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 狂言千笑 狂言千笑第19部分阅读
宁非 狂言千笑  狂言千笑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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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 狂言千笑狂言千笑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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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怎的未曾听说。这是我‘大雁过山’、‘大拔毛寨’里的宁非,统领十山六洞的射艺师傅,放干净你的嘴巴,莫要含血喷人。——当然了,我自知道大淮安国的金枝玉叶最拿手的便是含血喷人、仗势欺人。”
叶云清很是护短,之前听说俘获了银林公主,就想先把她扣下来好好气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嚣张跋扈。他生怕掌管山上财政大权的抠门苏为了一点儿赎金就将人放回去了,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将宁非教授射艺的事情挑开了讲。
苏希洵哪能不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瞟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对。
银林公主回过味来,叶云清所说的宁非是射艺师傅令她大为惊讶,不由尖叫:“江凝菲,你是他们的骑射师傅?你居然把徐家箭法传授与这帮匪徒吗!”
这个最后进来的男子比起前一个尚要高出寸许,面色白润、轮廓分明,脸上挂着不以为然之色。而看他对宁非的态度,却是把她当做自家人了。
宁非缄口不言,对苏希洵道:“你叫我来是要辨认女俘的身份,现在我辨认完了,可以走了吗?”
叶云清道:“宁妹子,这便是你的错了。咱们做山贼的,自然要快意恩仇,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当日我在徐府养伤,见你百般退让,这个金枝玉叶不但不知足,反而还屡次用那下作手段折磨于你……”
苏希洵皱眉打断道:“下作手段?什么下作手段?”
他以前听过徐府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时以为银林不过就是逞诬陷嫁祸之能事,至于用“下作手段”折磨人,还是首次听闻。且他因治伤之便,曾大致看过宁非身体肌肤,除却狼爪刀剑之伤外,并无鞭笞痕迹,还以为她在徐府上不曾吃过皮肉之苦。
叶云清将银林那时如何用一双筷子戳刺宁非咽喉之事详细说了,又道:“我们这些大老粗,就知道明刀明枪的干活,她个皇家骨血,不见血却让人活受折磨的手段五花八门。徐灿那个笨蛋看不出宁妹子身上见血,便以为银林待她很好。幸好她逃得早,而且跑到咱们山上,否则再生受几年活罪,我看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银林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早先听说宁非在黑旗寨里,还带头阻挠蒋衡窃取情报事宜。当时以为宁非是被俘虏上山,原来她是自己上山的。此际看这两名出众男子将她一左一右护着,似乎格外重视。
银林不由起了下作想法,认为说不定就是因为她被这两名男子的美貌迷倒,忘记了身为淮安人的本分,以至于恬不知耻地通敌叛国。而正是因为她以色事人,才得到这两名男子的重视。
想到此处,银林越发露出轻蔑之色:“你身为徐家童养媳,入了徐家的门,就算死也应是徐家的鬼。公公婆婆怜你可怜,传授你徐家箭艺,乃是为了让你好好相夫教子,使得徐家儿孙不忘武将之根本。淮安养你育你,你应当常怀感恩之心,而你凭着半桶水的三脚猫功夫,居然也想以徐家箭艺献媚于山匪贼子。”
她本因被俘而惶惶不安,见到了故人,又是被她欺负得翻不得身的小丫头,于是旧时的气焰又稍微回来了。
想到通敌叛国是头一等的大罪,轻者腰斩,重者要受尽剥皮梳洗之刑,银林眼神越发亮了,手脚恢复了点儿气力,在椅子上坐得直了,一双含怨带怒的眼睛直刺向宁非:“你不想想自己算是个甚么东西,就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尚不能反抗我手下两名粗使老妪,他们为什么就宠得你上了天去。要不是因为你以身事人,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宠幸于你!也只有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山匪把你当个宝贝,否则以你的姿色怎可能活得如此舒畅。”
