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险道神_现代耽美_BL 作者:常叁思
第37节
险道神_现代耽美_BL 作者:常叁思
第37节
他成了一个会照顾人的男生,假以时日也会变成一个男人。
听见他的问话,路荣行眼神微动,焦距从走神里拉扯回来,定睛在他脸上仔细看了看。
以前他从没想过,关捷会长成这个模样,不是说长相,而是性格和观感,这种体贴温柔的架势,放在他长开了不少、眼神也沉静了许多的脸上,总是让路荣行有点陌生。
可这份陌生又没有生在疏远的地界里,它滋生在好奇和舒适的沃土上,引得路荣行茫然又期待。
他忍不住却又无法想象,不知道即将长成一个男人的关捷,会是什么模样。
在《傲慢与偏见》里,伊丽莎白问达西,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达西说他也说不准究竟是在什么时间,他说他爱上得很早,发现得却很迟。
或许在路荣行和关捷这里,他们的爱情,也是情爱的万千状态中的这一种。
路荣行是有点提不起ji,ng神,但这瞬间他还不想睡,他平时不会说这种确认别人用心的话,他心里明白就行,也会领情。
可现在的气氛让他想说,他很享受关捷关心他的模样,并且有点贪心,想要看见或听见更多。
“不困,”路荣行口是心非地说完,抽出口袋里的左手,伸出被子在床板上拍了拍,“你坐过来,咱们谈个心。”
他真是关捷见过的失意党里的一股清流。
比如峰哥失恋了,哭得在床上蹬腿,他姐不高兴,卧室都不让他进,只有路荣行才会主动要求谈心。
关捷求之不得,立刻坐在了他拍的地方,为了朝向路荣行,他还屈起右腿来打横压在了床上,左腿直直地蹬在地上,坐姿豪迈地说:“来了,谈什么?你先起个头。”
路荣行的脸往这边歪了个小角度,他看着关捷沉默了两秒,突然笑了:“先谈你吧。”
关捷一秒变成丈二高,摸不着头脑地说:“谈我?我有什么好谈的?”
他心想不是谈你吗大哥。
路荣行的眉眼慢慢地舒展开,愉快得让关捷莫名其妙,他说:“谈一下你是不是喜鹊嘴,今天说的事情都中了。”
关捷只听过乌鸦嘴,乍一听乐了,蹬鼻子上脸地说:“你才发现,本鹊神就是这么的灵。”
在自己脸上贴金的同时,关捷的脑子也在飞转。
他今天说了几箩筐的话,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转移路荣行的注意力,而东拉西扯的废话。
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内容不多,而没有一点智商,关捷也搞不了竞赛,他飞速过了下今天的经历,结合路荣行接完电话前后的状态差,不太确定地将重点放在了家庭方面。
关捷不自觉往前压了下身体,试探地说:“是不是……跟建新叔有关?”
路荣行垂下眼帘,心里百感交集:“嗯,你说的是对的,他刚给我打电话,我问他了。我爸说,他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他跟我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人流手术室的门口。”
关捷听得心里突然“咯噔”一响,被那个始料未及的“人流”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汪杨当年为什么要去那里,但这个字眼让关捷有种失去的惶恐。
就像路荣行无法想象未来的他一样,他也没法想象完全剥除路荣行的过去。
平凡又还算顺利的成长岁月给了关捷一种错觉,他拥有和经历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直到这个字眼惊到了他,让他反应过来,原来生命里存在着无数种变数,当中曾经就有一种,叫做世上没有路荣行这个人。
路荣行还在说,路建新告诉他的简单经过,从汪杨为什么变成单身母亲,到他们在村里结婚以后,才搬进粮院开始新生活。
关捷却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他觉得手里空虚,想要抓住一点什么,来驱散这个可怕的假设。
可路荣行整个身体都捂在被子里,关捷舔了下嘴唇,默默地伸手揪住了他的一撮头发。
比起自己差点被流的危机,路荣行更在意路建新的知情权,他毕竟都活到这么大了,再去恐惧那些过去的危机有点没事找事。
说这些只是为了证明路建新的话有理有据,说完自己采信了,头顶也传来了一点拉扯感,以及一阵很低的“欻欻”声。
他自己的手都在被子里,屋里又没有鬼,拉他的只能是关捷。
路荣行躺着没动,看了他一眼:“你的右手在干什么?”
关捷捏着他的头发在指头上搓来搓去,自己听不见头发摩擦的动静,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没干什么,诶呀建新叔人真好,对你和汪阿姨真的是没话说,你觉不觉得?”
