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 狂言千笑 狂言千笑第8部分阅读
宁非 狂言千笑  狂言千笑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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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 狂言千笑狂言千笑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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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里捡回来的圆石,烧热了用粽叶包几层再裹上兽皮,比暖炉还保暖。怎么样,比徐府的暖手炉舒服多了吧。”
弄这圆石不知道多费劲。要先烧热了,取出来,包粽叶再裹兽皮是为了保证兽皮不被烫坏。宁非感到挺歉疚的,和他无亲无故,这段时间是把他拖累极了。
丁孝摸摸鼻子,眼睛望向别处,说道:“没什么的,你知道我是大厨,你在徐府应该吃过石头鱼这道菜吧,先把鱼和作料下锅放泉水,然后把烧热的石头搁进去,算是加热。做出来的鱼又嫩又入味。所以,烧石头这种事我做惯了的。”
宁非听他这么一说,想起还真有那道菜。那时候心事重重的,忙于应付徐灿和银林,连秋凝这样的丫头都敢明里对她使坏,生活过得没滋没味,成天在蝇营狗苟里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了。对于石头鱼那道菜,虽然记得,却忘了味道。
丁孝看见她似乎神往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还略带了些得意,心里实在是很高兴,就对宁非说:“山上的鱼比淮中京的鱼鲜美多了。这座山的山泉水很清澈,鱼都养不大。我们从山下捉了大的挑上来,在山泉池子里养得十天半个月,肉质就变得细腻雪白。等你胃口好了,我做给你吃。”
他看见宁非要说话,忙说道:“别说话了,先睡着。你放心,我朋友医术很好,你很快就没事的。”
宁非无奈地点头,有人在旁边坐着看自己入睡是件有压力的事儿。可丁孝的态度太好了,她一点点质疑的愿望都没兴起来。
对于丁孝这个人,宁非觉得很是奇特。近个月来,两人独处时间甚长,丁孝习惯了直接把她叫做宁非或宁姑娘,她也得知了丁孝潜入徐府的原因。
真的很怪异奇特一个人,费了千辛万苦潜入徐府,结果不是把公主毒死,只是害她没了孩子。
宁非那时问起这件事,丁孝回答:“我的生身父母已故,血亲之中仅剩一个妹妹。我与她虽然自幼分别,好歹还是亲戚。公主害我没了一个亲人,我也要害她没有一个亲人。”
真的,是很奇怪的人啊……听起来好像不太在意那个自幼分离的妹妹,其实还是很在意自己的亲人的吧。
丁孝住在另一个屋子。
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宁非听到门外的寒暄声就醒了,因为是在山上的缘故,光线还很充足。门被推开之后,走进一个身穿水蓝色短裙的大姐。
丁孝跟在她身后进来,对那大姐似的人说:“石浦出去了没回来,还是要麻烦你帮看看了。”
那大姐点头说道:“山上来了女人,第一个就应该告诉我。你们一群大男人的能照顾得好吗,鲜花也要被摧残成败柳。”
宁非闻言,汗了一下。至于丁孝,望天无语扶墙出……
大姐坐到床前先自我介绍道:“你的事情我听丁孝说了,我姓许,叫敏,你叫我许大姐或者阿敏都没关系。”
宁非说道:“真是麻烦你们了。”
许敏听她这么说,脸上挂了一丝难明意义的笑容:“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你不知道,我听说山上来了个女人,别提有多高兴了。不止我,别的人也开始摩拳擦掌了,我看小丁这回会被人找点麻烦才是真的。”
“……”宁非不明所以,究竟是山民们太好客,还是太好斗,为什么她上山会值得高兴,为什么其他人会摩拳擦掌找丁孝麻烦?
“你现在还不了解,过一阵子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许敏从被子下抓住宁非的手腕,她的手指温热,宁非被她握在手指间觉得很舒服,不像这个身体,到了冬天就冷得不像话。
过了好一会儿,许敏叹气道:“都是女人,有什么事情我就和你直说了。”她放下宁非的手腕,给她盖好被子,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算是确认了自己的推断:“本来就产后虚弱,后来还负伤失血,之后长途跋涉,再好的人也要被弄残。我尽力吧,希望不要留下残症才好。”
宁非笑道:“大姐说的可是不孕之症?之前已经有人这么诊断过。”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当一回事,这可不是小问题。”
宁非奇道:“丁孝没与你说?”
“说什么?”
