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青伶 作者:琴挑
正文 第 102 章
青伶 作者:琴挑
第 102 章
青伶猛地愣住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嘴唇抖着:“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滚,永远别回来,滚哪!”
小喜儿喊道:“滚就滚!小爷我还不原意搁这阿臢地儿待着呢!”说完,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青伶猛地反应过来,一边叫着一边追了出去:“小喜儿,你给我回来!回来!”哪里还见得到小喜儿的影子,青伶从门口儿走回来,越走越觉得步子重,越走越觉得心寒。在小喜儿身上,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寄托了所有的希望,希望他能有朝一日成为京城最红的角儿,贵妃醉酒他是京城数第一。可没想到,到底还是难逃一个情字。孙家财大势大,怎么能容许一个戏子败了孙家的门风?他和她注定是个情劫啊,如果不赶快阻止,恐怕到最后又是一段孽债。
小喜儿一夜都没回来。
青伶想他又没地方那个去,能跑哪儿?叫胖子儿子他们找了一大圈儿,自己又出去寻摸了半天,到了半夜也不见他的影儿。青伶越来越担心,一宿都没合眼,就怕他出了岔子。到了第二天清早,一开大门儿,才发现小喜儿坐在大门口儿,又冷又冻地打着瞌睡,脸都没了血色儿。
青伶赶紧把他叫进屋,把他衣服脱了捂上棉被,给他灌了热水瓶塞到被窝里,又把他的脚放在手里搓了半天,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小喜儿心中感动,叫着师傅,给青伶赔礼,说不该说那种不孝的话。
青伶帮他掖好被子,“算了,我也不会跟你计较。喜儿,你得老老实实跟我说,你和孙家小姐是怎么好上的,好到什么地步了。你可知道,这不是小事儿,孙家有背景,真要发现自己家女儿和一个戏子好,肯定会要了你的命。”
小喜儿嗫嚅了半天,才把经过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到孙府家赶堂会,小喜儿因为坏了肚子上茅房,回来的时候,远远见虹门边儿坐着个女孩儿,独自在那发呆,好奇就过去看了看。那时他并不认识孙小姐,孙灵儿对他隐瞒了身份,就说是孙府的侍女,小喜儿虽然见她穿着不俗但也没多想,两个人就攀谈了起来。因为年龄相仿,小喜儿又跟青伶走南闯北的,长了不少见识,肚子里又挺多货,给她讲了很多有趣儿的事儿,又新鲜又新奇,十六岁的女孩儿,很少出家门儿。孙家别看做洋人生意,可对女孩儿管得却严,尤其是三哥孙权文,认为女孩儿就该读书明理,因此给她请了老先生,整天学习琴棋礼乐。老先生满脑子道学,孙灵儿学得无趣,可也没办法反抗。本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过,没想到三哥把这变成了社交场合,请了一大帮子她不感兴趣的人,说些他听不懂的时事政治,生意名利,孙灵儿觉得郁闷,听戏的半途就跑了出来,一个人闷闷不乐。
孙灵儿正是怀春季节,看到小喜儿,心就怦怦直跳。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同龄的异性,又是俊朗的翩翩少年,姑娘的春心就萌动起来。又见他自由坦率,知道的新鲜事儿又多,只觉得跟他在一起有趣,因此两人分别的时候,倒依依不舍起来。小喜儿留了小庆喜儿的地址给她,又把自己经常唱戏的戏园子也告诉了她,让她有功夫来戏班子玩,来戏园子听戏。
后来小喜儿登台唱了几次戏,每次四小姐都寻了借口,跑到戏园子听他的戏。越听越是喜欢,对小喜儿的心更添了一层爱慕,私底下和他来往得多了起来。只是两个人也知道身份悬殊,不敢明目张胆的交往,所以十分注意选时候地点,因此青伶没能立刻就发现。等到青伶发现的时候,两个人的感情已经深厚了许多,更难分舍了。
青伶听小喜儿讲完,心里越来越担忧,原来以为两人不过是初识,那就还能撂得开,可是现在看来,情根深种,若想立刻就拔除了,恐怕要伤肉动骨了。
小喜儿拉着青伶的手,眼里流露出恳求:“师傅,别把我们分开好吗?头一遭儿真心喜欢一个人,想陪她一起高兴,不想见她伤心,我以前只知道戏,唱戏就是全部,可现在我知道了,这世上,还有我更喜欢的东西。师傅,戏我想唱,她,我也放不开。”
青伶听他说得伤感,感到万般无奈,握紧他的手劝道:“师傅能体谅你的心,可是师傅经历的比你多,知道这情是世上最令人着迷,却也是最害人的东西,不能轻易碰,碰了,就得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你和这四小姐没结果的,即使我不反对,孙家那道坎儿你能过得去吗?过不去!而且还要撞得头破血流。林师傅的事儿你也知道,为了情,他后半辈子都要在床上过了,你想像他那样吗?”
听青伶这么说,小喜儿沉默了好半天,“可是,我放不下她……”
“放不下也得放!喜儿,师傅花了这么大心血在你身上,虽然我们名为师徒,可我是把你当亲弟弟看,甚至是亲儿子看,你若出了事,我活着就没了指望了,你忍心这么对师傅吗?”
小喜儿不说话,青伶又继续说:“听师傅话,跟她断了吧,啊?”