路荣行有点感觉他是故意在强调给自己听,一本正经地附议了:“觉得。”
关捷不搓了,洗头按摩似的抓了下他的头发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你睡不睡?睡你就脱鞋,不睡就出去吃饭好了。”
路荣行有点睡意,问了一句:“你饿吗?”
关捷嘴唇上还有锅巴的咸味,舔了下说:“不饿,刚吃了一堆零食,你睡吧,我去搓袜子,搓完了我去隔壁打牌,你起来要是没看见我,就到两边找一下我。”
说完他在路荣行胸口的被子上拍了三下,然后溜下了床。
路荣行感觉他这个顺手的动作有点孩子他妈的味道,哑然失笑了一阵,盖着被子坐起来,脱了鞋、外套和围巾,这回终于睡正了。
卸下了心头的重担,路荣行入睡得很快,意识昏沉之前,隔着一道没有门的门框,他听见关捷在后面倒水。
水声哗哗的,好像并不是特别顾忌他在睡觉的样子,路荣行半梦半醒地露了个笑,兀自修复脑细胞去了。
关捷原本只打算洗两双袜子,洗到一半他感觉自己又不赶时间,一鼓作气把秋衣和仔裤也洗了。
洗完他出来收小马扎,直接和路荣行侧身朝外的脸对上了。
这位果然困疯了,已经睡着了,被子下面的腿蜷着,半边脸没在蓬松的枕头里,薄唇高鼻,又是一个安详的帅比了。
关捷的心疼还在时效上,有点想摸一下他的头发或脸,又顾忌会把他整醒,只好提起小马扎,轻手轻脚地出去将门带上了。
左边的寝室里有两个走不动路的宅男,关捷加进去,凑出了一个斗地主的草台班子。
他一直斗到天色漆黑,当了9盘地主21盘农民,路荣行都还没有醒。
关捷有点饿了,也懒得回去吵他,在隔壁蹭了包方便面,借了本今古传奇翻翻跳跳地看了一半,路荣行的身影才从门口冒出来。
“这么晚了,”路荣行用手指平着搓了下眼睛,眯着眼看别人寝室里的关捷,“你怎么不叫我?你不饿吗?”
他刚醒,头发有点翘乱,嗓子也哑,沉得仿佛能在耳膜里产生回音。
关捷的重点完全不对,觉得他这个声音还怪好听的,合上杂志站起来嬉皮笑脸:“饿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不是我,是我的魂魄。”
路荣行听他鬼扯,等他走过来,搭住他的肩膀下楼去了。
这会儿已经快8点半了,校门口的小餐馆都关门了,路荣行拦了个出租,打到美食街,点了个上菜快的麻辣香锅。
关捷喜欢吃海虾,路荣行觉得今天饿到他了,把虾全部捡进了他碗里。
吃完关捷被咸得够呛,两人又从美食街的这头晃到那头,在饮品店买了两杯什么金桔茶,接着溜达到公园里,看见大片用线穿起来的彩色风车,在晚风里一呼百应地转个不停。
穿出公园,两人在路边打了个回去的车,今晚注定不适合夜谈,室友们回来了一大半,好在他们下午已经谈完了。
关捷借了下大佬的暖水瓶,跟路荣行一人一个提去食堂接热水,接完回来,两人凑在一个脸盆和脚盆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头脸,先后爬到床上去了。
有个室友说两个人睡着挤,让关捷去睡大佬的床,关捷想了想没去,路荣行也说算了,毕竟老话说不问自取即为偷。
关捷拉着棉服拉链外面的扣子说:“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路荣行怕自己把他挤下去:“外面吧。”
关捷是主随客便,坐到里面去了,边脱衣服边笑,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路荣行也有类似的感觉,不过又不太一样,因为他看关捷的眼神不像以前那么自然了。
关捷一股脑lū 掉两层毛衣,扔在床尾就钻进了被子里,两手扯着被子压风。
路荣行还在慢悠悠地脱,看他的毛衣都脱成了一坨,伸手够过来给他理成了两件,这才接着脱自己的。
关捷不识好人心,裹在被子里催:“快一点了大哥,你是不是要脱到明天去,不冷吗?”
