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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救姻缘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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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救姻缘nbnb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作者:肉书屋

    三救姻缘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6部分阅读

    三救姻缘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作者:肉书屋

    三救姻缘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6部分阅读

    块手帕,以遮住喉结处。我的声音是中音,属男女皆适用型,扮个男子,不算太难。

    几天下来,我发现当我走来走去时,大家都捂着自己的钱袋!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只是我这鸿鹄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志在哪儿。

    实在找不到灵感,真十分郁闷哪!一天,我走着,手拿着一个馒头,正皱眉愁思,一个小乞丐一头扎过来把我的馒头抢跑了。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见他跑出几步,也回头看我,同时赶快把馒头咬了一口。我笑了,向他摆了摆手。他反而愣了一下,转身跑了。

    就听旁边有人笑起来,“你倒有趣。”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淡绿衣服的小痞子,倚在街边的一个断了的石头柱子上,正笑嘻嘻地看着我。他十八九岁的年纪,长了一副八字眉,圆圆的眼睛,圆鼻头,闭起来的嘴巴也是圆的,就是一副该被我臭揍一顿的样子。我一翻眼睛,根本不想理他,继续走。嘿,人就是这样,你越不理他吧,他还就越理你。他一下子跳起来,几步跟上我,笑着说:“你从哪里来的?我看了你好几天了。”

    我正没好气呢,“你看我干吗?吃饱撑了没事干?”忽然明白了,“你是吃饱了没事干哪!一边儿待着去!我这儿可正忙呢。”

    “我也没见你忙什么,不也和我一样没事干?”好,看我落魄到被小痞子作践的地步了。

    我停下来,用刀子般的眼神看向他,他马上软了,“你忙,你忙还不行吗!”我接着走,他又跟上来,“我叫陶旗,你叫什么?”

    我一摆手,“还陶旗呢,你从今天起就叫淘气了!”

    他一愣,还不死心,“那你叫什么?”

    “我怎么就那么懒得告诉你呢?”我叹。忽然想起李郎中,好,我在这儿再抓一个劳工吧。于是说:“这样吧,明天你拿了小桌椅和笔墨纸砚到这儿等我,我高兴了就把名字告诉你。”

    他笑起来,“你越来越有趣了。”

    我白了他一眼走了。

    的确,我也不能老这么来回瞎遛,虽然银子还有不少,也得干点儿什么。说书太累,别的还没想好。干脆干咱的本行——秘书助理,帮人写信玩。

    第二天,我走到镇上,嘿,那个淘气还真摆了小桌椅和笔墨纸砚在那里等着我呢,一见我来,眉开眼笑,我差点儿打他一顿,好让他消停消停。

    我坐下来,对他说:“研墨。”提了毛笔,叹了口气,不提佑生了。

    淘气研好墨,我试着学别人握毛笔的样子握了握,手腕发抖,就以握铅笔的方式,像刷漆一样,写下了“平安家书”四个字。“书”字的繁体字看得多了,还会写。又加上了一句:一字五文。好,没繁体字。

    淘气看着,说:“我爹总说我的字不好,我想他要是看了你的字,也许就觉得我的字挺不错了呢。”

    我瞪眼,“找打了是不是,你爹肯定同意我打你一顿。”

    他大睁双眼,“你怎么知道?”

    正说着,就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蹭过来,看也不看我,说:“我要一封平安家书。”

    哈,有生意了。我问:“你要写什么?”

    他说:“平安,就行。”一点儿没有想象力。

    第九章◎创业(2)

    我刷下“平安”两字,又问:“用不用写是给谁的?”他摇摇头。拿了那张纸,掏出了十两银子给我。我一愣,皱眉说:“找不开。”他哼哼唧唧地说:“不用找了。”

    我一挑眉,“我干吗占你的便宜?算了,今天就当我开市图个吉利,送你这两个字了,免费!”我一摆手,那人郁闷地走了。

    淘气在一边笑起来,“你干吗不要他的银子?”

    我哼道:“便宜莫贪,懂不懂?看他就可疑。”

    一会儿那人又转回来了,掏出了一两银子,说要十封平安家书。

    我气起来,“没事要我练字是不是?没兴趣做这单调的工作。一天一封,今天不写了,明天来写第二封吧。”那人垂头丧气地走了,淘气更笑得乱颤。

    那人在四周转了一会,又回来,拿出十文钱来,说付那两个字钱。早干什么来着?耍我哪,我看着他就觉得可气!一看昨天那个抢了我馒头的小乞丐走过来,我向他招招手,他畏畏缩缩地走过来,我把十文钱递给他,“去,自己买馒头吃去。”小乞丐高兴地跑了。那人呆了一会儿,也转身走了。

    淘气笑趴在地上,“你和银子有仇啊?”

