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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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打折扣 作者:田桢

    正文 第 61 章

    别打折扣 作者:田桢

    第 61 章

    据她说,那桩“小小的隔阂”是这样的:

    方丽华一到六间房机械厂,就被汪文革缠上了。他仗着自己当时是厂革委会主任,天天把方丽华叫到办公室谈心,硬要和她交朋友。汪文革敢于如此狂妄,是因为学校在文革前很缺德地将方丽华“给父亲翻案”的问题装进了她的档案,而这份档案如今就在汪文革手里。他对方丽华说,她这个问题推一推就是敌我矛盾,拉一拉就是人民内部矛盾,怎么定性全凭他一句话。有一次汪文革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动脚,被方丽华狠狠打了一耳光。到了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他就把方丽华揪出来,关进学习班隔离反省。在学习班里他还继续来纠缠,说方丽华只要答应了他,马上可以放出来恢复工作。方丽华死也不革就三天两头开她的批斗会。方丽华完全绝望了。在那个偏僻的小厂,没有任何人能够替她说句话,她唯一能指望的人是一同分配来的赵军。但那时赵军父亲的“叛徒”结论还没推翻,赵军本人在厂里也抬不起头。最后方丽华选择了自杀。一天深夜,她割开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然而被人发现了,送进医院抢救过来。从医院出来后情况发生突变,赵军的父亲解放了,还出任了他们那个省的革委会副主任,于是赵军在一夜之间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变成了革命领导干部子弟,连汪文革都惹不起了。赵军找汪文革大闹了一场,汪文革只好把方丽华放出来。方丽华出来后就和赵军结了婚,也成了革命领导干部的亲属,她的所谓问题当然也就一风吹了。随后她和赵军双双调到省城,安排在银行系统工作,算是彻底脱离了苦海。

    卓娅芳说的时候,我心中一直有种揪心的疼痛,喉咙里堵了一团东西似的,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方丽华说起这些事是不是……是不是很难受?”

    “这倒看不出来。”卓娅芳说,“方丽华今天晚上一直在笑。她说她早就报复回来了。文革结束后,汪德才被定为‘三种人’,关起来隔离审查,方丽华专门写了揭发材料,把他狠狠整了一把。后来汪德才被开除公职,从厂里灰溜溜地滚蛋了,方丽华说她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快意得很。”卓娅芳顿了一下,又说,“我觉得方丽华好像变化挺大的,和咱们这些人不大一样了……”

    “那当然!人家现在春风得意,大权在握了嘛,和你们这些画图匠当然不一样。”唐亚辉说,“舒雁,你没看见她昨天晚上走进来那个样子,那真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哪,整个一女强人的样子……”

    卓娅芳深深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今天我跟她说这笔贷款对神泉项目很重要,方丽华哈哈大笑,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汪德才来求她,又给了她一次报复的机会,这是她调到嘉平以后最开心的事情……”

    “哦——,”唐亚辉突然一拍脑门,“我明白啦!”

    “你明白什么了?”卓娅芳问他。

    “汪德才曾经说过有个女人最看不起他,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现在我明白他说的是谁了——就是方丽华。”

    卓娅芳呸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呢!”

    “这倒不一定,那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不过,唉——,看来我这贷款的事儿倒是真的没戏唱了……”唐亚辉叹着气,皱着眉头在地上走了一阵,又问:“方丽华还说了些什么?”

    卓娅芳看了我一眼。“后来我们说的都是舒雁的事情……”

    正文 第三部(27)

    不止一位作家说过:人到中年以后,最好不要与初恋情人见面,否则只会使对方感到失望。当我在雅韵咖啡厅坐下来时,心头掠过的正是这句话。

    作家没说他们的告诫是针对男性还是女性,从理论上说,可以理解为对于我和她都适用。然而理论一联系实际,这话的适用范围就缩小了一半,因为也是作家说的:有的女性二十岁最美,有的三十岁最美,有的到了四十岁才最美。而方丽华就属于最后这种。前天,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发现她比以前更美了。不是那种含苞欲放的美,而是一种成熟的美,盛开的美,光彩照人的美,具有震撼力的美,顷刻之间便像子弹一样,将我击穿了。

    这样,作家的告诫就只适用于我。

    我朝四周看看,发现这个环境充满浓郁的温馨情调。空气中回荡着轻柔缠绵的钢琴曲,小桌边坐着的都是成双成对衣着光鲜的情侣。连墙上的璧灯都是并蒂莲形状,发出的光亮朦胧而柔和,仿佛一双双脉脉含情的眼睛。这个地方是方丽华指定的。上午我给她打电话,说有点事想跟她谈一谈,她马上说那就在我们银行对面的咖啡厅见面吧,就是昨晚我和卓娅芳谈话的地方。来了以后,我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格格不入。特别是那些气宇轩昂的男性成功人士,相当打击我的自信,竟使我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种感觉本人还从未体验过呢。本人一向不修边幅,不管姚娟怎么说我“邋里邋遢”,苗玲怎么说我“老气横秋”,本人一概充耳不闻我行我素。然而今晚,拎着个旧文件包走进这间咖啡厅时,看见服务员眼里极迅地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我突然感到不妙了。老气横秋加上邋里邋遢,等会儿方丽华见了,没准也会大吃一惊……

    正这么想着,忽见几位男士盯着我背后的眼神有些发直。回头一看,原来是方丽华婷婷娉娉地走过来了。我再一次感到了她那种美的力度,这种力度使我忘记了应有的礼貌,以至于连欠欠身子的动作都没有做一下。

    “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吧?”她落落大方地在我对面坐下来,说话的口气仿佛我们不是分别了二十年,而是昨天还见过面。

    我说不久不久,我也是刚来。她摸了摸桌上的咖啡杯,抿嘴一笑:“咖啡都放凉了,还说不久。你应该等我来了再叫咖啡。”然后招手把服务员(就是刚才对我表示诧异的那个)叫过来,吩咐他把这两杯咖啡撤走,另上两杯热的。

    服务员殷勤地点着头转身走了。她将肩上那个小巧精致的女式挎包摘下来,随手丢在身旁的坡形沙发椅中,然后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会儿,好像在将我和她的记忆进行比对。

    “舒雁,你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没变。怎么样,这些年还好吧?”

