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正文 第5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5节
侯孝先让以前宫里的老人带着他去找房间安顿了。他们自己又和兵士们吃吃喝喝闹了一晚。 丁季奴东倒西歪地走到后院,蹲在路边就开始呕吐,他的脸红红的,呕得自己眼泪都掉了下来,索性哭起来。 “木川师父,我会吃r_ou_了。”他哭出声,“你怎么不来管我了呢?以前我喝醉了不舒服都有你在的。”木川师父是真的不要他了,他心里如此确认,他只剩下仇恨了,这独一样还可以让他追求的东西。 跟在后面服侍的老人连哄带劝这才把他扶进屋里歇下来。 丁季奴在梦里梦到自己枕在木川师父的腿上,闹着说自己头疼,木川师父就很轻很轻的给他揉着太阳x,ue。可他一睁眼,梦就醒了。他呆坐在床,晃晃头,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飘渺不可得的东西了,复兴樊朝才是头等的大事。 钟离木川有了目标后就直奔西岭了,不四处游荡地赶行程很快就到城里了。到城里时已是黄昏,刚进城就听到城里的茶馆有人在议论樊擎的事,“主公归来了,不久我们就可以回中土了。” “我祖上的坟都在那边呢,也不知怎样了。” “你们在说的主公是” “樊擎,樊主公,回来了。” “在哪里” “就在侯爷府里呢。” “侯爷府在哪” “那边拐个弯就到了。” 钟离木川急匆匆地去往侯爷府。 吃茶的二人看着钟离木川手里还握着把剑,“这不是我们城里人吧” “不知道,不过听闻最近侯爷府在天下搜罗贤才,想来是哪个武士吧。” “哎呀,这乌云怎么都到头顶来了,还是早些回家吧,否则下起雨来就不好了。” “说的是。” 这时,侯爷正好在府上,准备用饭歇息,突然听得有人求见。钟离木川呈上游龙剑,侯爷更是惊了。问了来龙去脉,又感叹了一番,天助樊朝也。钟离木川此时只想赶快见到樊擎,“主公可在府上” “在的,杨老爷,你带他过去吧。” 杨老爷是当年从宫里逃出的老阉人,一直跟着侯孝先,近些天都是他服侍樊擎。 樊擎上半天跟着侯孝先他们去巡兵了,烈日下,晒得有些累,这时正躺在床上闭目歇着。 “主公。” “杨老爷,晚饭我说了不用叫我。” “那声音是他!”钟离木川心突然揪起来,跳得很快。 “有人要见您,主公。” “谁啊?” 没人回话。是钟离木川把杨老爷悄悄支开了。 樊擎见没人回话,但门外明显立着个人影,他起身开门。 门开了,樊擎的手瞬间僵了,眼眶的泪硬生生地当着钟离木川的面掉了一滴。樊擎即刻转身朝里走,快速用袖子擦掉泪痕,又把剩下未出的泪都给憋了回去。 “你来做什么” 窗外突然响了一声闷雷。 钟离木川把门轻轻带上,“我找了你好久。这些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还好?” “好,好得很。”这几个字很刻意,是樊擎咬着牙齿说出的。 “你好,就好。”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不是说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我父亲吗?那你又何必来找我,我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了吧。” “不,擎儿,你信我,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只是往事太锋利刻在我心上难以抹掉。但是,这些天,你离开我以后,我也想了很多,逝去的不如就此放手,珍惜眼下才是我最该做的。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的生命,比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的人。” “那你肯说吗?”牙关挤出这几个字来。 “你非要我说出那几个字吗?”沉寂片刻,雷声轰轰闪过一道电光,“我从你小时候就抚养着你,直到你十六岁,养着你整整十年。你知道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我的孩子。” “我说了,别再把我当小孩看。”狠狠的一句话戳在钟离木川心上,没有嘶嚎,也没有撒娇,只是冷厉的语气。 “木川师父,你知道吗?我现在会喝酒吃r_ou_了,我再不是从前那个乖乖的樊擎了。” “是吗?”钟离木川突然心灰了下去,淡淡地说道,“擎儿长大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我再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 “擎儿,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但是,我一直只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以后,你再长大些,会遇到你喜欢的人的,你们会在一起,会有孩子,会很……” “够了,出去,我再不想见到你。” 半晌没说话,“擎儿,我知道你安好便够了。” 门被打开又掩上,可门缝再紧也挡不住外面不住的雷声传进。 立了一会,樊擎打开门,天色暗极了,电闪雷鸣很快就要掉下雨点来。他看到走廊边上站着杨老爷。 “杨老爷!” “老奴在。”杨老爷弓着腰走过来。 “刚那人可安顿好了” “我看主公好像不太喜欢他,我便打发他走了。” “打发他走了”樊擎急了,“这电闪雷鸣的,你让他去哪啊!” 樊擎直冲进院子,想要穿过小门去前院,“钟离木川!” 刚叫了一声,后面就传来了低低的声音,“我在这儿。” 樊擎扭头,只见钟离木川就立在走廊的柱子旁。 “杨老爷,你下去吧。” “是。”杨老爷从走廊一侧往下退。 “你,进来。”樊擎大步进屋,守在门旁。等钟离木川刚脚踩进来,就一把把他拉住,抵在门上,唇贴了上去。这个吻在暗里吻的猛烈,若狂风骤雨,也若窗外的电闪雷鸣。 吻毕,樊擎的头侧在钟离木川的一旁,手顺过钟离木川的腰间,扯掉腰带。 钟离木川略微挣扎,未待反抗,却听樊擎在耳畔哭着说道,“我想你,好想你。”