    我摇头,“非也,但今天这人的银子透着古怪,我还就不要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这个笨蛋仆人回去向他的主人述说他给不出去银子的过程,他那个一向语不高声行不躁急的主人,竟失手把他刚喝了药的玉碗掉在了地上,那如纸般薄透精致的玉碗当场被摔成碎片。此玉碗源自先秦时代,据说是与和氏璧的名声不相上下,实乃无价之宝。真让我心疼啊!早知道我就收了那笨蛋的银子,咱不是不知道嘛。更可气的是,那人摔了无价玉碗,却把我那十文钱的狗爬字让人好好裱起,还挂在了墙正中,你说这不是有病嘛!)

    正和淘气斗着嘴,忽听旁边饭馆里的老板娘在大骂伙计,“火都给烧灭了,你找死啊!”说着,一盆冒着烟的煤块就给端出来了。我看着,心里一动。

    我问淘气:“你们这里有蜂窝煤吗?”

    他不解地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命运向我挥出的一击,劈开了我所有的疑虑。我寻求的答案如潮退时的礁岩,从水中站起来,清清楚楚,无法回避。

    我不由得闭上眼睛,想保留住这短暂的彻悟感——这世间的事竟都不是巧合,一切都已在往昔安排下了伏线,时机到时,自然而然。这让我不寒而栗。

    我竟是做过蜂窝煤的!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没有蜂窝煤。开始是液化气,接着是煤气,现在是天然气,哪里见过蜂窝煤?但是我家有一个远房二大爷,是一个命苦之人。

    说他命苦,并不是他生出来就饥寒交迫、孤苦伶仃,命苦全是他自找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时,他也就是二十四五岁,时来运转,接到了国家补偿文革时期所占房产的第一批付款。他的父母死于文革,父母房产被原工厂所占,他代替父母得了一万元。那时一般人的平均每月工资才二十元左右,他等于一下子拿到了别人五百倍的工资。换到今天,那该是五十万到一百万左右吧。

    这笔钱彻底毁了他。据说他原来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可以成为典型的妻管严,女的应该喜欢,所以他娶妻生子,该有不错的机会。可他拿了那笔钱后,就觉得所有和他亲近的女性都是为了他的钱来的。更糟糕的是,他突然觉得所有的女性都想和他亲近起来,让他防不胜防,躲不胜躲。据说他曾跑到我家,要求过夜,说有女的在他家门口等着和他友善,他不能被诱惑,因为她是想要他的钱。

    他原来从没觉得自己长得好,但拿了钱以后,就觉得自己英俊潇洒,一定人见人爱,所以找谁都没问题。他好不容易看上了谁,屈尊逾贵地向人家表示一下,人家若说不,他就觉得人家故作姿态,假装羞涩,肯定是爱上他了。他可不能惯着这毛病,得要人家自己来找他,要求和好才成,所以更加傲慢起来。等人家都和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了,他还认为人家心里实际爱的是他,爱而不得才悲嫁他人。见了人家夫妻孩子,自己脸上就带出怜悯鄙夷和“我知道可你不知道”的表情来。(你说那个可怜的女的招惹谁了?)

    第九章◎创业(3)

    他若表示了自己,人家如果说好,他就立刻改变主意,马上甩了人家,因为他又觉得人家是看上了他的钱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看好他的钱,他自己更得小心理财。其实那时有什么理财,不过是,好听点儿的,勤俭,不好听的,抠门罢了。据说他每天就吃白菜馒头(我比他还差,只有馒头,没菜),饭后把剩下的馒头切片,用线穿起来晾干当点心吃(没冰箱嘛),但愿我别落到这种地步(不过也快了)。

    难怪古人讲究:妻财子禄,要依从这个顺序才行。像这种命苦之人,财放到第一位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他连财也没有了。他那一万元在短短几年中就不值一文了。他后来也下了岗,住在远郊的小平房里。没有煤气,只能烧蜂窝煤。有一年冬天他重病不起,公共电话来说他那里已断了煤。我爸和我去看他,见外面墙外堆着碎煤渣子,锯末什么的,他竟然自己做蜂窝煤。没办法,也没车子去给他拉煤,只好动手把碎煤渣子按他说的比例掺杂锯末和泥做成煤泥饼子,上面扎一大堆孔。(我得亲自干哪,我爸就在那儿指挥。当个女儿容易吗,还得给他们背米背面。)

    想起父母,心中一阵痛,但拼命压下,知道自己一旦失控,非错乱了不可,什么也别干了,马上成二大爷了。

    我暗叹一声,又问淘气:“你们这儿周围有煤矿吗?”

