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 狂言千笑 狂言千笑第10部分阅读
宁非 狂言千笑  狂言千笑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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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 狂言千笑狂言千笑 作者:未知
宁非 狂言千笑 狂言千笑第10部分阅读
个汉子再强,脚程也及不上马匹。
她说完,骑上丁孝的卷毛黑,掉头似要返回山上。
与她说话的汉子狠狠咬牙,说道:“妹子安心上去,我替你下山。”
宁非回转骡头:“你的脚程可及得上马匹?”
“虽然相去甚远,但黎守三愿意奋力一试。”
宁非仰头望天,忽问道:“此处关隘叫做什么?下处关隘叫做什么?”
“此处名曰松树门,下行半里就是下水獭。”
宁非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话音方落,卷毛黑突然撒开四蹄,从山道上奋力跃下。
黎守三见状大惊,急切间探手去取宁非,哪料到她居然身子一歪,倒卧于卷毛黑的身侧,晃眼间从他身边掠过。
宁非大喝道:“枣子跟上!”枣红马无人骑引,跟在她后面起步奔跑,
阻挡在山道上的三脚竹马虽有半人多高,但那主要是为防山下的突破,卷毛黑算是骡子里的神骏,临至三教竹马前奋力跃起,硬是跨了过去。枣红马身无负重,瞬间跟上,速度奇快,端的是如影随形。
几个大汉初时因心有愧疚,对于宁非的突破反应不及,他们哪里知道那一番对话的末尾,宁非字句诛心,都是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等她冲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忽有人发一声喊:“她过去了!”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手忙脚乱地举起报警铜锣,空空哐哐地一通狂敲起来。
这就是山下的第一个关口,因为有阿刚的腰牌让他们放松警惕,过得算是顺利,下两关必不好过。
宁非不知道她这样会引来什么后果,她的身份本来就够尴尬的了,弄出这场乱子,她的立场肯定更尴尬。据说山上纪律严明,肯定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也许抛山,也许沉塘,阿刚爹能不能得救还不确定,她自己没救了却是确定得了的。不论在哪个世界,宁非总是为自己找麻烦。但是她认了,这样的人生充满了危险,随时面临绝境,会被大多数人评价为不幸的人生。可是宁非觉得,如果不这样就不是她了。
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告知丁孝后立即离开,连给山上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什么事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自己认识的人死去,今后肯定不会幸福。
胡罕是下水獭口的关长。下水獭将近平原,因坡头连接平原部分形似正在潜入水下的獭头,故有下水獭之称。黑旗寨中,各个山头各有山长,山上山下则分有关长。从山地进入平原的关口乃是最被看重的要冲之道。接近山脚的关长必须每年一轮,以防混入j细内外接应。
胡罕接任下水獭关长之职近岁,年中就要交接述职,值此时节更为小心谨慎,不愿出任何问题。他听到松树门关口的锣声立即从树屋里出来,看到自家弟兄都在关口前严阵以待。
松树门据此约有半里余,锣声穿透层层叠叠的灌木枝叶,从上往下传来,而人声隐约模糊不能辨知。过不多时,终于看见狭窄的山道上,一个女子纵骑狂奔下来,身后紧随一匹红马。
众弟兄大喊道:“停步!”
宁非高高举起阿刚的腰牌,仿佛那就是圣旨纶音,大喝道:“松树门示警:松树门混入j细,山上内乱,着我下山通报二当家!”
众人先是一愣,宁非已经擦身而过。
胡罕忽想到“上当了”,连喝:“扯紧绊马索!扯紧!”
