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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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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星都是暖的 作者:何暖暖

    正文 第 68 章

    天上的星都是暖的 作者:何暖暖

    第 68 章

    劫法场的大约有二三十个江湖人,皆蒙着面,当时局面一片混乱,刀光剑影,我到窗边的时候,苏弗皱眉低声说:“这些人定是被人利用了,故意为难祁老将军。”我指着杀到囚车近前的一个黑衣人低呼:“囚车边的那人!——”他的剑法身姿太熟悉了!苏弗向我点头:“是你五师兄。还有两个天山弟子,他身后不远肩并肩的那两个——”

    眼看祁广指挥官兵团团围上来,江湖人寡不敌众,其中一名天山弟子已被官兵扭住,情势极为危险,“怎么办?”我急切问苏弗,苏弗不待说什么,忽然两点寒光从我们所在附近发出,两名天山弟子登时倒下,随即,囚车边的五师兄也被寒光封喉,倒在官兵之中。

    有人暗杀他们!

    我转身就冲向屋门,苏弗已迅疾抓住我。我牙齿咯吱吱打颤,方才的寒光是从我们隔壁房间发出的,不是阿微就是阿凡!

    我答应你

    苏弗抱住我:“阿期你冷静些,他们逃不出去了!阿微这样也是为了我们——他们若被俘,招认出是天山人,你,我,祁翾,整个天山都会被牵连——”

    可我已什么都听不见,也没有办法思考,阿微,又一次杀了天山弟子,在我的面前!

    我眼中涌上泪,勉强对苏弗说出话来:“我是天山掌门,我在神坛面前发过誓,保护每一个天山弟子,那是我的责任!每一个天山弟子都要为被杀的天山弟子报仇。阿弗,你是天山弟子,心奴剑的传人——”苏弗的脸色变了。我继续说:“我一个人不是阿微的对手——”苏弗匆忙掩住我的口,阻止我说下去,急切求肯:“阿期,别——”他从未有过的慌张,好像怕我说出什么。他当然记得他曾发过“惟命是从”的诺言。

    我又怎会为难他,凄涩拉开他的手,说:“我去找祁翾,大师伯也是阿微杀的,我和他一起报仇,你不许阻拦,否则,我让你杀阿微。”

    隔壁传来推搡的声音,是阿凡催促阿微:“快走快走!”他们纠缠着离去了,我挣不开苏弗的怀抱,对苏弗道:“我若从此找不到阿微,你别怪我让你杀阿微。”

    苏弗沉痛说:“杀了阿微,谁给你再煮生死相随花的药汤?你若执意求死,我又如何独活?你难道要我们三人一起死?”

    我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非得阿微煮呢?花生长在那里,难道你不会给我煮吗?”

    苏弗悲哀地看着我:“生死相随花得用鲜血浸染,我当时不在天魔山。”

    我愣怔怔看着苏弗,明白了一个事实,我喝下的是阿微的血浸染的生死相随花。可那日苏弗还特意割手腕缠纱布来骗我,他不想我知道我的生命是和阿微连在一起的。

    竟然是这样。阿微的这一步棋好狠。他不单要挟了我,也让苏弗不敢杀他,不能不教他挽天功。

    多么可怕的心机。

    我想起初见阿微时觉出过他是可怕的,可随着接触增多,渐渐忘记了,有时还感动原谅。他的美太迷惑人心。

    苏弗小心翼翼地将我揽在怀里,“阿期,忘记好不好?我再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可是那有什么用,“我再也不会喝他的血!”我含泪说。苏弗只一味安抚我,以为那样我就会原谅阿微。

    不,不会。

    我不是苏弗,我是天山掌门。

    当日劫法场的人最终全被祁广杀死,祁广同样知道不留一个活口的重要性。我有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同样是杀人,祁广杀,我能安然接受,而阿微杀就不行呢?

    阿微没有回苏园,连带阿凡都躲了好几天,他以为我会问他阿微的踪迹?我又怎会向他问。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弗开始闭关修习武功。我每天与苏娘一起研究美食、花草、裁剪什么的,有时还自己练一练倾心剑。苏园的日常用度现在都由阿凡供给安排,苦了阿凡这个从不操心的人,只阿微留下的苏弗每天练功需要的食物补品明细单采买就够阿凡受的。不过有压力才有成长,阿凡愁眉苦脸地算账,有时熬到后半夜,眼睛满是血丝。我瞧他用算珠算账实在费劲,便教他制作算盘——这一个时代竟然还没有算盘!阿凡手巧心灵,很快制作出大批算盘投入市场,并且开班授课,一时热销京城,连宫里都来人采买,虽然坊间很快有仿造品,但陆氏算盘是本朝最正宗的算盘。阿凡喜欢动手制作,花样翻新,打造精品,一张娃娃脸每日里眉飞色舞的,瞧着就让人开心。

    他将苏园账务管理推给了我,我时常发现有下人自桃源运送来各式物品,供应及时,有条不紊,阿微应是在桃源。

    苏弗是练武的天才,修习天山心法进展顺利,然后自己用天山心法压制挽天功,颇见成效,到转年五月,他闯过了挽天功最后一关,大功告成。我以为他会成为天神那样,震天动地——其实并不是的。原来人在某一个领域走上顶峰之后,反是出忽意外的平和,他的性子只见更开阔宁静,而不是更锋芒锐利。我笑对他说,如今你是独孤求败了,是不是有了放眼望去,满江湖再没有对手的寂寞?

