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天下绝之鸩毒(出书版) 作者:林佩
正文 第 6 章
天下绝之鸩毒(出书版) 作者:林佩
第 6 章
大夫说:急则治标,除了炙法之外,以六神汤加远志一味,合石菖浦、茯苓来开窍醒脑凝神,能不能让他重新言语,还是看造化了。
刑不归看看躺着的刑羽,又问:大夫……这小家伙、我儿……似有毒气缠绕,怕在行旅途中着了毒,能化清吗?对他的身体是否有影响?
咦?大夫这下惊异了,重又把脉一次,最后说道:令子目前并无中毒迹象,体有异香,或是途中误食香果香花,无碍。
刑不归心里还是有疑问,若是无碍,为何他闻了那香味竟会头昏?他没再追问下去,怕如此一来反暴露出刑羽之前的来历。
施针需要些时间,刑不归预付了诊金给大夫,请药铺学徒照大夫开的方子熬煮汤药,他可以趁这时间先把怀里王富人的一叠银票送到他当官的亲戚那里。
刑羽见他要离开,紧张了,忙要坐起,手往前勾了勾要把人给抓回来,他似乎害怕刑不归觉得他累赘,要把他给丢弃。
我也一起去。
我去办点事,你在这里等我。刑不归说。
刑羽有些迟疑,手还抓得紧,刑不归叹了口气,摸摸他额头,说:我一定会回来,你好生帮我看着行李,知道吗?
被安抚的小家伙瞄瞄搁在一旁的行李,放下心,行李留在这,刑不归一定会回来的吧?终于放开了手,躺回去让大夫施针。
刑不归终于离开,找到王富人亲戚的官邸时,那人还在朝上未归,门房说他可以留下东西走人,刑不归鉴于镖物是一堆银票,以及几样袖珍玉物,于是耐着性子等,直到官员乘轿回来,他才亲自将物品递送。
这一耽搁就是两三个时辰,他走回去药铺时,远远望着药铺门口坐着个小人儿,是刑羽,他不安的坐坐站站,时不时踮着脚尖往刑不归的方向看,眉头哀怨的倒成八字。
等着自己吗?刑不归心里虽觉得不以为然,还是加快了脚步过去。
刑羽看见人了,倒八字眉立即扬起如月牙弯,眼里秋水剪剪,明快地传达出,他见到刑不归有多喜悦,一等人到近前,忙不迭就是抓着对方的手,紧得如同鹰扣小鸡子。
病没好,怎么出来吹风?刑不归微微责难。
我在等你啊。
旁边药铺伙计正好出来,抱怨:他在外头坐一个时辰了,要他进去躺着好好休息都不肯,偏生要出来等你,我们也劝不回,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哪!
我并非食言之人,说了要你等我,就是一定会回来。刑不归摇摇头,口气凶了些:下次一定要听话。
刑羽放松手,低头,一只脚尖在地下画着小圈圈,一副委曲的模样。
我就是想等你。他心中说:因为你说会回来,所以才要等。
第三章?秾姿香色满馨风
在水路上遇到劫匪,刑不归压根不考虑再坐船,可刑羽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刑不归干脆去雇了辆车,由车户驰着牲口,父子两人则坐在车上休息。
早晚刑不归都唤借宿的店家熬煮汤药给刑羽喝,很快将儿子的身体养起来,不过,刑羽的病势虽然来得快去得快,却依旧不能开口说话,似乎心里的压力甚大。
刑不归想起大夫有嘱咐过,心病全由心药医,等哪天刑羽豁然开朗,喑哑的毛病也会不药而愈。
就这样在车厢内晃荡了好多天,十天后回到了广通镖局,楼朝阳目瞪口呆,手下镖师不过往帝都一趟,回来就有了儿子,这儿子虽清秀可人,却是个哑吧,他是当了哪里的便宜老爹?
刑不归笑笑并不答,能说他不过是一时心软,所以糊里糊涂被个小鬼头给巴上了吗?