空荡荡的绊马索刷一下从地下弹起,在半空里绷得死紧,绳索上的灰尘在阳光下抖落,恍如消散的金粉。
如果再早一线光阴,宁非就是落马摔伤的下场。
然而,晚了毕竟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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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主板烧了,花了我七百大元,哭泣……幸好硬盘没崩,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本少奶奶是身兼拯救地球及传播河蟹文明的宇宙霹雳无敌大螃蟹愚蠢的地球人啊你们如果胆敢看文不留评绝对会遭到本河蟹夺命连环钳的】
本期送上有爱读者张小橘童鞋绘制的“苏奶娘的潜伏初体验”一图,张小橘童鞋同时还写了一篇搞笑番外,以阿刚为主角,描述其监视宁非一日生活的无厘头文《怪女人行止观察手记》,附上链接地址:
【隔山相望人不识】
叶云清憋闷了好久,终于能够长出一口气,他看着属于禁军的紫金色旌旗没入了浓密的丛林小道里,转回头来,看向自己的弟兄们。比起岳上京那种地方,还是黑旗寨适合他,这边才像是人呆的地方。
黑旗寨和皇家禁军,就像泾水与渭水,旗色分明互不交往。他远远看着苏希洵率了一队人马在另一边等候,策马迎上,大笑道:“弟兄们,叶云清我回来了!”当真有“胡汉三我回来了”之猥琐气势。
他策马行到近前,双目胶凝似的黏在苏希洵身上上下打量,终于咧嘴一笑,张开双臂在马上给他来了个凶狠的拥抱。
苏希洵显然是被他的怪力弄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挣扎开来,叶云清出清霉运一般舒眉展目地说道:“还是雁过山好,在那倒霉地方简直把我嘴巴淡出鸟来。”
苏希洵才道:“我以为你很是失望,回到这个只有臭男人的地方。”
叶云清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那边还都是臭女人呢。”
苏希洵问:“据说陛下要为你指婚,派了一堆彩描卷轴,你看得乐不思归。”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连京城三大名花的尚坤将军独女都位列其中任你挑选,你居然还嫌不满意?做人不能太离谱,否则会遭天打雷劈啊!”
苏希洵带来的十数人都是各山头的山主,对叶云清的身份知根知底,听闻两人的调侃,哄然大笑,连连咒骂叶云清做人太离谱。
还有人说:“二当家身在千里之外,京城里面什么动静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连陛下派给老大的画轴里有什么人都打听到了。”
叶云清道:“他要是没有这点能耐,能当上咱山寨的老二吗?”
苏希洵微微一笑,一马鞭抽在马臀上:“你才是老二。”老二这个词语在许多地方都是骂人的黑话,指的可是男人身上的某部分器官。众人听到都乐了,赶紧拍马跟随上去。
叶云清目光锐利,在人群中发现一个黑面汉子,惊奇道:“习黑,你不是回家讨老婆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黑面汉子脸上微红,干咳数声没有说话。
旁边有与他交好的男人替他道:“那婆娘嫌他皮黑貌恶,跟一个小白脸跑了。”
叶云清同情道:“这样也好,省得拜过堂后,给他戴了绿帽子。”
众人均忍笑不言,追在叶苏二人身后快马加鞭往山上赶。奔过一程,叶云清发觉无人答话,后知后觉地道:“莫非……被我说中了?”
“老大英明!习黑与她拜了堂,不过月余,就与那婆娘和离了。”
“真是岂有此理!”叶云清大怒。
“老大莫气,那婆娘自知理亏,嫁妆都没带走,还白白赠与习黑良田百亩,自愿为他修缮祖坟。”
叶云清想想,叹道:“习黑,你多结几次亲,定能赶上京城首富。”
“老大你瞎想呢,再结多百次亲,也不够京城苏家九牛一毛。”说到这里,那人忽觉说错了话,赶紧对苏希洵道,“是我错,突然就提起那一家了。”
苏希洵笑道:“你还当我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吗,哪能一听到那一家就火冒三丈的,以前是我沉不住气,现在你们放心说话就是。”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苏希洵又补充道:“这些话也就只有我们几个时才能说,大家都是一拨上山的,都算知根知底。对外,我是不愿意使人知道我与那家有关系的。”
“晓得,二当家放心。”
山风拂面,充满松脂的馨香。叶云清浑身舒畅,正是一行人正到近山,忽闻密林里隐约传来兵刃交击之声,叶云清抬起手臂,身后诸人立时抽紧马缰,驻足于当地。
众人仔细倾听辨别,不片刻都了然地笑了:“看来是自家兄弟在做营生。”于是复又前行,再过了将近一里,声音越来越大,其中不乏呼喝之声。
叶云清询问地看向苏希洵,苏希洵答道:“今日从雁首山上派了一队弟兄下来,领头的是牛大壮。”
叶云清露出怀念之色:“许久没有见他,这些日子他可有闯祸?”
苏希洵叹道:“牛大壮长进了,但是山上却多了更能闯祸的人。”
“哦?”叶云清疑惑地问,注意到身周诸人相顾窃笑,更是疑惑。
其中一人说:“老大你都不知道那人在山上有多么风光,咱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山上,吓得多少弟兄屁滚尿流。”
叶云清转向苏希洵道:“你又招纳哪位高手前来助阵?”
“没有。”
“既然没有招纳高手,怎会将山上儿郎吓得屁滚尿流!”