“我是……”宁非顿了一下,许敏态度十分熟络,任何人都会觉得可以信任,以至于她差点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从徐灿府上出来这件事并非好事,让外人知道也许会生出祸患。她想到丁孝也许已经说了,心中忐忑难安。
最终只是隐晦地说:“我是被休之妇,哪里还能再嫁他人,要不了孩子也没有办法的了。”
许敏不屑道:“丁孝和我一五一十地说了,要不然谁会让你这么容易就上山来。在这山里面,谁理你休不休的。不就是徐灿把你休出家门的吗,我很早以前就看出他是个笨蛋,如今看来,果然是笨蛋!”
宁非心知有异,问:“难道这里已经出了淮安国界?”
许敏扶额,连连摇头:“丁孝做事不牢靠,居然没告诉你这里是哪里!”
“是哪里?”
“这里是山岳与淮安的边境,这片山脉就是雁过山。你现今所处的地方,在淮安叫做黑旗寨,在山岳则叫做拔毛寨。”
【满山尽是搓澡男】
19
没名没分的,宁非留在了丁孝家里,他家两老都出了远门,据说是陪山寨大当家一起走的,两个月方回来。丁孝还有一个弟弟,现在面都没见到。
宁非初始觉得很尴尬,随时做好了准备要面对丁孝弟弟的质问,诸如“这个女人从哪里来”,“无亲无故做什么要住在我们家里”。也怪她可怜,前世加今生,所遇非人不胜枚举,计数单位可以不用火车皮,至少也可用集装箱来计量。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只能步步小心,坚信天上没有白掉下的馅饼,事事坚持等价交换原则。所以遇到丁孝白留她在家的情况,倒反不知所措了。
黑旗寨,在淮安国绝对是人人为之色变的恐怖地方,而真正进入山寨,反而觉得此间生活宁静安逸无比。没有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没有小人里的蝇营狗苟。
宁非是在露宿中度过除夕和春节的,荒山野岭中不知季节,直到入了下一个城池,看到满地的火盆和竹筒残烬,才知道新的一年早就过了。宁非没有在这里过过春节,记忆里,江凝菲每年都会在两老的指挥下折断院子里的竹子,斩断成尺许长的竹节,除夕夜里一堆儿地丢在火盆里面,噼噼啪啪的响得热闹。江南家家户户都要燃爆竹的,趋吉避凶图个好兆头。后来到了淮中京,还是要燃烧竹段的,但那是粗使丫头的差事,江凝菲第一年不知规矩地想去帮忙,得了个没大没小的评价。
雁过山,黑旗寨,距离江南和淮中京不知几百几千里,不知道这里过除夕是怎生一幅情景。直到现在,宁非还不是很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传说中人人茹毛饮血的黑旗寨代表着什么意思。
几天之后,她终于能够自己下床做些活动了,丁孝总被印象里宁非前些日子随时能断气的模样震着,叮嘱她还是卧床休息为妙。这种论调不论是宁非还是许敏都嗤之以鼻,宁非前世的观点是“生命在于运动”,许敏也说成天躺在床上不成办法。
山上冬季多雨,几乎隔几日就要下一次,这日又淋淋漓漓下起来了,山风吹得呼呼直响,豆大的雨点子从外面打进来。雨越下越大,茅草屋顶终于撑不住的样子,屋子里好几个地方的茅草被洇湿,湿迹逐渐扩大,最后屋子里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丁孝一大早出门采药去,不知不觉都到了元月末,正是采收早春芽药的季节。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否被淋成了落汤鸡。宁非将床头的冬衣都穿起来,出了被窝,将床底的盆盆桶桶都翻找出来,摆在地上的水洼处,接住断断续续滚落的水珠子。两个盆两个桶很快就不够用了。宁非前几日发现床下有这么多盆和桶的时候还不能理解有什么用,现在是切身体会到了,难怪丁孝会对她的问题嗤之以鼻,感情是将她当成了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了。其实,直说不就成了吗。
这里不比徐府,屋子里很简陋,地面就是被夯实的泥土。平时扫地都能刮出一堆灰来,雨水淋在地上,立刻就要变成泥洼。
宁非叉着腰站在屋中央,叹服地看着唯一不会被落水殃及的地方——架子床。床顶是密封的,落雨也不会淋到床上的被褥。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真是无穷无尽的啊。
她缓了口气,就去壁橱上找水罐和海碗,好不容易把各处漏水都接住了,免了屋里变成泥潭沼泽的惨状。她跌坐在方凳上,捶打有些酸软的腿,这不,几天卧床不动,好好的人都变成了半残,动几下就觉得累了。
屋子外面隐约传来男人的歌声,不知道在唱什么,这种方言是宁非没有接触过的。
刚开始只有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唱着,穿透了雨声,随着山风飘进来。后来就有人应和,不知不觉,竟好几百人远远近近地在对歌,狼嚎一样。一狼领头,群狼应和。
宁非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丁孝的蓑衣披上,戴好他留下的斗笠,又找到一把油纸伞,拉开门走出去。
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噼噼啪啪的。宁非走得远了些。门还留着,其实也没办法关,据说屋子新建时确实是配了门闩和挂锁的,但是天长日久没有用处,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实在有机密事情不宜为外人看见时,才会取一把筷子代替门闩。
雨真的很大,白茫茫的蒙蔽了远近的天地。满眼的灰和白的色调,空阔的水墨山景,雨色连天,放眼不知何处是天际。
这样的大雨中,男人们的歌声居然如此清晰。不时伴随嗷嗷的叫唤,如同鬼哭狼嚎。
宁非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雨地里,远远近近地不知道出来了多少男人。宁非揉了揉眼睛,不大相信眼前所见——这真是,真是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群体洗澡场面!
