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
逐王 作者:水千丞
正文 第245节
逐王 作者:水千丞
第245节
燕思空望着封野的眼睛,低声说:“封野,谢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谢。”封野目光灼灼,“我只要我们长相厮守,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燕思空哑声说:“好,你我同生共死。” 封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燕思空低头一看,那是两条项链,各嵌着一枚月牙形的锋利狼牙。 封野看着那狼牙,面上流露出温柔与哀伤:“这是魂儿的牙,我们戴在身上,它便生生世世都伴着我们,可好?” 燕思空鼻头一酸,点了点头。 封野将其中一条戴在了燕思空脖子上,又将另一条给自己戴上了,燕思空以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坚硬地狼牙,仿佛还能回忆起那独目巨狼温暖厚实的皮毛。 他很想魂儿,他这一生总是在不断地失去,以致对“失去”赶到麻木了,可魂儿于他而言,已不仅仅是一匹狼,更是一个挚友,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么大、那么威风的狼,他真的很想它。 封野展臂将燕思空抱进了怀中:“魂儿会在天上庇佑我们,让我们打赢这场仗。” 燕思空也抬起手,回抱住了封野。 封野的身体微微一震,表情由诧异变做喜悦,他更收紧了双臂,恨不得这相拥的时刻就化作永恒。 —— 封野与燕思空一同返回了城头督战,尽管那里危险重重,但只有主将与将士们一同站在炮石刀箭之前,才最能鼓舞士气。 佘准召集而来的上千个江湖义士,由徐枫带领着做游击军,专偷金兵后方,搅乱他们的阵法,尽管这些人均是一身武艺,各显神通,但人数实在太少,他们大大拖延了金兵的攻势,但无法左右成败。 广宁就在这样的绝境之中,顽固地支撑了一天一夜。在金兵猛烈的进攻之下,防线三度出现缺口,金兵爬上城头,但被将士们拼死狙杀,然而城门也已经快要被破城槌撞烂了。 城防之战,阙一便能溃千里,广宁已是油尽灯枯。 燕思空站在残破的城墙之上,面上尽是绝望。 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或是天就要亡辽东? 他握紧了手中佩剑,哪怕城破人亡,他但凡一口气尚在,也要多杀一只金狗! “将军!将军!”塔楼上的守卫大喊道,“有、有援兵——” 众人皆惊诧。 梁慧勇穿过一片狼藉的城头,爬上塔楼,向远处眺望,果见着大军的军旗从地表徐徐升起,那是…… “是、是楚王!”梁慧勇失声喊道。 燕思空与封野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元南聿更是几步飞上了塔楼,定睛往南看去,那逐渐清晰的令旗,果真印着大大地“楚”字。 陈霂来了,比佘准预估的还早了一日。 梁慧勇自是高兴的,虽然他已被封野所折服,愿意效忠狼王,但守住城池更重要,楚王的到来,至少能挽救广宁。 楚军一到,卓勒泰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下令收兵。他收兵收得极为仓促,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更加合适。 可堂堂华夏之疆土,岂容蛮夷即来即走,此时正是斩草除根的天赐良机! 他们眼见着楚军分了兵,一股奔广宁而来,一股去追卓勒泰。 几人站在城头之上,眼看着三军主帅大纛旗下,那个一身戎甲的男人,正被大军簇拥着慢慢靠近城楼。顶着红缨的帽盔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那对野心勃勃的犀利眼眸,那暗潮汹涌的王霸之气,令人于万军之中,也能一眼将他分辨出来。 陈霂! 燕思空和封野神情冷凝,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霂。 以天地为棋盘,封野和陈霂下了一场腥风血雨、震荡山河的棋,这局棋,下得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今,下棋的两个人,终于见面了。第325章 陈霂仰首,看着城头上的三人,燕思空,封野,元南聿,表情冷凝,眸中迸s,he出寒芒。 他们遥遥相望,杀气糅杂于辽东的寒风之中,吹得人面颊生痛。 陈霂朝身边的武将说了什么,那武将气运丹田,扯开嗓子大吼道:“叛贼封野,还不速开城门,跪迎楚王!” 声若洪钟,听来十分刺耳。 徐枫不甘示弱地回吼道:“一介背君判父的废太子,还不下马跪俯狼王!” 陈霂胯下的马儿躁动地在原地踩着四蹄,许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怒意。他又与身边的武将说了什么,而后调转马头,往回行去,但走了几步,又扭过身来,看向城头,却无人知晓他在看什么。 封野面色y沉,一言不发。 从他决定留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若陈霂攻城,广宁必下,如今就看他与陈霂如何斡旋。最坏的结果,绝非他和燕思空共赴黄泉,而是让燕思空一个人上路。 陈霂离开后,三军中冲出一单骑,燕思空定睛看去,分辨出那是沈鹤轩的学生——付湛清。 付湛清一路跑到广宁城下,面对着城头对准了他的百发拉满了弓的利箭,毫无惧色,他翻身下马,拱手道:“晚辈付湛清,见过狼王殿下,见过燕太傅,见过梁总兵,晚辈奉楚王之命求见。” 封野看了燕思空一眼,燕思空道:“此人是沈鹤轩的学生,让他进来。” 梁慧勇指示守将,打开了城门。 