小喜儿一下坐了起来,悲戚地喊道:“师傅,不能断啊,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什么?!”如五雷轰顶,青伶愣了好半天,“你,你真是糊涂!如果孙小姐平安还好,若是有了意外,孙家能把你活活打死!”
小喜有些害怕,可是立刻又说:“如果她真有了我的骨肉,我就娶了她!”
青伶气得打了他一个巴掌,小喜儿捂着脸,手足无措:“师傅……”
青伶气急:“别叫我师傅,孙家要是能让你娶,我就叫你师傅!”
小喜儿垂下头:“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她没事,若有事……不能有事啊……”
小喜儿看着青伶脸上凝重的忧色,才知道自己一时疏忽,血气方刚干下的事,真的是错了。可是他喜欢她是真的,想娶她也是真的,他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小喜儿知道该跟孙灵儿断,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情丝三千丈,相思万古长,绕得纷乱,缠得折磨,情根深种,无论如何是不舍得斩断拔掉了。今天以后,两个人私下里又会了几次面,在强大黑暗的现实压迫下,只能偷偷体会这来之不易的甜蜜和幸福。
没想到,青伶的担心还是应验了。
过了一段时日,孙家来了人,一进门儿就揪住小喜,二话不说就绑了走。
青伶和马班主栏不住,问他们凭什么抓人,带头的哼了一句:“凭什么?凭我们是孙家,凭他一个下贱戏子想攀高枝儿,凭他把我们小姐肚子搞大。不抓他抓谁?抓去了,不打断狗腿,要了狗命,咱们爷是不会罢休的!”说完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人抓了小喜儿就走了。
马班主急得要命,问青伶是怎么回事。青伶把小喜儿和孙家小姐的事说与他听,马班主急得热锅蚂蚁,叹道:“我还以为这孩子是个有定力的,能不被情困住,没想到还是栽了进去……现在,该怎么办啊?”
青伶咬了咬牙,对马班主说:“我一定想法子救他,不管什么代价,一定得让他活着出孙府!”
马班主看看青伶,心中一惊:青伶是打算拼命了,为了小喜儿,他又想再一次把自己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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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青伶换了件衣服赶到了孙府。
孙府的下人都认得青伶,一看是小庆喜儿的杜班主来了,没耽搁太多时间,立刻就通传了主子,因此青伶没为叫门烦恼,孙权文就叫人把他带到书房。
孙权文的书房很大,青伶一进去就像是进了古董店。屋内的角落和架子上摆满各色的青花瓷器,桌上放着自鸣钟和火煤筒,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件件都是艺术珍品,若要仔细看起来,起码要看上一天。青伶无心欣赏这些,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孙权文才悠闲地端着小手壶儿,背着手从门外踱了进来。
青伶马上站起身迎了上去:“孙爷……”
孙权文摆摆手,唤来仆人又重新换了杯茶,“杜老板请用茶,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昨儿才从南方运来的,刚开包,您有福先尝了。”然后拿眼角瞟着青伶。
青伶无奈只得把茶一口气喝光,放下茶杯刚要张口,就听孙权文笑着说:“杜老板还真心急,这么好的龙井,您一口气都干了。好茶需品,像您这么牛饮,可不是糟蹋了这茶,和献茶人的一片心吗?”
青伶知道他清楚自己的来意,可是说了半天始终就在这茶上打转转,不提重点,明明就是故意拖延,小火儿慢炖,于是自己也压了下浮躁的气儿,打起十二分精神,同他周旋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说道:“茶当然是好茶,只是茶再好,也要看品茶人的心境,有心了,即使再劣的茶,也能满口留香,无心了,再好的茶,也是寡如清水。孙爷的茶当然是极品的,只可惜选错了品茶的对象,献错了喝茶的人。”
孙权文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笑开了,“杜老板的意思……您是无心的了?”
青伶拿起茶杯看了看,发现这茶杯也不是现世之物,也是前朝的古玩,“孙爷,青伶有没有心,还得看您的意思,您让青伶有心就有,您让青伶没心就没有,怎么着就看您的一句话。”
孙权文不答,站起来,走到古董架前,从架子上捧下一只八爪青龙彩釉把玩着,“您看我这么多年来收藏的瓷器,字画,西洋玩意儿怎么样?”
青伶瞧了瞧他手上的彩釉,说:“孙爷虽然是和洋人做生意,可是对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敢怠慢一分一豪,青伶佩服。不过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孙爷也是经常行善的善人,眼下您手里就捏着一条性命,能不能活,全凭您一句话了。”
孙权文轻哼了一声,把八爪青龙彩釉放回原处,这时从外边儿传来几声猫叫。
孙权文走到门口叫人:“平四,小喜儿又叫什么哪?”
平四抱着猫答道:“三爷,它跑出去混玩儿了,才抓回来,想是不乐意了。”
孙权文把平四叫过来,顺了顺猫毛,猫突然勾起爪子挠了他手指一下,孙权文一皱眉,捻了一下手指,对平四说:“杀了吧,别忘记埋了。”
青伶一惊,孙权文转到屋里,笑着对他说:“养了几年的猫了,说来也奇了,也叫小喜儿,最近不听话,常常跑出去偷腥,想是在外边有了主了,心不在家里头。连主子都敢抓,这样的玩物儿不养也罢。”
青伶只觉得浑身发凉,本来来的时候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孙权文念在也是戏迷的分上能饶过小喜儿,可一见他对猫的狠心,那点儿希望也破灭了。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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