樊擎的下巴在他的肩窝处来回蹭,手贴着他的内衣紧紧搂住他的腰,却没有更进一步。 “我们去床上歇着吧。” “嗯。” 整个一夜,樊擎都靠在钟离木川的怀里,重复一句话,“木川师父,我好想你。” “我都知道。”钟离木川不断地回应他,轻轻拍着他,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樊擎缩在钟离木川胸前流眼泪,他想要的不过是钟离木川喜欢他,发自内心的想要他。但他也深知,钟离木川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而离开木川师父的那些天,他所受的所有伤害让他仿佛有与木川师父相隔了半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在钟离木川面前更加脆弱。也让他意识到,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只有他的木川师父,只有他在,他才可以成为樊擎,他才不是无所归依的那个丁季奴。第4章 约莫十一年前,是钟离木川冒着烽火赶回宫里救出了七岁的樊擎。 七岁的樊擎躲在膳房的米缸里,外面吵闹的时候他连头都不敢从米堆里露出。他被靠近的脚步声吓得憋着一口气,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从米缸里捞出半截身子,“你父亲叫什么” 樊擎不敢出气,“樊城。” 他被来人从米缸拎出,拦腰抱着,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他最后一次看过那个萧条慌乱的宫殿,尸体、倒地的物件、一切都是凌乱的,绝望的。 “怕吗?” 他盯着那人手里握着的银晃晃的剑,“不怕。” “是樊城的儿子。” 后来,他就这样在那人的马背上颠簸了好几日,只有中途路过一条小溪时才停下歇息了一次。 溪水清澈可人,似完全未受凡世的战争侵害,“我也要下去,我屁股都坐疼了。” 那人手拿着水壶蹲在溪边,转过身来,“好。” 他的腰间轻轻被一揽,就带下来了。 “喝水。” 饮了两口,“你也喝。” 那人喝完将壶盖拧紧,“要不要再歇一歇。” 他看着那人,高高瘦瘦的,眼睫弯弯似桃花,脸色有些发黄,也不曾笑,但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只是眼神疏离,仿佛藏了什么悲伤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钟离木川。” “长大我娶定你了。” 樊擎紧紧盯着他。 钟离木川诧异地看着他,他不是被樊擎的话吓到了,而是他的眼神太像樊城了。他突然就想哭了,眼睛红红得,轻轻摸了摸樊擎的头发,苦涩一笑。 钟离木川将其带到了一个山洞里,那个山离他从前出生的地方很近,也离樊城逝去的地方很近,他要在樊城魂魄所在的地方,让他亲眼看着他将他的儿子好好养大。 “木川师父,看,我今天在山上抓了一只野ji,不如我们烤了来吃” “可是我向来不杀生也不吃荤的,好好的活物怎么忍心让它断气呢多少人想着这一口气都没机会呢。” “擎儿最乖了,木川师父不杀生,擎儿也不杀生。” 樊擎八岁的时候,有一次贪玩,跑到山的深处去了。那时候,钟离木川正在山洞里支火做饭,等饭做好了却也久久不见樊擎回来。钟离木川踩着很暗的光线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找,几乎把深山都翻遍了,才在折回来时听到树上有孩子啜啜的哭声。 钟离木川一个轻功飞上树梢,正要将其抱下,樊擎就钻进了他的怀里,“木川师父,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好害怕,在心里喊了你很多遍,你都不来。”樊擎哭得很伤心很伤心,钟离木川好不容易哄睡了他,将其抱回了洞里。钟离木川知道他是遇到山里的狼了,被吓着了。那晚,钟离木川将其随身携带的一颗种子塞到了樊擎的怀里。钟离木川是蛮族人,生长在当时樊国与狄人的交界之处的一个小村落里。蛮族人天生擅武,轻功尤其了得。他们那还长着一件奇物,就是君思我。君思我是欢合树上长的种子,不过现在经历了战争的祸害,欢合树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自小便有收藏东西的习惯,此刻身上还藏有一颗。 三十日后,君思我便沾染了君的气息,只要此时将君思我种到心里,那无论在天涯海角,只要君一思念起我来,我便会有所感应。 三十日是到了,钟离木川轻轻从熟睡的小樊擎怀里捏出君思我。脱掉半个膀子的上衣,右手握住刀就是朝心头一扎,鲜红的血滴在君思我上,他将君思我塞进去心头,那种痛仿佛被什么毒蝎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他那双带着血的手拿起针来,一针针得又将心口的伤给缝好,待再过三十日,君思我长好,在心头长出一朵欢合花,这君思我便算种好了。 君思我的确是种好了,这一种便是十年。 樊擎其实还是比较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他经常会趁着钟离木川做饭的功夫自己跑下山玩,逛逛书斋。再者,他七岁才被钟离木川带出来,该记得的事他都记得,他不曾忘记自己是亡国的幼主,也不曾忘记自己的父亲是战死沙场的樊国君主。只是,在钟离木川面前,他假装自己什么都忘记了,他说自己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他这么做,都只是为了和钟离木川在一起,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决定复仇,那他与钟离木川只会漂浮不定,再不能过这种平淡相依的日子,而对他来说,他的木川师父敌得过任何仇与恨。 十七岁那年,好像魔盒骤然被打开,也像昙花突然惊醒,一些懵懂的东西恍惚间借着酒意和一本不可言说的小书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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