苏希洵直直地看着叶云清,良久不语,最后总结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回去见到人就明白了。”
一边说,众人一边穿过一片格外茂密的阔叶林。百年树龄的雨林榕枝干粗大,横出半空的枝桠挂满络腮大胡似的根须,叶云清拨开气须,战场展现在眼前。
不能不说此处是十分利于埋伏的要地,选在此处伏击,证明带队的牛大壮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不过此刻战局已定,被劫的商队不过苟延残喘。
叶云清一看便知商队是从山岳出发前往淮安的,车厢翻侧在地,一些不甚结实的木箱碎裂,散出川中所产的麻纸来。叶云清看向苏希洵:“这批货该不会是你特别指定的吧。”
川中麻纸价格高昂,所用材料乃是川中独有的亚麻,揉搓成细丝后在丝网上慢慢积淀,揭下来时柔如布帛,韧不能撕。众人都知道苏希洵有那么一点儿小毛病,遇到文房四宝就会心痒难耐,故而叶云清有此一问。
苏希洵道:“麻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正说着,身后诸人奇道:“怎么丁家老大也下山了?”
苏希洵定睛看去,果真见到了丁孝。他记得自己签发下山文卷时,写明了下山人数,现在居然多了个丁孝,不知道是谁偷懒没来,或者是山上戍守疏忽大意,没有清点人数,不论事实真相如何,都在说明一个问题,寨中纪律需要再度提上日程了。
话说丁孝站在战场外围观战,自己并不出手。这个商队比起以前所见商队人数众多,并且重金请了山岳金钱镖局的总镖头压阵,的确是难啃的骨头。两拨人马相遇才顿饭时间,商队半数人染血,而黑旗寨寨众身上也血淋淋的不好看。
只有在有人出现险情时,丁孝才出手相助,或是于远处投石扰敌,或是干脆出剑近身截杀。他是旁观者清,往往出手必有伤亡。偶有镖师不胜其扰,返身前来狙杀,都被牛大壮怒吼着驱赶寨众前来截击回去。
他专注地观察战场,忽觉得浑身不对劲,往异常处看去,方知居然是叶云清与苏希洵一同回来了,正要出声招呼,见到叶云清挥手阻止,对那边点头,继续默然旁观。
叶云清怪道:“将近一年没见到丁家老大,怎么觉得他变化颇多,现在连神情都温柔多了。”
一人哂道:“家里娶了女人,能不温柔才怪,都透出水来了。”
叶云清大惊。
苏希洵别他一眼:“回去还有你更惊怪的事呢。只希望你得知真相后,不要对丁孝痛下毒手。”
“我和他无冤无仇,亲近还来不及,怎会痛下毒手。”
苏希洵没好气地道:“世上就是有好人,别人给你戴了绿帽子还在感恩戴德的。”
习黑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气不通畅,呛得脸都黑里透出血红,苏希洵闭嘴不提,他算说错话了,谁让习黑也是个被戴绿帽的。
一行人正替习黑感到尴尬,从西山下水獭处遥遥传来告急锣声,引得众人抬首张望。
狭窄的山道将至尽头,两面高耸的古木枝叶忽然尽去,宁非终于脱离了山地密林。自此而下再不是狭窄兽径或是阶梯,都是泥土坡道。
眼前顿时开阔,面前是道十余丈的矮崖。宁非临崖勒马,极目眺望,断崖处往谷间平原方向一片开阔,浓绿的树冠连片,如同起伏厚重的波涛。她看到崖下不远处的林荫间偶有杂色衣角出现,听见兵刃交击之声。
身后追兵不少,与骡马速度相去甚远,被她远远地落下,犹自不甘心地追赶。宁非忽而一惊,听到后方有马蹄足音,显是那些人披挂上马追赶过来。
她再换一次坐骑,空出了卷毛黑,用力一抖缰绳,枣红马撒开四蹄从土坡上奔下。此际视野开阔,她纵声大喊:“丁孝!”
丁孝身处战场外,一干人等叮叮当当的打得甚为热闹,他恍如不闻,不时拖出战场里受了重伤不能动弹的汉子,就地施救。不一会儿,也有寨众自觉在他身边围起一道人群,阻止乱事殃及到他。
丁孝正为一个伤员捆扎布带止血,忽听有人在叫喊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分辨不清从哪个方向传来,傻愣愣地左右顾盼。
对面的叶云清道:“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丁孝的名字?”