苏希洵气得都笑了,他回过头去对宁非道:“真不知你以前是如何受得了的,”说到一半转向银林,“‘死也应是徐家的鬼’?‘以身事人’?”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不再发话,然而那一身森冷的气势,便是连反应慢人一拍的牛大壮都起了好大一阵寒战,更何况是没见过凶徒险恶的银林公主。
她犹自强自维持尊严,挺胸抬头:“凶什么凶,你一个大男人除了会以武力吓唬我们,还会做什么。”
牛大壮这个实心汉子听不得银林口出恶言:“闭上你的狗嘴,不许对我家二当家放肆。”
银林公主愕然,想起黑旗寨二当家就是恶名昭彰的“苏马面”,当即愣神在椅上。苏马面不是长着一个马脸吗,苏马面不是面目可憎吗?怎会生得如此……她心中越发惊惧,面色青白,连牛大壮说她是“狗嘴”都忘了反驳。
宁非郁闷无比,低声说了四个字。她虽然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烦闷,但在茅屋里没人说话,到底是落针可闻,连银林公主都听到了“跳梁小丑”四个字。她何曾被人如此侮辱过,一时间气得嘴唇都发起颤,原本被吓青的脸色憋得通红。
宁非站起身,对叶苏二人道:“把简莲一个人晾在那里不大好,我先回去了,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罢再不看银林公主一眼,在门口提了一盏气死风灯,径自走出去。
说来也怪,以前在徐府时曾经深恨银林的劣行,也曾生出了报复之心。可是离开了那方小井一般的狭小天地,渐渐的心胸也开阔了不少。在这雁过山上不知不觉间半年已经过去,过去的事情淡忘了不少。现如今,她真懒得再在那种人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走出十余丈,忽然觉得有人跟在后面,回头打灯一照,见是苏希洵追了出来,他跟在她身后两步处低着头不说话。
宁非停下脚步,他也停下来,愕然地看着宁非,脸上十足不痛快的神情没能及时收回去,给宁非逮了个正着。
“怎么,谁给你找不痛快了?”宁非很少见他喜怒形于色的时候,觉得甚为有趣,提起风灯往他脸上照。
苏希洵扭头偏向一旁,伸出手把风灯推过一边:“谁,说我不痛快了。”
宁非耸耸肩,继续走她的路。果然没走几步就听到他闷声说:“你不觉得气愤?”
“啊?”宁非停步回头,“你这问题真怪,我为什么要觉得气愤?”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徐灿。”
宁非愣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扯到那边天去。听他继续道:“若是我处于你的位置,以前被她欺负,今日易地而处,一定会想要以牙还牙。可是我看你好像无关痛痒似的,不会是还记挂着徐灿,所以给他这个面子吧。”
宁非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这算不算是吃干醋?可是有这么吃的吗?
【分流合击之】
47
宁非左右四处地看了一圈,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在附近,只好提着风灯说:“附近高来高去的众位好汉,宁非有话要与二当家说,你们能闪远点儿就闪远点儿,免得二当家回过味来杀人灭口。”
她站在那里等了片刻,只听林间风声飒飒,苏希洵莫名其妙地瞪着她。她咧嘴一笑,将苏希洵拉入一丛湘妃竹间,扯着他在地上坐下。
山上无人清扫,地上铺了厚厚的竹叶,这几日又没有雨,半是湿润半是干燥的。
宁非把风灯吹熄了,林间星光淡淡,只能隐约看到苏希洵的轮廓。看不到人就好办了,不会觉得面皮薄说不出话,于是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苏希洵可不知道宁非对于等下要说的话有多么害臊,他安静地听着,低着头抚弄地上的竹叶。
“你是希望我把时间花在那女人和徐灿的身上,还是希望我把时间花在你的身上?”
苏希洵睁大了眼。
他和宁非表白之后,弄不明白两人算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过上类似老夫老妻的生活,宁非虽然在行动上表示出接受他,但是语言上一直暧昧不清,甚少甜言蜜语。
苏希洵和宁非都是没谈过正常恋爱的初哥初姐,思想又大异于常人,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可是现在宁非说的话似乎有点甜言蜜语的味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苏希洵没等理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当即接口:“当然是多花时间在我身上。”说完停顿会儿还补充道,“越多越好!”
“你现在想不想回岳上京,好好给你那些异母兄长们些颜色瞧瞧?想不想回去迫你父亲把那些姨娘们全部都休了?”
苏希洵的家世在整个山岳国都是有名的,但正因为是望族,他的母亲才会遭遇不幸。
苏希洵想了想,摇头道:“我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巴不得不用见那些人的恶心嘴脸。”他说到此处若有所觉,隐约明白了宁非的意思。
“你以前是不是也曾经想要狠狠报复他们一番?”