    我说还好还好。

    她笑盈盈地把头一偏:“听说你现在还是单身?”

    这个问题有点微妙。电视剧里初恋情人久别重逢的场面往往就是从这种话题开始的。正在踌躇如何措辞,服务员将热咖啡送来了。我从糖罐里舀起一勺砂糖要往她的杯里放,她伸手朝杯口捂了一下:“不用,我习惯喝清咖啡,不加糖的。”

    这句漫不经心的话,还有她无名指上那枚精致玲珑的钻戒,使我感觉到了我与她之间的距离,于是我决定直奔主题,谈完就走。

    “方丽华,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方丽华眼里暗了一下,旋即低下头,用小勺缓缓搅动杯里的咖啡。她神情的变化使我蓦然意识到,我将要说的话将会勾起她许多伤心的回忆。我将视线固定在那个糖罐上,说:“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些……可能有些……怨恨,但是嘉华大学那件事的确不是我干的。我当时没对你说清楚,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然而现在我知道了。”接着我把二十年前发生在嘉华大学的那场抬杠一口气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罗剑云的的姓名。说完我抬起眼睛,见她垂着睫毛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凝固了一般。我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歉疚。

    “方丽华,也许我不该一见面就跟你提起这些往事,引起你的伤感,可是这件事情折磨了我二十年……”

    她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我预料会看到的悲戚神色。“舒雁,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怎么会伤感呢?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了。”她看了我一眼,目光很温柔,“我只是没想到你为这事折磨了自己二十年。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我早就断定那件事不是你干的。”

    “你早就……断定?”

    “我是凭我的直觉。那天我是因为母亲的事情来得太意外,一时冲动对你说了那些话,当时从一切迹象看来,除了你好像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后来你去实习了,我渐渐冷静下来,就觉得不可能是你。因为你给我的印象是个完全透明的人,就像玻璃做的那样,我想你对我绝不会说假话。我这个想法没告诉别人,只对我姨妈说过,可她总说我幼稚,说我太轻信别人……”她停了一下,突然露出笑靥,“我高兴的是我的直觉今天终于得到证实了!”

    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

    “那你怎么说再也不想见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她黑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那神态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我感到那个纯真的少女似乎又回来了。

    我说起她姨妈从上海寄来的那封信。她越听越惊讶。然后两人互相诉说当时的情况,我这才搞清楚:我寄往上海的所有信件统统被她姨妈截留了,她一封也没见到,而那些使我伤心欲绝的话,也是她姨妈杜撰出来的,因为姨妈认为我是带来所有苦难的灾星。

    于是两个人都有些黯然。

    稍后,还是她先打破沉默:“舒雁,你不是还有正事要说吗?”

    我猛醒过来,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复印纸,端端正正地放在她面前。她困惑地把头一偏:这是什么呀?我说这是夹在她父亲日记封套里面的一张图,接着又告诉她这张图是怎么“失而复得”的。她听了一半就笑起来,说我想起来啦,这不就是你在笔记里写过的那个什么“藏宝图”嘛,你和那个唐亚辉还挖空心思琢磨了很久,硬要从这里面找什么宝贝,好像说是珍珠什么的,对不对?我说不是找珍珠,是找钻石。她放声大笑:那你们现在琢磨清楚没有,这上面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到底是珍珠还是钻石?我说这个问题怕是永远也搞不明白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张图毕竟是你父亲留下的,所以给你带来了,留着作个纪念吧。她笑着在我手上打了一下,说你怎么还这样,什么事都这么认真,干吗呀?还是说说你的正事吧。

    我说已经说完了。

    “说完啦?”她好像不相信似的,“没有啦?”

    “没有了。”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想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同时发现自己有些惆怅。

    随后就听见她吐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我以为你今天找我,和卓娅芳一样,也是为了贷款的事呢,想不到你直到现在还是这么……这么浪漫。”

    “浪漫?”我没料到她会对我发生如此严重的误解,手上一抖,咖啡洒了一桌子,“方丽华我今天找你绝没有那个意思……”

    她噗地一笑,顺手抓起“藏宝图”擦桌子,一边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找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对我有个交代,对不对?”她把沾满咖啡的“藏宝图”扔进废纸篓,调侃地看我一眼,“可你这就是一种浪漫,只不过你自己感觉不出来而已。你以为只有吟诗赏月谈情说爱才叫浪漫吗?其实浪漫,说白了就是脱离现实。”她朝四周看看,手指灵巧地划了一个圈,“你看看坐在这里的这些人,一个个情意绵绵的样子,可是他们中间有谁会为了一件早已过去的事情苦苦折磨自己二十年?我敢说一个都没有。只有你舒雁才会这样,你这不是浪漫是什么?”

    我一时语塞,觉得她的语言透彻而又锋利,几乎称得上入木三分。我想这都是阅历使然——她毕竟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了。

    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露出一种蒙娜丽莎式的神秘微笑,当然(请达.芬奇不要生气),她比蒙娜丽莎迷人得多。

    “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咱们分手后,代替我的会是卓娅芳。其实当年我对你们的那场所谓误会,可以说并不完全是误会。这种事情,女孩子之间,彼此看看眼睛就全明白了,蒙在鼓里的只有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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