的确是空阔的水墨山景,雨色连天,的确是一呼百应,山歌似锦……但不得不说,男人就是男人……
山头上下,成百近千的男人们脱了上衣,在雨下搓澡。宁非所处是接近山顶的地方,稍一低头,就看到层层叠叠的澡友们。他们或坐或站,三五成群,有的坐在道边石头上用砂岩搓脚板子,有的趴在石阶上任由同伴用瓜瓤使劲揉搓后背。也许因为被冷得发慌,一些人大声嚷嚷着叫唤,山对面那边嗷嗷地唱起语言不明的歌,山这边也没少回应的。
宁非扶额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这点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宁非想,社会性动物的社交形式显然差异甚大。中世纪西方国家的上层贵族就是喜欢举办舞会联络感情,中国唐宋时的达官贵人也酷爱夜宴春游高朋满座。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更古早更原始的交流方式——洗澡!据她所知,古罗马时期和罗马帝国时期,男人们喜欢在温泉里或澡堂里联络感情,到了现代,土耳其男人们还保留着这样的传统。
一个人兴冲冲地奔跑过去,路过宁非身边时往她头上斗笠拍了一巴掌笑道:“哥们,怎么不把衣服剥了,弟兄们一起爽快爽快!”不等回应,猴子似的从山道上一溜儿地跳下去。
宁非简直望人海兴叹了。
原来,共同洗澡是男性生物所特有的群体交流的有效方式!
山头上下忽的欢呼震天,呼哨四起。宁非被震了一跳,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身回首抬头,看到一名身着漆黑长袍的男子正从山上走下。
山势很陡,雨雾蒙眼,那身黑色的长衣被雨水打湿,沉重地垂着。有时被猛烈的山风从下往上灌去,沉重的衣摆噼啪翻卷开来。
衣黑如湿,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宁非尚是首次得见如此人物,仰头看着。
苏希洵只是因被雨景吸引而出来散步。他开始还撑着一把伞,那雨实在是大,不片刻就被淋得衣摆全湿。低头四望,到处是山寨的弟兄好汉,不由得心生豪情,将油伞抛在一边,任由大雨扑头盖脸,气定神闲地逐级下山。
有人发现他从屋里出来,忽然欢呼起来,他停步在峦石上,听到山头对面有弟兄气运丹田大喊道:“二当家也是来和我们搓澡的吗?”
此番更是一呼百应,山远山近,众弟兄大喊道:“二当家一起吧,一起吧!”
不片刻就变成:“二当家,脱一个,二当家,脱一个!”
“脱了衣服好搓泥,搓得干净娶媳妇!”
苏希洵微微一笑,将手慢慢抬起,伸向衣带。随着他的动作,山上山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气氛愈趋热烈。可是就在解开衣带的前一刻,他停下手不动了。立即又是满山遍野一片失望的嘘声。
最近的几个男丁叫道:“难得好大的雨,二当家不与我们共浴吗?”