苏希洵想着,的确是这样,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山寨渐渐上了轨道,过去的事也渐渐地不再放在心上。人生短短数十载,幸福的时光何其短暂,他犯不着为那些人耗费时间耗费生命去对待。
“我是这么想的,做什么事情总得有个计较,什么事是值得耗费精力去做的,什么事是不值得花费心思的,自己都要有个底。”宁非很自然地靠在苏希洵身侧,一只手搭在他腿上,“我现在觉得徐灿夫妇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再被他们欺负上头,那我自然会狠狠反击。可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过去的恩怨而拿他们来寻开心,根本不值得。看见他们一次就生气一次,喝一瓮子鸡汤都补不过来,何必去自寻烦恼,把她随便塞哪个角落去长木耳就好了。”
苏希洵听到此处,想到叶云清衣服长木耳的典故,不由失笑。宁非的手软软地搭在他腿上,不上不下的,撩拨得他心里难受,为了维持他翩翩君子的形象,只好转移注意力地继续找话题:“徐灿现在是找上咱山寨来了,算不算是‘欺负上头’?你舍得狠狠反击吗?”
“我现在拿徐家箭法来帮你练匪,你说算不算狠狠反击。徐灿要是知道,气都被气死了,说不定还会骂我是妖妇,懊悔当初没有把我杖毙在徐府里面……啊!以彼之技还施彼身,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够损了,你居然还不知足?”她大为不满,报复性地抓住他腿上的肉用力拧了一下,手感劲道,并且还不会反抗,妙趣横生。
苏希洵僵直老半天,再也隐忍不住。反正夜黑风高无人见,他二话不说,往宁非腰下一托,将她放到自己腿上。
若是寻常妇人遇此动静,必然扭捏羞涩,欲拒还迎。可宁非干脆舒舒服服地倚在他胸前,一只手臂揽在他肩膀上,安静地不动弹。
苏希洵因为徐家夫妇的出现变得疑神疑鬼,又道:“你怎么不拒绝啊?”
“你是希望我大力挣扎、誓死不从,还是喜欢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那不就结了。”
总算平静下来没事了,苏希洵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宁非的肩背摸下来,时不时在她鬓角上亲一口。
“这么一说,你我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法都那么一致。”苏希洵满足地说。因为有家族中那档子旧事,所以他很快就理解了宁非不想见到银林的心情。然而理解归理解,宁非对银林放下了怨恨,他可没有。找个日子和银林详谈再说吧。
宁非被他顺毛摸得舒服,感慨地叹了口气:“别扭死了,我怎么看上你这样的人啊。”
虽然宁非觉得把时间和精力用在银林身上不如好好去训练十山六洞的山贼们,然而麻烦既然已经接入了山门,就容不得她日子安生了。
她大半夜里睡得好好的,被一阵急促的脚步惊醒,来人直到叶云清门前,急敲门口:“大当家,那个女俘咬舌自尽了。”
宁非听到惊得坐起,不过想了想,这好像和她没有什么干系,天塌下来自有叶苏二人撑着,于是又躺回去呼呼大睡。
苏希洵穿好衣袍开门出去,往宁非那屋一看,见没有丝毫动静,扯住那汉子往竹楼下走去。
银林确是咬舌自尽,她不知道宁非对自己的心思,想到自己落入了仇人手中,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越想越怕,待见牛大壮引了几个壮丁进屋来,立刻就想岔了,骇怕惊惧之下效仿节妇用力一咬……可惜她金枝玉叶的,力气能有多大,并且娇养惯了,很是怕痛。牙齿才入得舌肉半分,疼得她眼泪横流,牙齿再也合不下去。
苏希洵给她包扎了伤口,随口说道:“你这几天好生休息,等徐家军打到山门前时,我自会将你悬在山门上,让你夫妻相见。”
银林想到届时是在全军面前丢脸,死志又萌。
苏希洵临走时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想想宁非说的也对,和这种人怄什么气。她自己吓自己都快变成疯涎之症了。有这点功夫精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徐家军屁滚尿流地打回老家。
可他还有点不甘心。打趴敌人之后呢?
