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布拉格城堡 作者:毒伯爵斯内普
正文 第 15 章
布拉格城堡 作者:毒伯爵斯内普
第 15 章
“出门往东北方向拐,湖边上那座大楼里有无数高级军官,阁下能争取来哪一位?”
舒尔维克显然没想到他的这个小舅子一来就惹了这么大的一个乱子,急得脸都红了。反而是习惯了莱茵哈特行事方式的梅勒感觉有点好笑:这帮计划谋反的军官想得未免也太过简单,而且光动嘴乱喊没人真正下手,怪不得想干什么都不成功!
但如果把这帮人利用起来,还是一股相当可观的力量。他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但如果除掉了元首……哦,希特勒,海德里希上台了怎么办?”
没有一个人回答。
“现在德意志的大厦已经烂透了,只要在某个部位踢一脚就能让它整个倒塌下来。但是,谁,在哪里踢这一脚?你们自己想吧,我不知道。”莱茵哈特看了看表,从桌上捞起军帽戴上。“对不起,我要回去了。我是万湖会议的随行侍官,如果出来时间太久我的长官会怀疑的。”
这个人无论在多么喧闹的时候出场,他退下时候总是一片冷寂。梅勒觉得好笑,这个小摩菲斯特总是说最呛人的实话,他似乎喜欢看那些人被冻结在当地的样子。
可怜的舒尔维克少校在门口灌了两大杯浓茶才恢复冷静,他坚决拒绝再同这位可敬的亲戚一起走路。“我得回趟家……咳,我肯定得回去。凯瑟琳怀孕五个多月了,我得在女管家下班之前回家去。咳,莱茵哈特,我知道——”
“算了,姐夫。”莱茵哈特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的目标不一样。你想推翻希特勒,而我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来结束战争。我和海德里希关系密切,我还不想死。”
梅勒用几乎是同情的目光看了少校一眼,却发现他并没有露出过多失望的表情。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质。这种坚持虽然一时看起来是可笑的顽固,却是打赢硬仗最关键的部位。他向少校笑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一致通过了将犹太人送到波兰集中营的决议。奥斯维辛、特莱勃林卡、切姆诺、贝尔赛克、锡比堡。在那里“齐克隆B”的实验已经成功,元首不希望德国的神圣土地沾上犹太人的血。
“我主张我的刺刀,你们主张你们的法律,让我们看看谁战胜谁。”埃里克·多尔夫用这句话结束了会议。
莱茵哈特慵懒地靠在一张巴伐利亚式高背椅子里,面前堆满了裁成细条的电报纸。上面用兰色铅笔涂了些潦草的字迹,被揉得像乞丐帽子里的纸币一样皱。他端着一杯清水,湛青眼睛被玻璃和里面的液体折射得浅淡,像滴进湖面还没扩散的蓝墨水。
“这就是海德里希政治生涯中的最高峰了。”副官推门进来,他没有动弹。接着凝视那杯水。“会议很成功,他需要放纵一下。于是约了我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去。”
近一个月他就经常因为类似的原因而夜不归宿。梅勒有时候会去接他,有时候不会。男人总会将身体的关系看得很淡,那只是一种发泄的渠道而非感情的载体。梅勒站到他左前方,从高处打量着他的上司、保护人、战友和情人。透过两层玻璃和水,他看到否定的精灵在否定一切,包括他自己。
“需要我去接你么,莱茵哈特。”他轻轻将对方的手连玻璃杯一起握住,纤细柔嫩,同杯子一样冰凉,指缝间有微微的汗。
莱茵哈特没有拒绝,或者说没来得及拒绝这温柔的接触。他怔了怔,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瓦普几斯之夜的余兴节目你还是不要看到的好,或许野外的空气真的更适合你,浮士德先生……”他抬起头来,抽出了手。“而那只会让我觉得更冷。”
十三
天低沉,风狂野。布拉格的天空难得的阴郁。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在肮脏破旧的小巷中穿行,到了一家裁缝铺门前,在门上敲出三长三短的暗号。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开了门,来客抬起呢帽的宽沿,露出一张光洁秀丽的女孩的脸。“玛利亚婶婶,最近怎么样?”
“圣母在上,还好。”她把伊莱莎让进门,放下窗帘。“昨天晚上他们在那边的佐斯基街上抓走了几个犹太人,但幸好没有到这边来。”
盖世太保一向喜欢拉网式搜捕,而且从来不会因为一时的“抓不到”而放弃。伊莱莎划了个十字。“那真是太幸运了,不过要不要避一避?我已经不在他们的档案处工作了,弄不到什么第一手消息,也很难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那倒用不着。”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圆脸小伙子从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下来。他的捷克语流利,但总夹杂着英国口音。“我们在他们的内部还有一个内线,除了您之外。一个美国人,他会通过电报给我们提供一些消息,但我们没有见过他……一位‘麦克尔·马什’先生。”
“美国人么……”伊莱莎皱了皱眉,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剪贴簿。“可不可能是他?”
“我最近听到不少小道消息,说有人要刺杀一位政府高层官员。你不会对此一无所知吧,梅勒?”莱茵哈特看上去心情很好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用一块上等松香擦着小提琴的琴弓。万湖会议后他奇迹般的清闲下来,每天只是在文件上看都不看地签字。
大量的犹太人和左倾人士被装上火车送往毛特毫森集中营,青年的强壮男女被当作苦力强迫劳动,老人和孩子则被残忍地处死。莱茵哈特所负责的是调配火车运输班次,连负责整理文件的梅勒都惊异于这些被“重置”的人的数量。
他听到这话时吃了一惊,但并不害怕。“哦,听到过些传言……要不要提醒国务秘书卡尔·弗朗茨阁下加强警卫?”