苏希洵道:“没这个兴趣。”
“那你出来作甚么啊。”
“我?自然是出来遛鸟的。”
周围都是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养有几头大隼和雪枭,隔几日都要出来练下手感。即使如此还是不信,继续起哄。
并不是说苏希洵在他们眼里没有威信,实在是太有威信了,所以只能在共浴的场合才能够调戏他。试想,大雨共浴之时,人人都是剥了衣服袒诚相对,都袒胸露||乳|了,谁还理会你当不当家。也难怪西方早期文明喜欢在澡堂里交流思想感情,因为澡堂里是最没有阶级差别的地方。
丁孝被淋得落汤鸡一样,从后山上来。他一只手提着药篓一只手不断地擦拭眼前流下来的雨水,这场雨害得他采药半途而废,身上被淋得冷冰冰的,幸好寨子里有冬泳和冬沐的习惯,不过山风吹在身上还真是不好受。
路上就听见有人出来淋雨沐浴了。这群野男人,平日也有在山溪里洗浴,不过还是觉得不过瘾吧。毕竟山溪有限,水源珍贵,况且还被许敏管着,是不能随意糟蹋的。
其实雁过山脉上许多泉眼,山上的土层很厚,土质肥沃,山芯却全是石头,里面形成了许多暗渠和地下河道,一山一山地联络起来。由于植被厚密,庞大的根系很能蓄水,于是一年四季都不会断流。此前淮安国曾经数次“剿匪”,带兵来犯的将领想要断水截流困死山上的寨众,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水源地,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丁孝从后山峭壁绕过来,终于能够看到人了,层层叠叠的都是人。这样的场景他不知道见过了多少次,也见怪不怪了。然后听到有人喊“二当家来了”,抬头往主峰山顶上看,远远的地方,苏希洵身着黑衣正在下来。
然后就是“二当家脱一个,二当家脱一个”的叫唤声,丁孝无语至极,寨众们果然是色狼本质,三句不改本性啊。
他猛然想起家里还躺着一个女人!
雁过山不是和尚庙,还是会有几个女人的。比如各个山头都有常驻的山主和兵头,驻扎期在三年以上的,可以携家眷上山。但是那些女人上山前都已经得到了嘱咐,被告知了山上有这样那样的习惯和禁忌。遇到这种事情,她们不会张皇失措。
宁非就不同了,她不是山岳国的女人,而是淮安国的女人,据说那边的女人个个都是小白兔似的温顺好欺,自幼学习三从四德,长大惟愿相夫教子,如果见到群男共浴,不知会否吓得簌簌发抖。
想到此处,丁孝急急将药篓往背后背上,一撩衣摆,大步往山上走。路上见到沐浴气氛已经达到一个新的□,有几个还把裤子脱了,相互之间比大小。
这个说:“我发现你的怎么越来越小了,该不是痿了吧。”
另一个用手指噔一下弹到那个人的那里,痛得那人嗷嗷叫唤,才嬉皮笑脸的说道:“你说究竟是谁痿了啊。”
先前那人痛得嗷嗷叫唤,怒骂道:“看,都被你弹肿了!”
旁边几个哈哈大笑:“以前听说过打肿脸充胖子,原来这里也可以用上的啊。”
丁孝气不打一处来,大喝道:“你们几个伤风败俗的在做什么!”
那几个人看到是他,大叫大笑地过来剥他衣服。一边说道:“咱们这山的女人今天都不在,我们王兵头说,许大姐回山岳订购油盐,咱山头的几个女眷也随她一起去的,昨日才下的山。”
其中一个说:“隔壁山头的女眷没去,所以他们都穿着裤子,洗起来太不爽快了。”说完挑衅一般往对面山吼去:“嘿——对面的妹妹看过来哦——”
丁孝焦急地抬手去封他的嘴巴,无奈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孤掌难鸣,力争不被他们扒光衣服已经不错了。
先前那个人呜呜怪笑道:“你急啥,对面山头离我们这里甚远,雨幕这么大,看不清楚的。”
又一人笑道:“况且看清楚了又能怎样,看得到摸不到,气死她们。”这群人寡居近一年,平日互相说些荤段子互相解解生理和心理的需要,也是正常的,并不是说真的认为被女人看光了也无所谓。
这种场合中大家百无禁忌,最受危害的反而是人缘最好的。几个人没大没小地纠缠在一块儿,丁孝一边努力摆脱纠缠,一边往山上奔逃。他在寨子里人缘好到天怒人怨,以至于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拉扯他的行列,若不是他有些功夫底子,早就被吃干抹净不留渣了。
围追堵截的人越来越多,挨挨蹭蹭挤在一起,大部分还算规矩,裤子好好穿着,但有的就肆无忌惮了,山头上没了女人,他们就像放出山的老虎。
丁孝远远看到苏希洵看好戏似的盯住这一块,就是不施援手,气得他哇啦哇啦怪叫:“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看我拿到了锅铲,不把你们屁股打开花我就不姓丁!苏希洵……你还有良心吗!我 靠!放开我的衣服,王大海你记着,我要给你饭菜里面下药,我泻死你个张千秋,我要给你们统统下痒药!放开我!放开我!”