苏希洵阴险一笑,一石三鸟之计上心头。不如就在两军之前,当着那徐灿的面让宁非过门,一可以打击徐家军士气,“顺带”的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宁非成为他的人,“再顺带”的可以让宁非好好看看那男人的嘴脸,以后不至于再生出死灰复燃的情愫。
每名山长洞主手里都拿到了简易版的雁过山地形图,但是各个山长洞主手里 的图都不一样,因为上面圈出了不同队伍需要负责的战区。出于保密的需要,战区布置在彼此之间不能相互交流。
山兵山匪们分为了三部,一部负责后勤,一部负责远攻以扰敌耳目,还有一部才是真正的近战战力。
对于远攻一部,简莲和宁非采取了极端偷懒的做法,攻击定点、目标物定点。于是这群匪兵们在投入实战前,早就将射击仰角和使力度记得滚瓜烂熟,混了个熟能生巧。甚至为了预防忘记,简莲干脆在定点攻击处挂上从厨房处借来的松木砧板,上面用绿漆写明了注意事项。
经过了十余日的苦练,远攻部自这一日起陆续投入了各山战场的实战。
徐灿进入雁过山密林之后,终于陷入了被动。
先说银林公主被俘之事,因为远在广安郡之中,且又是皇族血脉被劫,这等丢入之事怎可能宣诸于众人之耳,戴熙写了八百里加急密报,就等着宫中的回旨,此事尚未传出城。何况徐灿如今在深山老林之中,交通大为不便,能保证粮草供给已是不俗的成绩,根本无心去了解银林在广安城里过得如何,是以尚未得知此事。
他的目标原本直指山岳设于此处的秘密大营,黑旗寨只是为他们声东击西之策提供了便利。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山寨后勤一部忙忙早已在每个山头的老林深处都设立空营,苏希洵这一策正是与曹操七十二疑冢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最为不利的就是,山路难行,所携一千战车被落在轻骑与精骑后面无法跟上,徐灿只好忍痛让战车队在地势平坦的河谷地带等候。
进入老林第三日,劳德所掌探马回报,在燕子岭发现炊烟。
无论哪支部署,一日两日可以不生火做饭,但三日四日之后,再多的熟粮也要耗光,想要长期不事炊煮,基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若是在平原作战,徐家军也许还能借助炊烟而轻易发现敌人踪迹。
然而现如今他们是在山中,还是在密林深处。
有诗云:“人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又有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此等山高水险之处,就算藏有万人大军,如果不到近处,根本无法发现炊煮的烟雾。尤其是有些山头直插云霄之中,常年云环雾绕,便是千里眼也不能看到云雾之上的山头是什么情形。
探马的回报让帅帐中人大喜,本以为要绕得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徐灿沉着吩咐参将劳德,从前锋营中抽调几个有丰富行军下营经验的校尉,随探马一同到炊烟升起附近秘密观察对方动静。
隔日,探马再度回报,果有军营毗邻山溪而设,皆因老林遮盖,此前才难以发现对方行踪。
徐灿在军中遇事都是谨小慎微,依然让那几个校尉好生观察。过了两日终于得了准信,说是那军营中人军容整齐,每日晨起分批在营内操演,之后环山越野,的确是山岳官军的做派。
在这一点上,几个有经验的校尉的判断丝毫无误,可惜他们哪里知道,黑旗寨的匪贼与其说是与山岳官军沆瀣一气,不如说是同处一脉。苏希洵既然打定主意要故布疑阵,叶云清自然派出了最没有山匪气质的后勤一部冒充为“秘密大营”的官军。一番做作之下,不容得徐灿不入彀。
他当即升帐议事,劳德为了抢头功,大力揽下马前卒的差使,愿率五千轻骑夜袭敌营。
那日恰是一弯新月挂天边,老林昏暗,劳德率前锋军包围掩杀上去,然而进入敌营才发现,居然是一座空营。
劳德这才惊觉中计。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部下探马连日打听查看,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空营了呢?