    他说:“有啊,就半天的路,我去过。”

    我垂了头,b大学中文系,做煤饼子了!认命吧。早知道,我学习干吗呀,天天睡懒觉多好!

    淘气问:“你到底叫什么呀?”

    我抬头看着他,毫无笑意,“我叫任云起。我不卖字了。”

    他惊讶地看着我,“任云起?你的神情怎么跟我爹似的?”

    话说煤这个东西甚是挑剔。点燃的时候,要拿木头或木炭去引燃。燃烧时,要随时保持热度,否则煤一旦变冷,就不可逆转,只有熄火了。但添加时还不能太多,少了氧气,它也死。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燃烧不充分时,里面的煤就浪费了。这就是为什么一般家居不该烧煤块或煤球,而是应烧蜂窝煤。

    现在市场上的蜂窝煤加了许多化学助燃的成分,让人能以一根火柴点燃。但最原始的蜂窝煤就是掺了锯末、黏土的煤饼。那些蜂窝煤上的孔才是这个发明的精华所在。

    说做就做,我次日就驾车去了淘气所说的煤矿。这个煤矿十分简陋,但几乎是地表开采,十分安全。时值夏初,没什么人买煤,价格便宜。我买了几袋碎煤,还和老板拉了关系,谈好了冬天的价格,为以后作准备。回来又到处搜罗了锯末和一些泥土,就在我的破庙前开始以不同的配料比例和泥玩。

    淘气每天都来,和我在泥里土里玩一天。他就是那种能被我吃定的人,无论我怎样打骂,他都风雨无阻地来。这煤成了他的鸦片了。他也不穿好衣服了,和我一样粗服短装,我俩干活时,像两个小农民。

    他爹经常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说他原来是游手好闲,现在是自甘下贱(那我成什么人了),不打不成器,越打越回去。他每次被打完,都兴高采烈地来我这儿,说得等一阵子才会再挨打了,有好日子过了。这就是他的反抗吧。

    虽然我们天天在一起和泥,但每次我要驾车去买煤,他想同去,就总也去不成。有时刚要动身,他身上就被人泼了粪,马上就得回家挨打;或者被人一下子撞沟里去了,半天爬不起来,我怕他死在路上,只好自己走。久而久之,我们就不再做此打算了。

    那个抢了我馒头的小乞丐日后也每天来,还带来四五个别的小乞丐。我给他们馒头,他们就在乞讨之余帮我砸煤和泥。我用馒头就换来了童工,心里觉着自己可够黑的,所以傍晚干完活,也教他们认几个字,讲个小故事什么的。他们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感到不再孤独,日子也过得很快乐。

    有时在夜里也会想起佑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许多次在睡梦里清楚地听他叫“云起”,那口气好温柔伤感,让我心痛不已。肯定是我在做梦啦。

    第九章◎创业(4)

    有时会允许自己回想起父母,想起他们对我的好。我过去总怨他们,他们从没夸过我,我考了九十九分他们会对我说怎么人家能考一百分。如果我考了一百分,他们会说别骄傲,下回就考不出来了。我总也比不过别人,我爸从小就叫我儿子,我曾听见他对人说,我让我们家断了香火。他们吵架时曾说当时就是因为怀了我才没离成婚,所以他们每次吵架,我都觉得是我的错……

    但在这陌生的地方,我明白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那个家是我可以蹭顿饭的地方。如今我再也没有后路了,再也没有了避风港。这世间,无论这里还是故乡,再也没有人在意我十几年以前的胡乱涂鸦,再也没有人会有兴趣看我傻傻的儿时照片……我的心里会难受。

    又有些疑惑,那次说书之前,我也想起了我的父亲,可在佑生身边,我并没有感到悲伤……别瞎想了,现在谁也不在我身边,一切都要我自己来拼搏,无情些,会好受点儿。

    蜂窝煤最重要的是炉子,否则会出人命。我找了一位铁匠,反复画了草稿,把烟筒直接塑在炉子上。几乎用了我所有的银子,让他打出了个样板。这里还是铸铁技术,炉子打出来沉重不堪,只有淘气能抱着走长路。我抱一会儿就岔气,还是抱佑生好,嗯,怎么又想起他了?快快快,不想不想。

    炉子有了,煤也有了,该市场推销了。先取名字,我想来想去,“就叫七孔煤吧,比蜂窝煤浪漫多了。炉子么,就叫一芯炉,取一心七孔之意,表示我们很聪明。”

    淘气看着我说,崇拜地说:“云起,你是真的很聪明啊。”

    至于客户,我决定向小镇的第一政府官员去推销。如果他接受了,那简直就是开创新一代潮流啊,肯定大家都会接受了。可现在正是夏季,时候不对,大概不会成功。但是先认认路,现在把我们给拒了,冬天一来,心里一软,说不定就接受我们了,谁愿意天天和人过不去呢,是不是?

