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豪门天师追星日常_现代耽美_BL 作者:西瓜炒肉
第19节
豪门天师追星日常_现代耽美_BL 作者:西瓜炒肉
第19节
梅绪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得像番茄一样,下意识地想躲过白则炽热的眼神。
白则不依不饶:“你在梦里说喜欢我了。”
“嗯。”
白则本以为梅绪风还会因为害羞推拒他,没想到梅绪风一言不发,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直接默认了。
他想起那个已经被对方遗忘的吻,那时候梅绪风也是贴着他,低声说着“我离不开你”。
“我也离不开你。”
“什么?”
梅绪风还没懂白则话中的含义,就感觉对方温暖的唇瓣覆上了他的,容不得他拒绝。
有些事即使在记忆中被消除,身体也会留下本能的反应。梅绪风记得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可是嘴唇好像对这样的温度和触感并不陌生。
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涌上脑海,好像也曾在一个相似的夜晚,他们亲密地拥抱,但是后来他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梅绪风终于找回了呼吸,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以前……亲过?”
“真聪明,不过那件事我之后再跟你说。”白则的指腹刮着他的脸颊,“现在你告诉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
“没听到,多说几遍。”
“愿意愿意愿意!!!”
两个人看着对方,愣了片刻,最后笑着扭成一团。刚确定关系的情侣怎么打闹都嫌不够,最后累了,才趴在枕头上聊了起来。
梅绪风说:“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毕方还在地府呢。”
白则说:“归墟把问题解决了,其实不用撒解药了,等他回来我跟他说清楚情况。”
梅绪风又问:“长佑他们试过了吗?”
白则在脑海里尝试联通严飞逸和顾长佑,过了片刻说道:“他们好了,没想到几千年的难题还得靠你来解决。我以前也想过找归墟来帮他们,但找不到。看归墟的样子,如果不是和你融合,找到了也用不了。”
“那……”
“又想到什么了?”
白则意味不明地捏了捏梅绪风的鼻子,梅绪风把他的爪子拍掉表示抗议,问:“如果有一天我活腻了怎么办?”
他问得很认真,白则想得也很认真。
“世界瞬息万变,总有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吧。我在洪荒时期活了一千多年,连人类都没有,我也没觉得活腻了啊。”
梅绪风想着想着就发起了呆。
“嗯……我还是先演戏吧,总有一天我要超过你。”
白则笑道:“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梅绪风抱着被子来回折腾,最后又滚到了白则怀里,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我也陪着你。”
第59章 番外01
“大哥哥, 谢谢你。”
少年口中的大哥哥此时睁开眼睛, 右侧脸颊对着夕阳,没有瞳仁的金色眼眸藏在血色光芒之中,海藻般的黑发上水珠滑落。
他为复仇蛰伏了百余年, 才从东洋求来法器回到故乡。
他不愿在化为人形之前以原本的形态招惹人类, 但正好撞见少年在海里呛了水差点再也浮不上来,他救人上来,被对方撞见了真容。
他索性转过头,瞪大那双金色的眼睛, 最好能把对方吓到昏厥。
然而单纯的少年只是愣了片刻,笑得愈发灿烂,完全不怕他:“大哥哥, 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赵清歌。”
“我没有名字。”他一出生便有智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被剜去喉咙,在绝望中死去,还没来得及为他取名字。
他听了赵清歌的话, 开始思索自己以后在人间生存, 要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好。
名字是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他已经漂泊无依, 不如就用他们整个族群在人间的名字吧。
赵清歌很安静,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打扰,双手乖乖抱住他的脖子,免得被浪冲走。鱼尾埋在水中, 霞光将它隐没。他把赵清歌带到岸边仍能藏得住尾鳞的浅滩,靠近来往的人群之后闭上眼睛,说:“你去找你的父母吧。”
赵清歌迷茫地望着他,似乎还想挽留,然而他无意久留,片刻间没入海水中,向深处游去。刚才少年在海水中冻坏了,嘴唇发紫,但属于人类的温度和脉搏还是烫到了冷血的他。
他游到暂居的岛上,想起赵清歌的眼神。那大概是个寂寞又多愁善感的少年吧,对水中的怪物尚会眷恋挽留。
东洋法器名为神隐,是他从一位东洋巫师那里求来的,将自己可怜的身世声泪俱下地揭开,谎称自己是在逃命,需要隐藏。
鲛人天生孱弱,如果他以真面目示众,灵力和体力处于下风,未必有多少妖愿意帮他。叫人抓不住踪迹引发恐慌,必要时用歌声引诱,却能招来大批敬畏他的追随者。
妖族中幼崽还未修炼成形就被捕杀的数不胜数,早就有了反抗之心,经不住他挑拨,便扬言要将人族从地上抹去。
神隐不仅能隐藏行踪和气息,还能凭他的意愿将他隐没在人群之中,从容貌到身世都毫无破绽。它甚至像个大口袋,能像这样藏起许多人和物件。
只是他要如何复仇,向谁复仇?一百年了,当年榨尽鲛人一族血泪的人早就死了。
杀尽天下人,他的同族也回不来了。
可是,如果能回来呢?
