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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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城郭 作者:柳建伟

    正文 第 26 章

    北方城郭 作者:柳建伟

    第 26 章

    高四喜把碗朝桌子上一摔,半碗面条撒成一摊,“咋办?凉办(拌)。眼给我把细点,耳朵给我磨尖点。看看再说。”来报信的人络绎不绝。“四爷,我让小三过去看了,电影公司拿了十部新旧电影,让白家选着放,白十章开个头。”

    包里掏出另一叠纸,“这是当年孔明公社救灾的一部分细账的复印件,请你过目。我先后得到了当时十六个公社的救灾细账,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公斤吧。文章中引用的数据,我都再三核实过,用不用都拿来让你看看?审读的难题,我只能依靠你解决了。”

    刘清松连声说:“不用不用,我还信不过你吗?稿子我看,我一定好好看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佩服你。你爷爷的丧事我都听说了,原以为再也看不到这篇稿子了。到底是大记者,查到这么多账目竟没闹出任何风波。他们显然也明白了你的来意,要不然不会那样看重你爷爷的葬礼。这也说明当年的问题确实不小。”白剑以为刘清松要耍滑头不管这事了,一听这番话,又有了信心,说道:“补这个介绍信,是想让写这篇文章更名正言顺些。如今批评难搞,不得已才先搞了一段私访。能得到这些账目,只是运气。稿子你先看着,我再凭这次带来的介绍信正面查一查。不过,文章里涉及的不少人,现在有的还身居要职,要是征求到每个人的意见,恐怕……”

    刘清松知道该表态了,把白剑的稿子锁进柜子,又把那叠账目复印件还给白剑道:“这些我用不着看了。封建社会还没有享有独断特权的御史呢。虽然我现在是个闲人,可名分还在,还是龙泉县的法人,我决不会让你呕心沥血的奇文流产的。这点请你放心。”白剑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又道:“刘书记,可以说这篇文章花我多年心血,没有一点自信,也不敢请你过目。这几天,我在县里也听到了不少说法,说我因为父母亲死在大洪水中,几个月前又在龙泉挨了打,查当年抗洪救灾的事,是故意找龙泉的麻烦。说心里话,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要真只是这么点动机,经过这个葬礼,我也不会再做了。我是想做点事,中国该做而没做的事太多了。三年自然灾害过后,中央为救灾也投入过大量的财力,那时却没有出现多少经济问题。枪毙一个刘青山一个张子善,有没有一点震慑作用?有,而且很大。但是,那十七年经济方面的问题不多,与信仰关系更大。这次洪水发生在‘文革’后期,为什么就出了这么多问题呢?我认为这里面值得反思的问题很多。你的建城计划我也听说了,这么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为什么就不能实施呢?我很想知道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这篇文章也尝试着涉及了这方面的问题。”刘清松哪里不知白剑这番表白的用意,笑道:“那我更要尽快看看这篇奇文了。”白剑问道:“给你十天时间够吗?《时代报告》九期已经留了版面。我想多留出点时间,结合你提的意见再作一次大改动。”刘清松伸出三个指头道:“三天!有三天就够了。”

    白剑第四天去找刘清松,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心情一落千丈。他又一次领教了政治家的谨慎。没有是非,只有利害,更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难道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闭门想了一天,白剑准备走一步险棋。他把自己留下的复印件用快件寄给远在北京的《时代报告》编辑部主任,并附了写有这样意思的短笺:“稿子审读没问题,先寄全稿供发排,意见我随后带去。”他自信《时代报告》不会放弃这部稿子,一旦对刘清松这边彻底绝望了,那时再回京陈述真相,相信杂志社不会因缺龙泉方面的审读意见把杂志开了天窗。

    这天晚上,宣传部长朱新泉来到古堡,目的只是给白剑带句话,说刘清松想约白剑去柳城谈谈。白剑问道:“刘书记是不是去地委开会了?”朱新泉摇摇头道:“刘书记这次是回柳城休假。”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他给你留了住处,让你晚上去找。”

