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冬的夜里,寒风格外凛冽,夜也来的格外的长,君莫忧又在梦里经历了那些他再不想经历的悲伤往事。
就在三年之前,君莫忧还有一个充满着爱意与温暖的家庭。那时,父母依然健在,弟弟那会儿也是天真又可爱。家里富裕,来往的客人都快把自己家里的门槛给踏破了。兄弟两人受尽万般宠爱,他也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快乐的人,从来不敢想象自己会落魄到如今这般田地。明天将要发生什么,真的谁也不知道,这一点林莫忧有着切身的感触。
两年之前,家里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家族。父亲头脑灵活为人正派将生意做的很大,母亲持家有道与人为善,所以家里成了人人羡慕的幸福之家。可就是在林莫忧最无忧幸福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农历八月十五,本来是举家团圆的一天,却成了林莫忧永远不想再面对的一天。一家人本来准备去外婆家度过中秋,却不想在路途中遇到了袭击。母亲紧紧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去护着自己的孩子。君莫忧在母亲的怀里失去了意识,等到醒来才知道,父母当场死亡,弟弟的脑袋受到了创伤,很可能会痴傻一辈子,年迈的外婆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一病不起,最终也没能熬过那一年的冬天。
一个个不幸的消息像雨点般朝林莫忧打来,打湿了他的脸颊更打湿了他的心。他甚至来不及去伤感些什么,又被一系列的变故给吓的目瞪口呆,直到在育婴堂和那里的孩子扭打成一团,他才意识到他和弟弟已经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在君莫忧父母死后不久,父亲以前合作的伙伴一个个找上门来,那些曾经亲切的喊着自己小莫忧的叔叔全都变了一个嘴脸。逼起债来恨不得啃了他们,君莫忧从开始的不解到习惯到了后来的麻木。
他不明白为何这些大人的嘴脸可以变得如此之快。前面对一口一个君哥的叫着,父亲对他们也是尽可能的帮助。家里面就只剩下了外婆和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他们却还能执着的在新年的时候敲门要债。原本来往的亲戚对他们很是宠爱,可自从父母离开后,对他们的态度瞬间转了一个大弯。
外婆不得不拖着疲病之躯一点点处理这些东西。只要有人来要债,外婆定会用心去处理,慢慢的君莫忧从外婆那里得知,原来大家是被一个叫钱的东西给搞得稀里糊涂。外婆把手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变卖了出去,可和外面欠的债仍是有一定的差距。没办法,外婆拖着疲惫的身体拉下老脸去找以前的亲戚。亲戚们的态度也从曾经的谦卑恭敬逐渐变成了嫌弃厌恶。
但外婆并不介意他们怎么看,老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尽力为两个外孙的将来多做些打算。且不说这令人头痛的债务,以后自己撒手人寰,人海茫茫自己的两个小外孙该何去何从,现在这窘境,他们又还有谁能够依靠。老人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泪眼迷离。愣愣出神许久,又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向另外一家亲戚家里走去……
老人拉下脸皮求了很多人,总算把所有前来讨债的人打发了。而家里也是家徒四壁了,年关将近,老人的身体江河日下,颤巍巍的躺在病床之上,临莫愁在旁边玩耍着,口水流到衣襟,君莫忧独自在厨房煎药,从开始的打烂盘子煎糊药,到后来的得心应手,慢慢的能做一些简单的东西。老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年仅五岁的他不该去背负这些,但这乖孩子愣是不在自己眼前掉一滴泪,相反很懂事的去安慰自己,老人唤来了君莫忧,让她帮忙搀扶着出去,她要为两个外孙做出最后的打算。
寒风之中,单薄的男孩搀扶着年迈的老人。两人一步步往家里走去,林莫忧回想着刚才在二叔家里的经历。内心就忍不住刺痛着,外婆和他顶着寒风在二叔家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终于有人愿意为他们开门,若在从前,那个地方八抬大轿抬着他他也不愿前去。可如今自己连走进里面的资格都没有。
出来接见他们的是二婶,二叔并没有出现。外婆没有动气,只是淡淡说了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的儿女走了这个家里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么?”
外婆的话落地有音,二叔急忙从书房走了出来,热情谄媚一如当年。老人并没理会他们的浅薄,直接切入了主题:“君问天(林莫忧的父亲)为两个孩子准备了一笔钱,这笔钱虽然不多,却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不过这笔钱要等到他们成年的时候才能拿得出。我自知命不久矣,只要你们能把这两个孩子抚养长大,那笔钱就全部给你们,他们分文不要,那会儿他们已经长大也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我也就不用在为他们担心了,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在我撒手人寰后,你就代为抚养这两个孩子,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找其他人。我相信,这个条件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答应的。”
二叔的眼睛转了又转,在思考着外婆说话的真假性。外婆静静坐着,看起来似乎丝毫不介意他是否会答应。二叔的眼睛在君莫忧和外婆之间看来又看,考虑好得失后,瞬间变了一张脸笑嘻嘻的对外婆说道:“您老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介意钱呢。莫忧莫愁这两孩子本来就是我们的亲侄子,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说弃之不顾呢,如若有一天您老真的走了,你且放心,这两个孩子我帮着带大,只是,这钱?”外婆淡淡说道:“不会少了你的。”君莫忧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的眼前之人厌恶到了极点,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还得寄人篱下,因此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除夕之夜,屋外风雪交加,屋内的病榻上老人气若游丝,床边两个外孙在一旁静静厚着。原本痴傻的君莫愁也像知道什么似的,不敢像平时那样胡乱蹦跳,只是口水还是不经意间打湿了衣襟。老人拉着林莫忧的手说:“小莫儿,外婆要走了,你是哥哥,你得照顾好弟弟,一世人两兄弟,你记清楚了。以后茫茫人海,你要坚强,即使无依无靠你也要活下去。外婆累了,要睡会儿。”
君莫忧死死咬住牙齿泪流满面,弟弟在一旁口齿不清的喊着:“婆,婆婆。”君莫忧心里知道这下子世上除了弟弟没其他亲人了,他是哥哥,他要照顾好弟弟。
除夕之夜,年仅五岁的孩子身披缟素为外婆送行。孩子没再流泪,静静的抱着外婆的灵牌,安静看着外婆下葬。坟前磕了头,孩子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土里。再次抬起头已经满脸泥水的大花猫。
风雪之夜,孩子收拾好了行囊,带着弟弟搬进了二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