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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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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血密捕 作者:方白羽

    正文 第 39 章

    铁血密捕 作者:方白羽

    第 39 章

    静谧中,一点枯枝断裂声使大汉转过头,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蒙面人正步履蹒跚地快步而来,大汉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忙起身相迎,远远便低声讯问:“四哥你……受伤了?”

    “不碍事,锦衣卫那帮草包还奈何不了我柳如风!”蒙面人说着摘掉头上蒙着的黑巾,露出那张满是沧桑和忧郁的脸,把头巾随手塞入怀中,他快步来到那坑边,看到那具安然躺在坑中的尸体,神情不由一黯,低叹道,“孙大人死得好惨,竟被活活廷杖而亡!”

    见他衣衫虽有破损和血迹,却没有真正伤到筋骨的致命伤,先前那个彪壮大汉这才松了口气,接口道:“我就想不明白,孙大人这次弹劾东厂阉党,那是有根有据,证据确凿,弹劾状更是萧御使临死前的绝笔,又有东厂杀手行刺的证据。为何皇上竟反斥孙大人构陷、污蔑东厂?孙大人不服,皇上竟将之活活廷杖而亡?”

    瘦削如刀的柳如风一声长叹,黯然道:“听说孙大人弹劾状交到皇上手里之前,东厂阉贼已连夜去向皇上哭诉,称萧御使滥用皇上所给权限,对东厂肆意诬陷迫害。本来皇上也不是那么相信,可奇怪的是,那阉贼似乎对萧御使弹劾状的内容早已了然于胸,对每一条罪状都准备好了一套应对自如的说词和理由,甚至连夜斩杀了几个罪大恶极的手下,并把所有无法推脱的罪孽都推到他们头上。待第二天早朝孙大人递上弹劾状时,由于其中每一条罪状那阉贼都已辩护在先,皇上心中对此已有成见,孙大人这弹劾状反成了他构陷、污蔑东厂的佐证。皇上自然不悦,不过也没怪罪大人,只责罚那阉贼闭门思过,安抚了孙大人几句便要作罢。谁知孙大人不甘心萧御使就此枉死,还要强谏,结果惹得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廷杖二十,那执杖的锦衣卫平日与东厂虽明争暗斗,但对付忠良却是和东厂一致的狠毒,二十杖没打完,孙大人便已一命呜呼,皇上在那阉贼的挑唆下,还把大人尸体悬挂午门示众三日,可怜大人一生忠义,竟落得如此下场!唉!”

    彪壮大汉突然涨红了脸,扼腕瞠目道:“那阉贼对弹劾状内容竟了然于胸,定是有人做了内奸!想弹劾状经手者除了已死的萧御使,就只有孙大人和顾老六,事发后老六又莫名其妙地失踪,这事定有蹊跷,若是他做了内奸,虽是多年的好兄弟,我孟天澜也决饶不过他!”

    “老五!”柳如风黯然拍拍神情激愤的孟天澜肩头,“顾宇飞与咱们是一同加入刑部、硕果仅存的几个老密捕了,大家出生入死这么些年难道还信不过?宇飞突然失踪,定是有他难言的苦衷,不要胡乱猜忌自家兄弟,乱了咱们自己阵脚。来!咱们先让孙大人入土为安吧。”

    “我也希望不是他!”孟天澜叹了口气,默默与柳如风一道把泥土慢慢洒入坑中填满、隆起,最后堆成个土馒头模样。然后孟天澜又拔出腰间缅刀,砍下一截老树,削成块巴掌宽的木碑,斟酌半晌,最后在木碑上歪歪斜斜地刻下“一代忠良”几个大字,这才插在孙大人的坟前。做完这一切,二人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去,对着木碑拜了几拜。望着草草而就的新坟,孟天澜若有所感地喃喃道,“孙大人这一去,咱们刑部这些密捕便都成了没娘的孩子,以后大烦小事,便都要四哥你多拿主意了。”