“冷啊,”路荣行脱掉最后一层,铺到脚那头,摁着关捷的被子溜躺了进去。
两人侧着躺成面对面,脸大概只有十公分不到的距离,单从视觉上来看就拥挤,好在大家都不丑,近看也经得住考验。
关捷天性里就有点爱照顾人,看他躺好立刻将上面那只手从他的脖子旁边穿过去,在自己看不见的他的背后摸索,看他那边盖住没有,被子又够不够。
他是个感冒ji,ng,关捷不敢大意。
路荣行脸上喷着他的呼吸,后颈那儿又感觉到他的手拱来拱去,其实他不怕痒的,但他心口有种强到近似于躲闪的收缩感。
于是他将关捷搭过脖子的那只手拉了下来,手指抓手指地摁到了床板上说:“管好你自己的被子就行了,睡吧。”
关捷被他摸得一手凉,拉着他那只手就揣到了胳肢窝里,同时警告道:“咯我的话我就打你。”
路荣行觉得他身上很暖和,抖着肩膀妥协说:“不咯你。”
关捷看见他笑,自己莫名其妙也被传染了,边笑边说:“笑屁啊。”
不过熄灯的漫漫长夜,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晒过的被子加上一个热血少年,等于热到冒烟。
关捷怕热,燥得死活睡不着,胳膊腿想法设法地往外突围,才突出去,路荣行又像个装了冷风探测器的雷达,被顺着他掀开的被子缝透进去的冷风惊醒,睡意朦胧地来把他捉进去盖好。
关捷热得迷迷糊糊,彻底睡着之前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再也不跟路荣行一起睡了。
第100章
前半夜两人睡得都不踏实, 关捷是热,路荣行则是动不动觉得有风。
后半夜都折腾累了,肢体在被子下面你压我挤, 睡得一个比一个沉。
路荣行的秋衣上有股洗涤剂里带出来的柑橘香, 而关捷身上很暖和,不过脚除外, 仍然往路荣行的腿下面钻。
夜里路荣行做了个梦,梦见不知道谁在用刀刮他左边小腿上的皮,跟削甘蔗皮一样,正面刮完了换反面, 虽然不疼,但是让他很烦。
事实上却是关捷用脚背在蹭他的小腿。
关捷就喜欢蹭小腿肚子,那一块有r_ou_、皮肤细腻, 体温也比其他地方略低一点, 用脚背刮起来半温不凉、滑滑溜溜,他觉得很舒服。
平时他蹭自己的,这一晚逮到路荣行,好像别人的皮r_ou_比自己的香一样,愣是给路荣行的秋裤都蹭飞了半截。
路荣行要是醒着,打关捷一个调戏的罪名没什么问题,可他自己也睡得脑子全泡在梦里,只剩身体上还剩一点本能。
关捷在他腿上磨来磨去, 碍于床板就这么大,路荣行躲到哪儿他脚就跟到哪, 路荣行后来干脆翻了个身,面朝关捷屈起上面的那条腿,直接压实了关捷的大腿。
夜幕里挤在一张床上的少年们肢体交缠,亲密无间的姿势里,潜藏的欲望还在暗处厚积薄发地蛰伏。
楼外穹顶上的月亮时隐时现,无声地西边穿到了东边。
路荣行睡觉浅,早上是他先醒。
关捷的室友下架子床,他听见铁皮哐当的动静,慢慢睁开了眼睛,黑蒙蒙的视野一打开,入眼就是一只耳朵。
他这会儿视线还不太清楚,凑得太近了眼睛压力大,闭着干涩的眼睛往后仰了下头,再睁开才看清眼前的全貌。
关捷还在睡,头歪向另一边,挂在枕头的边沿上,肩膀隐约露在空气里,呼吸均匀悠长,脖子侧面有些拉伸出来的线条,透着股少年特有的瘦削和润泽。
路荣行睡眼惺忪,没头没脑地盯着那截脖子看了好一会儿。
在他混沌的意识之中,触碰的冲动正在和分寸相互厮杀,这种矛盾传达到生理上,路荣行感觉嗓子有点拔干。
这时,洗澡间里突然传来了“哗”的一声,是关捷那个起来的室友拧开了水龙头。
路荣行被水声惊动,回过神来准备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盖在被子底下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把关捷抱成了一张卷起来的棉被。
他的一条手和腿,分别压在关捷的胸口和腿上。
而这位面对自己的压迫,左手的胳膊虽然被拦住了,右手却折起来,顽强地伸到了被子外面,手指蜷曲着靠在脸旁边,托住了他差点掉下枕头的脑袋。
平心而论,要是有人这么压着自己,路荣行觉得自己可能睡不着。
他敬佩关捷是个舍己为人的汉子,下巴半收地掖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到手表勾出来看了看,接着就放下腿去摇关捷:“起来,7点半了。”
关捷被他活活摇醒,睫毛乱颤地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像是被定格似的,突然“啊”了一声,翻过身来抱住了腿,被左腿上肆虐的酸麻刺激得一下就醒透了。
路荣行猛地被他的膝盖顶到了胯骨,要痛不痛地说:“你在扑腾什么?”