忽听得左近一个人似乎呆怔地道:“这是什么情况!”
只有一两个人回头去看,却见是一个撑了伞,戴了斗笠穿了蓑衣的人。
他们拉拉扯扯正兴起,数十个人包围一个丁孝,许多被堵在外围插不进手,正觉得无法尽兴,怪叫一声:“还有个没脱的!”包围上去。
宁非不是自愿过来看热闹的,而是丁孝一路奔逃,拥堵的人群不知不觉到了她的面前。她身着冬衣蓑衣,十分沉重,根本比不过这群袒胸露||乳|的男人们的速度。
丁孝听到她的声音,心知不妙,大叫道:“快跑,你快跑!”可是已经来不及,宁非瞬间就被好几个人不怀好意地围起来了,丁孝急中生智,又大叫道:“她是女人啊!”
围住宁非的几个人停在那里,左顾右盼,不知道哪里有女人。
丁孝又道:“宁非,快把斗笠摘下来!”
不等宁非动手,已有个多手的兄弟把斗笠弄下来了,便看到宁非一脸囧然地面对众人。
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细,乌亮乌亮的瞳仁直愣愣地盯住一群人。
宁非在目瞪口呆,附近几个也在目瞪口呆,周围近百个没有参与龌龊猥琐之战正在专心致志洗浴兼观战的男人们还是在目瞪口呆。
男人们一边慢腾腾地搓着胸前的老泥,一边慢半拍地想:“这丫的是谁啊,长得挺水灵的……”
蓦地,忽有一个人惨叫道:
“女——人——啊——!”
【冤家路窄又相逢】
20
山上男人居多,但偶尔还是会有几个贼婆子的。偏偏有几个贼婆娘厉害得没话说,尤其是两个当家还挺为女人们着想,于是就形成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公共场合沐浴要穿裤子。
几年下来,因为没有出过什么事情,于是就有人刻意地将该不成文的规定抛在脑后。也是,山上女人不多,且时常因为公差而下山办事,女人不在的时候,男人们就成了山大王,想干什么干什么,大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架势。
不想今日宁非居然在场,以至于有的“猴大王” 被结结实实地吃了豆腐。那些规规矩矩穿了裤子的还能面不改色,只是搓泥的动作少许还是文雅了些。至于某些肆无忌惮的,偏偏为了强迫丁孝脱衣而追逐了半个山头,致使其脱下之裤不知所踪,一时间争相走避,幸好山上种有粽叶,夺命似的摘下叶片捂住重点部位,夹紧双腿倒退着藏进草木丛中。
宁非绷着脸,各种念头飞速地过了一遍。她实在是想不出来遇见这种情况是该尖声惊叫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最后实在无话可说,看见丁孝被几个男人压在草堆里,可怜兮兮地挣扎着,这几个都是练家子,身上肌肉坚硬结实得很,丁孝一时间被压得好像翻了壳的乌龟,任是他四脚划动,也无法挣脱开来。
宁非脸色一沉,把几个男人盯得一阵汗颜,说道:“他都说不愿意了,你们强迫他做什么,还不把人还回来。”
几个大男人哂哂地爬起身来,丁孝狼狈至极地起来,犹自恨恨地说:“你们给老子等着,居然敢这样……”他发髻歪斜,衣衫凌乱,被大雨淋得透湿,好像标准落汤鸡一样。胸口一大片都露了出来,隐约看去居然还是有胸肌的……宁非自己汗了一把,赶紧扯住丁孝衣袖低声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说完急急忙忙扯住他转身就走,适才揭开她斗笠的那名调皮青年维持着举起斗笠的动作,宁非路过他身边时说:“麻烦把斗笠还回来。”
那人忙不迭给宁非扣到头上,被热水烫到一般跳走了。可怜那顶斗笠没系牢,被风一吹,骨碌碌地滚下山去。
宁非干脆不要了,速速逃离此是非之地为妙。屋子距离此处不过数十步,她把丁孝拉回到屋子里,把门咚的一下子踢上,不论是动作之熟悉利落,还是态度之果敢坚决,都是丁孝未曾见到过的。
门口关上的一刻,男人们终于哗然。
“女人,新鲜女人!”
