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3
锦衣卫 作者:夜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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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作者:非天夜翔
灯光划了字,见拓跋锋抬头跳了几次,单手攀住院墙,忍不住道:“怎么了?”
拓跋锋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朝云起招手,师兄弟二人并排扒在墙外,朝蒋府中张望。
蒋府一应下人俱被遣散,厅中点着昏暗的油灯,蒋负手立于厅内,苍老的侧脸朝着苏婉容。
苏婉容叹了口气,道:“你这一把年纪了,还得去与朱家卖命,要让我自个走,怎走得心安?”
蒋沉声道:“我还没老到拿不动绣春刀的那一日!云起那小畜生远走高飞,锦衣卫谁来带领?!”
苏婉容脸色苍白,紧抿着唇,抖开了飞鱼服,蒋侧过身,穿好,苏婉容又为其系上腰带,低声道:“你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云起心酸难耐,叹了口气,正想跃下院墙,入内见蒋时,拓跋锋却将其手腕握住。
蒋接了绣春刀,低声道:“婉容,我这就去了。”
苏婉容笼着纱袖,闭上双眼,站于厅内,蒋叹了口气,道:“大丈夫当精忠报国,婉容,委屈你了。”
苏婉容略睁开双眼,与院墙外的云起拓跋锋对视。
云起吓了一跳,险些摔下地去,只见苏婉容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云起强烈地预感到,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蒋低下头,一手撩起苏婉容的发鬓,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苏婉容抬臂,素手纤纤,干净利落地以手掌蒋脖颈上一砍。
蒋登时软了下去。
“师娘威武――!”云起与拓跋锋同时挥拳助威道。
苏婉容将其半抱着,怒道:“还不快进来帮忙?”
蒋武功底子在,兀自留着一丝意识,苏婉容忙顺手捞来个前朝古董花瓶,朝老蒋后脑勺上狠狠一砸,哐当声响,瓷片碎了满地,这下彻底安静了。
苏婉容对云起的出现一点也不吃惊,随口便吩咐道:“把你师父抬到后院去,抬上马车。”
“师娘你……要带师父去哪?”云起直起身问道。
“回老蒋家里……”苏婉容匆匆下楼,抱着几卷字画,提着一笼八哥穿过后院,问:“秦淮河水路封了么?”
云起道:“朝西水道走,那处我留了个门。”
苏婉容点了点头,面带忧色,将狗儿提了,甩进马车内。
“你不用走。”拓跋锋忽道:“在这儿住着吧,明天大军进城,不会来蒋府。”
苏婉容瞥了拓跋锋一眼,漫不经心道:“当年私造圣旨,送燕王出京你们还记得么?”
“师娘不走?你道朱四会容得下一个随时能私传圣旨的人留在京城里?”苏婉容温柔笑道:“这次是必须得走了。”
苏婉容将字画,票据等一束,拢作包袱,掖起两角,又拣出几张银票递给拓跋锋。
“喏。”苏婉容笑道:“大年夜的,师兄弟忙活一晚上也累得很了,锋儿领着云儿,门口面摊上买两碗面吃。明儿麻烦事还多呢。”
拓跋锋愕然,云起笑道:“谢师娘。”
“以后……”苏婉容拢着袖,站在后院外,安静看着漫天飘雪,交代道:“云儿,师父和师娘走了,锦衣卫一脉,便没人再能帮得了你。”
云起心中一凛,躬身道:“师娘放心去罢。”
苏婉容那话声如在梦中,喃喃道:“你与锋儿相依为命这许多年,以后也得彼此护持,朱四那厮并非易相与之辈,不可恃宠而骄。”
“是。”
“更得提防功高震主,知道么?”