    白剑大惑不解,迟疑了两天,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去了柳城白河小区见刘清松。一个星期没见,刘清松的精神状态让白剑吃了一惊:头发零乱,胡子没刮,领带歪斜,一身的萎靡气息。看见屋内又没旁的人,白剑心里道:记得他有两个孩子,这种时候还没放学回家吗?刘清松给白剑倒了一杯茶,看见杯子里漂着一层茶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是朋友家的房子,他们夫妻都出国了。我再烧点水喝。”白剑心想:不是回来休假吗?咋会住在朋友家里?关切地问道:“出啥事了?需不需要我帮忙。”刘清松轻轻一耸肩道:“这忙谁也帮不了。”白剑眼珠一转,说道:“社里驻H省记者站站长是我大学的同学,和省委吴书记有些私交,若是这方面的事,我还真能帮点小忙。”刘清松一拍脑门道:“看我这记性!”转身去书柜里取出白剑的稿子,朝茶几上一放,“稿子我看了三遍。振聋发聩,振聋发聩。我提不出任何所谓的修改意见。你要的审读意见我已经写好,章也盖了。能成为这篇文章的第一读者,我深感兴奋。”

    白剑早看到了稿子上盖着龙泉县委宣传部大印的审读意见,一时想不明白刘清松为啥要卖这个关子,搞出这样一个神秘的约会,怔在那里了。刘清松解释说:“写完审读意见盖好章,本来准备给你送去的,谁知出了事,怕稿子留在龙泉家里耽搁了,就带了回来。当时时间紧迫,没法给你联系。等急了吧?”白剑想起前两天催稿子的事,不禁羞得满面通红,结巴着:“不,不急。我原想你用十来天看出来,也来得及。这样的话,说不定能赶上章要公开发表,不是还要龙泉审查吗?你忙去吧。”

    庞秋雁竟还有这样一段传奇,以前倒没听说过。刘清松不知厉害,这回老师,慕慧娟到县曲剧团当演员,张富贵和胡眉被安排在县政府当锅炉工和资料员,两家合住在欧阳家的老宅里,都成了龙泉县父母官李金堂的子民。这次接见给李金堂留下一个感叹:她为什么还是这样年轻、鲜嫩,女人和女人真不一样啊。

    几十年后,李金堂面对办公室窗外那一片垂柳,对几十年前的这个细节仍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慧娟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陌生?

    在以后漫长的九年里,李金堂从未放弃过十七岁所发的那个宏愿。然而,他竟在这个女人面前寸功未立。一九六五年冬天,欧阳春患肝癌去世后,李金堂正准备改变策略对付这个不进油盐的女人,还没等他行动起来,慕慧娟就吞金自杀了。在那九年里,李金堂惟一进行的谋略,只是在六二年把张富贵和胡眉两人送回了张富贵的老家四马桥。李金堂觉得这个难驯的丫环很可能会影响慕慧娟的判断力,他觉得胡眉这人记仇,凡事只凭感觉,易坏大事。

    张富贵弓着腰推着自行车爬菩提寺中学下面的漫坡,车龙头东扭西歪不肯直着向前。后座上的胡眉喊道:“停住停住,让我下来。你以为你还是当年背着我翻墙头的富贵娃呀?”张富贵扶稳龙头,扭过脸憨笑着看胡眉。半天不见胡眉动,张富贵问:“你咋不下哩?”胡眉嗔怪一声:“人老了,眼也差迟了。我要能下,不早下来了?还不快抱我下来。”张富贵老眼左右一抡,这才腾出一只手去揽胡眉的腰。胡眉又笑骂道:“人老了胆也小了,当年,少奶奶午睡,你也敢把我按……哎哟——”张富贵又想扶车又想揽胡眉,想着胡眉搭个劲就能跳下,谁知胡眉腿早坐麻透了,伸出双臂压过来,把张富贵压个屁股蹲儿,车子朝另一边摔倒了。一对老人相视一笑,张富贵说道:“你也不是六尺高墙头一蹿就下的骚狐狸了。”胡眉做一脸媚态,伸出指头点了张富贵的额头,另一手撑着地站起来,捶着腰跺着脚,抬眼望望半空的太阳,叹一声:“你我都老了。”

    张富贵扶起车子,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撵了几步,扭头问道:“这件事你打听确实没有哇?李金堂年纪和咱们也差不多,能和小姐有啥子不清白?”胡眉阴阴地一笑,“老牛吃嫩草,越吃越不饱,就我这早谢了的黄花,你不是也有兴致、有力气伸来拱一拱?再说,你能和李金堂的身体比?这事十成十是真的,第一次看见这个李金堂,我就看出来他是欧阳家的灾星,你不知道,他夹门缝里那只眼那个亮啊。少奶奶躲闪了十来年,总算躲出个清白。谁知道山不转路转,小姐她——我不能忍心让小姐叫这个恶人霸占。”