    柳如风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极目远眺,负手望向北京城的方向,眼中泛着重重忧郁,泥塑木雕般呆立半晌。就在孟天澜忍不住要发问时,才听他淡淡道:“我恐怕已没法再回北京城了,昨夜那场激战,锦衣卫那些草包虽然不能奈何我,也多半从那鞭法中猜出了我的身份。我要再回刑部,定会连累众多兄弟。再说昨夜锦衣卫失了孙大人的尸体,任谁也能猜到是咱们刑部的人所为,不给他们一个通缉捉拿的要犯你们也没法交代。便把盗尸的罪名全推给我吧。”说到这柳如风苦涩一笑,摇头感慨道:“没想到我柳如风做了一辈子密捕,最后竟成了刑部密捕通缉捉拿的逃犯!”

    “那怎么行?”孟天澜顿时涨红了脸,急道,“要说盗尸也是我孟天澜的主意,该我逃亡才是,兄弟们怎能少得了你?”

    柳如风望着一脸通红孟天澜摇摇头,缓声道:“天澜,你留在刑部恐怕不比我流亡天涯更安全。那东厂阉贼虽然受了皇上斥责,暂时不敢对你们怎样,但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拿咱们刑部的兄弟们开刀,肆意迫害构陷。恐怕到那时没人再能帮得了你们,所以你定要当心。如果可能便辞了差事回家种田吧,让兄弟们都走。如今国事糜烂,阉人当道,刑部早已名存实亡,守着这处处受人擎制的破差事,原本顶天立地的汉子反而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孟天澜木然半晌,最后微微摇了摇头:“兄弟们若是要走我决不阻拦,但我孟天澜却决不会走。想我本是受人欺压的寻常百姓,从小受惯了只会欺压善良,不会捉拿惩治罪犯的贪官恶吏那窝囊气,父母更是被恶吏与强盗勾结逼迫致死。我这才立志要尽自己一份绵力为百姓主持一份公道。为此,除了作捕快,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说到这又苦涩一笑道,“再说咱们从加入密捕那天起,便都发过誓,终生不得退出刑部铁血密捕这组织。”

    柳如风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不再相劝,转望山下渐渐清朗起来的世界,淡淡道:“咱们就此别过吧,你该早些回去,莫让锦衣卫那帮家伙对你生出疑心。”

    心知柳如风所言不假,孟天澜心中陡生出一种莫名的伤感,突然动情地抓紧柳如风的手,哽咽道:“四哥,咱们兄弟这一别,恐怕今生便再难相见了。”

    “那也不一定啊。”柳如风眼眶也有些发红,忙转开头玩笑道,“没准哪天我会作为罪犯落在你手里呐。”说完又转望北京城方向,脸上笑容渐渐逝去,语音中突然透出一丝依依不舍之意,喃喃自语:“北京城我一定还会回来,刑部那么多兄弟,不少人是我柳如风一手引领进门,我岂能忍心看着他们任东厂阉党宰割?如无意外,咱们兄弟应该还有相见的一天。”

    孟天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正要细问,柳如风已笑着挥挥手:“你别问了,咱们就此别过吧。希望你与兄弟们忍辱负重,千万莫与那东厂阉贼或锦衣卫正面冲突。”说完柳如风转身便走,不再回头。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孟天澜眼眶也渐渐有些湿润,只觉那背影在朝阳下越发瘦削单薄,也越发锐利冷峭,在清晨凛冽寒风吹拂下,如同裹在衣衫中即将脱颖而出的出鞘利刃!

    孟天澜赶回城里时,只见北京城还是老样子,刑部府衙也还是那副庄严肃穆的稳重模样。孟天澜一大早赶回这里,正赶上锦衣卫到刑部拿人,他们果然从昨夜盗尸的黑衣蒙面人那鞭法上,猜到最可能是刑部密捕柳如风,于是一大早便领了谕旨到刑部彻查缉拿疑犯。孟天澜暗自庆幸柳如风有先见之明,不然这要落入锦衣卫之手,就算咬牙死不招认,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变成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锦衣卫在刑部找不到柳如风,便胡乱拘了些人回去交差,孟天澜作为密捕中现存的老大,自然逃不脱被拘拿的命运。这一入锦衣卫大牢,便是一个多月不见天日,幸亏有外面的兄弟和刑部官长一力斡旋开脱,孟天澜倒也没吃多大苦头,几个一同被拘拿的兄弟也都先后被放了出来,只有孟天澜这个疑犯柳如风的生死兄弟,自然是锦衣卫重点审讯的目标。看看两个月过去,锦衣卫仍没有放手的意思,就在孟天澜以为自己只有枉死锦衣卫黑狱的时候,却突然被锦衣卫毫无征兆地从黑牢中放了出来。