他卧在柔软的沙泥之中,在苦思中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头顶耀眼的星河无法给他一个答案。
他取了鲛人在古籍中的名字,加上一个较常见的姓,在人间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经商。
做台面上的生意,累积钱财,再经手见不得人的污糟,一个个针孔亲手扎下去,取了人的性命,碾碎血r_ou_和尊严,在邪术中用作祭飨,妄图复活他的族人——他从不愧疚,因为他恨所有人。
但他从来没有成功过。
死者不可复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生意越做越大,钱给他带来无形的权势,但商业斗争令他厌烦。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们,让他想起自己族人连那最后一点泪水也被剥夺,血水浸染海面的那个夜晚。
既然血祭无法复活,他只能另寻他法。商界的人脉对打听情报搜罗物件还有用,他不会轻易舍弃。
只是他实在不擅长笑,甚至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在浸满族人鲜血,令人喘不上气的海水中,没有谁教他怎么笑。
但即使不笑,在商界混,酒桌还是要去的。
海妖都厌恶酒气,他也一样,只抿几口酒,冷眼看别人烂醉如泥。所幸他身处高位,不用勉强自己。
李泉先在他最厌恶的酒桌上,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赵清歌推门进了饭店包厢,那一瞬间李泉先几乎失神。
已经过了许多年,少年长成了青年。说是青年,其实也不过是大学生的年纪,眉宇间的稚嫩还未褪去,迷茫却故作镇定地打量着四周。
李泉先鲛人和人类的形态轮廓稍有差别,瞳色更是不同。他立刻认出了对方,对方却没认出他,他顿感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就起了波澜,无法控制自己看向赵清歌的眼神。
也许是因为那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
桌上的人有些喝醉了,用戏谑轻蔑的言语定义了赵清歌:某某经纪公司的歌手,十九岁,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不好,在娱乐圈混不出头才来陪笑的。
除了笑之外还陪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李泉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推出前因后果,得出的结论和其他人稍有不同。赵清歌更像是被公司强迫着来参加饭局的,眼里满是抗拒和恐慌,连讨好的笑意都做不出来。
坐在赵清歌身边的人是他们娱乐公司的高层,常做这种损yin鸷的事。而这桌上的老板们玩起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被骗也好被迫也好,上了桌,之后会发生的事就不是赵清歌能想象的了。
他们给赵清歌灌酒,故意洒在他身上,浸透了浅色的衬衫,然后哄堂大笑。
李泉先心头无名火起,沉声道:“别让他喝了。”
周围人都还没醉到不省人事,一听这话,眼尖的就立刻看出了李泉先的意思,灌酒的人也忙停下,堆起笑脸:“李总要是喜欢,我们自然不敢动的。”
那人从没见过李泉先为了饭桌上陪他们喝酒的小明星动气,额上冷汗直流。李泉先厌恶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再追究。都是生意上多年的朋友,不可能为了外人闹起来,但向来寡言少语的他还是强调了一遍:“晚上他跟我走。”
娱乐公司带赵清歌来的人简直乐开了花,李总才是这些人里最大的金主,身边常年没人,谁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这次带赵清歌来,他也没指望对方能被李总看上。
他赶紧向赵清歌使眼色,示意对方好好表现,然而赵清歌脸上血色全无,根本没听进去。
餐毕,他们上了车,司机也从没见过李泉先带人回家,惊讶了一瞬间又决定闭嘴了。
“你住在哪里?送你回去吧。”
赵清歌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更深切的恐惧笼罩。
“李总对我不满意吗?”