从人答曰:“老大您没听错,是有人叫他呢。”
叶云清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听到的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老大,的确没错,丁大哥家里养了女人,他偷偷跑出去大半年,带了个伶俐妹子回家。”
苏希洵不解地望向下水獭方向,疑惑道:“没有下山文书,她是怎么下来的?”告急锣声一阵响过一阵,苏希洵大惊道,“莫非是一路闯过来的!”
叶云清愣了片刻,惊喜之极:“丁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找了位女侠上山么。看他性子柔柔弱弱的,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不过不管怎样,能够一路安然闯关至山下,可见此女武艺高强且耐力惊人,以后可培养为我黑旗寨一大战力!”
苏希洵听他越说越离谱,尤其自己还是知道事实真相的,暗忖:“老叶妄想症越发严重,得好好治治。”又想,“听声音很像是那个女人,但就凭她那样子……不可能的吧……”
道路好走,枣子不断加速,到后来,几乎四蹄离地一般。宁非身体紧贴马背,眼前一花,再度从空阔的山道进入平地的密林。她纵马往声音传出处驰去,终于看到正在四散奔逃的商人,然后是携带不及而散落地面的货物,于是到了黑旗寨寨众与镖师打斗的地方。
地上倾侧的马车与货箱造成了一定的阻碍,宁非稍微放慢速度,快速地扫视战场,复又叫道:“丁孝,再不出来就死人了!”
丁孝终于看到了她,大惊失色,眼见一个镖师似乎将她认定为女匪,举刀要砍,失声叫道:“小心!”
宁非拨转马头,脚踝扣紧束于马身上的布条,右手所执长弓恶狠狠地挥出,抽击在镖师的脸颊上,辟啪的清脆嘹亮,宛若抽了人家一个大耳刮子。
镖师眼前顿时黑暗,被抽得昏头转向。他长这么大,规规矩矩的站马步练膂力,好不容易成了独当一面的镖师,可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诡异的兵器,宁非手中长弓尚未上弦,弓身硬木是直愣愣的挺着的,比起金环砍山刀尚要长出一臂以上,一次抽击就把人推出了攻击距离。
宁非不敢多趟浑水,眼前这群野男人们是打打杀杀的行家,在他们面前,江凝菲是个规规矩矩练骑射的丫头,宁非自己也只有头脑和反射神经比较好使。绕指柔能够以柔克刚,靠的绝对不会是硬触其锋,而是要审时度势,避免以己之短遇敌之长。
她看准了乱斗间隙,策马一步步往丁孝处靠去,一边喊道:“阿刚爹遭了金线大王的咬,你快回山上!”
在场众人无人不识得阿刚爹和宁非。带队的牛大壮尤其对宁非倍感亲近,他挥舞大刀,连劈两个要去找宁非麻烦的镖师,叫道:“宁妹子快带丁大哥走,这里不需要他了。”
丁孝看向地上躺着的五六个伤员,顷刻里感到难以决断。金线大王之毒极其特殊,被咬者能活半日左右,他此刻离去,阿刚爹或许能够得救,但地上这几个伤员如果不能及时止血,结局如何也很难说。
苏希洵显然是理解了事情的,暂时将看到宁非的惊讶压下,对那边道:“你回山上,这边有我照顾。”
在宁非驾马从茂密的林木枝叶里冲出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一条美丽的锦鲤冲破了平静的水面,再一晃眼,绚烂的画面消散,而她破出茂叶时断叶纷飞的景象犹如刀刻似的,深深留在了脑海里。
手腕忽然一紧,苏希洵看向身边的男人。便见叶云清双眼紧紧盯着向丁孝靠近的女子,难以置信地问:“苏二,莫不是我眼花了,那不是徐灿府上的江凝菲吗!”
丁孝得了苏希洵的话,心中安定,看到宁非已到近前下马。她将卷毛黑和枣红马的缰绳一并交给丁孝,说道:“今日我闯了大祸,继续留在山上恐会给你添麻烦,不如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此番下山,宁非本来还是想要回去的,但是越发的没有再回去的念头。在马背上,各种念头飞转,她其实想了很多。黑旗寨比淮安要适合她,这里的生活轻松愉悦,可是偶尔有几道怀疑的目光窥伺在侧,让她无法生出在此久居的心。
既然到了这样一个时代,前世那种平等自由的生活是远离了的,就连想要随心所欲地四处流浪也不可能办到。那么退而求其次,她如今想要的生活至少是没有阴谋诡计打压排斥的。离开黑旗寨,继续往山岳的方向走也好,继续在深山老林里徘徊也好,如果运气好,也许会找到远离郡县的小村小落。树挪死,人挪活,她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丁孝先是不能置信所听到的话,继而震惊生怒,不等宁非松开缰绳,一把抓住她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非面觉得危险愈来愈近,有忧色地往西山上看,快速说道:“你快些回去,阿刚爹等不了人。卷毛黑和枣子现在累了,你最好换一匹马回去。”
说完,宁非用力抽出手,往一辆停靠在战场外围的马车靠近,丁孝大喊:“那边危险,你回来!”