付湛清成了楚军中第一个进入广宁之人。 陈霂大军在广宁城外扎营,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军就能冲破广宁残破的城墙。对于广宁军民来说,只要金人退了,他们就胜了,但对于封家军来说,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付湛清在衙门里见到了几位当今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略有些局促,但目光清亮沉静,敢于直视封野的眼睛,他年纪轻轻,却敢独身出使敌营,最重要的是,陈霂和沈鹤轩放心让他前来,足见他非寻常人。 燕思空看着眼前这个正在端方施礼的年轻人,恍惚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当年的自己,同样的聪明果敢,同样会察言观色,同样的能说会道,但那双眼睛,比他干净坦荡许多。 付湛清行了一圈礼,最后目光落在了燕思空身上,他明眸闪烁:“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大人。” “你老师呢?” “老师此时正在营中,他腿脚不便,故派晚辈前来。” 封野冷冷道:“是腿脚不便,还是怕我杀了他。” 付湛清恭敬地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老师相信狼王自有这样的雅量,因而并非是怕狼王对他不利。” 封野微眯起眼睛,眸中流泻出危险的杀意。 付湛清低下了头去,面对封野慑人的气势,鲜少有人能悍然无惧。 燕思空道:“湛清,你我相识一场,我亦颇赏识你。今时今日,无论你所为何来,无论你要说什么,我保证不伤你性命。” 付湛清感激地说:“多谢燕大人。” “说吧。” 付湛清略一停顿,开口道:“楚王十二万大军已进京畿,正与封将军以紫禁城为壁,遥遥对峙,另有七万兵马,如今就在广宁城外。”他偷偷看了封野一眼,“楚王愿为辽东拨银调兵,夺回辽北,彻底铲除金兵,只要……” “只要他当皇帝?”元南聿冷冷说道。 付湛清没有说话。 燕思空寒声道:“辽东大片冻土,天候酷寒,自古以来,便是瘠薄之地,但它是我大晟最重要的北境门户,无论是谁坐在那金鸾宝殿之上,都要守卫辽东。此一战,广宁将士与封家军冒死抗金,才堪堪保住城池,楚王坐山观虎斗,任金人凌虐我大晟将士,最后再出来坐收渔人之利,岂不令天下人寒心,如此这般,叫辽东军民如何相信楚王?” 他这番话,并非说给付湛清听的,因为他知道付湛清只是个传话的,什么都决定不了,他是说给梁慧勇听的。梁慧勇心中纵然对陈霂不满,但保住广宁、保住辽东才是他身为辽东总兵的使命,可至少此时此刻,梁慧勇不能对他们釜底抽薪。 梁慧勇低着头,面色僵硬,一言不发。 付湛清平和地说道:“楚王听闻辽东有难,便集结大军,前来救援,并未作壁上观。” “狡辩。”封野寒声道。 付湛清躬了躬身:“楚王不愿与狼王在广宁城下大动干戈,若狼王愿将封家军撤出京师,狼王尽可带大军安全返回大同。” 封野微扬起下巴,已是不耐:“要不是燕大人准你进城,你一介ru臭未干的书生,早死在乱箭之下,根本不配站在我面前。滚回去,让陈霂亲自来见我。” “但楚王……” “闭嘴。” 付湛清面色一变,额上渗出了冷汗。 燕思空见他那模样有点可怜,但封野说的没有错。 要与封野和谈,来使的身份不能太低,最次也该沈鹤轩亲自前来,派一学生来,再是伶牙俐齿,封野也根本没有耐性多说几句话,不知陈霂是不是故意想要羞辱封野。 燕思空道:“天色晚了,湛清,你且在广宁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出城吧。” 付湛清看了燕思空一眼,目光有些闪躲,神情难掩沮丧,显是十分不甘。 “来人,将付大人安顿好。” 付湛清走后,燕思空道:“我会私下会会他,探探他的口风,沈鹤轩派他来,必然另有目的。” 封野点点头,看向了梁慧勇,半诚恳半威胁地说道:“梁总兵,我明白你的难处,但此时关乎我封家军的存亡,望你们能像对付金人一样,同仇敌忾。” 梁慧勇忙道:“狼王放心,我辽东男儿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封野点了点头,但暗中给元南聿使了眼色,意思是盯着梁慧勇。 —— 暮色降临后,燕思空命下人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单独宴请付湛清。 付湛清依邀前来,看他神色,显然并不意外。 “燕太傅。”付湛清深深作揖,“晚辈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客气了,狼王不过吓唬你,他不会杀你的。”燕思空轻笑,“ 你还不值得他杀。” 付湛清讪道:“今日在太傅大人面前丢丑了。当年大人为平梁王之乱,独身使敌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收复一城,跟我现在年岁差不多吧。” 燕思空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许久前的事,我早忘了。” “便是几年前,大人出使察哈尔,硬生生从朝廷手中抢走了与察哈尔的缔盟,为封家军稳固了大后方,那也是轰动天下的事件。” “你的老师,可是最不喜欢巧言令色之人。”燕思空调笑道,“当年他就看不上我,他怎么就看上了你呢。” 付湛清也笑了笑,他犹豫了一下,有些羞赧地说:“其实老师说过……” “说过什么?” “说……说我与大人,有点像。” 燕思空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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