子伏得更低,轻声说道:臣弟请皇上收回成命,免去授予臣的一切职位差事,只求在江南有一块小小的封邑,日后终老是乡,此生再无他愿。
光武帝听完以后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朱槿会提出这种要求。他看了一眼默然侍立的江朝彦,忽然心中若有所悟,微微提高了声音,扬眉问道:你的意思是 …… 你想甩手不干了,把这么大一个摊子全都丢给朕一个人,自己却跑到江南去享清福?──槿儿,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几句话,虽然光武帝是用玩笑的口吻慢慢说来,但是语气中,已经流露出相当不悦。
朱槿硬着头皮,答道:皇上,臣弟生性疏懒,才干不足,忝列职事,尸位素餐,夙夜自省,深感惭愧 ……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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