“丁孝什么时候带了女人回来?”
“怎么办,我被看光了!”
“要她负责!”
“真遗憾,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我健壮美好的肉体……”
宁非和丁孝在屋子里面面相觑,尤其是宁非,她觉得门外那些男人们根本就是不知所谓。
丁孝干笑道:“别介意,你会慢慢习惯的。”说着接过宁非手里的伞放到一边,因为自己身上的狼狈之状,不敢多说,急急忙忙回自己屋子更衣去了。
苏希洵蹙眉沉思,丁孝带外人上山的事情是向他报备过了的。他当时没在意,交由许敏去查她的身份来历。今日看见,居然好像是认识的。去年末确实曾在淮中京见过一面,没想到他前脚才进山寨,她后脚就跟来了。
他记忆力甚强,仅是在灯火昏暗处见过,现在因站在山上,仅能看见宁非一个侧面,还是认了出来。
旁人觉得寒气逼身,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因这一件事,整个山寨都知道来了一个新鲜女人。
丁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回屋子,不片刻就屁滚尿流般退了出来。一时间传言四起,据说丁孝拐带了个婆娘上山,据说这婆娘颇有姿色且性格泼辣,于是丁孝降她不住,现今她还是无主之花……
换了一个环境,宁非不了解情况,觉得如同两眼一抹黑。她隐约知道黑旗寨与淮安国是不同的,风俗习惯都不同,并且与淮安国里的传言也不符合。总之,是个超出了她和江凝菲常识范围之外的地方。
有句话叫做入乡要随俗,她连俗都不知道,还要怎么随。第一次与山寨寨众们大规模的见面,居然遇见这种情况,宁非不由得忧心忡忡地思考,怎样才是正常的反应,是上吊自裁还是当庭谢罪?不过中国古人有其聪明之处,有一句话是对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管外面情况如何,宁非打定主意,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了吗?反正她是纯无辜的,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了,别人还能为难得了她了吗。
没想到的是,山上人不但没有说什么诸如伤风败俗之类的话,反而还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三不五时就有人在屋外探头探脑,甚至还有人天不亮在外面唱起情歌,歌词之大胆,人数之众多,弄得丁孝和宁非都是一脸囧然。
数日后,许敏尚未回山,宁非已能如常自理。为了防止“打扰”,丁孝在归他支配的几间房屋和晒药场院外围了圈一人高的围栏,又用荆棘在栏顶围绕一圈,既防止偷窥,又防止夜袭。他对逼迫他脱衣的男人们心存气愤,凭借这股恶气,一人单干居然数日就完成了这个工程。
宁非思虑着,自己也算是在此暂居,成天吃丁孝的喝丁孝的不是办法,多少要回报他一些才能心安,于是丁孝回来处置草药时就跟在旁边学着。不数日学会了制蜜丸、散剂的粗制方法,每日丁孝外出采药,她就在厨房里熬制草药浓汤、炼制蜜蜡。
这日阳光大好,丁孝要到几个山头外的鹿过崖采摘岩耳和早春茶叶,宁非将屋子里扫除了一遍,暂时没有事做,搬了把椅子,在小小的场院里晒太阳。
院门忽然被敲响了,宁非从院栏间隙看出去,见到是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略回忆就想起,是那日下雨所见的“二当家”。
为了避免上次的惨况,丁孝这几日给她恶补了山上的常识,得知山上的大当家姓叶,二当家姓苏。宁非想,看来就是淮安国里用来吓唬小孩的“叶牛头”和“苏马面”了。
因为牛头马面的名号太过惊悚,此刻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想这二当家和马面真是半点关系都拉不上,黛眉斜飞,目如含雾,倒像是男狐精一般,偏偏邪气里还带着点正气,让人形容不出是什么味道。
她赶紧起身走到院门伸手去开门闩。
丁孝善药,苏希洵以前常来这里挑拣合用的药材。当时不设院门,可以随意进入。如今不过来了个女人就变了样子,让他等得十分不耐烦。干脆撩起下摆,直接飞身跃入场院里去。