    那天,我考虑平板车太夸张,就用马驮了炉子。淘气穿了他的好衣服(但是后来一抱炉子,就全毁了)。我依然是短服头巾(我的头发还没过耳),拿个背篮背了一篮子煤,身边跟了一群小乞丐声势浩荡地往政府大衙去了。一路上,大家对我们指点调笑,我和淘气也使劲儿说说笑笑,表示无所畏惧。

    我们到了门前,讲了来意,他们根本不让我们进门!没办法,淘气抱了炉子放回马上。我们往回慢慢走。

    小乞丐们去乞讨了,我问淘气:“那头把手有没有个女儿?”

    淘气问:“干吗?”

    我说:“你去色诱一下吧,牺牲自己,成就大家!你进了门,我们就有内应了。”

    他说:“你怎么不去?你长得也挺漂亮的。”

    我瞪眼,“这儿谁是头儿啊?反了你呀!”

    淘气忙说:“咱们再试试别人,我去我姨父那儿看看。”

    我问:“他是干什么的?”

    淘气说:“他住我们家,吃我爹的。”

    我大骂:“那t有什么用!”

    次日,我正想着是不是要重新说书,把自己包装成偶像,以明星效益来进行七孔煤和一芯炉的市场推销(我也算牺牲色相了我),一个文人打扮的人到了我们的破庙。我和淘气正在和泥,满头满手的黑泥。我们看着他,他看着我们,双方都觉得对方是怪物。

    半天,他说他是县政府的采购人员(别问我他的名字),特来购买我们的七孔煤和一芯炉。我们几乎要问他是不是吃坏了脑子,他还当场就付了银子。我们说我们给送货之后,他就走了。我和淘气半天不敢说话,怕从梦中醒来。

    好久,我叹了口气,问淘气:“你昨晚是不是去色诱县领导的女儿了?”

    他忙摆手,“没有没有。”

    我又问:“那刚才这位的女儿呢?”

    他叫道:“我都不知道他有女儿!他有女儿吗?”

    我摇头,“那咱们可是走了狗屎运了。”(某人:?!)

    第九章◎创业(5)

    这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许多富家商家甚至主动上门,我们的炉子供不应求,有了订单和预付金。只是我们的银子还是不够买另一驾马车和更多的马,所以我三天两头去拉煤。淘气和小乞丐们天天做七孔煤,忙得不亦乐乎。淘气他爹也不怎么打他了。

    这一天,我早上驾车出去,到矿上买了三袋子煤(我能背动的啦),又往回赶。到了镇上,已近傍晚,我给小乞丐们也给自己买了袋馒头。我连日工作加上这一天的奔波,觉得有些疲倦,想着今天就不讲故事了,回去给了他们馒头就睡觉。

    马路路慢慢吞吞地走着,我坐在车边,双腿搭在外边,晃来晃去,看向我的庙,见门外路旁坐着一个人。

    第十章◎重逢(1)

    我一看见他就再无法挪开我的眼睛。

    远远的,见他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衫,肩膀瘦削却显得刚强,背部笔直,脸稍侧着,也在看着我一点点走近。我渐渐近了,看清他头上只简单地扎着一条和他衣衫一样颜色的带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有风尘疲惫之意。看来是二十来岁,可是感觉上却觉得他已经历过了太多的风霜。他的眉毛漆黑修长,眼神端庄平静,嘴唇安详地抿着,也有点儿白。只看表面,他应该被称为美男子,可这称呼似乎反而贬低了他。他坐在那里,好像没有呼吸。那种深深的沉静,是已脱去了世间纷纭顾虑后的致极平和,是淡极始知花更艳的纯净无瑕。可在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要在那稳定的神光后盈盈欲出。就是这唯一的生动,把他和那些世外高僧们隔了开来,好像透露了一丝他心灵深处仅存的生死难舍的挂牵,让他那出尘绝世的平淡气质里有了一种不能言说的温暖柔和。

    他有种我十分熟悉的气息,却美好过我所知的所有记忆。

    我的车停下,两个人还是在相视无语。我再仔仔细细地端详他,他衣衫的颜色,与我运动衣的蓝色十分相近。等等,他的鬓边有一道淡白色的伤疤,还没有完全愈合。他左边的眉上,也有一道细细的伤疤,从上划下,险险地错过眼睛,止在眼角的下方。这些伤痕,我初见之下,竟没在意。