关捷感觉自己的脚石化了,蹬在路荣行腿上用力地抻筋,满脸抱怨:“扑腾个鬼啊扑腾,我腿麻了。”
路荣行被他踩得有点愧疚,伸手往他腿上摸去,打算给他捏两把活血。
关捷却是个痒虫子投胎,被他的手一碰到脚板心,就跟同时触了电和吃了含笑半步癫一样,笑出声地躲着翻到另一边蹬墙去了。
没有痒痒r_ou_的路荣行永远无法理解怕痒的痛苦,觉得他这反应也太大了,闲来无事躺在旁边开脑洞,想他以后找对象,摸两下笑成刚丢进油锅里的虾,也是挺搞笑的。
他在这边瞎想,那边的关捷收拾好麻腿,翻过来跟他面对面:“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路荣行躺着没动,偏头看着他的脸说:“睡够了。”
“我还没睡够,”关捷将脸埋进被子里,在温暖的黑暗里耍赖,“你去帮我上课,我接着睡好了。”
路荣行感觉他的脑袋抵到了自己肩膀上,耸了下笑道:“你这不是没睡够,是没睡醒吧?梦话一套套的。”
关捷都有一点,脑袋被他顶得晃了晃,又在被子里吸了会儿二氧化碳,这才坐起来去拉毛衣,边穿边说:“你是起来跟我去吃饭,还是接着睡?”
路荣行不打算在他们的空寝室里逗留,说着坐了起来:“我起来吧,请你过早,去不去?”
“想去,”关捷说,“但是今天来不及了,外面的早点摊子也都关得差不多了,你还是老实一点,跟我去食堂吧。”
路荣行闻言只能“嗯”了下,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关捷套着第二件毛衣,头从领口里钻出来看他:“吃完之后呢,你准备干嘛去?先跟你说好啊,你要是不在学校里呆着,我就不能陪你了。”
隔了一夜,路荣行的心情已经恢复了,笑了笑说:“不用你陪,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去问你叶子哥后天上午能不能来烫头。”
关捷觉得这样最好,不然路荣行一个人在市里晃荡,他的课也上不安心,会有种自己抛弃了他的错觉。
路荣行没有牙刷,只是洗了个脸。
关捷昨天没买口香糖,不过有个室友常备着益达,他去找人要了两颗,回头倒在了路荣行的手心里。
接口香糖的时候,路荣行瞥见他扎刺的地方好像有点红,拿目光扫了扫问道:“你手上是不是发炎了?”
关捷抬起指头用大拇指搓了搓,看见扎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绿豆大小的红印子,伤处比昨天敏感,碰起来有种闷闷的痛感,他瘪了下嘴说:“好像是。”
路荣行等了两秒,发现没后续,心里就想着是个屁,嘴上说:“一会儿我去买针,回来给你挑了再走。”
关捷叽叽歪歪地嫌麻烦,说回去再挑算了,路荣行找了个袋子,拎上他10块钱的别墅,推着关捷下了楼。
食堂剩下的大师父嫌蒸馒头麻烦,早餐就天天都是面条。
今天早上是葱油拌面,堆在蒸饭用的大铁板里,师傅懒得切葱末,只是面条上沾了点酱油色,卖相看起来不怎么样。
但是味道还可以,配上师傅自己腌的泡菜,关捷能轻松干掉一碗,他问择菜的阿姨借了套消毒餐具,把自己的饭盒和叉子让给了路荣行。
吃完从食堂出来,两人在去科教楼的路口分开了。
关捷去了教室,别墅暂时被他带走了,路荣行出了校门,坐了两站公交车,在有连成排的商铺的站点下了。
下车后他去报亭问了下老板娘,哪里能够买到针线,老板娘让他去那种卖各种裤袜、丝袜的摊上问问。
路荣行谢过大姐,走了半条街,在顺道的药店里买了瓶酒ji,ng和一袋棉签,再到丝袜摊上买了一盒装在塑料圆盘里的针。
等他再次走进科教楼庭院的时候,关捷已经下了课,正趴在二楼的围廊上张望,琢磨他怎么一根针买了半天还没回来。
很快路荣行上来,站在围廊前面,挑了根中等粗细的针,放在医用酒ji,ng里摆了几道。
旁边的关捷接住他塞过来的沾着酒ji,ng的棉签,说:“你去哪儿买的针,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路荣行涮完针,放下了装酒ji,ng的小瓶子:“不远,就在前面两站路的摊子上,我那会儿回来你也还在上课,我就在路上逛了一会儿。”
关捷倚在围廊上,擦洗着扎刺的地方,看他两手空空,看破也戳破地说:“没什么好逛的吧。”
“嗯,”路荣行说完,右手捏着洗过的针,突然朝他摊开了左手。
这个动作很平常,但眼下被他做出来,映着背后的天高云淡,莫名有种绅士和邀请的意味。
关捷蓦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递不出手,好像这不是挑刺,而是在干别的什么,可他跟路荣行又能干什么呢?