一眼就看见宁非站在门口拉门闩,更生不忿。他在淮中京初见她时,就觉得这女人生性懦弱,与他很不对盘,今日再见,更是觉得她改变了丁孝的处事法则,令人生厌。
宁非听到衣袂响动的声音,回身一看,原本在院外的男人正站在场院中央,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瞪着自己,神情上满是不乐意。
苏希洵再不乐意,一点礼仪还是有的,说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到这里挑几味药草就走。”
宁非与苏希洵曾有过一次面会,可惜光线昏暗,苏希洵看清了她,宁非却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当此时,她看这个男人既是山寨里坐第二把交椅的,不好违抗,更何况她也没有能力违抗,于是赶紧避进自己的屋子。
她如今对这座山是抱持了敬而远之的态度,那日雨中观景,事后悔之不及,如果当机立断扭头就走,断不会生出许多事端,只可惜悔之晚矣。
苏希洵先到风房里寻了几味风干药物,又到场院里挑了一些,用皮囊分类扎好。临走时看到宁非所在的屋子,房门虚掩,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自己带叶云清离开淮中京时,曾经配了一小瓶调气补血的药物给她服用,如果按时服食,如今身体当能大好。可是适才看时,分明是印堂灰紫,唇色发白,不但没好,反而越发加重了的样子。
苏希洵好奇心起,将药囊挂在场院的椅子上,提步推门走进宁非所在的屋中。
宁非惊愕地从床上站起,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他进来作什么。眼见这男子进来之后盯着她左看右看,就是不说话,弄得她莫名其妙里夹杂了忐忑不安。
苏希洵的目光让她直觉地想起“不怀好意”这四个字,真个是像盯上了青蛙的毒蛇,看上了小鸡的老猫。
不能怪宁非太过被害妄想症,实在是环境陌生,再遇上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想要安全过活实在是太艰难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事事都要靠自己,只有万分小心才能确保平安一路。
以前所看案例,有的姑娘遇到恶人,不先考虑退路就口出恶言,说要报警要报复,或者是激烈反抗激怒了恶徒,结果最后不是被弃尸荒野就是被大卸八块。眼前这人看起来还算斯文,至少没有满面横肉相,但并不代表他心理状况就很正常。宁非可好好记得呢,《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暴力起来简直不是人。
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不动声色,开始仔细思考对策。
苏希洵哼地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宁非沉默地想,她都尽量不动声色了,居然还是被看出来了吗?
苏希洵半眯起了眼睛道:“倒是个有点胆色的。”
宁非绷紧了心里那根弦,直觉地觉得自己这回遇到了天敌。丁孝曾经对二当家推崇备至,说山上大当家时常遭人挑衅,二当家却是没人胆敢不服的。究其原因,是因为挑衅了大当家的权威还能死得很愉快,而挑衅了老二,那就是想找死都没有门路。难怪淮安国里关于他的传闻会那么多,若是在她前世那个环境,这种人会在同业里混得风生水起,随随便便就能阴人阴到阴沟里,而被阴的还会以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后的依靠。
苏希洵往前走来,微弯了下腰,捉起宁非的手腕。她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下恶心没有甩开。眼见他只是将四根手指托住手背,拇指按在关脉上,稍微放下心来。可是这触觉,凉冰冰的,没有人的体温,就像是被一条铲头花皮的毒蛇缠绕在手腕上一般。
苏希洵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她,直直看入她眼睛深处,过了盏茶时分才问:“你似乎很厌恶我?”