李泉先心里一凉,忽然意识到,如果赵清歌完全不自愿,公司也不可能把他绑来这种场合,将这次机会给别人就是了。
正想着,赵清歌已经牵上了他的手,手心的凉汗却暴露了他的恐慌。
你为什么要轻贱自己?
又为什么怕我?
李泉先在孤独中长大,也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这些感性的话,只问:“你想要什么?”
他本想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我们不必建立这样畸形的关系。
如果有困难,他完全可以帮赵清歌一把,就当是为他们数年前的缘分。即使不做这样的交易,也能做朋友……
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说不出口了。赵清歌的手很暖和,好像那里有一团火,温暖他,也能将他烧伤。赵清歌五官刚刚长成,轮廓柔和,双瞳剪水。即使还没学会诱惑人,天生的温情与顺从,就已经让李泉先移不开眼了。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竟然不想放过。
赵清歌犹豫再三,才说:“我……只是想发行自己写的歌。”
“好。”
李泉先明白,如果赵清歌没有经济上的困难,只是为了出歌,是没有必要来这种场合找金主的。
但他现在不想问,只想好好抱一抱这个小心翼翼的人,让他不要害怕。
他直接将赵清歌带到了自己的住所。赵清歌显然有些惊讶,想必有人教过他,大部分人不会将第一次见面的小情人带到自己家。
柔软清瘦的身躯在他怀里轻颤,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演出一场虚假的两厢情愿。
他陷在这场缠绵悱恻的梦中,再也不想醒来。
翌日清晨,赵清歌的眼角挂着泪水,身上的伤触目惊心,李泉先猛然惊觉,他的美梦也许是赵清歌的噩梦。
他都做了什么?
赵清歌睡得很不安稳,被身边的动静一吵就醒了。意识稍微清醒之后赶忙抹了眼角的泪水。
“李总,我……”
“为什么要哭?”
赵清歌瞳孔骤缩,以为他是在怪罪。谁养个小情人还愿意看到对方睡醒了就哭呢?
“对不起,我做噩梦了,不……不是,我只是……”
“别哭。”
李泉先想抱抱他,稍微靠近一些,却见赵清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紧接着便懊恼自己的表现,强迫自己讨好地向他凑了过去。
“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喜欢您。”
初入泥潭,连谎话都编得拙劣。
昨晚李泉先还想着,总有一天能让赵清歌信任他,再次对他露出笑容。
可在赵清歌眼里,他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能得罪的金主。
其实他贪恋和赵清歌拥抱的滋味,践踏了懵懂少年的最后一点底线和尊严,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别人接走了赵清歌,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会给,折磨羞辱,当作礼物赠送,一次面对几个人都有可能。
这些赵清歌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他忽然觉得疲倦,不知道如何将心中汹涌的情感,说给一个将他当成买主的人听。
他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以后称呼我就叫先生吧。有什么困难,我会帮你。”
“先生。”赵清歌很听话。
他刚出生的那个年代,人间许多新潮家庭里妻子对丈夫,就是这样称呼的。这个意义广泛的称呼让他轻松了些,仿佛他们不再是买主与商品,而可以是亲密的爱人。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有向赵清歌倾吐的机会。
但他的最后一点幻想,在看到赵清歌看梅绪风的眼神之后,碎得连渣都不剩。
第60章 番外02
李泉先注意到梅绪风, 是因为他体内的法器归墟。
与白则不同, 他能了解到的信息有限。他从古籍中的只言片语得知那是天下灵力发源及汇聚之处,也许会有能将生死逆转的力量,就萌生了抢夺的心思。
只是他第一次接近就失败了, 一个人类除妖师有上古神兽庇护, 他和跟随他的妖几番试探都无法得手。
他本不想要梅绪风的命,直到他去接赵清歌的那天,撞见他们走在一起。
几年的时间过去,赵清歌对李泉先早就不像最开始那样戒备。赵清歌的父母为躲债自杀之后, 李泉先替他还了所有债务,甚至为他拓展了复泉在娱乐圈的业务,将他捧上演唱圈的高位, 还鼓励赵清歌自己开工作室,按自己的想法发行歌曲。
赵清歌对他仍然有些敬畏,一举一动都不敢出差错,但也会将愉快和烦恼都说给他听, 不忙的时候研究新的菜式做给他吃, 依赖他,将他当作唯一亲近的人。
李泉先以为赵清歌会在这样的相处中渐渐爱上自己。
赵清歌拍完综艺, 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视力极好,远远望去就认出了梅绪风。两人有说有笑,他没有多想,也不打算干涉赵清歌去认识其他朋友。
他站在小巷的路口,侧身对着李泉先, 凝望着梅绪风的方向,每走一步小心翼翼地回一次头,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角度是否还能看得到梅绪风,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甚至在接近李泉先时,都没注意到自己的。
李泉先的心骤然揪紧,脸色变得铁青。
赵清歌从来没有用那样痴心的眼神看过自己。
他猛地抱住赵清歌的时候,对方还笑了笑:“先生怎么了?”
