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月明林下美人来 作者:酒肉和尚
正文 第 19 章
月明林下美人来 作者:酒肉和尚
第 19 章
这两人其中一人全身都罩在黑色衣衫中,头上一顶斗笠,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见这人手腕一抖甩开柔韧如缎的长剑,将对方朝自己飞来的短刀一一格挡下来,反手凝结劲力一掌拍上了对方腰腹,令那人低低痛呼一声,捂住被袭的部位踉跄着后退几步,一时无法再出手攻击。
“我赢了。”黑衣人收起长剑,如一杆标枪挺直脊背立在雨中,微微垂下眼帘俯视着跌倒在地上的人,硬邦邦吐出三个字。
“奴婢技不如人,甘愿受死。”那人低声开口,眉目秀丽,是个女的,却正是将军府上的女婢绿萝。
黑衣人打量她片刻,往前迈了两步。绿萝下意识往后撤了下身体,就听那人说:“滚吧,我不杀你。”
绿萝一怔,旋即急道:“奴婢宁愿一死,只求少侠救救将军!”
斗笠下稍尖的下颌紧紧绷着,黑衣人稍稍抬头,便接着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正是许久不见的薛荣。他冷冷盯着绿萝,面无表情,“我恨不得他死,绝不会救他。”言罢转身就走。
绿萝挣扎着站起来,大雨早就把她平日里的端庄给击毁,冲进她眼中,引起阵阵涩涩的痛感。她大声喊道:“将军身体被血蛊毁伤了大半精神,若是此番战事中稍有不慎、一道小小的皮外伤都能要了他的命。即便将军过去对你有所伤害,可他终究是为了一个情字,少侠就不能看在将军为你付出这么多的份上,去劝劝将军,别让他送死!”
“那是他的事,我和他本就没有任何瓜葛。当初,是他给我下毒,缠着我……”薛荣脚步稍停,说到了他一直以来无法释怀的痛处,霍然转身,眼中满是愤恨,“如果他不下毒,我不会落得如今地步!我就是看在他是个将死之人的份儿上,才不去亲手了结他!”
绿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雨太冷了,她一脸的悲伤,哀哀问:“那将军呢,将军该怎么办?他要死了呀,他一生没有父母妻儿,他多可怜!”无形中有只手推着她往前走去,她伸出手紧紧攥住了面前这个又高又瘦的青年的衣袖,任由雨水拍打她的脸,她抬头求道,“薛少侠,将军不能死,他死了,历家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你、只有你能救他,你去劝劝他,他肯定会听你的话,跟你回来。求求你!”说完,她直直跪下来,只有手没放开。
薛荣眼神闪烁,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他咬着牙,“他该死!”
“将军没有错,他只是爱你!可你忘了他,他是因爱成疯成魔,其实这些年他心里也很苦……如今你们已经两败俱伤,就别再继续下去非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绿萝眼圈灼红,脸上布满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我呢?”薛荣攥着拳头,语气里第一次透出带着痛苦的迷茫,“我到了这个地步,谁来救我?”
绿萝微怔之后,忽地松开手俯下身给他不断磕头。女人单薄的身体在湿透的衣衫下更显得可怜,但她的姿态却如磐石一般坚稳,即使白皙的额头被磕破,破坏了那张原本美丽动人的脸庞。
薛荣漠然看着她良久,直到地上一小块雨水染上了红色,他伸出腿,靴尖垫在女人额下阻止了她的动作。女人抬头望去,只见到那双黑冷的眼珠中自己狼狈的脸容。
“你答应了?”绿萝欢喜地问道。
“我有话要去问他,”薛荣不置可否,“我不能永远被瞒下去。”
17、
烈烈狂风漫天黄沙横扫过战场,两方大军对峙,战鼓擂起的刹那喊杀声震天,人吼马长嘶,也只是那么弹指一瞬,整个天地就都变了样。铮铮铁蹄奔踏冲袭而来,地动山摇。
“冲锋!冲锋!”