想要撤退已是来不及,夜空中飞矢如蝗,劈头盖脸地铺盖下来,顿时惨呼惊叫不绝于耳。半弯新月的光亮有限,每百支箭矢中才有五六支闪现微弱的反光,兵卒们刚开始根本不知道中了什么埋伏,到第一轮快结束时才有一伍长大喊:“建瓴箭阵,寻掩体!是建瓴箭阵……”才吼道一半,凄厉地惨呼一声,亦是做了箭下亡魂。
劳德大惊,淮安军将箭矢轨迹自高而下的箭阵统称为建瓴箭阵,这代表着敌人占领了制高点,箭矢覆盖面大,力度强,比平射难以应付三四倍上。
他大声呼喝“举盾,退出空营”,然而建瓴箭阵的优势巨大,山寨匪兵们使用的又是沉重的铜质三角簇头,淮安轻骑的藤盾根本无法抵御,笃笃之声依旧不绝于耳,不知多少藤盾被撕裂,多少士兵在箭阵中被三角簇头扎穿了面孔脑门,做了不明不白的战死鬼。
首战告捷之后喜讯频传,宁非与简莲的方法十分奏效,将敌人引入目标地点,由已经埋伏于高处的远攻一部射杀。这个方法看似愚蠢,毕竟箭手功力薄弱,无法应对战场上千变万化的形势,但是有苏希洵屡次临机应变地引敌入彀襄助,于是屡屡成功。
大胜后二日,徐家军又发现一军营,有了前一次中计的经验,徐灿等人此番更为谨慎,然而不由得他不信,新发现的军营里士卒皆饮酒作乐,似乎在庆贺大胜,且还有在整理箭矢角弓的兵丁。只见那成堆的箭矢尾羽多染血迹,可见是从尸体身上拔下来不久,这立即就坐实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是以建瓴箭阵逆袭徐家军的神秘军队。
逃得一命的劳德怒不可言,又请五千兵夜袭。他们这次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地接近之后,确实看见并非空营。可是正待一举杀入,再度挨了一顿如雨乱箭。
劳德手举钢盾,简直怒不可遏。他又中计了!这番箭阵比前一次要密集得多,一部分依然是从高处落下的箭矢,另一部分则来自于军营之中。
那些埋伏于军营里的匪兵们躲在钢盾下对外一通乱射,己方的箭矢遇钢盾弹开,可是敌方基本都是装备藤盾,无法抵御建瓴箭阵的速度与力量。军营里的平射箭矢虽然略逊一筹,但仗着距离接近,依然创伤许多猝不及防的敌兵。
随着一次次的作战,远攻部的匪兵们不断积累经验,又有源源不绝并且可以循环利用的箭矢为后盾,渐渐掌握了仰角控制诀窍,到了后来,根本不用等徐家军进入预定地点就可以准确定位瞄准。这正是以战养战的最佳诠释,只不过别人以战养战图的是物资装备,他们以战养战图的是经验手感。
对于前两次败北,因只是局部战,伤亡不过两千人,尚不能对徐家军造成致命的打击。即便是这样,军心士气依旧不可逆转地被挫折了。
尤其是劳德,他戎马一生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连对手的面都没见到,就连续两次被射得屁滚尿流。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他可是去夜袭的人,不是被夜袭的人!
徐灿痛定思痛,既然夜袭反遭伏,那不夜袭了还不成?
不数日,徐家军终于探得山岳一个运粮要道。徐灿大喜,与诸将商议后定下良策:其一,舍轻骑不用,改用重骑,因重骑兵铠甲坚厚,箭矢难以贯穿;其二,改夜间奔袭为白日设伏,便于发现敌方的反包围。
徐灿等诸将讨论之后,皆觉此策稳妥,正是破解敌方反夜袭战术的良策。
第三次交锋,徐灿尤为重视,出三千重骑兵,意图控制粮草要道,扼死秘密大营的咽喉。
劳德在上次夜袭中被射伤大腿,不得不在营前咬牙愤愤地目送重骑的离去。
徐灿终于再也无法平心静气,这次,这次该有所斩获了吧!
【日月可为证】
48
可惜徐家军善用正攻法,遇上阴人成性的苏希洵,老实人必定要吃大亏。
苏希洵等他那重骑队等得眼睛都快绿了,就连那所谓粮草要道都是叶苏二人合计之后安排下的。没等徐灿人马到位,道路上铁藜蒺、鹿角木、陷马坑等物早就层层叠叠。
话说苏希洵还带着宁非去参观了前期布置。宁非个人没有打过真正的仗,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大部分都是从小说里面认识的,以前看八毛钱一本的连环画册的时候,早就对铁藜蒺、鹿角木之类的古代布陷物充满了好奇,如今一看,心中连呼阴险。
这铁藜蒺就和布置在路面上的透骨钉似的,通体铁黑,不仔细看分辨不出,何况还是遍布落叶杂草的山野丛林之间。
就算鹿角木只是埋了一半在路面下,一部分叉出了地面,可是在战场上兵贵神速,马匹奔驰起来,就算一等一的好骑手又能顾得上多少拌马腿的鹿角木。
等待徐家军来到之时,马匹寸步难行,没过半日就有不下百匹战马摔折了腿。
不怪徐灿等人无能,实在是淮安国内平原为多,这些驰骋纵横几乎淮安无敌的骑手一旦入了丛林山地,就好像是进了迷宫。地利地利,什么叫做地利之便,为什么孙子兵法孙武兵法要把地利排到了第二位,为什么连nba英超意甲连打个比赛都要分个主场客场,地利的优势就表现在这里了。