李泉先心头无名火起,拉开门上车时粗暴地推了赵清歌一下,赵清歌单薄的身体跌进车里,无助的眼神看得他心惊。
方才和梅绪风道别时的喜悦和怅然都烟消云散,赵清歌的眼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意,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这几年来他除了入夜之后,从没对赵清歌发过狠。这一下,也许又要勾起赵清歌对他的恐惧。
赵清歌不敢再向往常一样聊起最近遇到的趣事,用顺从和沉默来保护自己。
回到他们同居数年的家,李泉先才冷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
他敢质问赵清歌,却不敢提起梅绪风的名字,一旦提起了,自己就成了争风吃醋的可笑弱者。
赵清歌被他问得一惊,然而心里仍然存着那么一点依赖和希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先生是我最重要的人,像亲人一样。”
说完赵清歌就后悔不迭,李泉先也愣了片刻,怒意化为苦涩,自嘲般地说:“亲人?每天到了床上就滚在一起的亲人?”
这话却击垮了赵清歌最后一点脆弱的自尊心。他在灯光下望着李泉先,从未在那双黑色眼眸中燃烧的叛逆灼伤了他。
“先生又当我是什么呢?”
放在以前,他从不敢问出这样冒犯的话。
李泉先说不出口。
你怎么会明白?你是我在人间唯一的牵挂。他最后只说:“我喜欢你。”在耳鬓厮磨时说了无数遍的话,此时却轻得像在撒谎。
赵清歌轻笑一声:“我也喜欢先生。”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着落,他的最后一点温柔随着这声虚伪飘忽的告白消散得无影无踪。怒火侵占了他的理智,他伸出手,与赵清歌十指相扣。
“那你来证明,你有多喜欢我。”
接下来是没有尽头的伤害。
说什么喜欢,都是假的,赵清歌喜欢的是梅绪风,他心知肚明。暴风骤雨般的伤害之后,裂痕无法修补,正因为他们还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所以彼此都伤得更深。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情终于被打破,虽然赵清歌什么都不说,但李泉先那天的暴怒显然让他心有余悸。从那之后赵清歌总是笑吟吟的,笑容里只有疏离和讨好。
李泉先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屈服和恐慌,在各行各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他,不是赵清歌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歌手能得罪的。如果撕开这温柔的表象,他们之间也许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不敢面对自己的错,将这一切迁怒于梅绪风,和手下人联系时放了狠话,一时间头昏脑热,命人去杀了梅绪风。
然而赵清歌正巧听到了他的话,虽然当场没有问他,但第二天急着去向梅绪风通风报信,他们早就约好那天早些回家,赵清歌迟到了。
李泉先不用想也知道他去见了谁,怒火无处宣泄,冷笑道:“你去见谁说了什么话,我总有办法知道。”
还有更多讽刺的话徘徊在嘴边,他却为眼前的场景怔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清歌跪在他面前,双眼通红,泪挂在脸颊上,仿佛恨极了他又怕极了他,却不得不依靠他。
“先生,除了最开始那一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是这次……”
“他是我唯一交心的朋友……”
李泉先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接下来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了。说是交心的朋友,赵清歌的措辞何其谨慎,可是那份毫无保留的爱藏得一点都不好,轻易就被他看穿了。
“你很喜欢他?”