云起与拓跋锋答道:“徒儿明白。”
苏婉容悠悠叹了口气,道:“师娘的戏唱完了,退了,徐云起正使,拓跋将军,苏婉容敬祝二位武运昌隆,当谨记造福黎民百姓。”
说毕苏婉容转身盈盈一福,拓跋锋忙拉着云起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苏婉容上了马车,一振缰绳离去。
“别磕了,师娘走了。”云起善意地提醒道。
拓跋锋低声道:“再磕几个……心里堵得慌。”
云起嘴角抽搐,问:“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去看她就是。”
又见拓跋锋眼角竟是带着泪,云起这下倒是骇了,忙安慰道:“别难过,师哥,走,事儿都办完了,吃面去。”
拓跋锋抹了把泪,道:“拿这玩意买面,只怕找不开,都给你了。”把苏婉容给的银票交到云起手里。
云起笑道:“师哥真好,嗯这算咱俩一起的,我先收着……唷,有五张,师娘赏了多少钱……”
云起借着光端详那几张银票,京城福隆钱庄,联号花押,每张上俱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
“一千两”
云起登时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杜胖面馆,年三十夜的最后一桌,小炭炉上煮着一锅五花肉,桌上摆着了两个小杯,一壶酒。
“师哥,你说这玩意儿能真的换到银子么?”云起拿着银票对着油灯抖个不停,只觉自己恍惚有点不识字了。
拓跋锋挠了挠脑袋:“你问好几次了。”
云起将银票一揣,道:“去换换看。”
拓跋锋忙将云起扯住:“这时间钱庄不、开、门。”
云起哀嚎道:“我坐不住呐!万一明儿兵荒马乱的,钱庄被劫了咋办!”
拓跋锋道:“你不是在福隆大门口写下几十个云字了……担心这做甚,况且是联号。”
云起两眼涣散,拓跋锋漠然道:“啊。”继而挟了一筷肉,喂到云起嘴里。
“跟师哥走吧。”拓跋锋忽然道:“钱也有了,事也了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云起静了片刻,道:“成,吃完就走。”
拓跋锋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目中颇有丝难明的神色。然而下一瞬间,拓跋锋警觉地转过头,望向面馆门外。
门外走进一人,身影挡住了年夜的风雪。
“难得除夕之夜,还有城外来客在此饮酒。”那男人出现的时候,云起与拓跋锋登时紧张地放下了筷子。
男人一撩袍襟便坐,目中笑意盎然:“可愿让在下蹭顿饭?”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与拓跋锋交换了个眼色,按住了他的疑惑。
“请坐便是。”云起释然笑道。店小二添了杯筷,那男子便不客气入座。
男人举杯道:“两位小哥贵姓?”
“姓徐。”云起淡淡道:“兄台贵姓?”
男人微一错愕,笑道:“鄙人也姓徐,竟是本家。”
云起端详那男人的两道剑眉,唏嘘道:“本家!未曾请教兄台大名。”
男人喝了口酒,道:“在下徐辉祖。”
拓跋锋端着酒杯的那手不住颤抖,终于发现云起与那男子,包括徐雯三人的相似之处――剑眉斜飞入鬓。
徐辉祖与云起兄弟二人十余年未见,当年的云起还是个孩童,如今长大了样貌变化,徐辉祖自是记不清了。
云起见二哥最后一面时则是印象深刻,十数年来,徐辉祖相貌无甚大变,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然而兄弟血缘彼此呼应,徐辉祖仍是察觉出一丝熟悉,又问:“未知小兄弟名讳?来应天为的何事?”
云起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拓跋锋已截住话头:“师弟,你不是要去换银子?”
云起略一沉吟,心意相通,便知拓跋锋要自己脱身出城求援,便道:“如此便告罪暂辞。”说着不再耽搁,放下筷子,抽身而退。
徐辉祖阅人无数,自知面前拓跋锋才是高手,便任由云起离开,又为自己斟了杯酒,道:“你唤何名?”
拓跋锋凝视徐辉祖,目光锁定了他全身的动作,嘲道:“见过二舅。”
徐辉祖终于觉察不妥,沉声道:“你是我大姐家的人?”
拓跋锋点头道:“好像是。”
徐辉祖眯起眼:“好像是?为何唤我二舅?”
拓跋锋拈着筷子,朝云起离开的方向点了点,一本正经道:“你最小的弟弟是我媳妇,所以唤你二舅,就刚才离去那个……”
“……”
徐辉祖彻底崩溃了。
云起一路奔跑,犹如白夜中的雪豹,时近二更,小雪铺满了京城要道,一行足迹在荒凉的街道中显得突兀而扎眼。
城门还未开,朱棣的大军更没有消息,蒋已离京,该去哪里求助?
