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瓶邪]永生者 作者:鱼团团
正文 第2节
[瓶邪]永生者 作者:鱼团团
第2节
但此种玉环并非随葬礼器,而是器形较小的佩玉,是成组玉佩饰中的一部分,眼前这只玉环白如凝脂,不但没有任何墓中带来的沁色,周身还有一层厚厚的包浆,拿在手中的细腻温润之感,绝对不同于刚从地里出来的东西。
我不知不觉的便走了神,连他什么时候洗完出来的都不知道。
他换了套衣服,边擦头发边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我往旁边挪了挪,他便朝我伸出了手。
极有默契的,我把玉环递了过去。他拿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倒是一脸严肃的表情,我搞不懂是怎么个意思,想了想还是问他:“这不是这次带上来的?”
他望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说:“不是……“顿了顿又说:“朋友的。”
听他这样说我反而有了计较,又问他:“那他是想出手?”
他那个表情,似乎是笑了笑?
我见他面色松动,赶紧抓住机会扯着他袖子说:“你那朋友有没有报底价?卖给我……”他淡淡的看着我,仿佛浑不在意,却张嘴说了个我绝对无法接受的离谱价格。
我当时的脸色绝对像是被雷劈了。张着的嘴半天都没闭上,结果他扔下一句:“先放你那。”施施然回房睡觉了。
看着他紧闭的房门,我也糊涂了,这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我把屋子收拾了一遍,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摆在了厨房的柜子里,又拖了地。把他的衣服全部扔进了洗衣机,便再无事可做,一转脸便又看见那玉环。
操!我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揣上它回自己房间了。
临睡前我将那玉穿了根绳子,戴在了脖子上。那晚睡得前所未有的好,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着了,竟一夜未醒。早上睁眼看到天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白玉本身就有静心安神的功效,加上这块玉流传近两千年,早已不是凡品。若真是能让我摆脱睡眠障碍,多少钱我都认了。
因此我起床后心情甚好的做了早餐,东西反正是现成的,一人一碗挂面,煎鸡蛋,再炸一盘花生米。张小哥吃的很快,但我得意的问他味道如何的时候,他却甩我三个字:“就那样。”
因为我实在已经看透了他是个心热面冷的人,所以也没计较,当下便起身收拾碗筷,准备去店里。睡衣领口敞着,我一俯身那玉便滑了出来,只见对面那人闪电般的伸手,一把便拽住了。
我和他之间还隔着张桌子,他这样拉着我脖子上的玉,我便仿佛被扯住辔头的马,整个身子都失了平衡,差点砸在他面碗里,胳膊肘在桌上重重一磕,勉强撑住了。
我抬头对上了他的脸,他面色阴晴不定,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眼神中的东西我尚无法分辨,但他手下正施力,我被勒的几乎喘不上来气,下意识上手去推他的胸口,却如同推在铁板上。我实在不知道他突然而至的怒意来自哪里,脑中却浮现起我们初遇的那一天。
他也是这副见了鬼的表情,上来便对我痛下杀手。
我惊恐的浑身一震,张口便喊他,哪知道一个“张”字刚出口,他却突然卸了力气。那一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颓然放下了手,整个人向后靠去,缓缓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被气炸了,没想到他原来是个定时炸弹,时不时便要犯病的那种,当下便从脖子上卸下那玉,说什么也要还给他,他却不接,眼神躲闪起来,我是见过他发火的样子的,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我最后表示不再计较他又一次想弄死我的态度,不过玉要放我这贴身保管。
他未置可否。
虽然经过了这个插曲,我们还是一起去店里了,车子很快陷在早高峰的车流中动弹不得。张起灵刮了胡子,头发也短了点。坐在副驾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发呆。
天气热起来了,早上的温度就不低,车子的引擎盖散发着高温,光线折射之后,前方的景色抖动起来,如同在沙漠中一样。
我仿佛真的看见了眼前的沙漠,一成不变的黄色,延绵到天地尽头。景色无比荒凉,然而我心中的苦痛,似乎更难以尽述。
我呼出一口气,肺里尽是灼热感,此刻我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大的城楼之上,东边太阳初升,我几乎无法睁眼,却依然看着那个方向。