喜欢得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李泉先冷笑着将他拎起来扔到沙发上。赵清歌拼命否认,主动迎着他的怀抱和亲吻,眼眸溢满了浓情蜜意。
“怎么会呢,我只喜欢先生。”
李泉先忽然感到无力,迷茫和空虚攫住了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让这个可以在演唱会上光芒四溢、充满自信的人如此卑微怯懦,满口甜蜜的谎言,低声下气地迎合他。
然而赵清歌并不懦弱,他为了梅绪风,连他最恐惧的人都敢反抗。可笑的是他最害怕的人正是李泉先自己。
“清歌。”
“嗯?”嗓音十足十地魅惑。
“我从来没想让你难过,如果你怕我,告诉我为什么可以吗?”
“先生一直对我很好啊。”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感,李泉先彻底陷入迷茫,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觉得他牵挂多年的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信我也罢,我不杀他就是了。”
赵清歌眼神渐渐明亮起来,仿佛从心底燃起了火光。若被这火灼烧的是自己,而不是梅绪风,该有多好啊。
“谢谢先生。”
他自认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违抗他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偏偏在赵清歌这里,李泉先总像是迷了路,不知如何才能获得对方的爱,却做不到狠心限制对方的自由,眼见赵清歌的心与他越来越远。
也许最后,就连家人也做不成了。
李泉先为了试探归墟的力量,暗中跟踪过梅绪风。白则总是跟着,他没什么下手的机会。
梅绪风喜欢谁,除了梅绪风自己之外,谁都知道。李泉先甚至暗暗盼着赵清歌能向梅绪风表露心迹,他如果在梅绪风那里碰了壁,也许就会来寻求自己的安慰了。
但世事总不能如愿,赵清歌顾忌着与他的关系,从来不敢说出口。这场让他们两人都深感痛苦的暗恋,直到李泉先死的时候,也没有结束。
赵清歌是个长情的人。
李泉先将冰凉的水泼在自己脸上,盼望自己清醒,随即望着镜子里冷漠得让人不敢亲近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没学会笑,僵硬得自己都厌恶。
他为复活族人暗中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去地府找回族人的魂魄藏匿起来,用一小部分偷来的无义草给人类的生魂下毒夺走他们的声音祭给族人,但还是没能再次听到族人的声音。
他跟着梅绪风和白则去了一趟地府,又碰了壁,有归墟护体的梅绪风连跳进黄泉水都不会死,而他自己灵力不够,取不出归墟来,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在李泉先为此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向安静隐忍的赵清歌某一天忽然在他面前嚎啕大哭,说脚腕很疼,却找不到伤口。
掀开他的衣角,李泉先仔细看才看到一些细密的血痕,连成许多片鱼鳞的纹路。
他一下子脸色惨白,与鲛人亲近的人类会被同化,从脚底开始向上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片来,彼此远离一段时间即可复原。
可是他不想离开赵清歌,不想放手,一刻也不想。
他在赵清歌耳边轻声唱了几句。
鲛人的歌声与幻术不同,唤醒人心中的恐惧,引诱人进入噩梦,却不能完全控制对方看到了什么。因为真正让他们恐惧的,是他们的自我暗示。
他可以用简单的幻术,让赵清歌自己及其他的普通人看不见鱼鳞,但他不能消除别人的疼痛,就想用歌声引导赵清歌自己去给疼痛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和梅绪风不同,他用歌声魅惑没有灵力的人,对方不会记得这段旋律。
歌声明明无法减缓疼痛,但赵清歌停止啜泣,渐渐安静下来,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如果说刚才,赵清歌向他求救是对他还存有一丝信任和依赖,下意识地想撒娇,现在就是彻底的疏远。
李泉先心里咯噔一声,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第61章 番外03
赵清歌缩在被子里, 将伤口掩住。
“我怎么了, 先生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不明白。”李泉先嘴唇颤抖着。
赵清歌苦涩地笑了笑:“我会很听话的。”
“什么意思?“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好奇心快将他逼疯了。
赵清歌接下来的话让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先生下手真重,现在还疼。”赵清歌将脸埋在掌心, 痛苦地呜咽, “如果还把我当个人,以后不要打了好吗?”