楼朝阳的娘听到了这事,匆忙由后堂过来,看看刑羽瘦稜稜,怜惜心起,过去就要抱抱捏捏,刑羽不喜欢与人亲近,忙躲到刑不归身后,只露出了小半颗头一只眼睛,骨碌碌盯着老妇人看。
楼大娘,你吓着羽儿了。刑不归说。
刑羽转而仰头望,刑不归头一次喊他羽儿,喊得自然,刑羽心下高兴,又是咧嘴笑,往父亲的背更紧靠了些。
楼大娘看这两人颇有父子情深的意味,又是劝:唉呦,这孩子不会说话,可怜哪。既然认了义子,更该考虑定下来,找个能干的妻子帮着整理家里,照顾这孩子。上回我跟你说过了,城外孙大娘的女儿,年纪虽然大了点,可吃苦耐劳,人也单纯,你要愿意,我就去提个亲……
刑羽听到了这里,不知怎地有些个气愤,从遮荫处走出来,转儿挡在刑不归前头,面对楼大娘,仰头绷着一张脸,瞪。
我十八岁,够大了,不需要人特别照顾我,就算不能说话,我也会学着照顾爹!
刑不归看不见义子的脸庞,只知道对方的身体绷得很紧,很用力很用力的握拳头,因为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向前头的楼大娘表达一种意念,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念。
楼大娘也不知道刑羽的想法,只想着这小孩儿瘦小归瘦小,瞪人的时候满凶的,她为人向来爽利,也不跟个孩儿计较,想着下回趁刑不归落单的时候再劝说。
这里刑不归跟楼朝阳报过路上的细节后,带着刑羽到他住的地方去。广通镖局旁边小巷子底有间较为破落的老院,是楼家旧居,据说风水不佳,所以楼家迁居至附近,目前由不信邪的刑不归与楼大娘的一位远亲居住着。
穿过几乎败坏的门楼,经过铺石院落要到刑不归住着的东进房时,一位约五十余岁的老妇从西进房出来。
薛大娘。刑不归打了个招呼。
薛大娘就是楼大娘的远亲,年轻时为帝都豪富人家里的乐伎,老年后获得自由身,目前在平波坊里教姑娘们弹唱琵琶。平波坊是本城的青楼,里头的姑娘们学些弹唱乐舞以招待三教九流的客人。
刑不归跟薛大娘介绍了刑羽,说是自己的义子,口不能言,请大娘平日多照看着,刑羽轻巧躲在义父身后,紧张着,他畏生,只愿意跟刑不归亲近,怕又来个人劝刑不归娶妻,凭空又多个娘。
薛大娘跟刑不归同院住久了,知道这人孤僻,不跟人多有纠葛,也不愿成家,怎么突然间领养了个小孩呢?不过,薛大娘是见过世面的,许多事知道不该多问,只叹一声。
可怜哪、可怜……她无夫无子独居在此,忍不住对清秀却有残疾的刑羽多了些疼惜。
刑不归领着刑羽要进自己居住的东进房,郑重说:你得有个底,我无家无业,以镖师这个行当来糊口,跟着我不会有太好的日子过。
刑羽微笑点头,对他这根本不是问题,他小时候家贫,直到进入还丹门后才开始过起不愁饿肚子的生活,对穷日子不陌生。
抢了刑不归的行李往屋里奔去,可能是跑太急,上石阶时没看好,又给跌了一大跤,额头在石板砖上磕了好大一响,行李也散了,刑羽不顾自己手掌在撑地时给磨破皮,就忙着捡行李。
刑不归摇摇头,说:你怎么常跌跤?
跪在地下的刑羽忙回头,摇头、点头、想了想、又是摇头点头。
你是说,以后你会多加小心,注意不跌跤?刑不归如是猜测。
这回小家伙点头的幅度大,他觉得刑不归真的好厉害,不管自己想什么,他都能猜出来。
刑不归沉吟了会,跟着小家伙进屋去,屋里狭窄安静,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方桌伴着个旧木椅,比起家徒四壁是好那么一些。
刑羽东张张西望望,这就是往后要跟刑不归一起生活的地方吗?暗了些,没关系,颇具古意的海棠花纹石窗朝东,白天就能透亮,椅子只有一张,他会想办法弄张一模一样的来,没有自己的床,他就地上铺张席,哪儿都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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