天气如此炎热,可我手中紧握着的东西,却仍有一丝凉意。仿佛正是这点凉意,支撑着我不至于崩溃,沙漠中的天色突然一暗,我听见某种尖锐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将我猛的唤醒,我定了定神,失焦的眼神重新聚拢,发发现我仍坐在我的车里,张起灵的左手紧握在我放在方向盘的右手上,他凑的那样近,眼神中有急切的神色。
“你听不见我叫你?”他皱着眉说。边松了手,解掉安全带。“下车,我来开。”
我下车的时候,后面的司机咒骂着,按着喇叭从我身边开过。车流开始松动,而我们的车,就像是被抛在岸上的石头。
第9章
或许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张起灵打开了广播,电台里正放一首熟悉的歌,我放下车窗,吸了几口混合着尾气与灰尘的空气,点了一根烟。
事情太不正常了。
我的手伸到胸口,紧紧捏住了那块玉。不,不是那种不正常,换个说法,或许是正常了。
玉这种东西最有灵性,本就不是随便戴的。我开了这几年古董店,手里过的东西也不少了,却从来没有动过自己留一块在身边的念头,从三叔和小花那出来的东西,大多是葬器,更有带着血沁的,本身并不适合戴在身上。又或者这种一直是人养的古玉,虽平和些,我平时也是不大近身的。
但这一块不一样。我手指抚过它身上的花纹,绝对不一样。电光火石之间,我又想起了那把匕首。
我盯着张起灵的侧脸看了一会,他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但我清楚的记得刚才他眼中的情绪,那一刻仿佛被闪电照亮的重重黑夜,他真正要隐藏的东西终于无所遁形。“前面路口右拐。”我对他说。
他偏头看了看我,一言不发的打开了转向灯。
不去店里了,我必须马上见到解雨臣。
指挥他一路开到小花家楼下,我低头问了他一句:“你要不要上去……”我知道他不会上去,也根本不愿他跟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的问出口。
“你上去吧。”他说,“我在车里等你。”
我点了点头,推门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路如芒在背,总觉得他在盯着我。
小花窝在沙发上,怀里扣了个抱枕,面朝下趴着不理人。我知道他有起床气,刚才门禁铃起码响了五分钟,他现在不待见我也是正常的。
我也就没去招惹他,沉默的坐在他对面,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好面色凝重沉默的盯着他的后脑勺。他趴了足有五分钟后才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抬头看了看我,揉了揉眼睛,“怎么了?不是给你带东西了吗?一大早跑来告状。”
他不提我还没想起来这茬,“你出的主意?买那些枣……”
小花笑着说,“补血呗,看你那样子……”他坐了起来,脸上还压着两道红印子:“你还不高兴了?”
高兴你个头!我狠狠的瞪着他。
小花收了笑,起身往卫生间走,我亦步亦趋的紧跟在他身后,终于他发现我的异状,一个转身站在原地,伸手推了我一把:“你想说什么!”
我从脖子上摘下那玉递给他。
他接过,只扫了一眼就还给我了,面色如常的转身刷牙去了。我戴好了玉,靠在门边问他:“你觉得呢?”
他眼风扫过来,又接着刷牙,一时间我们俩之间只有电动牙刷的嗡嗡声。终于他刷够了,吐干净嘴里的沫子,才说:“那种东西,你自己不能看?”边说边往外走,我好脾气的跟着他,说:“我当然是看过了才来问你。”
他站定了,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无聊,又走近了拿起玉看了两眼,耸了耸肩,说:“年头倒是够,料也不错,这工……”他看看我,才说:“工也罢了……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我库里比这个好的也不是没有……你到底要干吗?”
我说:“他给我的。”
小花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朝冰箱走,开门上下翻了一回,才说:“那你就收着,给我看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脸甚至都没转过来。我看着他拿出桶牛奶,转身在流理台下拿出俩杯子,抿着双唇。
“你都不问问我他是谁?”我突然开口。
小花手一抖,奶差点洒出来,但他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表情,故意看着我说:“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东西……”
“所以我来问问你……”我并没计较,舔了舔嘴唇说:“你和他出门一趟,到底看出什么问题?”