赵清歌近乎哀求,给他扣上的却是莫须有的罪名。
他带赵清歌去过一些场合,无非是为了让他圈子里的人知道他是认真的, 以后不敢欺负赵清歌罢了,但也因此让赵清歌见到了一些血腥的场面。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成了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经过心理暗示之后, 赵清歌对脚腕上的剧痛找到的最合理的解释,竟然是自己下手打出的伤。
“你好好休息。”
语言是如此苍白,现在辩解还有用吗?他又不能将自己的歌声撤回。
他走出门,最后一眼便看到赵清歌如释重负地躺下去。
他从没能将自己的爱传达给对方, 终于失去了自己牵挂多年的少年。
李泉先在白则面前身份渐渐暴露, 他通过跟踪和试探,对归墟真正的力量与机制有所了解, 也不打算再掩藏自己的目的。
最初,他不在乎他打着取代人类的借口招来的那些妖,其实只要族人能复活,换一片清净的海域去生活,人类的生死存亡与他何干?
这份决心渐渐变了质, 他开始犹豫,开始迷茫,从他在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见到赵清歌安宁的睡颜开始,一切都在悄悄地变化。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踏上了布满鲜血的道路,他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追随他的妖被他当成抵挡白则的活靶子,魂魄湮灭后的躯壳被他用作祭飨,他甚至用歌声引诱梅绪风的魂魄离开身躯,自己鸠占鹊巢。
疯狂的举动过后,换来的却是族人彻底的消亡。
鲛人不是修炼而成的妖,是天生的ji,ng怪,死后不能转生,只能长居地府,等待魂魄散为无形,归入地脉。
他们和上古神兽是一样的东西,只是没有悠长的寿命,孱弱可怜,在海中漂泊无依。
族人的魂魄被白光融化的那一瞬间,李泉先心中一片空荡荡,白则的话在他耳边响起。白则总说秩序,秩序,可什么才是秩序?是让他们一族惨死在血泪中的弱r_ou_强食吗?
极大的悲伤之下他反而做不出什么表情,脑子里的念头全都搅乱在一起,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赵清歌。
现在还存活于世的,他唯一舍不得的人。
他知道白则不会放过自己,但就这样连心爱的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孤独地死去,他真不甘心啊。
他的灵力在法阵中散尽,自己的躯体不可能再化为人形,哪怕是顶着别人的面目也好……他想再见赵清歌一面。
白则到底还是心善,厌恶他但还是答应了他。虽然最后他的恨意涌上心头,没有报答这份善心,反而用最后的力气给梅绪风下了会失去理智的诅咒。
谁叫那个无论如何都能笑得天真烂漫的人,总是能勾起他心里最yin暗的嫉妒。
他的魂魄被撕裂的最后一瞬,他想到的是赵清歌方才谈到音乐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原来不在我面前的时候,你那么快乐。
也好,下辈子你不会再遇见我了,生生世世都不会再遇见你最害怕的人了。
赵清歌和李泉先分开不久,便收到了他的死讯。
消息是白则告诉他的,他很疑惑白则什么时候和李泉先走得那么近了。然而当他问出口时,白则的眼神复杂得让他觉得害怕,便转移话题,不再追究。
神隐在严飞逸手中,想自然而然地将一个人的消失编排得合理也很容易。很快各大媒体头条便爆料复泉的李总英年早逝,死因众说纷纭,压力过大导致疾病缠身的说法居多。
赵清歌看到那则消息之后,忽然觉得头痛。
李泉先的身体一直很好,不可能因为压力大就这样没了。
往事在脑海中接踵而至。
上一次见到梅绪风时,赵清歌和他谈论李泉先那首歌,那时候“梅绪风”的表情就让他觉得奇怪。
梅绪风一向很有礼貌,说话时会恰到好处地和别人有眼神交流,凝神倾听,但他是不会那么深沉而专注地望着自己的。
赵清歌本就是个思维敏锐的人,对身边的一切观察入微。
他早就察觉到,梅绪风、白则,还有每天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先生,身上都有不同寻常的气息。或者说,他们都有种游离于世间纷扰之外的特殊气质。
人再怎么伪装,在重要的人面前也很难藏住感情。
“梅绪风”轻轻哼着李泉先在和赵清歌分手之前留下的曲子,赵清歌听着那凄婉的曲调,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强作镇定,笑着夸赞对方:你唱得很好听,好像你才是这首歌的主人。”
空气凝滞了一瞬间,“梅绪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吧。”
