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纤纤的江湖 作者:嘉嘉默
正文 第 48 章
纤纤的江湖 作者:嘉嘉默
第 48 章
在冬日萧条的日光里，纤纤的梨花披风泛着冷冷的白光。小瞳亦步亦趋地更在纤纤的身后，微微垂着头，心底却开始了翻江倒海的纠缠。如同一团没头没尾的水草，拉扯出一根湿漉漉的藤蔓来，却终究只是一片苍茫。
她不是怕素素姑娘给小姐难堪，因为小瞳知道，小姐对那些冷言冷语不会在意，而且素素姑娘也不是喜欢阴谋算计的人。她是怕，怕素素姑娘将七年前的事情牵扯出来，而那些，又是他们所有人自觉烂在心里的禁忌。
连一向傲慢如公主，也不敢在主上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那是主上的伤疤，是禁区，是一触即发不可收拾的寒冬腊月。
先前，素素姑娘也会特别留意不提及这个话题，连素烟斋的牌子都想换掉。倒是主上开了口，说没必要兴师动众，小瞳却在那之后，从来没见过主上再看过这三个字一眼。
纤纤没有察觉小瞳的异样，一路上兴致倒也不错，时不时问小瞳几句府邸过去的事情。天边云卷云舒，纤纤的眸光清亮，仿佛一束璀璨的星光在深不见底的幽潭底部熠熠生辉。
“小瞳，主上一直在这里生活么？”纤纤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的。”小瞳的模样像是沉沦进更深的记忆里，她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主上十五岁那年，先皇派主上去一个地方取一株什么莲，我只是听以前府里的老伯说，那天，主上满身鲜血地出现在先皇面前，直到看到莲花交到先皇手里，主上才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别人问及主上那鬼神莫测的恶战，主上也只是笑而不语。不过，先皇却龙颜大悦，赐给了主上这座府邸，还有一把三尺长的宝剑……”
纤纤莞尔，“只有深入极凶极恶的不归山腹地，采寻得山上的千年雪莲来祭奠剑魂的皇子，才有机会成为帝魂剑的主人”，她依旧记得他说这句话时舒展的眉眼。
“为什么主上的这座府邸没有名字呢？”纤纤忽然问道。幕流景的府邸叫做“凤朔王府”，气势恢宏，简约大气。偏偏最应该有一个名字的地方却没有任何题字赐名。
“这个……小瞳也不知道。”
“小姐，到素烟斋了。”小瞳的一句提醒，让纤纤注意起四下的环境来。
清雅别致，虽没有霓裳宫落繁茂璀璨的花花草草陪衬出来的幽静安闲之意，却有一种独到的清冷，恰到好处，仿佛整个日子在这里都会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看着小姐对素烟斋的肃杀萧瑟没有丝毫的抵触，小瞳的心也缓缓安定了下来。在霓裳宫落、瑶扇院和素烟斋这三座院落里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就算是刚刚进入府邸没多久的小丫鬟心里也清楚，最好伺候的主子是霓裳宫落的西楚小姐，最骄横阴柔的是瑶扇院的歧越公主，而最清冷淡漠让人琢磨不透心思的主子，便当之无愧是素烟斋的素素姑娘了。
“主子，纤纤小姐她们过来了。”一个翠衣小丫鬟远远看见纤纤和小瞳的身影，立刻跑进屋里，对袁素素低声禀告道。
袁素素“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没有从书本上移开，声音冷淡：“你下去吧。”
小丫头低头出去了。冬日的夜晚来的早，连最后一抹单薄寒凉的夕阳都是奢侈，在暮色四合的刹那，便如同被墨汁染黑的绸缎，翻滚来去的都是化不开的清寒之气。袁素素便是坐在这样一个寂寥清冷的时光里，空气静谧地流动在她的左右，在她的眸子里化作了层层叠叠难言的哀恻。
直到听到门外纤纤柔软的声音轻轻响起，她微微才动了一下身子。夜色已经开始蔓延过来，素烟斋里的物景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在有些遍布清明的路上投下厚重浓烈的影子。袁素素没有燃灯，偌大的素烟斋就在这渐渐涌来的夜色里，越发变得凄凉孤寂。
纤纤好奇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问道门前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素素姑娘不在么？”
小丫头紧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不敢多言。小瞳皱了皱眉，刚想发难便被纤纤的一个眼色制止住了。
纤纤慢悠悠地环顾着四下黑夜笼罩的幢幢阴影，安慰她们似的说道：“没关系，我在这儿等等素素姑娘便是了。”
门忽然被拉开了，袁素素的脸色异常难看：“纤纤小姐倒是好人。”她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纤纤，却对身旁的丫头冷声说道，“掌灯。”
纤纤看到，那个小丫鬟依旧将头压得低低的，却如蒙大赦一般，急步进了屋里。
温暖橘黄色的灯盏终于燃起，纤纤几欲冻结成冰的心，也终于随着这点点的光泽暖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绸缎与冷月
更新时间2012111 16:16:48 字数：2133
袁素素的脾气并非来的毫无理由。
日落西山前，倾夜乘派人为她送来了一件桃花云雾烟罗绢裙，是北虞最好的制衣坊——“云烟坊”定做的。