小花咕嘟咕嘟灌下那杯奶,擦了擦嘴才说:“道上第一的哑巴张,倒是名不虚传。”听他这样说,我也就不再叨扰,起身告辞。
小花倒也没留我,跟着往门口走准备送我,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我突然开口问他:“我准备回老家,你吃不吃我们村口的烧鸡?”
说话的时候我甚至没抬头,但仍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呼吸一滞,接着才说:“你还能想起来我?”
我便笑了,看着他的眼睛说:“当然,想的起来。”
第10章
没什么烧鸡,我家老宅就是村口第一家。小花的反应简直不言自明,而我也半天没缓过神来。几乎是脑中一片空白的看着电梯按键上的数字不断变幻,叮的一声,门开了。
电梯里的人见我迟迟未动,等的不耐烦了,出声问我“你到底下不下?”
我点点头。侧身挤了进去。
只有一个解释,他从未去过我家老宅。说实话在我的印象中也确实没有小花昔日的身影,但家里人总挂在嘴边说,说多了我便也下意识的觉得我见过他。但若真的有这回事,那也是很多年前了,小花他不记得了也说不定。
可我心里仍然无法说服自己,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对。
不对,一定是哪里有问题。小花瞒着我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张起灵靠着车门站在那里,手中还夹了根抽了一半的香烟。他抬头见我出来,没什么表情的把烟掐了,转身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我上车坐定,揉了揉脸,他已经在点火起步了,问我:“去哪?”我沉默的看着他往院外开,指了个方向,说:“我买点东西。”
犹豫了一下,我将兜里钥匙掏出来,卸掉了一把放在仪表台上,对他说:“今天不去店里了,你想去转转也好,这是我家钥匙……”
他疑惑的转头看我,我又说:“我想出门一趟,你看你在哪下车方便?”
他收回了目光,像是对着空气说的,“我和你一起去。”
那一刻我真的很摇摆不定,自从他出现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我又在刚刚亲眼验证了我的发不定也是半路的缘分——还是因为他曾经问过一句,我和解雨臣认识多久了。这一切都让我深深的产生了怀疑,然而心中更强烈的,却是想看清这些迷雾背后的东西。如果一切是我想多了,那权当是回家看父母了,但思及此,似乎不带他更显得有些刻意。
我们去超市给老人挑了些营养品,又买了些饮用水,吃完饭便上路了。
给王盟打完电话——他的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开心,于是我旁敲侧击的吓唬了他几句,又骗他说我昨天手机和监控联网了,他现在一举一动都尽在我掌握中,他半信半疑,非要让我说他现在手里拿的啥。
我说是鸡毛掸子,他便马上蔫了。
吃完饭我又犯困,太阳晒着,眼皮简直抬不起来,索性放倒了椅背盯着窗外的天空看,没多久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张起灵并不在座位上。我盯着车顶出了会神,起身下车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腿。四周安静极了。偶尔有怪鸟桀桀的叫声,能望见黑黝黝的群山,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巨人。空气冷而潮湿,我马上打了个喷嚏。之前身上还搭了件外套——早上出门我还笑他,说他穿的太厚。此刻也不再犹豫,直接把他衣服套上了。
天上居然有那么多的星子。
我环顾四周,这是山间的一片小平地,被开辟成了高速路停车区。因为太小了,连个服务区都算不上。停着几辆大货车。有一家汽修店,挂着黄色灯泡。引来无数山中飞虫。贴着山崖另有几间房子。亮着灯光。
回身抽了钥匙锁好车门。我刚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远远的就看见张起灵正朝我走来。他看见我下车了,便站在原地等我过去,身前落着长长的影子。
我跑了几步,他默默的转身向前走。
“去哪?”我问他。
“吃饭。”他头也没回的说。
走近了才看出来原来那饭馆门脸极小,挂着纱帘防飞虫,我们俩都需要低头躬身进屋。只有两间店面,却坐了不少人,应该都是过路的大车司机。靠墙的柜子上放了台旧电视,信号不甚清晰,但一屋子人都看的聚精会神。
他引我到靠墙的一桌坐下,菜已经端上来了。盛具都是普通青花大海碗,用的旧了,边缘也都有破损,满满一碗鲶鱼烧豆腐,另一碗是汤,面上飘着一层白萝卜。饭是装在大木筒里的。老板端来一只,让我们随便吃。
他抽了两双筷子,递给我一双,用眼神示意我赶紧吃。我舀了勺汤凑到嘴边,刚尝了第一口便猛的挣大了眼睛。
他看着我的表情,像是笑了笑,低头吃饭。
我也顾不上和他废话了,一顿饭吃的狼吞虎咽的,吃的七八分饱了才有空和他说说话。