    两个多月不见天光,孟天澜出得牢门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外面冬日暖阳那明晃晃的阳光,也异常的刺目打眼,照在身上立刻驱去了满身的寒气。几个前来迎接的兄弟见曾经虎背熊腰的孟天澜,如今瘦得像只快要倒了架的病骆驼,都不禁凄然泪下。孟天澜自己倒浑不在意,挥手笑骂道:“妈的,锦衣卫大牢一切都好,就是伙食太差,更没有酒,老子这两个月嘴里都要淡出鸟来,走喝酒去!”

    见几个兄弟都站着没有动,孟天澜不禁皱起眉头,骂道:“一听说喝酒,咋一个个都变成熊包了,都哭丧着脸干什么?老子还没死!”

    一个兄弟忙陪笑道:“五哥要喝酒,咱们舍命相陪又有什么关系?不过现在恐怕不行。”

    “为啥?”孟天澜再次皱眉。另一个兄弟忙解释道:“李大人要你一出狱就去见他,咱们都是奉命来迎接五哥你的。”

    “李大人?哪个李大人?”孟天澜一脸疑惑,只觉两个月没见天日,对外面一切便有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兄弟忙道:“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接替孙大人的位置。”

    “哦,这么快咱们就有了新的官长,是该先去拜见,以多谢他的救命之恩。”孟天澜说着便往刑部方向走去,几个兄弟忙跟了上来,一个兄弟小声嘀咕道:“咱们并不是要五哥你急着去拜见新的官长。这次五哥能顺利从锦衣卫大牢出来,那是皇上亲自下了谕旨的,倒不是旁人出了什么力。”

    “皇上?”孟天澜不禁一呆,想自己一个小小捕快,居然能惊动到皇上,倒也出乎预料。要知道日理万机的皇上,通常对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叫不全名字,自己一个七品捕快,怎能惊动圣听,劳圣上亲自下旨过问?

    一个兄弟见孟天澜呆立当场,似乎被这情况震惊了,便小声解释道:“五哥你不知道,最近出了件大案子,各地捕快、东厂、锦衣卫全都束手无策,全都在皇上面前闹得灰头土脸,受了斥责。且皇上要限期破案,他们才不得不向皇上推荐最好的密捕,也趁机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到咱们手里。”

    “大案?什么样的大案?”孟天澜渐渐有些明白了,莫看东厂和锦衣卫权势熏天,网罗了不少武林高手,也算得上是人才济济,整治起百姓官吏来手段更是异常高明毒辣。但若要论到缉凶破案,捉拿盗匪之类,便个个都成了草包,还得靠刑部这帮铁血密捕,尤其自己这个捕快一行的顶尖高手。

    “五哥你还不知道啊?”一个兄弟刚一惊叹,便吃了另一个兄弟一拳,那兄弟且还骂道:“你小子找打不是?五哥两个多月与世隔绝,岂能知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案?”孟天澜不耐烦地追问。他虽刚出牢狱,但一听说大案,便如酒鬼闻到美酒一般,一下子便来了精神,神情也顿时兴奋起来。那兄弟忙道:“是八十万两的漕银,那本是拨给山东布政司修缮黄河大堤的专款,刚出北京城不远便被人给劫了。”

    “八十万两?”孟天澜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兄弟也连连感慨道:“是啊,整整八十万两!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劫案,丢的还都是官银,朝廷就算丢得起这银子,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谁干的?”孟天澜急问,转瞬间便在心中把那些黑道上声名赫赫的人物过滤了一遍,但立刻又都一一排除。那些黑道枭雄即使有这个能力,也多半没这个胆,敢劫夺朝廷数额如此巨大一票银子。通常抢劫这样的官银,难的不在如何得手,而是如何躲避官府随后的追查和如何让这些官银变成普通银钱,可以安全地使用或方便地存入钱庄。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渠道,仅仅靠自己熔炼成银块的话,八十万两,那足有五万多斤,就是用牛车来装的话也要拉一百多车,如此庞大的车队如何躲过官府的盘查?熔炼如此多的银子,又该需要多大的熔炼场?

