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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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印传奇(我和我的母亲) 作者:气功大师

    正文 第 33 章

    寄印传奇(我和我的母亲) 作者:气功大师

    第 33 章

    我拨拉着脚下的红薯藤,没吭声。当年母亲辞职可以说是举家反对,最彻底的就是姥爷,但率先倒戈的还是他。那阵奶奶跟母亲生闷气,要死要活的,六月天裹着条厚棉被,几天都不下床。父亲是个温和反对派,两头说情,两头不讨喜。

    而平生第一遭,母亲表现出了一种令人惊讶的任性和决绝。简单说就是不争辩不反驳,饭菜送到,爱吃不吃。至于奶奶吃没吃,我就说不好了。时值期末,又逢会考,我也是焦头烂额,一周能回家沾次屁股就得谢天谢地。考完化学那个下午大雨倾盆,我湿淋淋地蹿进门,奶奶竟坐在客厅里。她瞅我一眼:“老天爷啊,淋坏了吧,快擦擦头,吃煮玉米喽。”别无选择,我只能愣在当场。那晚母亲回来后,我才知道姥爷就是那服神秘的催化剂是他老人家从天而降,说服了奶奶。至于我,自然始终站在母亲这边,尽管我的意见无足轻重。

    “老二是难得的好苗子,五六岁吧,往台上一扎,那也是有板有眼啊。自个儿还上心,那会儿在这小礼庄芦苇坑,正念初中,往学校得步行十来里就这,也不忘练功,早上不行就晚上偷偷练,毯子功没条件就单吊嗓子。”姥爷开始老生常谈,连嗓音都清亮了许多,“那可是非常时期啊,团里演员都没几个坚持练的。你姥姥不让学,嘿,我就偷偷教。”说着他笑出声来,我也陪着咧了咧嘴。

    搞不懂为什么,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怎么也厌烦不起来。

    “结果呢,回了城,老二考上大学,一拍屁股,飞了。反倒老大”姥爷扭头瞥我一眼,嘴唇哆嗦着,却戛然而止。清了两嗓子,他才又叹口气:“你妈就是太聪明。”

    “聪明不好啊。”我捡起一片梧桐叶子,笑得呵呵呵的。养猪场门洞大开,猛然传出一阵咚咚巨响。一时间,林子里鸟雀纷飞。父亲停了车就没进院子,直接奔这儿喂猪来了。我扫了两眼,终究是只闻其声。

    “聪明当然好,可人这一聪明啊,选择机会就多,风险肯定也就高了。”姥爷沿着菜垄踱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你说这生活生活,啥时候能活个明白呢

    有句老话咋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太聪明,遭罪”姥爷这话我自然不敢苟同,但也不至于跟他老展开唇枪舌战,所以我依旧点头如捣蒜。

    “这几年也多亏了小郑,他这副团长可没白干,忙前跑后,顶了不少事儿嘞。

    昨个还打电话来,要我训训你妈,文化局给拉赞助,她倒好,还不要。唉凤兰啊,就是弯不下那腰,这点是遗传你姥爷,啊,打小就这样,改不掉喽。”姥爷的笑声爽朗得如同万里晴空。这里离水电站近,那青色山峦几乎触手可及。

    其实也不是青色,确切说像踩扁一只幼蚕时挤出的那种灰不拉及的东西。

    “下午这菜得再浇一茬。”好不容易,姥爷止了笑。他把凉帽递给我,弯下腰,刨了刨脚下的黄土:“瞅瞅,地太硬啊,这。以前肥,方圆几里都是芦苇丛,边上尽是些野林子,鱼啊,野鸡野兔啊,野猪啊,狼啊,啥都有。姥爷在这儿种了几季玉米,棒子得长这么长。”他老人家太夸张,那哪是玉米棒,分明是棒球棍嘛。

    “那会儿啥都得自己来,盖房、修渠、整地知青们到得早,大队部仓库的老瓦房让他们占了去,咱们得自己和泥巴建土坯房。劳动之余就是政治学习,排样板戏,有时候真是太累,连样板戏都时断时续。啊,这上地里劳动吧,你还得瞅着点脚下知青们年轻啊,玩心重,老在林子里埋些土雷,整天砰砰响的。