宁非礼貌地笑笑:“哪里哪里。”
苏希洵道:“你的脉搏很快。”
“是吗?天生的吧。”
“……”
苏希洵说不出地烦闷,和宁非说话就像打在棉花里使不出力气。不论如何挑衅都不见惧色,不单是惧色,连惊讶、愕然、愤怒都没有,难不成还是个木头人不成。
苏希洵看着宁非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偏偏就像欲拒还迎的歌伎。
他偶尔会下山,有时候会到烟花之地。那里是逢场作戏的场所,他在里面舒心惬意,如鱼得水。只有在那种地方,才能真正脱离了责任,忘却了日常烦心事,不用再想着与j商尔虞我诈的事情,不用再想着哪批货能下手而哪批货是难啃的骨头。
歌伎们施展浑身解数,只为讨得恩客欢心,有时候为了提高身价,不惜使出毒计踩在姐妹头上。人生百态就在那种场所里尽展,有的人看不透,有钱便去那里寻欢作乐,一朝沦为街头乞,便是前恭后倨的好戏连台。
苏希洵喜欢挑一个角落坐下,点上一壶小酒,慢慢品上一夜,单看那些粉黛钗环之下是如何丑陋的面目。
苏希洵只会在遇上女人时才表现得尖刻恶劣。他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不过无关紧要,不改变也没关系。
他不是在黑旗寨里长大的,曾经是岳上京苏氏宗家这一辈的嫡子。虽是正妻所生,可父亲偏爱二房妾,对他和母亲向来不闻不问。母亲过世后,他随叶云清一起上了黑旗寨,至今已有十年。
那日在徐府见到宁非,知道是徐灿的二房已生不悦。而后得知她居然让叶云清与她共卧一床,更是认为此女水性杨花不是好货。前几日大雨那会儿坚定了想法,试问,有哪个女孩儿家会呆在那种地方,还看得津津有味一般。
此际,他心里生了鄙夷,冥冥中冒出捉弄人的恶劣想法。忽然伸手托住宁非下颚,不待她反应,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压住她,看着她乌亮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光彩,然后噬咬一般地亲上去。无声地舔舐她的唇线,描摹精致的唇形,染得上面一片亮泽。
宁非如遭雷击,她从没有被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并且是不带尊重的亵玩。这种感觉令人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可是挣扎不得,苏希洵的力量大得不像人类,直长的腿压制了她的下半身,单手控制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她腰下。
半晌,苏希洵笑眯眯地抬起头,看着身下人煞白的脸,问道:“喜欢吗?”
宁非死死地瞪着他不说话。
真是无趣的反应,苏希洵想。院子里传来有人推门的声音,然后听见丁孝在外面大声问:“咦,今日怎么没上门闩?”
苏希洵想了想,还是把宁非放开了,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丝毫不乱。宁非的头发都被他压散了。
宁非坐起身来,沉默地整理头发。
苏希洵看着她也站起身,走到屋角找到脸盆,一路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深觉无趣,不由问道:“就这样算了?”
宁非就着脸盆,狠狠地吸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地漱起口,拉开门往外面喷出去,差点射到往这边走来的丁孝。丁孝叫道:“你这是干什么,漱个口都能漱出杀气来!”一看苏希洵居然在宁非屋里,又道:“老苏,你过来是找药的吗,我今日采回几种稀罕物。”
苏希洵扫了他一眼,扭头不语。过不多时忍不住又去注意宁非。
宁非此时已擦干净脸,把门拉得大开,往外面走去。
苏希洵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就这么算了?”
【夫唱妇随好恩爱】
21
苏希洵将药囊背起,看见宁非转头向厨房去了,而丁孝一脸不明所以然的样子,不便多言,拱手告辞而去。
宁非想,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不论到哪里都有渣男的存在。先是一个徐灿也就罢了,那是江凝菲惹下的麻烦。这个苏马面,简直不可理喻。她不一会儿找了把砍刀出来,丁孝一看她目泛凶光的样子,想起那日雪地相遇,她一人一马在前,数狼尾随在后,也是这样气势汹汹的,心里突的一跳忙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宁非看见苏希洵已经不在,冷笑一声:“放心,我不是去砍人。只是这栅栏可以不要了。”
走出院子的苏希洵只觉得背后一阵寒风吹过,顿时起了层麻麻的鸡皮。
丁孝道:“没有这栅栏,以后又是人人可以随意进出。”
“没有这栅栏照样可以随意进出,并且进来了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干什么干什么。”
“想干什么干什么……”
“而且影响也不好。”
“影响不好?”
“还是拆了吧,家里都没柴禾了。”
忙碌了一整个晚上,苏希洵好不容易终于将案台上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对外面说道:“事情办完了,上来领回去吧。”不多时便有人从竹阁下跑上来,推开门口,将案台上的文书匣子搬了出去。领取文书匣子的使者下了楼,树丛间就有黑衣侍卫跟着他往下山的路去。过不了多久,这些文书将会从水道运往岳上京,直接入宫递呈御览。
这样的生活不多不少,已经过了十年。
十年前,他还是苏家里可有可无的一员,空有一身本领而无处可用。叶云清算是他秘密的朋友。如果让族里知道他与皇族有关系,或许不会遭受到那样的事情吧。可是正因为这样,苏希洵从不让叶云清公开与他的联系。他不愿意自己的朋友也成为那些人利用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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