    他笑说,他是被猛虎一路追着才攀上了喜马拉雅山。

    他回了一次桃源。我当然猜到他为什么去,他要帮助阿微过挽天功的难关。

    他从桃源回来,悄悄地将生死相随花移植在苏园,我只好装作不知。他非常温柔缠绵地待我,告诉我他要我生孩子,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害得我揪他的耳朵,说那怎么可能,人一生能生多少孩子呢。

    他带我和苏娘去天宁寺旁的小院居住,一连三天他都去佛前跪拜求子。他步步为营,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可当我看着他虔诚庄敬地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叩拜求子时,还是感动了,我想,我终究会原谅阿微的,因为我要活下去,为苏弗生孩子。

    这一天意外地遇到了祁府六夫人,她也来上香,虽然她掩饰的功夫一流,但她眉间之色是忧愁阴郁的。她看见苏弗和我,先是意外的惊喜,然后轻微地有些慌乱。

    她说她是为祁翾求姻缘,翾儿这孩子婚事总是不顺。她言不由衷,我和苏弗自是陪笑敷衍。她没有邀请我们去祁府住,让我心里有些为苏弗难过,虽然她婉拒推辞,我们还是微笑着将她送出山门。

    马车边是祁翾,祁翾正仰头望天,扭头看见我们,便是一愣,然后笑着唤:“乔兄!师姐!”他走上来,大礼拜下去:“狱中救我的一定是兄长和师姐,否则再没有人能让阎王赖俊半途收手的。”

    苏弗忙扶起他。

    祁翾变了,只这么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几乎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曾听苏弗说起,祁广法场监斩后,以年老体病为由辞官,皇帝不准,将祁翾封为校尉,代父训练禁军。也许是校场经历风沙的原因,祁翾的肤色粗糙了,眉更锐利,目更深沉,微微的转盼间,无数的幽暗冷涩刀锋在眼中若隐若现。他走路的姿仪都变了,英武刚毅,不折不扣成为一个朝廷军官。每个少年在生活面前都会长大,我没想到,身边人中,第一个成长改变的竟是祁翾。可他的飞扬青春年华消逝得太快,令我慨叹,希望向时光中要回旧日的他来,那个袍袖翩翩言笑晏晏的朗俊师弟,那个给卖艺人银子都弯身轻放的优雅少年。

    他力邀我们去祁府住,被苏弗意态坚决地婉拒后笑道:“真是巧,明天是母亲的寿诞,你和师姐一起来吃顿饭吧,你一定不要再拒绝,就让母亲开开心。”

    苏弗看了一眼一旁秀眉低垂眸中含雾的六夫人,答应了。

    这是苏弗有生以来第一次为母亲祝寿了,我精心地为苏弗挑选装束衣服,前后左右端详,苏弗被我这么服侍直望着我笑。“美人啊!”我赞叹说。

    苏弗轻刮我的鼻子,“哪有你这么赞人的。”嘻,慢慢他就习惯了。

    因没有准备,苏弗亲手为六夫人蒸了寿桃,还托了一个水晶盒来(应是他从桃源带回来的)。盒体晶莹明秀,透着盒子也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枚玉佩,温润的“祁”字,莲花环绕。苏弗看水晶盒子的时候目光温柔,唇边浮现微笑。我想,这一定就是那枚真玉佩了。

    我们进祁府,也许是贵族人家深沉含蓄的原因,生日并不见多喜庆热闹。正房里拜过祁广和六夫人,六夫人接过水晶盒托到祁广近前,手指微有发颤,“老爷——”祁广微微一顿,打开盒盖,将玉佩拿在手中。他的岁月侵蚀而凛冽的眸子看不出什么变化,抚摸那枚玉佩好一会儿,对苏弗道:“你已学了祁家枪,老夫想让你改姓祁,你可愿?”

    我没想到祁广是这样的话,可苏弗没有什么变化,稍稍一滞,答:“愿意。将军深恩厚爱,在下感激不尽。”

    祁广微笑,脸上的皱纹因微笑而加深加多,道:“我再送你一个名吧,就叫翊字可好?”

    苏弗停了一瞬,抱腕道:“谢将军赠名。”他的情绪平常,声音清和,没有一丝情感的波澜。

    我心酸,更为他不平,若是我一定会骄傲的拒绝吧,可苏弗仰起头来,面上浮现清风掠过竹林的淡淡笑容。我终于明白,对于他来说,认亲一事也许他自己认定就尽心了,至于祁家怎样看他怎样待他,他并不求一个结果的。他只是不愿令祁家父母难堪。

    对于亲人,他有无尽的爱,无尽的宽谅和付出。

    阿微后来总结说:人都有弱点,阿弗的弱点是亲情。

    我喜欢苏弗这个弱点,让我敬,亦让我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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