    不过要是运气好,也真能炸点东西出来,哈哈。有次就扫了只狼,十来个人围着硬是用扁担给它戳死了。可咱们不知道啊,咱们只听吆喝,只见大队部土操场上架了口锅,香喷喷的,啥玩意儿,咱们哪知道”姥爷说着喜笑颜开,脸都红扑扑的,“晚上小郑他们端来一碗肉,说是孝敬师傅。那还客气啥,吃啊。小郑年方二十,团里也就他跟知青们走得近。实话说,也挺好吃,除了有点粗、有点腥。

    俩孩儿吃得那叫一个香。好啦,说说吧,啥肉啊这,打哪儿弄来的狼肉嘿,这狼油治烧伤咱知道,狼肉能不能吃谁说的准你姥姥当时就呕了起来。我肚子里也涨得慌,一时半会儿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小舅啊,哇哇哭。还是你妈争气,说好吃。小郑逗她,问那还吃不。你妈抹抹嘴,吃啊,为啥不吃。这小妮子,啊,直接跟着小郑他们跑知青院儿里去喽。”

    吃狼肉的故事母亲老早就讲过。彼时还住在二中老家属院我对那里的唯一印象便是楼下长得望不到头的晾衣绳。冬日里逮个大晴天,五颜六色的棉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老给人一种行军打仗的错觉。而一到夏夜,必然隔三岔五地停电直到九五年水电站正式运行,用电紧张的状况才得到缓解。毫无办法,大伙只能操上凳子、凉席,把团团燥热和苦闷一股脑挂到晾衣绳上去。羞愧地说,打小我喜欢粘着母亲,只要玩累了,一身臭汗也要往她身上贴。于是在母亲臂弯里,在把璀璨星空生生切开的晾衣绳下,我听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吃狼肉是最经典的一个。从母亲嘴里出来,一切都绘声绘色,以至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老把知青猎狼和武松打虎混为一谈。有些东西注定永生难忘吧,比如母亲颚下不断跳跃着的青色脉络,比如通过身体淌进我耳朵里的共振它使那个温婉的声音嗡嗡作响,使我不得不抬头死盯着那修长莹白的脖颈,俨然忘却周遭夜色中无孔不入的抱怨。

    “喂完了”姥爷猛然从我手里拽过凉帽,转身挥了挥手。我这才发现父亲打养猪场方向走了过来。阳光欢快地舞蹈,使这个身着白衬衫喂猪的人尽显一种中年人特有的疲态。

    “唠啥呢”父亲皱着眉,满脸堆笑。连咳两声后,他才把烟屁股弹到了身侧的麦田里。麦芒刚露个头,憋着一汪青涩的火花。风拂过时它们就摇头摆尾,让人看了尿急。“走吧,还不回去”

    “别给人点喽。”

    “哪能啊”父亲挠挠大背头,长吁口气,“老母猪还是站不起来。”

    “还那头药都吃了”

    “哪顿也没落下啊。”父亲笑了笑,又拍拍我,“啥时候走”

    “看看呗,六号七号都行。”我是真拿不准。

    “年限也够了。”姥爷叹口气,突然咦了一声,嘴角也跟着扬了扬,“以前咱家和平最高,现在林林都超你小半头了。”

    “那可不,”父亲看看我,又转向姥爷,两手摸着衬衣下奇迹般隆起的肚皮,“俺俩都是飞窜,只是这小子竖着长,咱是横着长。”

    父亲的笑白花花的,眼角的褶子也变得锃亮,像是用矬子打磨了一夜。太阳瞬间明亮了些许。我擦把汗,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好在这时手机响了,有一刹那我以为是陈瑶,结果是母亲。她说:“晃到啥时候呢,亲戚们都来了,让你姥爷快点回来。”