【衣带渐宽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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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主意打定,哪里是几句话就能够拉回来的,她避让过几对打斗正酣的人,从地上一具尸首手中抢过砍山刀,两下斩断马车束具,卸下车辕,翻身上马。
地上四散着商队的物件,不乏行囊包裹,手中长弓就近挑起一个包袱,心想不管里面有什么,如果能有点安身碎银也好。
新得的大棕马虽然精力充沛,可是早被惊吓得精神紧张,忽有人骑上背去,顿时激发了压制已久的野性,不耐烦地人立而起,猛甩头要把缰绳束缚都撇去。宁非牢牢夹紧马身,待它前蹄落地,长弓扬起,松开的弓弦如同马鞭,抽击在马股上。
丁孝叫道:“宁非,回来!”
叶云清再无怀疑,将苏希洵用力一推:“苏二去将她追回。”
苏希洵道:“你自己为何不去?”
叶云清下得马来,抽刀出鞘,向苏希洵摇头苦笑道:“我虽想去,奈何马匹疲惫不堪,追不上她。”说完扑入战群,如饿虎扑羊一般,砍瓜切菜地解决起犹自顽抗的镖师。
苏希洵看看宁非离去的方向,又看向丁孝附近的伤员:“目下救治自家弟兄为要务……”话方到此,思及宁非下山通关过隘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停下说话,回头吩咐随他下山的人说:“劳烦你们先去照顾他们,我去去就回。”说完打马出队。
宁非已驰出里许,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她找到的这匹马是商队中最为矫健的棕马,身高腿长胸脯壮硕,比起她自己的枣子略有胜出,惊奇下回头张望,茂密丛林的错落枝叶中隐约可辨一人一马追在她后方。宁非快马加鞭,仍然无法脱出他的追逐范围。
苏希洵眼见已经看到宁非的人影,却是短时间内无法跟上。
他此时从后向前远望,宁非驭马的姿势看得格外清楚,她体瘦身轻,帖服在马背上格外契合。趋马很有讲究,岳上京富贵大户会将幼年孩童送入少学,其中一门课业就是专门学习御马之术。有的人终身不知法门,不能与马匹合二为一,在马试中落后许多。
苏希洵此刻看去,终于知晓宁非与他先前所想有那么大的差异。在他的常识里,将军府上的妾,应当是弱不禁风,时时等着要人保护的。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在前,让他追赶不及。
叶云清所乘的马连日负载,疲惫不堪,他自己所骑的也是自山上骑下,好不到哪里去。
还没追得上人,速度就渐渐慢下来。他叫道:“你停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宁非一听是苏希洵的声音,终知身后追着她的是什么人,更不愿意停下。说到底,她在山上住得好好的,丁孝操持家务十分利落,寨众对她大都很友好,没事做什么要离开。究其原因,十有七八是因为这个品性恶劣的男人。想到那个令人浑身颤抖的强吻,宁非气得有口说不出。是可忍孰不可忍,遇到一个徐灿已是够了,她可不想终生笼罩在渣男的光辉下。
苏希洵见她不但没停,反而快马加鞭,道:“你若是不停,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宁非暗忖:“莫信他信口胡柴,他现在都追不上了,等会更要落后,要不客气什么的是万万不能。”再不频频回头目测马速,只一心一意地趋马向前。
如此才过了盏茶时间,宁非觉得蹄音越来越远,暗想都到这个程度了,苏希洵应该到时候知难而退了吧?