拖得越久,便越凶险,拓跋锋尚不知是否二哥之敌,然而两人若真打起来,拓跋锋必定留手不敢尽全力,而徐辉祖却是京城大将,要擒获或格毙拓跋锋方罢休。
云起在近城门的一条巷子内喘息片刻,听到民宅中传来女人与小孩的对话。
“爹还没回来……”四岁小孩儿奶声奶气道:“娘,这就包饺子了么?”
女人笑道:“你爹在宫里,陪着皇上,方誉乖,今儿就咱娘俩吃饺子了。”
“肉饺子,爱吃不?”
“肉饺子……”
“是呀,方誉爱吃吗……”那少妇一面包着饺子,一面哄儿子。
姓方的,方孝孺家?云起转身窥视房中人,方孝孺家徒四壁,简陋无比,年夜饭也霎是寒酸,仅一盆肉馅,妻子正擀着面皮。
方孝孺那独子却长得水灵可爱,云起看了一会,意识到不能再拖,于是摸出炭条,在方府门口写了个云字,转身朝着皇宫奔跑。
找锦衣卫弟兄来帮忙?云起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然不久前才被张勤背叛过一次,令他忐忑无比。
又或者是刺杀允桑吭破鹣氲搅硪惶蹩赡艿陌旆ǎ若是允捎形o眨徐辉祖定会迫不及待回宫,如此也能解了拓跋锋之围。
该死的朱棣怎还不来?云起终于跑到皇宫后门处,扶着墙喘了片刻,心内叫苦,只要朱棣早一刻来攻城,徐辉祖便无暇他顾,势必率军迎敌,如此麻烦自解。
顾不得这许多了,云起翻上宫墙,唯今之计,只有先寻对策。
云起躬身,锦靴沾地瞬间,激扬起无数雪屑,继而背后远方传来“轰”的一声。
炮弹呼啸着冲进城内,酣睡中的金陵城在那一刻醒了。
朱棣兵临城下,万炮齐发,最后的攻坚战开始。
终于来了,云起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掏出炭条,朝锦衣卫大院内走去。
南京陷落
锦衣卫大院内空无一人。
云起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时,下意识地捂住怀里那几张银票。然并不回头,捏着炭条,在大门上落笔。
“你何时回来的?”
“外头正打城,荣哥儿,你不去守着皇上?”
荣庆道:“云哥儿,朝廷上下都说你叛了,真叛了?”
云起略一沉吟,点头道:“允纱投揪埔杀我,不叛,像我爹那般站着等死么?”
云起笔力遒劲,挥洒自如,将字留在门板上,继而微微低下头,看到朦胧的雪夜之光,将荣庆的影子投在脚边。
荣庆一手按着刀,右手微微发抖。
“你既叛了,何苦回来?”
“放不下你们。”云起漫不经心答道:“我不在的时候,允啥阅忝侨绾危俊
荣庆答道:“和从前一样。”
云起吩咐道:“你去把锦衣卫的弟兄们唤回来,大家在院里歇着罢。”
荣庆应声,却不见挪动脚步,四周安静无比,唯有小雪飘落的沙沙声,又过了一会,远方传来大军交战的呐喊,大炮齐鸣,一道火光席卷了半边天幕,将京师的夜染得昏红。
“荣哥儿。”云起并不转身,空旷的院落中,景物忽地模糊了些许,而后恢复清晰,如同缺血带来的眩晕感:“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荣庆紧张地问道。
云起疲惫道:“当年蓝玉的事。”
拓跋锋张开双臂,犹如雪夜中的一只灰鹰,在房顶间纵跃,徐辉祖紧追不舍,一身白袍于雪中飘扬。
剑锋到了背后,拓跋锋一手按地,翻了个跟斗,两脚划出漂亮的弧度,武士靴激起纷扬雪粉。
反手,亮剑!