他脑子里只有遍寻不得的茫然,用牙咂住下唇,给钱似的将手伸了过去。
路荣行一心只想挑刺,捏住他的食指就低下了头,持着针尖在他的刺口处试探,下手之前抬了下眼,看着他说:“疼就出声,我挑了啊。”
关捷心口跳动的幅度不自觉变重了,却不是因为那根有可能会带来疼痛的针,可能是路荣行的声音,也可能是他这瞬间关怀的眉眼,又或者直截了当,就是因为他这个人。
路荣行的指头很稳,跟常年弹琴脱不了干系。
挑刺的过程并不太疼,倒是他一个大个子在那儿摆弄针,让关捷脑子里一直在冒四个诡异的大字,铁汉柔情。
虽然路荣行长得并不铁汉,他是一个靓仔。
关捷看他缓慢地挑翻了一两毫米的白皮,接着将针递过来让自己捏着,压着那一块的皮肤,让刺头翘起来,夹在刚冒出指尖r_ou_的指甲缝里抽了出去。
“好了,酒ji,ng你自己看着擦,针也给你,放寝室里留着备用,”路荣行扔掉手里那截小到不容易看见的木刺,伸手去接他手里的针,“我走了,我的阖家欢乐呢?”
关捷松了捏针的指头,端看了一下他挑完的破口,发现连血都没流,只是原先扎刺的皮下有个血道子,不由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感慨大哥的艺真是不减当年。
“你的欢乐在教室里,”他暗爽地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路荣行将针塞回圆盒子里,等了一分钟,看他提着别墅又跑了出来。
路荣行拿上东西,说了句让他回去上课,转身就下了楼。
关捷趴在楼上,等了会儿看他出现在楼下的走廊,不紧不慢地出了大门,身影消失殆尽了,才慢吞吞地回到教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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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荣行回到大院,上午刚过十一点。
虽然路建新说没事没事,可汪杨惦记着他的情绪,在家门口翘首以盼了半天,才看见目标人物出现。
一家三口打上照面,各自心里都有点复杂,为那些年自以为是好意的隐瞒。
汪杨埋怨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路建新却说回来就好,两人绝口不提成耕。
路荣行还没搞清楚他们对成耕的态度,在堂屋里拉了三把椅子,不怎么顺畅地跟他们聊成耕的来意,以及以后自己如果再碰到成耕,父母希望他是什么态度。
汪杨希望他把成耕当毒蛇猛兽,看见了就躲,路建新说随他。
路荣行觉得他的爸爸有点太过老好人了,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容易吃亏,万一他是个白眼狼,那路建新的心都得被碎成渣。
不过他不会那么做,他有自己的道德壁垒。
接下来的两天里,路荣行出门都会被院里的大人问到,你跟你舅舅长得真像,或者是你舅舅家是不是很有钱。
路荣行不想让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干脆就不出门了,9号的傍晚关捷说到做到,电话在饭点上打来了。
“你们明天来不来?”他在那边说。
路荣行离开饭桌,去了前面的堂屋,边走边说:“来。”
关捷的声音有点雀跃:“那怎么碰头?我去哪儿找你们?”
路荣行已经安排好了:“张一叶烫他的,放学的时候我去学校找你,我们在大门口碰头。”
“好,”关捷应完声,沉默了几秒又说,“你家里怎么样了?你们和好了吗?”
成耕的到来就像冰上突然出现一条的裂痕,虽然冰还是一整块,但看起来总归不再是完璧。
家里这两天的气氛确实不像以前那么舒服,每个人都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想要消弭这种紧张,或许还得过个一周半月的,好在也只是时间问题。
路荣行不想让他瞎担心,骗他说:“挺好的,早就和好了。”
关捷觉得那就好,又跟他扯了些你在干什么的闲话,用一句明天见切断了连线。
第二天张一叶进了据说是市里最好的理发店,没能招架住美发小哥的忽悠大法,连烫带染,整了个深栗色的自然卷。
吹出最终效果的瞬间,他对着理发店的镜子,自己都觉得自己帅炸天,失恋的伤痛登时被治愈了50%。
接到关捷的路荣行搭伙过来看他,也都觉得不丑,不过回家以后张一叶自己洗自己吹,颜值就要打7折了。
张一叶不是自私的人,殷勤地邀请二位好友一起烫头。
路荣行无动于衷,关捷既穷也怂,三人离开理发店,先去吃了顿自助烤r_ou_,接着去电玩城打了小半天游戏。
电玩城里有一排娃娃机,是情侣热衷于流连的地方。
张一叶路过这里情伤发作,关捷和路荣行为了哄他,四六分地抓了10个不同样式的娃娃。
张一叶在对面的条凳上翘着二郎腿,腿弯里全是小布偶,心里简直想吐血。
别个有对象的男朋友,投10个币都钓不到一个,他们两个单身狗,却左手右手全是偶,真是搞笑!