    两人路过学校,看见几百学生正在挖山平地。几排崭新的瓦房已经竣工,围墙还没修起。两个老人从学校中间穿了出去。到了一个小村子,张富贵一屁股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不走了。胡眉道:“只剩里把地了,歇啥歇。”张富贵道:“我不想去,不想去见孔先生。一见他我总是有点怕。”当年,孔先生因事去省城,恰在老欧阳家撞破了张富贵和胡眉的奸情,吓得张富贵尿了一裤子。胡眉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孔先生要是恶人,你我还能结为夫妻,早把你我撵在门外了。孔先生是好人,我才来求他下山劝小姐的。老爷家的事,孔先生能做一半的主。如今老爷、少爷、少奶奶都不在人世了,小姐出了事,孔先生得管。”张富贵垂下头道:“不知咋的,我就是怕他呀。”胡眉丢了一个白眼,沿着石子路向山上爬。

    孔先生这天上午在作画。三两笔已画好一个鸟儿,再画两个鸟儿,把梅花点红,画就完成了。晦明法师本来是找孔先生下棋的,已等了一会儿,这时走过来看。看了就说:“先生的画越发无了法度,隆冬梅上落画眉,想得奇。只怕俗人不解。”孔先生掂起笔,拈去一根脱了的狼毫,一口气吹过去道:“我也不大解。想这画眉是春暖花开时的俊鸟,原不该飞落腊梅枝头的,可一连三梦,都是这么个梦法,有画眉的啼鸣,醒来似还能嗅到梅花那一缕清淡的香。这就悟了个理。这鸟怕也分个雅俗,雅鸟画眉喜梅花,原是寻常事,只是俗人看不见罢了。”晦明数念珠儿的手突然停住了,转身就走。孔先生停了笔喊道:“这点时间就等不得?因怕气断了,再续总有点邪。再要不了一炷香工夫。”晦明道:“不是等不得,你有远客来,是出家人当回避之人,又谈出家人当避听之事,只好告辞。下午再弈。”

    孔先生作完画,范光明校长和一位女教师来了。孔先生想起晦明方丈的话,心里道:不灵,这次不灵。范光明把几张宣纸放在桌上道:“舅爷,学校有点事想麻烦麻烦你。”孔先生笑道:“可别又逼我给你做大师傅,只要不是这类麻烦事,学校别的事都算不上麻烦。”范光明就说:“学校用那二十二万,修了十二间教室,原先的教室空出的就做了学生宿舍。近来,全校师生一并动手,正利用业余时间修小运动场。”孔先生做个手势道:“别急别急,不是二十五万吗?咋又变成二十二万了?”范光明道:“到手的是二十五万,能用的就这二十二万。”孔先生锐利的眼风就扫到了,接着就响了个鼻音。范光明赶紧解释说:“舅爷你可别误会了,光明虽穷,长这么大也没经了这么多钱,可绝对不会挪一分钱私用。这三万田副乡长拿去用了。不不,不是田副乡长自己用的。这三万给他,虽有口头约定在先,我还是心疼了好几天。田副乡长把这三万块给了五洼小学一万五,盖了六间新教室,前几天下雨,老教室果真塌了。剩下的一万五,作为乡里特危房维修基金存着哩。一分钱都没花到别处。”孔先生捋捋白胡子,点着头说:“该,该,这才没枉我当了一次大师傅。找我啥事,说吧。”范光明说:“学校想请你题个校名做块匾。”孔先生摇头道:“不可,不可,我已算半个化外之人了。如今这题字的事,都留给官员了,虽留下遍地的邋遢字,倒也名副其实。你们还是请个官员题吧。金堂早年的字功底不错,这些年定有精进,你们还是请他题吧。”范光明再三劝说,孔先生执意不肯。女教师笑着道:“孔先生是李副书记的老师,有老师不显学生,这匾一定要让孔先生写的。范校长,你在这儿看着孔先生,我回学校带学生来,让孔先生听听咱全体师生的心里话。钱是李副书记批的,可没有你孔先生,李副书记能一次给二十几万?”孔先生一看再无退路,只好答应了。

    “菩提寺中学”几个字墨迹未干,胡眉已经走进院子。多年不见,孔先生已认她不出,疑惑地看着大摇大摆走进堂屋的胡眉。胡眉说道:“孔先生,我是胡眉呀。”孔先生忙笑道:“快坐快坐,老了,老了,我们都老了,老得都认不出来了。你从哪里来?”胡眉答道:“小姐帮我们迁回县城了,算是落实政策。富贵给一家公司守门,我呢,做个针头线脑的小生意,能糊两张嘴。”范光明一看孔先生遇上故人,和女教师抬着字起身告辞了。