    我轻轻地说:“佑生……”像是深夜的悄语,我接着大喊了一声,“佑生——”一下子跳下了车。

    他慢慢地笑了,那笑容像一枚沉在海底的明珠,在无月的夜晚,从黑色的海底冉冉升起,带着越来越强的光辉,最终绽放在水面,如月华般照亮了海面和夜空。

    这笑容让我目眩魂驰,一下子怔在他面前,不敢再靠近。我向他抬起手,余光中见我的手布满煤灰,像个黑爪,赶忙收回手,背到身后,就这么站在了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

    这一步就隔开了那些夜晚,那些话语,隔开了我在他身上的触摸,隔开了他倚在我背上的身体,隔开了我拉他的双手,隔开了他环在我身前的手臂……我心中酸痛,却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忽然感到,那个让我尽心照料,肆意玩笑的佑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月华沉入海底。他的面容恢复平静,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云起。”云淡风轻,不是我梦中的声音。

    我勉强笑了,“佑生,你好吗?”

    他半垂下眼,低声说:“很好。”

    两人就这样对着,谁也不再说话。我不敢看他的脸,就盯着他放在双膝上的手。他的袖子盖过双手,只有右手中指的指尖露在外面,白玉一样精致。我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更显得悄无声息。我忽然想哭泣,想转身离去,永不再见,永不伤心。

    ……

    就听一声,“哈,云起,你回来啦!”我转头,见淘气一路快步走来,穿着光鲜的藕色衣衫。

    我不由得一皱眉,“你这是什么色儿?”

    他一愣说:“我娘刚给我做的。”

    我一摆手,“是你娘给自己的料子,做坏了给你了。”

    他大惊,“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出了口气,向他们两人之间一挥手,“这是佑生,我的一个朋友。这是淘气,无业游民。”转身往车子走去,耳听淘气对佑生说:“不,不是淘气,是陶旗。”佑生没有声音。

    我拿起一袋煤,淘气凑过来说:“我帮你吧。”

    我又摆手,“穿成这样,要卸煤,找打呀你。”

    淘气说:“我换了衣服来吧。”

    我摇头,“算了,我今天懒得理你。”

    淘气毫不以为意,平常被我骂多了,再接再厉地说:“那明天见了。”转身走过佑生身边,突然停下,指着佑生说,“云起,这不是你干的吧?”

    我吸了口气,也不看他们,淡淡地说:“你要是再不走,也快陪他坐那儿了。”

    淘气倒抽一口凉气,说:“我走我走。”但又不死心地对佑生说,“他对你都这样了,你还来看他,真够朋友了。”

    第十章◎重逢(2)

    我开始找东西,“我真得揍你一顿了!”淘气跑了。

    气氛轻松下来,我转身面对佑生,他似乎有了一缕笑意,看了一眼淘气走的方向说:“他倒是个,好人。”

    我轻叱,“小屁孩一个。”叹了口气说,“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些煤卸了,洗了脸再和你说话,不然我真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是,没看过。”他轻轻地说,眼睛又半垂下,像是怕泄露了什么。

    我吓了一跳,忙把一袋煤甩上肩膀,匆忙说:“你还记恨我呀,我说我怕你了。”他竟抬眼看着我,笑了,月华又上……

    我啪地拍了自己的脸一下,说:“有虫子,我得先把煤放下。”快步走开,竟听他低低地笑了声,我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吓死谁了,这是什么杀伤力呀!我死在他手上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飞快地把几袋煤卸了(小乞丐都不在,后来才知道是被别人用美食引走了),把马也解了,提了买的馒头,走到他身边,我暗暗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慌乱和茫然。仔细看,他实际上是坐在一架椅子上,两侧有和椅子座一般高的轮子。这就是古代的轮椅了。我向周围看看,不远处有一架马车,十分不惹眼,几个仆人倒是身手矫健的样子,其中就有那个晋伯。

    我对他说:“我把你推进我的院子,他们会不会过来跟我打架?”他又一笑,我尽量不看他,听他说:“你还怕他们?”

    可气!现在我竟不能回嘴了!