铮铮铮三声响起,一气呵成,徐辉祖手臂酸麻,被震得退了三步,拓跋锋抖开七星沉木,一股大力粘着徐辉祖的膂劲,将其横甩出去!
拓跋锋唰唰两剑刺去,嘲道:“城破在即,二舅不去守狗皇帝,反缠着我做什么?”
徐辉祖挽了个剑花,柔剑秒到毫厘地抬手一圈,绵力化去拓跋锋刚猛剑式,喝道:“擒贼先擒王,投鼠忌器,今日拼着宣德门告破,也须先拿下你!”
拓跋锋双目沉静如水,单手前伸,挑衅地朝徐辉祖招了招。
徐辉祖勃然大怒,正要挺剑前追那瞬间,一炮离了城外炮口,呼啸着冲进城内,将二人立足之地轰得粉碎!
二人身前隔着一间燃起大火的民宅,宅邸内哭喊之声不绝。
拓跋锋答道:“锋不过是个侍卫,没人在乎,想抓我当人质,太也抬举我了。”
徐辉祖沉声道:“我那小弟在乎你便足矣。”
拓跋锋问道:“你说什么?”
徐辉祖怒道:“仅云起一人,心系你性命便足矣!”
拓跋锋正是想听徐辉祖再重复一次,当即大喜道:“二舅说得好!”
“……”徐辉祖无言以对。
徐辉祖正要冲上前,拓跋锋却u这空荡转身便跑,开足马力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锦衣卫是皇上身边最受倚仗的亲信。”云起认真道:“从太祖皇帝到允桑有何不方便交予臣下的事,俱是锦衣卫去办的。”
荣庆答道:“不过是群狗腿子罢了。皇上的事一向令锦衣卫树敌众多……”
云起道:“所以如果要构陷臣子,这事儿定是不能明着来的。只能靠亲信去做,比如说蓝玉案。”
荣庆沉默不答,云起又问:“先帝在位时,办蓝玉一案,遣我与老跋去查,其中机关繁复,颇费了我俩一番脑筋……”
荣庆忽道:“所以你将勤哥儿放走了?”
云起嘴角略翘了起来,并不正面回答荣庆的问题,反饶有趣味道:“皇上要陷蓝玉谋反,派人埋下伪证,再派锦衣卫正副使前去查明,于是抄了蓝玉全家,株连两万余人……”
“那不是挺正常的么?”荣庆打断道:“有什么蹊跷?”
云起漫不经心道:“按道理说,当时我与老跋是先帝的亲信,那么,先帝派去陷害蓝玉大将军的人,又是谁?这便是蹊跷。”
荣庆退了半步,踏在雪中,发出“沙”的一响。
“云哥儿,你说锦衣卫弟兄里有奸细?”
云起一哂道:“奸细二字,言过其实,太祖疑心病重,连我与老跋,蒋师也信不过,可以理解,不过是个暗桩,做臣子的小心本分,不触到逆鳞,也没什么打紧。私放张勤,本是云哥儿的错,但师哥蹲监牢里,赐下来那杯毒酒,我可就想不明白了……”
“……再细说起,先帝仿佛把这暗桩留给了黄太傅,或者说是皇上?”云起冷冷道:“荣哥儿,这些年里,你便一点也没察觉么?”
荣庆沉吟片刻,而后答道:“没有,你怎知道先帝将那眼线交给了皇上?”
云起缓缓道:“因为允梢杀我时,铁铉手里捧着锦衣卫的尚方宝剑。”
“我离开京师那会,将尚方宝剑交给了谁?”
“荣庆!”
云起一声怒喝,转过身,荣庆瞬间拔出腰际绣春刀。
云起右手掷出那炭条,左手一翻,拔出佩刀,反手挥去,与荣庆“叮”的一声,双刀互碰,迸出火花。
荣庆咬牙喝道:“云起!跟我去见皇上!”
云起横刃斜掠,洒出一片雪亮的刀光,荣庆起刀挡架,云起勃然大怒道:“果然是你!”