    众兄弟脸上也尽是茫然,孟天澜一看,忙一挥手便走,边走边道:“咱们快去刑部,想必李大人也等急了。”

    二、  无冕王

    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李大人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看其从容的举止和优雅的谈吐,便知是出身宅阅读。见到一身恶臭、蓬头垢面的孟天澜时,李大人倒也没有介意,淡淡安慰两句后,便把与漕银失劫案有关的一切卷宗都交给了孟天澜,然后殷切地拍拍他的肩头道:“天澜兄,下官刚从地方调来刑部,对刑名上的许多事务尚不熟悉,这桩本朝开国以来最大的劫案,便要完全仰仗老兄了。你是圣上钦点的神捕,定不会让下官和皇上失望。”

    孟天澜忙接过卷宗,抱拳道:“大人放心,天澜定会尽力。”

    李大人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点了点头:“你抓紧去办吧,需要什么人手尽管从刑部调用。你先好好休养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过你要记住,皇上给下的期限是一个月,你若不能尽快破案,本官丢了乌纱帽是小,恐怕天澜兄仍然会落到锦衣卫手里,到那时恐怕就没人能救你了。”

    孟天澜心中一凛,忙道:“我孟天澜多年缉匪,破案无数,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出得刑部府衙,孟天澜心中那种刚出大牢时的暖意又为李大人几句话驱散得无影无踪,只觉心底隐隐生寒,这种寒意并不亚于锦衣卫大牢里的森寒,那是一种从心底透出的凉意。

    草草浴洗梳理一番,再与几个相熟的兄弟喝了回接风酒后,孟天澜不敢在京中多做耽搁,休息一夜后便带上两个兄弟,乘车赶往案发的地点。路上边在车中休养身子,边研究与漕银失劫案有关的卷宗。在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把整个劫案的诸多细节了然于胸。对这劫案研究得越透,孟天澜越是不解,从整个劫案的手法来看,像是黑道无冕之王蔺飞虎的手笔。任何劫匪作案,也像丹青名家作画一样,会在不经意间留下自身的一些特色和蛛丝马迹,这样的特点他自己或许并未意识到,但落在经验丰富的密捕眼里,便是一种常人察觉不到的破绽,这样的破绽越多,越容易被追查出来。就这桩劫案来说,手法极像蔺飞虎所为,但他曾经有过的一些不为人察觉的破绽,这次却再没留下半点,这使整个劫案趋于完美,堪称一次完美无缺的行动。

    这就更加令孟天澜不解,蔺飞虎几年前便因为那些破绽栽在铁血密捕手里,他手下那些兄弟也大多被擒,而他自己也死在那次大追捕中,他的人头也曾在京城午门外的旗杆上示众。因此根本不可能是他所为,但要不是他,孟天澜便想不出还有谁有如此高明的手段。要知道一流的劫匪也像一流的武林高手一样,必经无数次的实战才能真正成为这一行的顶尖人物。所有天衣无缝的劫案,都是由真正的职业劫匪来完成。所有偶然抢劫的武林高手,即便侥幸劫得了巨款,也会留下明显的业余痕迹,很快就在之后的追捕或销赃中落网。但这桩劫案到目前来看,对方都没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像这样的职业高手必定是多年为盗,决不会是第一次出手。这样的人,以刑部对天下知名盗匪的了解和把握,不该全无记载。