袁素素知晓倾夜乘的用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旁敲侧击提醒他，他应该爱的是袁落烟，而不是一个从西楚远道而来的女子。主上和姐姐之间，怎可是一个陌生女子就可以轻易占据掉的呢？
倾夜乘是怕了，怕她会像沁水公主一样想方设法与南宫纤纤作对。袁素素觉得悲哀。
当初她和姐姐一起到了倾夜乘的府邸，他儒雅翩翩，她记得他如清亮山溪一般的眸光轻轻浅浅地扫过她。他唇边噙着一抹淡然优雅的笑，才华横溢的样子在袁素素的心底深深地烙下了一块遮遮掩掩的印记。
只是因为姐姐，他们出双入对，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一向反对袁落烟身份的赫连太皇太后也禁不住赞叹他们站在一起耀眼的光芒。她不需要他的愧疚和感激，她不需要他远远观望的照顾和关切，这些，难道他不明白么？！
纤纤回望着袁素素乍然崩裂的寒冽之感，心底还是轻轻地荡漾着一层好奇的苍茫：“素素姑娘。”
袁素素垂了垂眉眼，似乎有些疲惫：“进来坐吧，外面冷。”
小瞳紧紧跟在纤纤的身边，偶尔抬起头来望一眼袁素素的目光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直到坐定，纤纤这才发觉得有些过分凄清冷寂。纵使她淡泊悠然气定神闲，纵使她可以独自一人傲然于世，可这素烟斋的寂静，却像一排排细小而不易察觉的针芒，在她的心底落上了一层浅薄的晦涩之气。
“素素姑娘，你找我来是何事？”纤纤的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阵悲悯，她不动声色，却开始怀疑一些原本深信不疑的事情来。
袁素素凉凉一笑，伸手指了一下桌子上摊开的一本书，答非所问地说道：“闲来无事只能读一些诗书……我和姐姐自小在北虞的花外红楼上长大，日子清苦卑微，呵，自是和你们这般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同……”
小瞳用力地攥了攥手指，指甲深深陷进了白皙的肌肤里也浑然不觉。这一刻，她像一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紧紧盯着袁素素苍白浅薄的红唇，生怕一不小心，便是一场摧枯拉朽的劫难。
袁素素自顾自地说着，并没有察觉小瞳的不安。她时不时抬眸望着微怔的纤纤，眸光也显得分外落寞：“纤纤小姐，你有没有不顾一切地爱过一个人？不管他做过什么，爱着谁，不管他的生活距离你有多远，你都不会在乎。只是因为你喜欢他，就想把最好的自己、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看。只是，他却不爱你。”袁素素泛着泪水光泽的眸子里缓缓漾起了一个悲哀而无力的笑，“你的付出与心意也随着这三个字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将那当成关心，看成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可你终究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去作茧自缚，是，是飞蛾扑火。可除了努力让主上爱上我，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你明白么？！”
说道最后，袁素素的整张脸在油灯的光芒里变得惨白惨白。空谷幽兰袁素素，倾国倾城袁素素，而眼前的这个因为爱情受尽折磨的憔悴女子是那个曾经温暖优雅风华绝代的女子么？纤纤的心里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
“我爱主上，就算这是一场历尽千辛万苦的折磨！南宫纤纤，你呢？你告诉我，你有这么决绝地爱过一个人么？！”
“素素姑娘……”袁素素的反应有些激动，她脸色苍白，眸子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真如一只扑向灯火的飞蛾，在拥抱火苗的那一刹那，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纤纤不着痕迹地制止住了小瞳将要说出口的话，她淡淡地垂了垂眸子，秋水潋滟中似乎有微微的波纹不动声色地层层荡漾起来。她有那么决绝地爱过一个人么？如袁素素一般，如苏叶一般，义无反顾地赔上所有来惊天泣地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纤纤站起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素素姑娘，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南宫纤纤！”袁素素猛地站起身来，目光逼仄，“既然你没有那么爱主上，为什么不肯把他还给我？”
“还？”纤纤不由得凝起了眉，“素素姑娘，你知道的，感情之事是勉强不来的。”
袁素素微微一愣，却在须臾间挽起了一个怆然地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反过来追究一些无用之事。素素姑娘，我先告辞了。”纤纤转过身去，推开了寒意凝重的楠木门。
身后的人儿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一阵低旋而过的夜风迎面吹来，纤纤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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