    我推了他的椅子,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我放下馒头,进庙里拿了我的破毛巾、破脸盆和我那红牛易拉罐改装的杯子回到井边,开始洗脸洗手漱口。

    我洗着,又感到那种悲哀。佑生,那个我曾那么亲近的佑生,没有回来。若是那个佑生在面前,我大概早已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他的伤如何,他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是不是平反了?再把我这里的事情好好说一说。可我现在只感到紧张不安,还有些局促,无法开口。

    过去我从来回避和帅哥走得近,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我怎么也没想到佑生是这个样子,虽然我在脑海中并没有想象过他伤愈后的模样。每当想起他,我总记起他和我在破庙中聊天,在李郎中屋里的相视无语,记起他在小镇树下握我的手,记起他那些夜晚的笑声,记起他的……唉,我暗自叹息,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儿地在那里洗来洗去。

    他在那里看着我反复洗手和手臂,终于说:“云起,你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为何要这样苦自己?”

    听到那熟悉的语气,温存而和缓,我才松弛下来,心中一暖,笑出了声,“我哪里有什么才华?所说的都是古人诗句,顶多不过是个博闻强记罢了,过目不忘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背书的主儿!这儿哪里需要一个背书人,我们家乡也不需要,我在那里只是个秘书助理。”

    “什么是秘书助理?”

    我说:“秘书是替头儿,就是老板,写信的人。秘书助理就是帮助秘书的人,就好比是这里帮着写字的人研墨的人。”

    他惊讶,“他们只让你研墨?”

    “对呀!所以我可不是个什么人才。但到了这里居然发现,因为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可以干些事情,你说这不是小人得志是什么?哪里是苦了自己?我夜里睡觉都乐得哈哈笑呢。”

    “你卖煤饼和炉子又算什么事?”(嗯,他怎么知道的?但当时正在谈兴上,没细究。)

    我坐在他身边的井台上说:“说来话长了,你想听吗?”

    他又笑了,说:“我何时不想听过?”

    我看着他半天才缓过神来,忙晃了下脑袋说:“佑生啊,你真是害人匪浅哪。”

    他微侧开脸,垂了眼帘,唇上带出来一抹笑意。

    我忙敛了心神,正色说:“我的家乡四百年以前还是鱼米之乡,湖泊遍布,环山满是森林。后来,那里建立了一座庞大的皇宫,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间。建这座宫殿并没有让森林消失,但是那之后的每年的冬天,大量的林木要被砍伐掉,给皇宫供暖。仅仅两百年,森林就完全消失了。山头光秃,北风强劲,风沙渐猛。湖泊河流相继干涸。一个美好的地方,变成了黄土飞扬的垃圾场。

    第十章◎重逢(3)

    我曾住过朝北的房间,冬夜里,狂风夹着沙子打在窗上,像在下雨,实际是在下土啊!

    其实,我的家乡不是人们唯一的错误。有一片黄土高原,原来也是森林覆盖,人们砍伐尽了树木,地表黄土随风雨流失,土地贫瘠,民不聊生了。黄土流入河流,堵塞河道,造成多少洪灾,真是雪上加霜啊。那些林木没有用于什么流传于世的建筑,大多是被烧了做饭或取暖。更可惜的是……”

    我一拍膝盖站了起来,开始乱走,我指着脚下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有全世界最丰厚的煤炭资源,完全可以满足所有人的取暖和做饭千百年所需。那些林木被毁实在是人们的愚昧啊!”

    我叹息着,“人们烧一个煤饼,就是少烧一根树枝。烧一大堆煤饼,就是少烧一棵树木。哪一天我把七孔煤和一芯炉介绍给所有的人,让从皇宫贵族到平民百姓都用煤而不再用木,我就能救下多少森林和动物啊!可惜我势单力薄,也许有生之年只会达其一二,但我若尽了力,死时也就心安了。”

    他轻声说:“你小小年纪,干吗总谈死。”我看他,他不看我,但脸上似有种悲伤。

    我笑起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呀。我看到了我过去的一生,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无足轻重。我不在意首饰衣着,粗布葛衣也没关系。来这里,除了馒头,真是什么也吃不下。口腹之欲几乎没有了。我只想做一件好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场。

    我也是有内疚的,烧煤虽然可以免去森林之毁,但煤本身也是污染。一定要努力把污染降低才成。煤灰可以压成砖或制成防火泥,可煤烟在空气里无法收集,至少现在不行。我做好事的同时也做了坏事,日后只有把这煤业所得广用于建立百医堂,为大家修桥补路,收养乞儿来补偿我的过失了。”我垂头叹息。

    “那你呢?”他问。我抬眼看他,他看着我,那目光明亮又温和,我忘了说话。他又问一遍,“那你要什么?”要你!我差点儿脱口而出。赶快晃了晃脑袋,可恶,这简直是勾魂哪!