云起刀式与拓跋锋大相径庭,拓跋锋刀路大开大阖,以膂力劈砍,走的是刚猛之路,云起刀招却是诡异多变,起刀,落刀时角度刁钻蛮毒,荣庆登时不支,连连败退。
荣庆吼道:“云起!你身为臣子,不忠不义!你父是开国功臣……”
云起干净利落地一挥,收刀,借着巨大冲势侧肩,将荣庆撞得飞出院外。
荣庆两脚猛地一蹬,摔到树旁,翻身时手中却多了一把火铳,指着云起。
“随我去太和殿。”荣庆喘息稍定,道:“太傅知道你会回来。”
云起手腕微微反转,荣庆便威胁道:“别动!收起你那劳什子暗器!否则杀了你!”
“识相的便走在前头……走啊!”荣庆勃然道:“别妄想再逃!”
云起冷笑道:“皇孙还想见我一面?”
荣庆答道:“这时间还想着皇孙会饶你?实话告诉你,徐云起,太傅要将你捆到午门外……千刀……”
“……万剐。”拓跋锋平淡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荣庆手指还未来得及扣动扳机,脑后重剑挥出,面前一片雪白的蝉翼刀飞来,前后夹击,冰蚕丝缠住火铳,遥遥一扯。
“砰”的一声枪响,火铳朝天而发,荣庆眼前一黑,被拓跋锋敲中后脑,昏倒在地。
云起抹了把冷汗,道:“别杀他。”
拓跋锋收剑回背,淡淡道:“舞烟楼外面埋伏了探子,都知道咱俩回来了。”
大火吞噬了南京的主街道,厮杀呐喊不断接近,云起知道城破了,朱棣,朱权两兄弟已攻至内城。
“走罢,去与大军汇合。”拓跋锋伸出手。
云起静了片刻,道:“二哥呢?我想去午门外看看。”
烈火沿着皇城一路烧来,长庆宫,慈延殿,养心宫接二连三垮塌,太和殿外筑起了三道防线,午门卫于内城门口拼死抵住朵颜三卫的冲杀,一道巨大的铜闸拦在午门外,广场上则是四十七名锦衣卫,整了队列,一字排开,各个佩绣春刀,穿飞鱼服。
再朝内递推,朱允烧居谔阶最高处,身周围着密密麻麻的太监。
黄子澄嘴唇颤抖,惊恐地看着那扇门,铜闸乃是朱元璋亲自监工浇筑,足有两千斤重。
朱允煞炊平静下来,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曙光再有半个时辰便要降临南京,又是新的一天,然而他的人生,马上就要结束了。
云起与拓跋锋一路穿过后宫,在御书房外停下了脚步。
“看什么?”拓跋锋歪着脑袋,左看右看。
御书房正中央挂着一副字,首书: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
云起忽道:“先帝死时的最后一句话,你猜他说的什么?”
拓跋锋茫然道:“不懂。”
云起喃喃道:“他说,刘基的烧饼歌……”
拓跋锋道:“这副字就是烧饼歌?”
云起点头道:“昔年太祖用膳,刘基得召入宫,太祖以碗覆一物,令刘伯温掐算……”云起转身进了御书房,站在题字下仰望:“这该是胡惟庸的字,胡惟庸是太子朱标的老师。”
“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拓跋锋笑道:“便是烧饼?”
云起点了点头,道:“碗里便是先帝咬了一口的烧饼。”
“防守严密似无虞,只恐北燕飞入京……”
云起不禁背脊汗毛倒竖,退了一步:“师哥,你记得这字是……何时挂在这里的?”
拓跋锋道:“自我们小时候便有了。”
云起颤声道:“刘基……竟是都知道了!这可是数十年后的事情啊!”
“北燕……北燕飞入京,说的便是燕王!”云起这么一说,连拓跋锋亦觉得背后起了一阵寒意。
云起与拓跋锋的目光下移,见那题字上又有数句:“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
“一院山河永乐平?”云起疑道:“什么意思……”
拓跋锋心中一动,伸手去揭那字,云起正要制止,却见题字被揭开后,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暗格。
火海淹没了皇城宫群,一阵狂风吹起,摧向御书房的大火被刮得偏移开去。
铜闸外厮杀声渐低,传来朱权的声音。
“撞柱呢?撞柱在哪?”