重骑耐心渐失,兼且马匹摔倒必会惊动敌方,再又山地难行,干脆将战马集在一处由小队看管,余者徒步行上。
重骑兵所配皆是钢盔铁甲,普通箭矢奈何不得,所以也不怕敌人以箭阵偷袭。
他们这些日子骑马骑得厌恶之至,恨不能下马来活动活动双腿。正像现代坐办公室做得椎间盘突出的中年人们,宁愿能够站起来走个几圈再说。于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身负近百斤的钢盔铁甲,移动速度怎可能快得起来。
所谓的运粮要道在山的那一边,重骑兵们没有想到,苏希洵在那边已经命人堆起了十数个丈许高的荆棘堆。山中云雾环绕,湿气很重,植物难以燃烧,但若是浇上灯油,以剧火催之,虽然依旧难以引起大火,但必会造成浓重的毒烟。
等那群重骑兵们越过一座山包正向下行走,忽然迎面扑来一股浓密黑烟,苦臭无比。
待要转身脱离浓烟时,身上的铠甲成了沉重的负担,而风助烟势,转瞬之间包围他们的黑烟越来越浓密,如果不尽快离开烟区,就会生生被憋死。
他们顾不得铠甲贵重,一路丢盔弃甲,狂奔回山的那一端。可惜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一轮蝗虫铺面般的杂乱箭矢。
一个什长仰天苦笑,他曾是轻骑中屡立功勋的精英战力,因积功晋升至重骑卫,又升为什长。难道就要绝命于此吗?可是他真的不甘心啊,他一生之中堂堂正正地作战,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令人愤懑却无可奈何的景况——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一个,这就被迫得丢盔弃甲,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一个,这就要被射死在穷山恶水之地!
银林公主不敢再咬舌自尽,然而却闹起了绝食,连续两日只喝了一些米汁粥水,剩下的馒头熏肉都纹风不动地端了出来。
苏希洵闻知之后,只是略挑了挑眉,吩咐厨房的人:“别再浪费米粮,每日只给她小半碗冷水……”想了一下,补充道,“干净井水就好,别给山溪里的水。”
银林食不下咽,第一日是因为舌根剧痛,后来干脆起了绝食自尽的心思,想到绝食至少不会那么疼痛吧。刚开始肚子咕噜咕噜直响,的确十分难受,但是一想起进食时那种几乎能让她脑袋空白心脏剧跳的疼,她就坚定了信念。
如今既然落入了山贼之手,死亡比被他们五花八门的折磨要好得多吧。她想起在宫中被母妃杖毙或是用其他法子整死的宫女,就害怕得紧。以前看着觉得不怎么样,那是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疼痛难禁的感觉。自从她上次首尝咬舌之后方知,原来那么丁点大的伤口也能让人生不如死,那么杖毙会是什么感觉,被金针扎刺直至疼死又会是怎样的折磨。
漫长的时间里,银林躺倒在干草堆里无事可做,各种妄想开始滋生,甚至终于看到了面目狰狞血肉模糊的小宫女阴阴笑着地向她伸出了手,那一双手指尖上被插入了薄薄的篾片……
“啊……”她微弱地叫了一声,睁开眼睛。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缝投射到泥灰墙面上,她呆愣愣地看着,慢慢的,觉得痛快之极,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以前被杖毙在她手下的那些小女孩儿会是多么的怨憎她。
银林从来不是个软心肠的人,否则也不会以智取以势压,无声无息地把江凝菲从得宠的宝座上推下来。然而现在她是真的怕了,远离了她熟悉的环境之后,她这个公主其实什么也不是,她不认识这里的人,不知道这里的规则,甚至不知道被折磨会是如此痛苦 ,饥饿会如此让人无力。
小时候那么多嬷嬷宫女追着她吃饭喂食,那时候是多么幸福啊。
她略转了一下头,今日还是没有送饭食过来。头两日生了绝食之心,她的确做得很好,粒米未进。之后又是两日过去,厨房似乎没了心思给她送饭,日日只有半碗清水。
就算半碗清水也是远远不足够的,不知不觉之间,银林公主嘴角起了龟裂的干皮。喉咙里薄弱的黏膜因为干燥而粘连在一起,呼吸时的震动都让她痛痒难禁。她流着泪,口渴,好想喝水。
忽然之间门开了,银林抬眼看去,一个年轻人端着一个木碗走了进来,放在地上后没有说话,起身就要转身出去。
银林奋起微弱的力量,伸出手抓住了那个年轻人缠着绑腿的小腿,流着泪道:“再给我,再给我一点水吧。”
碗里还是只有小半碗,根本不够喝。
……
阿刚一脸郁闷地朝竹楼走来,半路上遇上从外面回来的宁非,这些天弓箭手们进入了真正的实战演练,逐渐从依靠宁非和简莲制定的数据里脱离出来,经验越来越丰富,手感越来越好,宁非和简莲依然少不得每天要出去一次,到练场里协助他们做战后总结,将有用的经验提炼出来广为传播。
宁非看到阿刚这表情就觉得好笑,阿刚有什么事情大都挂在脸上,熟悉他的人不用问猜都猜得出来。
“阿刚!”