“你怎么知道……的?”我打了个嗝。
他筷子上夹了块鱼肉,似是检查了下有没有刺,长臂一伸却放进了我碗里,才说:“原来吃过。”
诚然我问的并不是这个……我埋头吃那块鱼,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们这个情形有多暧昧,而他做的却自然而然,我也似乎吃的理所应当,当下脸便烧了起来,匆匆抄起他的碗,盛了碗汤。
“这个萝卜汤炖的……你也多喝点。”
他点了点头。
第11章
我父母住在县上,老家还在更远的山里。去年才通了高速路,给县城留了个出口,下了高速后再开半小时国道就到了。
我们进县城的时候是九点,路灯隔老远才有一盏,路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这实在是个很小的地方,两条主街道,几乎没什么高层,更多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盖的那批六层楼房,一条洧水河从县城穿过,但当地人都叫洧江。
这几年县城也注重形象,沿江一线原来都是滩涂湿地,如今也修起了景观河堤,安着仿汉白玉的石栏。我对张起灵说:“这河原来经常涨水的,看那边的桥……水大的时候几乎要漫上来……从桥上拐过去。”
他朝窗外看了看,左拐开上桥才说:“新修的。”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指什么,仔细看那桥才发现与我记忆中的已经大不相同了,桥面宽了不少,和江堤上如出一辙的栏杆,两侧都修了步行道,还有了路灯。
曾经这桥不但到了夜里一片漆黑,连桥栏都没剩多少,晚上走着走着掉下去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问我:“你多久没回来了?”
我想了想,答他:“去年过年还回来了……”我说这话没什么底气,那股违和感又涌上心头。我扭头看他一眼,那人面色如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我打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又打我妈的也是无果,我想起上次联系她说她晚上要跳广场舞来着,一般都不带手机,因此我也没在意,一路指挥张起灵七拐八绕的开到我家楼下。
我爸年轻的时候在县上上班,也算是个捧铁饭碗的公务员。他工作的地方全名叫xx县宗教管理委员会,名头听着很大,工作人员一共只有俩,道教佛教基督天主一把抓,上山在庙会中维持个秩序就算出差了,空闲的时间也多,没事写写画画的,还是我们县上书法协会的会员。现在退休了,我妈说他去老年大学兼职教画国画,每天晚上都要去给老头老太太们上课。
因此我看见我家黑着的窗户,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一直随身带着家里钥匙,开门进屋后示意跟着我的张起灵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到墙角。自己在各个房间里转了转。我妈我爸那间房子门是关着的,我推了一把,发现上了锁。
窗户都关着,屋里浮动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张起灵在沙发上坐下,我家是那种老式又笨重的皮沙发,他落座后手随意一抚,把全是灰的手指举给我看。
我转身拉开冰箱门,空荡荡的。连灯都没亮。我头皮一阵发麻,转身怔怔的看着他愣了几秒,又转身去了卫生间。
洗脸池里有一层黄黄的水垢,架上的毛巾已经干成一根棍了。我一把扯下来在手里捏了捏,卫生间的小窗紧紧闭着,连插销都插着。
厨房也是一样,没有任何最近开伙的痕迹,抽油烟机很明显是清洗干净后再未用过。台面上放了只酱油瓶,像是谁忘在那里的,瓶身落了一层灰。
这哪里像刚出门,这屋子最少半年没人住过了,并且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我父母并不像是突然离开的。
可是……我头疼了起来,就像什么东西顶着我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着疼,我两手都揉着脑袋,茫然的又在厨房环视了一圈……人到底去哪了?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看见我的神色,往前走了一步,面上有些担心的神色,皱着眉问我:“怎么了?”
我冲他摆了摆手,说:“没事……”但面色依然缓不过来,支撑着走到沙发前坐下,也抚了一把沙发皮面。
一层灰。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张起灵背对着我正低头看斗橱上的照片,那上面摆了一排,有单人也有全家福什么的,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我可以给我二叔打个电话!