“众将听令!撞柱擂门!”
朱允缮钌钗了口气,黄子澄颤声喊道:“逆贼便要进午门来了,呼延柯统领……料想已战死,请陛下入内暂避!”
朱允梢x艘⊥罚道:“不,我要见四叔。”
“砰”的第一声响,千斤铜闸微微撼动,四周门缝落下细碎灰石。
黄子澄拔出长剑,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大伙儿护着皇上,今日与那逆贼拼了!”
“哈嘎嘎――”
撞门声停,朱棣与朱权在门外得意地哈哈大笑。
“锦衣卫各部属听令!”
朱棣冷不防听到云起声音,长一收,骇然道:“云起怎在里面?!”
“我操了!快撞门――!内弟怎跑皇宫里去了!”这下换朱棣大吼道。
“云哥儿!”
“徐正使回来了!”
锦衣卫们纷纷激动地大喊,一窝蜂涌了上来。
朱允赡岩灾眯诺刈身,看着殿内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
拓跋锋冷冷注视着朱允桑云起行出殿外,朗声道:“荣庆除名,锦衣卫八队四十七人接令!”
四十余名锦衣卫轰然应声!
“听命拓跋正使,现全卫撤入太和殿内!黄太傅领军守护午门!”
那时间刀光闪烁,锦衣卫们护着朱允啥憬殿内,拓跋锋反手关上殿门。
满身血污的呼延柯狼狈不堪,冲进殿来,咆哮道:“让我也进去――!本统领忠心耿耿――”
拓跋锋稍一用力,两扇大门将呼延柯脑袋夹住。
“你……”呼延柯咬牙切齿道,脖子被夹,一张脸涨得通红。
云起哭笑不得道:“放他进来。”
“你们守着大殿,不可开门,尽量拖延时间,听老跋的。”云起吩咐道:“皇孙,请跟我来。”
朱允纱丝桃焉裰腔秀保被呼延柯搀扶着一路踉跄朝殿后行去。
“那杯毒酒是你给我喝的?”云起淡淡问道。
“我没有!”朱允杀恸难抑,抓着云起的手臂,埋在他的肩头大哭道。
云起半抱着朱允桑将他带到书房外,朱允赡悄压,绝望之情终于爆发出来,大声恸哭,犹如当年被欺负的小皇子般无助。
云起闻之心酸,不忍再听,抱着允桑让他站到烧饼歌前。
云起低声道:“允桑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朱允裳壑朽咦爬幔怔怔地看着那副字,云起道:“都是命中注定的,你看。”
云起修长的手指划过烧饼歌上数行字,喃喃道:“你爷爷死的时候,最后一句话,我想便是让你来读这副字。”
“他给你留了点东西,你打开看看?”云起掀开题字,现出墙上的暗格,又道:“一切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呼延柯忙道:“对!皇上不可放弃,此时说不定还有转机!快打开……”
朱允纱蚩暗格,两手哆嗦着取出内置的一个包袱。
包袱抖开,灰尘四起,云起与朱允擅涂仁声,俱是愣了。
包袱中放着一把剃刀,一面僧牒,以及一袭袈裟。
泛黄的纸条上所书:朕早年于皇觉寺为僧,后应汤和之约起义,入韩林儿军,得吴国公位,七路十三军北进中原,成就帝业。
然得天下易,守江山难,子孙后人若有危难,当谨记从何处来,归于何处之道。
云起万万料不到朱元璋留给孙子的竟是这么几件出家行当,一时间如中雷殛,不知该说何言。
朱允扇词峭蚰罹慊遥捧着那物,道:“爷爷……”话未完,又是大哭起来。
大殿前,铜闸砰然倒下,燕王军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云起心头一凛,只想大殿万一告破,捉拿朱允傻木队便要冲进宫内,忙胡乱抖了袈裟,套在朱允缮砩希道:“快走!”