她松了一口气,放松了姿势从马背上抬起上身,却在回首张望时惊得倒吸一口长气,那一瞬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一分惊恐略有慌乱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总之脚都发软了。
原来苏希洵下马而来,他速度快极,足下一点便飞出丈许,随即再度跃起,正是穿林过叶,片尘不能沾身。不片刻即将自己马匹抛在身后,而那驯良的坐骑不离不弃地追随在他后方。
宁非看着他越追越近,所想居然是《天龙八部》书中所述的一段故事,那正是段誉与木婉清回大理的途中,路遇“穷凶极恶”云中鹤,云中鹤爱慕木婉清美貌,追在两人身后,不论木婉清如何趋马疾驰,就是无法脱出,只见“大道上一人一晃一飘,一根竹篙般冉冉而来。”
如今情形,她虽未入书中故事,却在书外见到了如此相似的情形。只是苏希洵绝对不会像云中鹤那般是因为贪慕女色而来,也不是“一根竹篙”,倒有点像是……
宁非一晃神,苏希洵的身影已然不见。忽的棕马吃痛一般往侧旁一倾,纵声长长地嘶叫出来。因是被宁非随手牵来的,这匹马身上并无固定身体的束带,宁非被它狠狠地甩离,犹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转瞬之间,她被抛上丈许高空。
身体失重的感觉让人头晕目眩,宁非心想,这回该不死也要重伤吧,也许摔折脊椎今后就残了,若是摔折颈椎或是来个头破血流的,更是干脆速死。但是心底犹有强烈的不甘,求生是本能,在她身上,这种本能更加强烈。什么也不做就死了,绝不是她能忍受的。
瞬息之间如同经年,她眼见那匹棕马似乎拌到了什么,膝盖软倒,向前翻滚,从那处滑出老远,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眼前情景被一些枝叶遮挡,如果能够抓住那些阻碍物,或许不用死得很惨,就算受伤都不会是下肢瘫痪之类的。
她蓄势待发,腰上忽的一紧,似被什么柔软事物缠住。只见一墨青色的布带缠卷上她的腰部,宁非还没想到那究竟是什么,猛的被那条宽厚的布条向后扯去。
再回神时,宁非已是在一棵巨树上,繁密的枝叶遮掩了地上的景物。
身后柔韧温厚。
她醒过神来,胸口紧绷得不行,至此终于知道自己逃无可逃。
苏希洵的呼吸扑在她发髻间,一只手臂横过她腰前,墨青色的布带垂落在树干上。苏希洵平定了呼吸说道:“树上危险,你如果不想掉下去就不要随意乱动。”
至此境地,宁非知道自己终于还是逃不过了,从午时就紧张焦虑的心情松懈了,方才经历的险境才在她身上显现了出来。刚才被抛在半空时,该如何阻止自己下坠都在脑海里重复了几遍,可是现在尘埃落定,反而后怕上来了。
身体似乎是在发抖的,宁非看着眼前的景物变得昏黑,似乎透过枝叶的阳光都变淡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略侧了头,贴在苏希洵肩前晕了过去。
苏希洵感到她的头叠在自己肩上不动了,微皱了眉,将她换一个位置想要跃下树去,发现人是昏过去了的,他呆呆抱着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最后看到手上还拿着腰带,无可奈何叹口气,单手将宁非抱紧过来,往上提了提,觉着手臂里的那具身体很轻很弱,心里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搂紧了人,身子向树枝外倾侧,坠落下去。繁密的枝叶在身边刮过,他都用身体遮挡了,所撞上的细小横枝尽数震断。他在半空中轻轻地翻了圈,稳当地落在地上。
乌翎马走到他身侧,垂头站在一边。
苏希洵将马上厚毡铺到地上,又把宁非扶坐上去,靠在一棵树干上。他半跪在旁边,探手去查她鼻息,虽然微弱,并不紊乱。他稍放心了一些,看着手中墨青色的衣带,再深深地透了口气,站起身,将散开的外袍系紧。
手边并无合适的药物,地上潮湿得很,根本不适宜久留。他将人抱起,骑上乌翎,纵马回去。
叶云清好不容易看到苏希洵带着人回来了,远远的,看见他骑在乌翎上,怀里抱着人,于是松了口气。可是等苏希洵走进了,却见他面色并不好。叶云清奔过去,抓住乌翎的缰绳问道:“怎样了?”
“昏过去了。”苏希洵答道,将宁非递给叶云清,自己才下马。他看了宁非一眼,似乎想做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往受伤弟兄休息的地方走去。
此刻战局已定,苏希洵所带的人与牛大壮的人合流,砍瓜切菜般将一干镖师制服,押上战利品,呼喝开道上山去。这些镖师都不会被放过,性命是无碍的,但是却要被押在半山腰,做两个月的苦力才被放走。
雁过山在这一点上很有声誉,不杀俘虏,更懒得拿普通镖师去要求赎金。要求赎金太麻烦,动辄等上半年一年,且容易生出变故,于是很早之前,苏希洵就提议以苦力代替赎金,让他们在山上做一些开山辟石或搬运货物的苦力,等他们活着回到家乡后,就会“不遗余力”地为黑旗寨的邪恶恐怖添油加醋。
苏希洵一边为伤员用药止血,一边止不住的思绪在往外飘。想些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有过去的,也有不久前发生过的。一幕幕的乱人思绪。
牛大壮站在他身后赞不绝口:“二当家,你疗伤越来越利落了!”