    胡眉见没了旁人,眼泪说下就下来了,一声哭喊:“先生,你救救小姐吧——”孔先生惊跳起来:“洪梅出啥事了?”胡眉道:“前些日子我才弄清楚,该死的李金堂把小姐霸占十几年了。你救救她吧。如今她过的叫啥日子!人家有个大老板向小姐求婚,李金堂下黑手整了人家几百万,吓得人家连小姐的门都不敢登了。这算什么事!”孔先生慢慢落在座上,仰起身子叹道:“这种事怕是旁人无法看清的。洪梅的性子,能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是对是错,让她自己去悟吧。”胡眉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咬牙切齿地说:“若是别人,这事自然由着小姐的性子,我一个下人,有啥资格过问小姐的私事。是李金堂就不同了,这是个恶人,是天字第一号大恶人,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当年他第一次见少奶奶,我就看他心术不正,训斥了他几句,这可不得了,犯到他手心里,一整就整我们二十六年。这么说他,他的罪孽还浅了些。当年他把我们整下乡,是为了搬开我,好对少奶奶下手。”孔先生身子向前一倾:“你说啥?”胡眉又掉了一阵眼泪,“小姐这叫什么事呀,李金堂是气死她父亲,逼死她母亲的大仇人呀!”

    孔先生站了起来道:“胡眉,这种事可不敢瞎说。你要有根有据。金堂是太霸道了些,还没出性情,万万不会作出这种大恶。”胡眉抹一把鼻涕眼泪,冷笑道:“他是你的得意学生,你当然是要护着他。那我就你这个学生的恶事吧。孔先生,你这么大学问,难道就不知道用软刀子杀人更不是人吗?这比硬刀子还要可怕。”孔先生点点头,说道:“话是在理,我想听你说说具体都有啥事。”胡眉道:“吃大食堂的时候,少爷已经到你的学校当了班主任,第二年春天,他就知道了李金堂的心,从此就生出了病根。那时,他就常对少奶奶说:我就要死了,有人要我死呀。他从此患上了失眠症,大半夜大半夜地睡不着。”孔先生道:“春少爷是个情绪化的人,遇事爱朝极端处想,爱做过头事,实际上胆子又极小的。我在一中呆到六四年底,据我所知,春少爷只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见过金堂几次。平日里,他一个普通教师,想见金堂也见不上。金堂批评过他三次,我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金堂去听他讲课,课堂上晕倒了两个学生。金堂问我批给学校的粮食都弄哪里去了,我说按学生人数补贴到了各个班。一问才知道,春少爷嫌麻烦,把粮按月都给了学生,学生总是前半月吃得饱,后半月要挨几天饿,这次听课恰恰又安排在月末。金堂当时说:‘你以为这是你吃不尽花不完的欧阳家呀?大少爷的脾气该改一改了,饿死学生事大,不会持家,饿死了妻子女儿事更大。’这话也是平常话,不觉得多刺耳呀?”胡眉嘿嘿笑道:“先生好记性!可少爷当天回去就问少奶奶,问李金堂为啥说饿死少奶奶比饿死学生事更大。少爷担心得对,李金堂这话不已经露了他的司马昭之心吗?少奶奶没解释清楚,少爷从此就患上了失眠。”孔先生蹙着两道又长又白的眉毛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小道理。金堂另外两次批评少爷好像也提到过慧娟。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胡眉得意地撇嘴怪笑一下:“我记得清哩!第二次事情还是发生在三年灾害时,学校动员学生挖野菜自助,少爷不小心挖了苜糊眼,正好碰上李金堂去检查,李金堂说:‘你弄瞎了学生的眼事大,苜糊眼弄瞎了慕团长的眼,看你怎么交待!’少爷这一天一夜没睡,一夜没睡呀!喊了一夜的眼睛眼睛,第二天早上趔趔趄趄又去上课了。李金堂,老爷家多得鸡毛样的小伙计,怎能不知道麦苗韭菜分不清的少爷不认识苜糊眼!别说他不认识,我这个穷人家出身的小丫环,也分不清苜糊眼和面条菜。这不是折磨少爷又是什么?第三次,说得更露骨!少爷那个班缺少演节目的人,李金堂到你们学校看节目,看见少爷就说:‘你的班咋不培养个会唱戏的?不要把慧娟当个贤妻良母,要让她多参加些社会活动,多培养些人才。’慕团长干脆也不叫了,直呼成了慧娟!慧娟,慧娟能是你当小伙计的叫的吗?那一次,少爷和少奶奶大闹一场。后来,这病就越来越重,终于没法治了。我说李金堂逼死了少爷,屈他了吗?先生,你学问恁深,我这么说冤枉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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