“一句话就把你卖掉了,米歇尔。”莱茵哈特狡猾地挤挤眼睛,把提琴架到肩上试了几个音,满意地放了下来。“杀掉那个家伙有什么用?一头脑满肠肥的猪,还每天被大群警卫伺候着。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更别提别的了。”他凑到梅勒脸前。“是和英国人一起刺杀海德里希是吧?”
梅勒皱起眉,举起了双手。“上帝,您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事情我知道,但我发誓我没有掺和进去!”
“小声点,没关系——你从保安联队那里出来太久了,同刑事警察们联系太少。两个星期前有人在皮尔森发现了四个英国降落伞,还有英式包装箱。估计有两个人潜伏在捷克,他们该不会是来旅游的吧?”莱茵哈特闲闲地笑着。“而且,比起别的政府官员,刺杀海德里希要简单的多。他几乎没有带警卫的习惯,而且这对纳粹上层也会引起一场大洗牌。目前德国稳定的一号人物当然是希特勒,而二号权力则由戈林,希姆莱和海德里希分担成稳固的三角。这个三角一旦崩坏,希特勒肯定坐不稳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英国人怎么会想不到?”
梅勒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动。尽管表面上看来毫无变化,他的心里却在飞速计算。这是一个恐怖事件。针对高层的恐怖事件往往不是“一个人死了”这样简单。这是一个完整的阴谋,如果刺杀成功,海德里希死了,会引起怎样的社会震动?纳粹会怎样报复?他的继任者是谁?这个事件的影响会有多大?谁会从中得到最大利益?我们将付出的牺牲能不能从中收回成本?这一连串的问题都需要解答,但他无法看得那么远。一切都像是一个纷乱的线团,而将它抓乱的猫却只是乖巧安静地坐在那里,调试着瓜奈利式小提琴的琴弦。
“看着我干什么。我目前还无法估计到这个事件造成的后果,只是可以肯定,流的血肯定会比你想像得多得多……至少要这个数。”莱茵哈特许久才再度开口,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
“一百……一千人?”
“一万人。如果不被他的继任者政治性扩大的话。估计这个数字在犹太人,波兰人和吉普塞人身上还要至少翻四五倍。让那些约翰牛们去算算成本再决定行动吧。有一点,我在职责上可以偷懒,但是别想把我变成第二个波特曼少校。”莱茵哈特挑起了眉锋,却又乖巧地笑了出来,重新拿起了琴弓。“好容易有了一只下金蛋的鹅,别急着把它杀掉……想听什么曲子,《恶魔的颤音》怎么样?”
伊莱莎·贝克小姐是全捷克继莉娜·海德里希夫人之后最令人羡慕的女性。她简直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世纪的灰姑娘,从一个军队中的文官上士一跃成为驻布拉格秘密警察大队长,德军中最英俊文雅的美少年的的未婚妻。
而她却是隐隐总觉得不安,她从齐尼乔夫区的公寓搬到了位于库比斯的别墅,有两个伶俐的小女仆和她住在一起。她们明显是受过保安局训练的,经常监听往来客人的谈话。
这里简直成了盖世太保的另一个间谍点。莱茵哈特并不住在这里,而是每隔几天就会来看看她。陪她去教堂或去剧院听歌剧。但他来的次数明显比让她知道的要多,伊莱莎经常在半夜听到走廊上有人在低声交谈,书房里也经常出现用密码和暗语写成的纸条。
伊莱莎在青年团里的时候就被她的教母,一个情报机关的军官夫人发展进了一个密谋推翻希特勒的谋反集团,这是个松散庞大的组织,成员从中央参谋部到苏俄北非的前线都有分布。却一直因为管理不力而几乎没有干成什么大事情。
在1942年初,在柏林代号“老板”的上级给她发了一封绝密电报,要求她配合两名捷克籍英国特工刺杀捷克最高统治者,秘密警察头子海德里希。
这是一个希望渺茫而着实大胆的计划。伊莱莎并不知道这个“老板”到底是谁,仔细分析后才发现实在没有别人比自己更适合接手这个事件。莱茵哈特与海德里希的关系密切,可以轻松地收集到大量资料而不引起怀疑。而幸好两人还没有结婚或者同居,否则如果要骗过那样一个老练的盖世太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伊莱莎通常会将没有来得及转移的文件放在客厅中的花梨钢琴里,她见过不少搜查场面。盖世太保会掀起地板,割裂皮革靠垫。但还从来没发现过他们会检查钢琴的厢盖。女仆同样也不会检查那里。每隔几天她就会将它们通过伪装的“园丁”转移出去,从来没有人发现。
“伊莱莎,那架钢琴是不是有点走音了?”莱茵哈特突然从当天的报纸上抬起头来。四月里的阳光明媚,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坐在钢琴前,仿佛是波提切利笔下的仙女般美丽。“听上去怪怪的。”
“不是三月里刚调过音么。”她心里一抖,前几天在琴厢里放了一大张地图,过硬的纸张大概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虽然对音质影响细微,但足以让从小学习提琴的莱茵哈特察觉。“可能是技巧的问题吧?……海顿的曲子对我来说太难了。”
“有可能。”年轻人活动了一下手指,按下了C调的。“你弹首拜厄的简单练习曲我听一下。”
伊莱莎翻了几篇乐谱,选了一首最简单的曲子。可是可能是因为略略紧张,演奏并不出色。音符生涩得像没有成熟的樱桃。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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