苏希洵回过神,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自己的手好像自有意志似的,将正在治疗的伤处包扎得妥妥帖帖,技术与速度似乎尤胜从前。
他站起身来扫视四周,问道:“叶大呢?”
“先回山上去了。”牛大壮奇道,“老大走时明明跟你说了的,你不可能没听见吧?”
听见了,但是从一边耳朵进去,从另一边耳朵出来。
苏希洵头疼地捂住额头,心想自己这可不对劲,幸好没有遇上什么紧急事情,否则多耽误事。他看向牛大壮,问道:“有水吗?”
“啊?”牛大壮愣了片刻,连忙答道,“有啊有啊。”递过一皮囊的水来。
苏希洵接过,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沁凉的泉水让他冷静下来,仍觉得不过瘾,干脆提高过顶,余下的水都倒在了头上。
如果在一起劫道的时候,苏希洵和一干弟兄没甚差别,于是众人看到他这样的动作并不惊奇,而是鼓噪着叫嚣起来,豪气冲天一般的感觉。只有牛大壮看到他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问道:“二当家今天好怪异,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你才怪异,平时都不见你有这么细心的。”
牛大壮后语不搭前言地道:“你轻点塞木塞,要是把水囊口塞坏了,我怎么向宁非妹妹交待。”
苏希洵正要将水囊递还给牛大壮,闻言问:“又关宁非什么事?”
牛大壮往那匹枣红马一指:“这是她骑下山的马,水囊自然是她的了。”
苏希洵像被雷劈了一样,伸出去的手不自然地一松,牛大壮还没接到手,水囊就掉在了地上。
回到山上正是深夜,丁孝屋子周围飘着浓重的药味,屋里不时传出阿刚的低泣。苏希洵将乌翎拴在一棵树上,走了进去。只见床上躺着阿刚爹,仍然人事不省,但胸口气促地起伏着,至少还没死。丁孝忙得焦头烂额,不断支使旁人帮他去地窖或风室中找药。
苏希洵走到床边,拍拍阿刚的脑袋,说道:“坚强一些。”
阿刚从床边抬起头来,泪汪汪地看着苏希洵,哽咽地问:“我爹是不是救不会来了?”
苏希洵说道:“你如果想继续留在室内,就别说话,要是说话扰了我们的事情,我就把你赶出去。”
阿刚闻言,再不敢说话,只紧紧抓着他爹的衣角,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丁孝感激地看向苏希洵,他是忙疯了,连劝慰阿刚的时间都腾不出来,苏希洵一来,三两句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
苏希洵道:“你太心软了,再遇到这种事,能威胁的就威胁,威胁不了的就武力排除。”
阿刚听到他这么说,抬起头来,眨眨眼间,大粒大粒的眼泪掉了下来。
丁孝汗了一把,这么禽兽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再怎么说,阿刚是担心他爹才这么伤心哭泣的,不是有意干扰,他怎么忍心赶人。
苏希洵接过他手中金针,说道:“你煎药比我行,施针由我来,药物就拜托你了。”
丁孝大喜道:“如此甚好。”
阿刚止住了哭,茫然地看着苏希洵掀开被子,将他爹扶坐起来。他爹的上衣与长裤都被丁孝除下,身上涂了延缓毒性发作的药物。丁孝回来得晚,金线大王的毒蔓延至全身,治疗十分不易。苏希洵将粗细不等的金针分拣开来,一针一针的落下。按捻揉转,浑厚的内力顺着针尖迫入阿刚爹的|岤道。
天渐渐亮了,丁孝将苏希洵推出屋子。
里面传出阿刚的哭泣声,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能够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
雁过山破云矗立,山上的阳光格外清澈明朗。值此清晨,朝阳的红光灼得人眼睛疲累,苏希洵站在丁孝屋前,不言不语地揉着眉间。
丁孝站在他身后道:“你也累了,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苏希洵站在那里,有些事情想问他,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之觉得这是让人尴尬的。
丁孝忽然走了,苏希洵回身看见他是往厨房那边去,不多时拿了个葫芦瓢来,里面是清澈的泉水:“你累了一夜,连一口水都没喝。”
苏希洵接过瓢子,咕嘟嘟地牛饮了进去,速度太快,不少水沿着下巴流下来,沾湿了衣服。
丁孝轻松地笑道:“真是亏待你了,昨天走了一整天的路,回来还如此消耗内力,居然连一瓢水都忘了给你备。”
苏希洵喝完,将瓢子塞回丁孝手中,鼓足勇气问:“你和……宁非是什么关系?”