    “或许,真是蔺飞虎还魂呢?”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孟天澜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最不可能的情况。马车早已停下来,车外就是漕银被劫的那处山谷,但孟天澜却不下车,只对着外面空寂萧然的山谷发怔。两个兄弟一连催促了两遍,孟天澜才突然回过神来,却对他们下了道最不可思议的命令:“不查了,咱们照原路回去。”

    两个兄弟面面相觑,不过也没有多问,立刻便让车夫调头。他们知道孟天澜的习惯,在案子未勘破前,通常是不会告诉别人他的思路。在以往的破案过程中,孟天澜总有些让人猜不透的行为和匪夷所思的举动,就是这些与众不同之处,成就了孟天澜今天的地位,他是刑部密捕中公认的第一破案高手。

    舒服地半躺在车中,孟天澜把卷宗全扔到一旁,然后闭目假寐。心知自己就算亲自到案发现场堪察,看到的也不可能比这卷宗上记录的更多更详细,那是经过刑部高手收集到的一切可能的线索。孟天澜不想在这上面再浪费时间,而是直奔心中那最不可能猜测,也是唯一的猜测:此案定与蔺飞虎有关!这个劫案虽没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或破绽,但蔺飞虎本人却有个致命的破绽一直秘密掌握在孟天澜一个人手里,他不想浪费。

    悄悄回到北京城的时候,天色已是大暗,孟天澜把两个不知就里的兄弟先打发了回去,这才独自一人悄然来到西城一处僻静的小巷。西城算是殷实人家聚居之地,虽不及广府豪宅相连的北城富丽堂皇,却也是个富庶雅致的城区。尤其少了那些侯门王府,整个西城就越发显得清静幽雅,这也使那些喜欢清静的朝中大员,也爱在这儿置上一两处别院,作为放松身心、修身养性之所。

    孟天澜此刻便在这样一处别院外停下来,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情况,见小巷中静悄悄不见半点人影,孟天澜这才如灵猫般悄悄跃上这别院后那棵千年古树,这古树枝繁叶茂,树冠大如华盖,藏身在这古树浓密的枝叶中,刚好能看到那别院内的情形。

    那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四下收拾得干净整洁,在静谧的月色下透着股子恬淡温馨的味道。此刻尚未到初更时分,但冬季那漫长黑夜早已来临,许多人家的灯火已经完全熄灭。不过这别院西厢房中,仍然是灯火通明,隐隐还有丝竹声传来,那乐声不像通常那样不是热闹喧嚣就是凄凄惨惨,它像这别院中无声涌动着的气息一样,是一种恬淡温馨的味道。听到这乐声,孟天澜越发坚信自己那大胆的揣测。

    直到巡城的梆子打过一更三鼓,这小院中才完全寂静下来,西厢房的灯火也才完全熄灭。孟天澜又等了足有顿饭功夫,才从树上从容地溜下来,先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麻木的手脚,这才悄悄摸到那小院后墙,轻盈地一翻而入。在寂静的院落中静立半晌,确信没有惊动任何人后,这才往西厢房摸去,来到厢房门外,孟天澜却有些犹豫起来,想直接闯进去,却又怕心中的估计有误,惊扰了不相干的人,若悄悄撬门而入,却又不是孟天澜一向的为人。踌躇再三,终于拔出腰中缅刀,轻轻在门上一划,门里立刻响起一声轻喝:“什么人?”

    见对方如此警觉,耳目如此聪敏,这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那个揣测。孟天澜也就不再掩饰行踪,稍稍退开两步,横刀轻声道:“蔺飞虎,有故人来访!”

    “有强盗!”屋里响起一声女人的惊呼,孟天澜哑然失笑,不禁回了句:“只怕最大的强盗在屋里吧?”

    话音刚落,厢房门“咦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黑影从门里踱了出来,从容得就如闲庭信步。孟天澜已经算高大魁梧了,可比起这人来,还是稍稍逊了一筹。

    “原来是孟神捕!”来人淡淡道。正如顶尖的捕快了解所有知名盗匪一样,顶尖的盗匪对与自己有相当实力的对手也是了如指掌,何况蔺飞虎是这一行的无冕之王,知道刑部第一查案高手孟天澜的大名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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