“宁姐,”阿刚从郁闷里回过神,看到是她,连忙跑过来,帮她牵住马头。
宁非跃下马来:“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那位公主真麻烦,先是要闹绝食,现在又要喝水。可是二当家吩咐每天只给她半碗水的。”
“啊?她闹绝食?”宁非大惊。
银林公主上山之后,苏希洵因知道她们之间的纠葛,不想让宁非烦心,但凡不是天大的事情都没让别人报给她。至于绝食,难道绝食会是天大的事情吗?
阿刚点头:“不过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说没关系,尤其叶大还信誓旦旦地说她绝不了几天的,叶大说二当家有办法制得住她,再说就算她绝成功了,不用她照样能打胜仗。”
“她几天没吃饭了?”
“四日了。”
“今天多给她喝几碗。”宁非眼睛转了转,“现在先别给她,再磨她两个时辰耐性,晚上给她提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记住,是刚打上来的井水。”
苏希洵晚上回到竹楼后,还没见宁非,阿刚就先跑来告宁非的状了,末了还说:“二当家,你说气不气人啊,白芦明明告诉我的,宁姐以前被那个公主欺负得紧,我爹也是看到公主郡主什么的就浑身不得劲,说那些女人整人整得呱呱叫。可是宁姐怎么会对她那么手软,她要喝水就给水,还给一桶。我们寨子里不是讲究快意恩仇吗,不是讲究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吗,怎么能这样。再说绝食还是她自己愿意的呢。”
苏希洵愣了一下:“她知道她绝食了啊……”
“现在知道了。”
“然后让你提了一桶水?”
“是啊,奇怪的是,和二当家的吩咐一样,也是只给井水呢,而且是夜里刚打上来的。”
苏希洵噗嗤笑了:“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啊,真狠。”
阿刚傻了:“很狠吗?”
苏希洵笑得眼睛里亮晶晶的,怎么看怎么狡猾j诈:“是啊,非常狠。我得看看去。”
“看什么?”
“当然是去看那位公主啊,兵不血刃就让她绝食不下去,我们俩倒想到一块来了。”苏希洵道,“你不是说咱们快意恩仇吗,嗯,得把小非带上。”
如果不是银林公主闹绝食这么一事,宁非巴不得离这衰人要多远有多远,道不同不相为谋,管她这位金枝玉叶长得多么娇嫩可人,宁非看在眼里就只有两个字可以概括——脑残。
雁过山的井水说到底也还是雨水渗入地下形成的,从岩层下打出来,澄清得不见一粒灰土,饮入口中甘甜怡人。宁非前世时,水质大多被污染,喝什么都要烧过一遍,可是自从转世于此,尤其进了雁过山后,也就入乡随俗,常常直接拿水瓢瓢了就喝。
她预估着今晚必定有事,于是等阿刚晚上提水给银林后,就回窝里和衣睡下。没过多久,忽听到苏希洵在门外问:“小非,睡下了么?”
她精神一个激灵,立刻坐起来:“有事吗?”
“你不会现在就睡了吧,不是让阿刚打了水过去吗,你就不怕今晚出事?”