丁孝眨眨眼睛,“啊”的低叫一声,之后十分懊恼地道:“你该不会也听信了山上的传言吧。天,谣言止于智者,我一直相信你的品性。”
苏希洵道:“这么说没有关系?”
“你以为能有什么关系,人家是徐灿的二夫人……前二夫人,我在他府里盯那么久,她如何爱慕徐灿我都是知道的。现在虽然随我上山,但时时郁郁寡欢,还是想着那个男人吧。”
苏希洵蹙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这么想的?”
丁孝连连摇手道:“哎哎,二当家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以前不都向你们表明心迹了吗,我心中的那一位,一定要身体健壮,能耐得了翻山越岭的生活,能与我一同攀山找药,能与我一同孝敬父母。宁非人是挺好的,不过我觉得她是那种兄弟一般的好,更何况她是那样的身体,我想照顾好她都有心无力。”
苏希洵说道:“她的身体是得好好调调,你医术太糙,这段时间先在我那里照顾着吧。”
【杀鸡拔毛不作声】
26
且说叶云清昨夜将宁非带回山上,感慨良多。他没想到才离了几个月就重逢了,当初想是后会无期因此念念不舍,现在居然同在一山,并且她似乎和丁孝相处甚好,让他放心不少。
当日在徐灿府上,叶云清多次听闻下人在背后诋毁,还曾见过银林公主对她施虐,而徐灿被蒙在鼓里,不但不帮她,反而责怪她不懂事。那时候叶云清气坏了的,离开时最担心的莫过于她会被一直欺负下去,那样的人生未免太过悲催。在山下时,多次听到丁孝喊她宁非,起初以为是情人间的昵称,牛大壮居然也叫她宁非,叶云清方知原来是她抛弃了江姓,自此后只以宁非为姓名。是想要改名换姓重新做人吧,叶云清想想觉得一定是这样的,嗯,一定是重新做人。
她离开了那个狼窝虎|岤来到了雁过山,有他这个当大哥的在,不至于让她受欺负。谁敢欺负她,叶云清冷笑,联合他与苏希洵之力,定能灭得那人哭爹叫娘。再怎么说,江凝菲对他有大恩,先前不辞而别实在心中怀愧。
回到山上,暮色沉沉,他与苏希洵共居的竹楼漆黑一片。看到那片地方,叶云清肩膀都放松下来,这才真正是回到家的感觉。他走上去,让人将桌上壁角的灯烛都亮了,才将宁非放到床上。
灯光下,看清了宁非的脸色,比之在徐灿府上还要糟糕几分,并且额上满是虚汗。丁孝在给阿刚爹拔毒,苏希洵上来后也要到那里去帮忙的,黑旗寨虽有八大医怪,可惜山头太多,每个山头分一个都嫌不够,此际想从别的山头调人过来,奈何天色太暗,行走不便。
所幸上山时苏希洵说过于性命无碍,等一个晚上应该没关系的。叶云清想到此处稍微安心,正要从床边离开,忽看见宁非醒了过来,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
叶云清倒吸一口气,他第一个感觉就是心虚。要怎么跟她解释自己的身份?他可记得还在徐府时,她曾用黑旗寨的牛头马面来吓唬秋凝,由之看来,她必定是对黑旗寨心存反感的。
两个人木头般僵持在那里,盏茶时分过去,叶云清终于觉出情形不对,宁非虽然是看着他,却没什么表情,似乎不认得人。
他试探地叫了几声,没反应,正想她莫非睁着眼睛睡觉,宁非忽然低低地呻吟起来。叶云清着急地问:“很难受吗?”
宁非模糊地回答:“衣服……湿了……难受……”
叶云清想也不想地探手伸进她颈后,触手处是湿淋淋的一片,不知道出了多少汗,急得站起来:“这可不成,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干衣。”
宁非人虽然昏沉,理智还在,说道:“我不要你的衣服。”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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