我二叔一直住在老家,到过年我和三叔也要回老宅,我爸我妈平时似乎也和他经常联系着,思及此,我又摸出电话拨了出去。
张起灵正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的看。
电话里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我只好又拨了一遍我妈的手机,还是没人接。一抬头那人却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像框,直接递给我。
我一脸狐疑的接过,是一张很普通的合影,我们一家三口在照相馆照的,我还被抱在怀里,照片已经有些发黄了。
“这是谁?”他问。
“还能有谁?”我没什么好气的答他。
他目光却严肃了起来,一眼不发的狠狠盯了我半晌,突然从我手里抽过那张照片,依样摆回了斗橱上。
我也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天天碰到都是什么事!
第12章
我记得我房间的窗帘是蓝色的,褪色的那种蓝,像是老式的床单颜色。可现在它是米白色,上面有灰色的竖条纹。我扯开窗帘朝外看了看,我家在三楼,我的房间朝南,窗下的院子里有一颗国槐,已经长的非常高了,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见一块地面。这景象即熟悉又陌生,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又冒出来了。
我拉开抽屉翻了翻,没找到钥匙,有些小物件,一枚名章,是我爸的,他某次开会的登记证,我妈的塑料卡子,几张旧钞票……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张起灵还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我又看看手机,十一点多了,还是没有任何回电。我想了想又走出去,却看见那人靠在沙发背上,一脸疲惫的闭目养神。
也是,他开了一天车,我反而睡了一路这会不太困。但我屋里床两人睡肯定是挤的,沙发又不够长,或者睡到我妈那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下意识的,我似乎不愿意进那间屋子。索性开了柜子,好歹铺盖都是全的,我翻了条干净床单出来铺上了,又找了两条半旧的毛巾被。
床单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樟脑球味道,毛巾被上好几个洞,洗的发白,我挑了条看上去好点的放在了里面,才出去叫他。
他正从卫生间出来,抬头看过来,说:“没水。”
我哦了一声,赶紧往门口走,我们这栋楼的水管总闸都在楼道里,出去一看果然是关着的。
放了一会水管里的水才变的清澈起来,他洗了洗手,问我:“你家里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挠了挠头说:“旅游去了?”
“还是你进错了门?”他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当时我以为这是个笑话,还在心中感慨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能开玩笑的地步了,傻乎乎的笑了笑。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他那一刻想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回来本就是临时起意,根本没带洗漱用具,也完全没料到会面对这样一个人去楼空的状况,我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总算翻出来几只一次性牙刷,包在透明袋子里,手指粗细的牙膏,几乎干了很难挤出来,不知道牙膏有没有保质期。两人草草洗了把脸,拿衣服擦了,就准备上床睡觉。
他走在前面,一进屋看见那张小床明显愣了愣,我已经跟过来了,说:“凑和一晚上吧,眼下就这条件……”
他说:“我睡沙发”俯身拿起个枕头就往外走。我连叫他几声都不搭理我,我只好上手拽他,急着说:“我睡……我睡沙发,你就躺这里。”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握在他手臂上的手,似是犹豫了一下。
我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说:“你还是去床上,我白天睡多了,这会也睡不着……”他这次倒没在犹豫的往屋里走,直接在床边坐下了。
见状我便退了出去,同他说晚安,他也没理我。
我没计较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打开了客厅的电视,声音调的小小的,但一秒钟也没看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翻腾。
我上个星期还给我妈打电话了,根本没有任何异状,我们还聊了很久,她后来说最近累的很,我说你是不是跳舞太积极了,她说跳舞是锻炼身体,哪有累的。又说最近连逛淘宝的时间都没有,我就说你看上什么我帮你买,她又不提这茬了。