赵清歌停下来,细细梳理这样的回忆之后,发现许多片段和自己印象中的对不上。
就好像有一些多余的记忆自己冒出来了一样。
赵清歌在最混乱迷茫的时候,接到了律师的通知。
一份巨额的遗产划到他名下,分手后归还给李泉先的那串钥匙如今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他和他的先生曾经同居过的别墅中,家具摆放如旧,他们的合照立在床头柜上,两人都笑得很幸福。
十九岁的赵清歌。
就算他不曾爱过李泉先,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剑拔弩张。
赵清歌明白,如果李泉先在那场酒宴中不带走自己,他面对的也许是更可怕的羞辱,越是手握金钱的人越会发泄自己的贪婪和yin暗。
李泉先捧他、保护他,替他还清所有债务,给他富足光鲜的生活,晚上也很温柔,不曾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对他一心一意,和其他人连暧昧都没有。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为他遮风挡雨的先生充满了恨意?
是因为那次他下手把自己打伤了吗?
可是……他什么时候打过自己?
仿佛有一串电流击中了他,赵清歌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脚腕,伤口已经不再疼了,可是伤口是从哪里来的?当时皮开r_ou_绽的伤,为什么现在连块疤都没有留下?
当施法者死去,他生前所用过的法术残留下的灵力会渐渐消失,法术最终也会失去作用。
让赵清歌误以为鱼鳞是鞭痕的障眼法、被鲛人的歌声引导过的心理暗示,都会随着李泉先的死亡而减弱。
赵清歌越想越乱,渐渐意识到这件事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
他拼命想要抓住乱麻般的思绪中一点点清晰的线索,终于经过数日,法术的效果彻底消失,他才在梦中回忆起了往昔种种,醒来时满眼泪痕,打shi了枕头。
他的先生从来没有打过他折磨过他,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谬的错觉?
白则来到他们同居的别墅那天,他睡着前听到先生说的最后两句话,就是:“我真的很爱你。”
还有一句:“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酒桌上。”
人总是在悲伤时灵感迸发,赵清歌把之前填的几个版本的歌词全部推翻,笔尖疾走,写下数行潦草的字。
不久后新歌发布,红遍各地,甚至火爆全球,他受到空前绝后的赞誉。
梅绪风不知道李泉先最后一次和赵清歌谈了什么,也没有问白则。赵清歌的新曲是他熟悉的旋律,他有些惊讶,便随口问道:“这首歌也是你自己写的吗?”
赵清歌愣了一下,刚想问,我不是和你一起看过曲谱吗?忽然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沉默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向梅绪风问起:“关于李总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一向开朗的梅绪风此时也露出为难的表情,不知道赵清歌是猜到了什么。除非迫不得已,他不会向普通人透露有关灵力的半句消息。
这件事最后还是白则做了主,问赵清歌:“你真想知道?有时候真相不是你能承受的。”
赵清歌点了点头:“我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任的。”
听了白则的叙述,赵清歌从未如此悲恸过,他像疯了一样赶去他们常去约会的那片海滩,童年时早就被他遗忘的回忆也零散地浮现出来,投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那海藻般的黑发和金色的妖异眼眸在他的视野中一闪而过,仿佛是少年恍惚中的错觉,却原来就在他身边,陪了他这么多年。
先生活着的时候,赵清歌没能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他死了,骸骨化成了灰,自己只能在悔恨和怀念中回忆他的面容。
鲛人一生只唱一首曲子,他走了,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那样一首歌。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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