因为带着这些小东西不方便,张一叶将玩偶全送给了路过的小屁孩。
这天回家之后,关捷也没能过上他想要的米虫生活,因为他的寒假作业还剩一箩筐。
他在家赶了几天作业,看实在任重道远,好多题就瞎填一气,只求做过。
这个年过得多少有些索然无味,儿时的兴趣已经冷却,新的喜好又暂时没找到。
靳滕也不在镇上,年前他突然兴起,提着行李到一个路荣行和关捷都没听过的山疙瘩里陪山上的主持过年去了。
进了鞭炮声里迎来的正月,关捷也不想去走亲戚,那些吃的喝的都引诱不了他了,他窝在家里,除了睡觉以外的多半时间,都泡在路荣行的房里。
在这边写作业、看电视、打瞌睡;嗑瓜子,关敏在饭桌上打趣,让他干脆也睡在隔壁好了。
气温一点一点攀升,到了初七,关敏带着学费先回学校补课去了,两天之后,关捷和路荣行也回了学校,自己报了道,开始了一个新的学年。
去年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贴在了墙上,关捷与榜无缘,路荣行却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期末的数学不算太难,他考了整整100,总分613,排在年级第九。
关捷每次看到那张榜,总要多看他的名字一眼,觉得他真是大院的骄傲,或许也是关捷自己的。
化竞这边,等不到杨咏彬给他送教材,关捷就要开始上四大分类的课了,无机、有机、物化、分析。
回到竞赛班的第一天,老明哥让他们下周每人交500块钱,用来买教材,多退少补。
路荣行的班主任则在第一天晚自习就敲起了警钟,让他们都把皮绷紧一点,因为过完这个学期,他们就高三了。
对面的清音放得晚开学也晚,城南上完一周课放假,才看到对面的学生回来报到。
这时离文化周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年后路荣行第一次去练功房,举人拉着根皮尺,过来给他不怎么标准的量尺寸。
毛子托着个合页纸,在旁边做技术指导,什么袖长、裤长,整得好像还挺专业的。
路荣行看出了一点门道,问他俩:“这个,是不是定服装用的?”
举人蹲在地上,拿皮尺圈他的大腿,毛子见状骂道:“你是不是傻?我们他妈订的是裙子,你量腿有个毛用?”
“你是不是中国人?有没有点儿常识?”举人放下尺,仰头鄙视他,“那是袍子,不是裙子,ok?”
路荣行cha话说:“什么袍子?”
举人瞎比划了一通:“啧,就是有点像古装,这儿有个盘扣,齐脚腕那么长,开衩带裤子,腰上还有个腰带的那种。”
路荣行看着他,脑子里完全没概念。
毛子也觉得举人的表达能力是一坨屎,劝道:“你听他说个屁,刘白那儿有照片,待会儿他来了你让他给你看。”
路荣行看不看都行,过了会儿刘白从门口进来,不等路荣行找他,刘白先找上门来了。
他上来就问:“关捷呢,没来吗?”
关捷还在跟孟买势不两立,路荣行说:“没,你怎么找起他来了?”