    我转了转脖子,感到疲惫不堪,不禁说:“我想要一个大浴室,有个大澡盆,我好洗洗澡。然后我要一个藏书馆,书越多越好。没书看,好孤独啊。然后……就不在我手上了。”

    “什么不在你手上了?”他问。

    “命运啊,两个人的命运,不在我一个人的手上啊。”我摇摇头。他没说话。

    我突然感到非常累,不禁拿了水杯走到他椅子旁靠着轮子坐下。我喝了两口水,看见他的手伸过来要杯子。我把水杯递给他,余光瞥见他放在唇边喝了一口。我恍惚中觉得回到了以前,不禁闭上眼睛说:“佑生,又见到你了,真好。”我慢慢滑倒在地上,睡着了。

    下雨了吗?水滴落在我脸上。

    第十一章◎传言(1)

    我那天醒来时已是满天星斗时分。佑生坐在地上,我躺在他怀里。我初睁眼,看见明亮夜空下他温和美好的面容,几乎以为自己在一个美梦里。我一定是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垂了眼睛,抱歉似的说:“地上太冷……”

    我一下子翻身滚到地上,马上去扶他,一边说:“冷你还在地上坐着!”

    他双腿麻木,根本起不来,我就帮他把两条腿先伸直。动了他的伤腿时,他哼了一声,低垂了头,浑身发抖,双手抠进地里。我心里有一个地方被刺破了一样疼痛,咬着牙,帮他按摩他的另一条腿,一句话也没有说。

    也许就在此时,我决定配合他演这场戏。我不问他是如何找到我,不问他的背景,不问他的妻妾如何欢喜他的归来,不问他记不记得我说过的择偶条件……我什么都不问,如果他告诉我,那是他的选择。因为我不问,所以我也不去想。

    我只要他轻松地来,笑一笑,快快乐乐地离开。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次。

    我这是不是典型的第三者啊!不,是第三,四,五者,第五者!我t别活了!在原来的地方当个第一者还被第二者给甩了,在这儿当第五者,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但是没办法,一想起他的样子,我就想象不出怎么才能对他讲:别来了!和你那一大堆妻妾待着去吧!我不愿让那双眼睛中出现一丝悲伤,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经历过多少苦难。

    唉!舍身喂虎就是这种情形吧,或者,以身饲虫,哎呀!还是喂虎了吧。还是不要舍身了,他也不敢吃我,顶多拉拉抱抱,那感觉也不错。也许我是老虎呢?对,怎么没这么想!不是虫,我是老虎!他是来喂我的,最终被我吃掉!他的妻妾一点儿没捞着。

    我这么想着,心情舒畅,可见这世上没有什么想不通的败局。一念之间,胜负成败,黑白颠倒。

    这之后,我们越来越忙。不仅这个镇上,别的镇也有人来买我们的炉子和煤饼。淘气已成了独当一面的主管,小乞丐们都成了师傅。更多的乞丐流民加入,我得找新的地方住了。我们买了新的马车和马,路路不拉车了,它很高兴,我常骑着它在镇外的田野小路上跑跑。

    每一个客户来,我每次都要反复对他们讲怎么使用炉子,防止煤气中毒。还让他们签下名字,说已经得到培训,保证按我说的去做。我不想惹任何麻烦,什么都想料敌先机。在外面把自己防得滴水不漏。结果,谁知道从心底深处失了把握,弄得自己神魂颠倒。这是不是报应啊?

    佑生十天半月来一次,每次早上到,晚上走。他总是那一袭朴素的蓝衫,一条头带。来时满面风尘却兴致勃勃,走时神色疲惫,语意阑珊。

    一开始,他就坐在院子中看我干活儿。小乞丐们总是不在,淘气也会被一个仆人引去别处玩耍。

    夏末的一天,我趁着清早的凉意,和淘气把泥和好了。正要做煤饼,佑生到了。那个叫晋伯的把他推入院内,一个认识淘气的仆人马上和淘气亲近,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去了。晋伯也离开了。

    佑生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他的眼神满含笑意。我赶快看自己,真是一身两臂全是黑泥!

    我忙道:“不许笑话我,我容易吗我!”

    他轻笑起来,说:“谁在笑话你,不过是,高兴而已。”他的眼帘垂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不笑话就好,可见你不以貌取人,是个好孩子。”

    他轻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才是,以貌取人。”

    我点头道:“是啊是啊,有的人长得太漂亮了,我不得不变得浅薄不堪。此人把我的精神境界一再降低,弄得我天天自惭形秽,虐待啊!我没对不起他啊!”