一身玄黑甲胄的历完渊领兵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盛满杀意的双眼中映着迎面而来的蛮兵,近了,近了——轰然一声,两军相撞,让人的身体甚至灵魂都随之震荡。无数喊杀呼号声堵住听觉,战刀劈开一条血路,那些和了血的风沙扑面袭来,滚烫的温度代表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逝。
锋利刀刃切入蛮人身体,由刀入手能感觉到钝钝的阻力,接着便是一腔子热血喷涌而出。历完渊一脚将那蛮人踹下马去,看着被自己不断杀死的蛮兵,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唯有战争与杀戮,能让他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兴奋。那种挣脱了枷锁般淋漓尽致的嗜血杀意,可以麻痹他的神经,他不再为任何人痛苦,脱离了情爱的束缚,他只是一头凶悍残暴的野兽。
全身浴血的男人犹如从地狱归来的魔鬼,他深邃的五官冷峻的轮廓,比任何一张脸都叫人胆寒。
在朝他是一员悍将,而多少年前,他在那座香雾缭绕的佛殿中,听到那个老和尚跟自己母亲低声道:“令郎形容神态威武不凡,将门虎子,比之大将军毫不逊色,将来必是个人物。只是此子心煞极重,易犯痴念,恐因痴成魔,害人损己……”
因痴成魔,好一个因痴成魔!
历完渊一声怒吼,手臂运力用战刀生生把面前的蛮人给砍成两半。他原本就是魔鬼,如何再成魔!
八名护卫一直跟随他左右,然而那些不怕死的蛮兵就像闹了灾的蝗虫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干净。
“将军,我们该撤了!”不断有护卫追上前吼道。
历完渊充耳不闻,涌上来的黑影层层叠叠越来越多,他的战马也开始发出体力不支的急喘,血和着汗已经洇透了层层衣衫。他的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他知道要不断进攻进攻,麻木而残忍。
肩上一痛,他眼角余光看到对方的刀捅进了他的肩膀,直接捅穿了。他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挥刀斩断对方手腕,反手拔出身体里的刀,一小股细细的血被带出来。
“杀了首领,他们的首领受伤了!”
不知哪个蛮人桀桀怪叫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的蛮人蜂拥袭来。历完渊飞身而起,一脚踹断当前那人头颅,踩着他落到另一匹无主的战马上,回手横斩,又是几条人命……
“将军被围!快救将军!”一名护卫大喊,奈何自己也被蛮人骑兵缠住脱不开身,眼看已经看不见历完渊身影,护卫脸上隐隐露出了绝望之色,倏然一道快如闪电的影子从黑压压密麻麻的人堆中脱颖而出,像一支离弦的羽箭,直直落入了被蛮兵紧紧围住的圈子里!
那是谁?也是护卫?
数不清的刀全朝着历完渊砍过来,他瞪着那些收割人命的凶刃,心里却莫名感到一阵轻松——
“历完渊!”
冷冷清清的声音,像冬日里屋檐下挂着的冰锥,竟将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叫喊声全部压了下去。
他心中剧震霍然看过去,一道横截下来的雪亮刀光过后,他看到那张痴缠多年的脸。
削瘦,苍白,也俊美。
一时间历完渊高兴得甘愿立时死去!他的阿荣!这是他的阿荣!他曾在心中发誓,如果死前能得相见,他愿永堕地狱。
续17、
历完渊受了伤,大大小小十余处,最重的就在肩膀那一刀,所幸全都于性命无碍。然而令军医费解而心惊的是历完渊从战场回来之后就开始高烧不断,浑然失去了意识。从前历完渊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可他身体素来强壮,连药汤都不用喝只在伤口上撒一些药粉,过几日就能好了,哪像现在这么凶险过?军医急得满头大汗,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自己的药僮在将军营帐中进进出出端水送药,若历完渊有个三长两短,那他的项上人头也不保了。
如此不分昼夜忙了三天三夜,到第四日凌晨时分,历完渊的烧总算退了,虽然人还没转醒,却仍叫一直提心吊胆的军医常常松了口气,让早困得不住磕头儿的药僮去睡觉,他自己守在榻边照顾着。
凌晨,正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一个人影灵巧地躲过巡逻士兵,像暗夜的幽魅无声地潜入了历完渊所在的营帐。他看见了斜歪在榻旁将睡未睡的军医,快步上前在对方清醒过来之前一个手刀劈下去彻底让他昏死,还谨慎地将其拖到旁边,塞了一旁的汗巾到他嘴里,以防他忽然醒来乱叫。
这些妥当做好之后,他才走到历完渊身边,垂着头细细看他。
他瘦了很多,这让男人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得凌厉了几分,但肤色惨白、神情痛苦,也就没有往日看上去那么凶煞吓人了。他的嘴唇白中透着点青灰,看得出来病得很重,大概是体内成熟了的血蛊让他体寒体虚,精神亏损,再承受不住任何一点小伤。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闪失却还要领兵打仗,不是自投死路又是什么?
历完渊如同有感应一般,原本昏睡不醒的他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眼神由涣散到清明,看清了低头注视着自己的人正是他失去意识前看见的薛荣。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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