宁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过去拉开门,看到苏希洵和阿刚都站在外面。苏希洵笑得贼兮兮的:“怎么,做了坏事就想安枕高卧啊。”
宁非嘴角抽了一下:“你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苏希洵肃容道:“今夜月色正好,诚邀姑娘赏脸,与小生屋顶赏月,一述衷肠……”
话才说到一半,阿刚倒退了半步,如看怪物一般地看着苏希洵。
宁非也抽搐道:“您老今晚要一展春情请自便去,我想我果然是睡昏眼了,看到的一定是幻觉……对,就是幻觉……”
话说银林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傍晚时就把应得的小半碗喝空了,到了晚上依旧是口渴难当。突然间得了一大桶清澈甘甜的水,她喜不自胜,估摸着就算痛饮一番照样能够剩下大半桶水来,于是用空碗一碗一碗地舀。
夜里刚打起来的井水冰凉透骨,她腹中空空,但是抵不过喉咙里、胃里、肺里那火烧火燎的燥热,照着水碗大口牛饮,直喝了三碗才觉得呼吸恢复了顺畅。
堂堂一国公主何曾如此狼狈过,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水会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想起以前生活,她紧紧抱着那口破碗,不自禁地留下眼泪。
她真想念她的夫君,有他的爱护,没人给她吃过这样的苦头。现在他在哪里呢?她真的很想再看到他啊。
苏希洵拉着宁非来到屋外时,银林恰是蜷缩在墙角,呜咽成了一团。
苏希洵仰头望望天色,耸了一下肩,忽的拉着宁非飞身上了屋顶,在屋脊上铺了一块兽皮,拉着宁非坐下。
他虽然轻功了得,奈何带着个宁非这个白丁,弄出了些许声响。可惜银林公主在屋里哭得伤心,根本没有发现屋顶上来了不速之客。
苏希洵对宁非得意地咧嘴笑了。宁非被他拉着靠在身边,近距离看到这么滛 荡的表情,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越是相处,宁非越是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苏希洵。仿佛他白日间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一种固定了模式的面貌,而他本人实际上复杂得多。就比如现在,眼前这个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笑得白惨惨的牙齿都露出来了的男人,真的是那个阴险刻毒的苏马面吗?真的是那个让山寨上下信任有加的二当家吗?
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标准版的色中狂魔,根本不是白日里的正人君子啊。
苏希洵压住她的脑袋,小声道:“别出声,下面的人会听到。”
宁非也压低声音:“知道会被听到就放开。”
她正说话,脑袋后忽然被压了过去,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来不及发一声喊,唇上就被含着了,想要用喉咙挤压出反抗声音的时候,就被一条万恶的舌头堵了进来。
小人!半夜里把她拉到银林头顶上,难道就是为了做这等龌龊事吗!宁非气不打一处来,不等她多想,就被苏希洵紧紧地压在手臂里,亲得几乎窒息。
手臂身躯乃至双腿都被有效地压制住了,苏希洵在近身擒拿方面造就非凡,把宁非堵得动弹不得,只剩下于事无补的微弱挣扎,而且渐渐地没了力气。
半晌之后,苏希洵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人,宁非喘得不行。能把那么强悍一个女人亲成这样,他感到与有荣焉。
他这是策略性的追求。前一段时间明明憋得快把他好好一个男人都要废掉了,但是为了巩固宁非对他的好感,明确两人的关系,他步步为营地经营着。直到最近几日,终于能够确定了两人的关系渐趋稳固,他决定来个总爆发。
宁非眼睛里水雾泛滥,刚才那种不能发声无法挣扎的状态,消耗了许多体力。有点儿难受,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
隐隐约约地觉得,或许会在今夜……
苏希洵把她放倒在自己腿上,手臂枕着她脑后,低头在她耳边问:“不然咱们就在屋顶上办了吧。”说完之后,立刻拉远了距离,有些无赖地对她眨眼。
“……你,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无赖。”
苏希洵又在她唇角亲了一口:“在这里多好,天地为证,汲取日月精华。……怎样,从了本大王如何?”
宁非眼睛里所见,大片乌黑得不见底的夜空,寥落的星辰,淡色的弦月。被苏希洵遮去了一大块,低着头认真地看她。
【月黑谈情夜】
49【月黑求婚夜】
经历这段时日的考验,苏希洵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他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单打独斗、群殴群斗、走火入魔之外,内伤还能这样来的。
死硬地把宁非落在怀里,不等她置可置否,苏希洵又把她拉起来,隐忍不住地继续亲上去。宁非被他折腾得呼吸都快断了,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魔嘴里活着挣扎出来,再一看,方才看似稍微还能冷静自持的苏希洵,呼吸也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一双手臂牢牢地把她禁锢着,不让她有逃脱的余地。
宁非不由得有点害怕,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此刻云弥月晦星稀,正是杀人灭口恶人办事的大好良机,她用手抵在苏希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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