刘白笑着说:“秦老师的朋友说舞台上要是有火,效果会更好,我问刘谙有没有什么东西烧得快也灭的也快,她说让我不要玩火,我就想问一下关捷。”
第101章
刘谙说的没错, 没事确实不要随便玩火。
小时候关捷玩路边随处可见的绳子鞭炮,火星都不知道jian坏了几件棉袄,而且他才学了一年半载, 路荣行觉得他未必知道, 但到底怎样还得关捷说了算。
“他在他们化学班的教室,”路荣行交底地说, “你要是找他,等会儿我过去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我把手机给他,你跟他讲。”
刘白哥俩好地拍了下他的后背:“行, 谢了。”
路荣行笑了笑,没接这话,疑惑地说:“你们打算用火弄出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最后收场的时候, 你这边一收音, 我们不是该跪的跪,该躺的躺吗,”刘白笑道,“舞台老师的意思是,台上最好能起一把火,这样更像打了败仗的战场,也能点燃气氛。”
他这么说路荣行心里就有谱了,跟演唱会结束了放烟花是一个道理, 点着头说:“那你等我电话。”
刘白应着声,走到墙边的地上去坐下了。
刚坐好, 孙雨辰就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跟着个路荣行不认识的男生。
那男生个头一米七多点,皮肤比刘谙还白,有这个肤色做基础,配上平凡的五官都不会丑,更别说他长得应该还算可爱。
但路荣行看见他就觉得有点怪。
刘白和孙雨辰都是同志,但要是不认识,在偶然碰见的场合下,其实看不出来他们跟其他男生有什么不同。
可这个男生不太一样,他身上有种外露的娇柔感,步子又小又轻,有点走路都放不开的架势,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
路荣行见他进来后朝屋里张望了几眼,伸手攀住了孙雨辰的胳膊,笑盈盈地感叹:“哇,你们排练的教室居然这么大,表演学院就是有钱。”
孙雨辰从余光里看见刘白看了过来,自己却没望回去,像是没看见这位闲杂人等,将头扭向另一边,动手动脚地去跟他带来的人说话。
“有个大一点的教室就叫有钱啊?说你是个土包子吧你还不承认。”
奶油小哥被他伸手捏住了鼻尖,居然“哼”了一声:“你才土呢。”
两人叽叽歪歪地去了放鼓的地方,你低着头、我望着你,路荣行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应该是在打情骂俏。
两个多月以前,孙雨辰还在为爱买醉,结果一个季度都没过去,他就有了新对象。
自由恋爱的ji,ng髓虽然是自由,但站在路荣行这种千年开一窍的石头人立场,总是觉得缘起缘落都太快了,有负一句珍惜。
路荣行状似不经意地去看刘白,发现这位交叠着双腿,视线的轨迹比自己稍微迟一点,刚从孙雨辰那边收回来,接着跟自己对上了。
他看起来并不尴尬,目光不闪不避,表情也还是那样,反应跟自己这个路人差不多。
路荣行感觉他是心理素质确实有点强悍,瞥见孙雨辰和他的新朋友在琴凳那边腻歪,干脆走到刘白旁边坐下了。
刘白明知故问地说:“你不过去练琴,坐我这儿干嘛?”
路荣行屈着右腿,手臂搭在上面,老实道:“不太喜欢当电灯泡,等你们开始了我再过去。”
刘白说:“三人行才会有电灯泡,这是公共教室,你用错词了。”
路荣行没想他这么严谨,无法反驳地笑了一声:“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想过去。”
刘白右手摊平,在面前从左到右的划了一下,意思是大爷请便。
两人闲扯的功夫里,毛子和举人穿过教室,去了孙雨辰那边,四个人凑做一堆有说有笑。
这个场景有3/4是熟悉的景象,作为旁观者,路荣行心里多少有点唏嘘。
刘白却看得很开,从他父母、自己和身边认识的所有人身上,他从来没见过一段能够叫做“永远爱你”的爱情,所以他也不信这个。
人是善变的物种,包括他自己在内,他不会去揣度孙雨辰带新男友过来的用意,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
一个小时后,路荣行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孙雨辰的新对象,性格和刘白天差地别。
这位奶油小哥非常喜欢夸人,就路荣行和孙雨辰打配合的这一小会儿,顺便都收获了一箩筐赞美。
各种好木奉、真帅加鼓掌,虽然有人夸是好事,孙雨辰也被捧得神清气爽,路荣行却有点没表现出来的尴尬,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离开练功房之后,他去科教楼找关捷。
关捷听说刘白找他问易燃物,立刻一脸狗怂。
“烧得快的东西多倒是多,”关捷想了一会儿,为难地说,“什么硝化棉、丙酮、酒ji,ng之类的,但不是有毒就是容易爆,都很危险,还是不要碰了。”
路荣行有点明白刘谙不帮她亲哥的原因了,也不许关捷跳火坑,摸出手机说:“危险就算了,你也别琢磨了,就跟他说没有那种东西。”
关捷都拨上号,立刻又挂了,觉得这个忙帮得有点敷衍,拿着路荣行的手机跑了:“我去问一下教练。”
毕竟是自称走过的路,多过他们吸收的nacl的男人。
老明哥果然是块见多识广的老生姜,给了个看似可行的建议:“烧得快、灭得快,还要用在舞台上的火,好像是叫什么……冷焰火吧。”
这时的舞台灯光,还没有形成专业的分类,也只在大城市和拍摄电视的过程里存在应用。
“这玩意儿我也没见过,只是看过技术论文,说是什么高科技烟火产品,冷光无烟,看特性的话,我估计是用燃点低的金属粉末配的。”
关捷一脸期待地说:“教练你会配吗?”