    他低头抖起来。

    我院中有张长架子,是为了做煤饼的。我设计了一个大模子,里面隔开二十个小格子,填满了煤泥。晒干了,把模子拿起来,二十个煤饼就做好了。我把四个大模子放在长架子上面,转身把和好的泥铲进一个破桶里,提到架子前,倒进模子里。来回反复,把模子填满了,我用一块小木板把模子上的煤刮平,填满每个小格子。

    第十一章◎传言(2)

    我一趟趟地提煤桶倒煤,一会儿就大汗满脸。其间,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佑生说话,他几乎不言语。

    终于把模子全倒满了抹平了,我长舒一口气,到井边提上桶水来倒在盆里,用毛巾擦了把脸。看向佑生,他看着我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看来是我冷落了他,不禁赶快一笑,他的头低下去。

    我忙说:“我差不多弄好了,再插些树枝就行了,然后就能和你聊天了。”

    他没抬头,轻声说:“我帮你吧。”

    我赶快摆手道:“千万别,小心弄脏你的手。”

    回到架子前,我拿了一把小树枝,一根根地插在模子的煤饼里,每根还晃一晃,其乐无穷的样子。佑生不抬头,却突然自己推动车轮子,要到架子前来。我吓了一跳,立刻放下手中的树枝,去推他到架子前面。他拿起一把树枝,一枝枝地轻轻插入煤饼里,也晃了一晃。他的手背、手指上有伤痕,但肤色如白玉一般。

    我叹口气说:“你看你,一会儿也得洗手。你的手那么白,洗都洗不干净了。”他也不说话,但好像出了口气。

    我重拿了枝子,插得很快,发现他也是每个煤饼插七根树枝,观察力很强嘛!两个人默默地插完了树枝。真快!我又到井边,把盆里的水倒了,换了新的水,给他端过去。他在盆中洗着手指,他那优雅的动作和那修长的手指把我的破脸盆衬得无比恶俗。我看他洗完了,抬起手,就说:“你自己在你衣服上擦手吧。你衣服比我的毛巾干净,别又把你手给擦脏了。”他终于轻笑起来。

    转身回到井边,我重打水,洗手、洗胳膊、洗脸、洗脖子,看来今天也干不了别的了。洗完了,看他侧着脸看着我,忙走过去把他推到一处阴凉地方。他忽然说:“我想喝点儿水。”我去拿了饮料罐,倒了水,刚要给他,见他的唇如此温和动人地抿着,面颊干干净净的,心中一乱,又感到远了一层,就问:“你有没有自己的杯子?我只有一个杯子。”

    他又低头说:“你可是,嫌弃我?”

    我大惊道:“当然是怕你嫌弃我呀!我哪敢嫌弃你啊!”

    他几乎轻叱地说:“我何时,嫌弃过。当初……”他又停下来。

    一提当初,我心中酸楚,我把他当成了一个新的佑生来相处了。当初那个佑生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个记忆了。叹了口气,把杯子递给了他。

    他慢慢地喝着水,低声问道:“云起,你真的,不觉得苦吗?”

    我笑起来,“佑生啊,我是这世上少有的幸福之人哪!你看我,父母双全。虽然他们迫害我,让我读书和听京剧,但平时根本不用我做家务活儿。我简直是个饭来开口衣来伸手的大爷啊,我倒成了他们的父母了!(佑生笑起来)接着,上了大学,一帮狐朋狗友,天天神侃胡聊,不好好学习,也没被开除,整个儿玩了四年。十六岁到二十岁,青春啊,没白浪费!全用于高高兴兴了。出来当了个研墨的,但也还可以糊口。父母更谢天谢地了,他们一直怕我经不起诱惑,给人当了二奶,就是你们这儿的妾……(快转话题!)来到这里,马上找到了工作,不,是自己当了头儿!这就是自雇了,不用怕没事干。下面还有不用付工钱的劳动力,我风光死了!刚来时,我觉得山穷水尽,这才几个月,就柳暗花明了。上天对我实在不薄啊!你说这叫苦,那我天天见的小乞丐们,可怎么活呀。”

    他叹口气说:“你当初,对我,是不是,就像你,对这些乞丐?”

    我心中一动,暗自问:是吗?是也不是。一挥手,“别提当初了,过去的事了。你可不能说是我对乞丐好。实际上,是他们牺牲了自己,对我好的。”

    他抬头看我说:“怎讲?”

    我说:“他们来我这里,我一说话,他们就快快乐乐的,让我觉得我很有用。看着他们,我只有佩服。人家能这样生活,还没被吓死,多勇敢。我就不能听天由命地把自己交给路人,靠别人的好心过日子,我会担忧死的。”

    第十一章◎传言(3)

    他轻声说:“你难道,不相信,定数吗?”

    我少有地严肃起来,沉思着说:“佑生,其实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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