朱允煽薜冒牖璋胄眩紧紧抓着云起不放,呼延柯手持火把,二人逃出御花园,到得玄武湖边,云起甩手勾来一小船,朝呼延柯道:“秦淮河西面水道没封,你护着皇孙,朝那堤坝上写了‘云’字的出口走,没人盘查。”
朱允纱罂薜溃骸安弧―!别扔下我!”那手紧紧抓着云起袖子不放。
朱允煽薜锰旎璧匕担抓着云起袖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松开。
云起焦急道:“快走啊!我不过是个锦衣卫,保不住你!”
朱允苫挂再说什么,呼延柯插嘴道:“徐云起,你呢?你回去与逆贼死战?”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去……带领锦衣卫弟兄们……那个。”
说话间云起抽出绣春刀,朝袖上一割,呼延柯荡桨离岸,朱允勺プ旁破鸢虢囟绦洌大哭着飘离了岸边。
云起挠了挠头,小声道:“对不起了,呼延狗……你才是真正的……忠犬,我是要回去带领锦衣卫……投降。”
朱允煽奚渐远,云起叹了口气,跪在玄武湖岸边,朝小船磕了三个头。
朱棣大军如洪水猛兽,撞垮了外城门,砍瓜切菜般地放倒了午门外老幼妇孺,冲进来了。
撞完铜闸撞太和殿门,只撞了三下,大门便垮了,太监们作鸟兽散。黄子澄被轰然倒下的大木门砰地压在了下面。
“锋儿!”朱棣大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小舅爷呢!”
“乱臣贼子――!”黄子澄被那大门压着,门板上又踩着个朱棣,朱权率领上百人匆匆奔入,几百号人俱是一起踩在门板上,黄子澄吧唧呕出白沫,昏了过去。
“等等等!都下去!”朱棣忙吩咐道:“别把太傅挤死了,要留着凌迟的,拉起来拉起来。”
众锦衣卫打了个寒颤,拓跋锋紧张地握着绣春刀,颤了好一会,方道:“云起……让我在这守着。”
朱棣又是一声咆哮:“反了你们!把刀都收起来!”
涂明眼见大势已去,然而云起又吩咐拖延时间,此时绝不可硬拼,只得率先收了刀,朝朱棣道:“王爷……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求王爷念在旧日的交情上……”
朱棣叉腰冷笑道:“旧日的交情?什么交情?踢毽子,挤墙角的交情?对了,荣庆那小子呢?!上回挤我的事,王爷还没找他算账!跑哪去了!”
云起扶着后门喘了片刻,听到这句,方一整袍服,走上大殿。
“这些都是臣的部下,管教无方,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云起命令道:“锦衣卫!跪!”
众锦衣卫齐齐抽了口冷气,云起率先跪下,绣春刀纷纷入鞘,殿内跪了一地锦衣卫。
朱棣眯起眼,打量云起片刻,答道:“起来罢,国舅爷。”
朱棣一声长叹,抖开王袍宽袖,殿外日辉朗朗,流金万道。
云起又道:“二十二卫,锦衣为首,代正使荣庆告假,徐云起率拓跋锋以下,锦衣卫五十人,恭迎吾皇。”
朱棣沉默不答,殿中静得可怕,数万午门外的将士注视着他走向龙椅。
“乾坤黯淡!日月无光!乱臣贼子!秽乱朝纲!”方孝孺一身鲜血,被强按着跪在午门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想我大明竟要奉一贼子当皇!朝廷百官!有何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朱棣转过身,左手摘下右手上玉扳指,拉过云起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中。
朱棣玩味地嘲道:“朝中奸佞当道,皇上受贼人所掳,不知所踪,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暂摄其位,待寻得皇上下落后便即归还,方大学士有何异议?”
方孝孺拼尽气力,嘶声喊道:“九五之尊,你凭何上位!”
朱棣冷喝道:“九五之尊,朱允捎制竞紊衔唬浚
朱棣朗声道:“文人误国,就凭养了你们这群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磨嘴皮子功夫之辈?!若北元来犯,今日打进京师的是塞外军,你又该如何应对?!”
“连我朱棣也拦不住,凭方大学士这三寸不烂之舌,能将元人赶回万里长城以外?!”
“终我一生,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朝晖初升,南京城内四处俱是败瓦残垣,秦淮河之水滔滔南去,小船所经水道,竟是无一人把守。朱允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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