    于是我们就往回走。大大小小的塘子金光闪闪,宛若盛着烈焰的玻璃器皿。

    这里本来有四个鱼塘,父亲又挖了仨,拢共六七亩。五个垂钓塘,两个养殖塘,都是普通淡水鱼,外加些老鳖、黄鳝、泥鳅。前两年也放过湘云鲫、湘云鲤啥的,结果没几天就死光光。为此父亲专门找人算了一卦,说是“南鱼北犯”,“不可硬来,否则会伤及家庭”。半仙这类屁话我自然不信,不过有一点他还真说对了高考前那段时间家里确实气氛怪异,很明显父母吵过几架,但我一出现,所有人都又神色如常。问奶奶,她说小孩管逑多,私下里又给我科普“打是亲骂是爱,哪有夫妻不吵架”。

    奶奶这强。

    帮忙摆好桌椅板凳,我就没地方去了。进厨房溜一圈,被小舅塞了一嘴猪大肠,我只能仓皇而逃。客厅里也是人满为患,闲得蛋疼的老老少少们在欣赏一部狗屁国产动画片。陆宏峰也在其中。这货并不高,但说不上为什么,我老觉得他窜得有点快。之所以能在一屋子的男屌中迅速把他揪出来,倒不是那声怯生生的“哥”,而是他已经升级为一个年轻版的陆永平了。那鼻子,那眼,那嘴,连他妈发型都一模一样。周遭雾气腾腾,动画片则娇声娇气,这种不对称感令我没由来地一阵沮丧。

    在沙发旁呆立片刻后,我发现隔壁卧室有声响,就走了过去。敲门没反应,我只好擅自支了条缝。萌萌趴在床头写作业,她笑嘻嘻地朝我招了招手。几个月不见,这小丫头都有点出落成大姑娘的意思了才十二岁不到。电视开着,正是体育频道,可惜在转播什么拉力赛。我大大咧咧地在床上躺下,问她上几年级了。没办法,见小孩我永远这么问。她不高兴:“都问过几百遍了,还问,烦不烦”要不是这话,我会例行询问“在哪儿上学”、“班主任是谁”,然后怂恿她到学校问问老师认不认识我。可惜现在这套玩不下去了,多么遗憾。于是我说:“那你问我吧。”她倒一点都不客气,又是“爱情”又是“女朋友”地招呼过来,吓得我差点蹦起来。这让萌萌乐开了花,她说:“你要是老实回答,我就告儿你个秘密。”我瞪她。她爬过来捏我脸,补充道:“只有我知道,不许告儿别人。”

    搞不懂为什么,我竹筒倒豆,啥都给她说了当然,只限我回答得上来的,有几个问题实在太过哲学,恐怕得请维特根斯坦过来一趟。萌萌也算满意。拉完勾上完吊,她让我把耳朵凑过去,于是我就把耳朵凑过去。

    这时,理所当然,门开了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张凤棠探个头进来:“我说咋听见里面有人呢,是林林啊。”我只能撤回耳朵,嗯了一声。“哟,说啥悄悄话呢你们俩”她关上门,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萌萌立马红了脸,麻利地收拾好作业,叫了声大姑就跑了出去。从头到尾她垂着小脑袋,看都没看我一眼。“去哪儿啊你,不写作业了”张凤棠在床上坐下,长吁口气,“办个事儿你看看容易不,啊”我只好继续“嗯”。她则扫一眼电视,撇过脸来:“这演的啥啊”

    “赛车。”我垫个抱枕,坐了起来。

    “啧啧,老外就是花样多。”张凤棠翘起二郎腿,鞋跟噔的一声响。黑丝很亮,在阳光下就亮了。

    我想告诉她这是在中国青海,但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后者已经从豹纹手袋里掏出了照妖镜。我拿余光瞥了眼,她反倒冲我笑了笑:“天真热,啊”

    如她所说,确实很热。我只好“嗯”。不料张凤棠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甚至在我腿上来了一肘子:“哎,听你妈说你给女朋友带回来了”

    她嘴唇猩红,令我浑身发痒。于是我痛苦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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