“都说了是高科技了,我要是会配,”老明哥乐呵呵地说,“我还会在这儿苦哈哈地教你们化学?我天天翘着腿在家里数钱。”
“你不会数的,你会说,”关捷扬起下巴,乜着眼睛学他说话,“原金你来,给我把这个钱数一下。”
老明哥感觉到他在拐弯抹角地说自己懒,抬手作势要打他,嘴里嘀嘀咕咕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
关捷听他的话,像只兔子一样蹿到了一米开外,在安全距离外不要脸地继续求索:“所以冷焰火要去哪儿弄,药剂商店里有得卖吗?”
“没得卖,”老明哥还不至于为一句玩笑和他生气,没事人似的说,“你让你朋友去那种大型的烟花爆竹厂去问一下,有没有就看他的运气了。”
“知道了,”关捷笑着鞠了一躬,“谢谢教练。”
路荣行来得次数太多,大佬都已经认识他了,在关捷出去的时间里,边做实验边跟路荣行在聊天。
“刘谙是你们班的吧?”他说,“她化学还可以,为什么会选文科?”
路荣行的答案无懈可击:“因为她的文科也挺好的。”
大佬没关注过文科班的榜单,“哦”了一声接受了,思路非常跳脱:“你为什么每个星期都要等关捷一起回家?这么等着,你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吗?”
什么叫做浪费时间,花费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吗?如果是,那什么事才能叫做有意义?
众生百态的差异性,注定了这个问题不存在一概而论的标准。
“不觉得,”路荣行淡淡地说,“因为是关捷在等我。”
而之前自己问过他了,关捷说愿意等,那路荣行就愿意让他等在。
至于时间,他从来没有觉得等待是一间难熬的事,相信关捷也差不多,不然他们也不会同行这么久。
大佬心想,那就是关捷在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的关捷不太经想,立刻从外面晃了进来,笑眯着眼地冲路荣行比了个ok。
手机在他手里,他却要先跑来告诉路荣行,在情愫暗生的千千万万个表现里,第一时间与对方分享,也是籍籍无名的一个小项。
“问到了,”关捷趴过来说,“教练说了样东西,好像是一种烟花,叫冷焰火。”
他们学科里的东西,对路荣行来说多半都很生僻,只能当十万个为什么:“什么叫冷焰火?”
关捷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望文生义地瞎扯:“应该是一种焰心温度比较低的火,火是真的,但是不烫,只有五六七。”
博学多才的大佬cha话说:“棉球上蘸一点丙酮,出来的是不是你说的这种冷焰火?”
关捷转眼去看他,表情有点乖巧:“不知道诶,我没点过沾丙酮的棉球。”
在大佬的高层境界里,理论化学必须和实践结合起来才有出路,他脸上露出一个神秘又猥琐的笑容,目光饱含觊觎地飘向了背后的药品柜。
他压低声音说:“我点过,还蛮好玩的,你要不要来一坨?”
关捷老实地摇了下头,觉悟里飘荡着那句不问自取。
“切,你怂不怂?”大佬却突然起了变魔术的兴致,离开c,ao作台走进了过道里,“不论剂量都是耍流氓,耍个流氓有什么好怕的。”
关捷友情提醒他:“你小心教练削你的人。”
大佬却已经被削皮实了,而且他有王牌光环,老明哥削他的时候比对关捷温柔得多,这让他难免有些有恃无恐。
他从药剂柜里拿出装着低浓度丙酮的密封瓶,拿移液管吸了一管溶液,接着又从抽屉里揪一团鹌鹑蛋大小的棉花,回到伸到水池里润shi了,上手搓了搓。
搓完他擦干手,凑上打火机点燃了沾shi的棉球。
棉球在手心里瞬间蹿起一截高约十厘米的黄色火苗,焰心是薄薄的一层幽蓝,被大佬面不改色地托在了手里。
关捷撑着脸说:“烫不烫?”
大佬走过来,将火球扔在他的手上:“你自己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关捷本能还是爬火,皱了下脸有点畏缩,手想躲忍住了,等托上火球了才感觉到确实不怎么烫,好像也就五六十度的样子,忍不住在路荣行眼前显摆了一圈。
手从这人面前经过的时候,其实这么小的量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说了句:“不要对着它吸气。”
路荣行听话地屏了下呼吸,看他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还以为这火真的没什么温度,手立刻就伸过去了,想要碰一下。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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