总之是很正常的对话,她丝毫没提过要出门的事,并且她若真的要出门,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搞的像人间蒸发一样——有那么一时间我都怀疑他们老两口被外星人绑架了,她和我的一切通话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
还是明天早上给二叔打电话问问……或者问问三叔……我忖量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只觉得脖子要断了,腰也酸背也疼,这沙发年代太久,中间陷进去一大块,人是窝在里面的。我艰难的从上面爬起来,看了看手机。
半夜两点多。
我再不想勉强自己了,抱着枕头就回了房间,闭着眼睛往那人身边一滚,不管不顾的睡了过去。
第13章
楼下传来了鸡叫。
在城里住了许多年,已经绝少听见这种动静了,如今在半睡半醒中听见公鸡打鸣,我迷迷糊糊的竟冒出个念头:“卯时了。”
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张起灵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蹭在我脸上。我眼前有一瞬间的虚焦,稳了稳心神才忍住没动,仔细打量了他几秒。
他身上穿的是我昨晚翻出来的件旧背心,可能是我爹的,洗的有些发黄,领口松松的扯到一边,浑身都是一股樟脑球的味道。一只胳膊搭在我腰上虚虚扣住了我的背,似乎是怕我滚下床去。这个不成型的拥抱却让人无比心安,那一刻我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竟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哪知道下一秒他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没什么表情的将手收回去了。
我大窘,猛的撑了一把从床上坐了起来,干笑了两声装傻:“我怎么睡到这来了?哈哈哈……”
他无语的垂下了眼,也坐了起来。
我昨晚前半夜虽受尽折磨,但好在后半夜补觉成功,洗完脸简直神清气爽,难道真是那玉的原因?我现在还真的有点信了这一套,镜中人的脸上一扫长期失眠所带来的颓态,眼下的乌青也渐渐散了……可是……我又仔细照了照镜子,我的嘴怎么了?
我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的,但是肿了起来?我疑惑的从卫生间出来,唤了那又在斗橱前看照片的人一声。
他回头看我,于是我指了指自己的嘴,问他:“你看我这怎么了?”
那人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却马上恢复了古井无波般的神情,言之凿凿的告诉我:“蚊子。”
然而当时的我就是那样的单纯,居然轻易相信了他的鬼话而不是一巴掌拍死他。
我昨晚打定主意,还是先回老家见了二叔再说,我是见过三叔忽悠人的本事的,真是把你卖了还在帮他数钱的那种,如今我遇到的事处处透着诡异,还是不要先招惹那老狐狸才好,因此也就不再犹豫,指挥张起灵拿上我们昨天买的东西——顺便给二叔拿去,省得空手上门。
我家的防盗门是最老式的那种,如今连锁心都和我较劲,昨晚的时候就折腾我好久,还是他上手帮我打开的门,如今要走了,钥匙却卡在了锁心里面死活拔不出来,我弯腰撅屁股的堵在楼道里,正着急的冒汗,楼梯上偏又响起了脚步声。
一位烫了满头方便面卷的大妈拎着菜出现在楼道拐角,一抬头看见我俩的架势,先愣了愣,一脸狐疑的盯着我往上走,又转开目光看张起灵,我赶紧直起身让开了路,那大妈从我身侧挤过,不动了。
我好不容易抽出了钥匙,松了口气,一回头那大妈还看着我,我心想大概是把我当贼了,于是酡然解释道:“我钥匙拔不出来了……”她皱着的眉却突然舒展开了,一脸惊喜的看着我说:“是……小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我彻底傻了。气氛眼看陷入尴尬,旁边立着一直没做声的张起灵此刻却突然接了一句:“昨天回来的,拿点东西。”
我傻愣愣的转头看他,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朝那大妈笑了笑,身上那股无时无刻散发出的疏离感似乎也收敛起来了,态度亲切和蔼,果然那大妈也笑了,又对着我呆滞的脸说:“还是你妈有福气,早早抱上大孙子了,你看我们家小林,还单着呢……你回来没带孩子?对了你妈的腰疼……”正说着猛的拍了下大腿。
“你看我这记性!你妈托我买的膏药……你等着我去拿,你给她带回去……“说着从兜里哗啦啦掏出串钥匙,反身开门。
我看向张起灵,他也正看过来。我苦笑一声,无声的冲他说:“是我疯了吗?”
“吴邪。”他对我说。
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他本就话少,惜字如金,几乎没有开口叫过我。
可是那天,他却问我:“吴邪,小羽是谁。”
我闭上眼摇了摇头。
第14章
这一切就像是个荒谬的玩笑。不怪乎我觉得自己疯了。亦或者是所有人都疯了。
我脑子里冒出很多奇怪的念头,或许是我在无意间穿越了平行时空?又或者我得了面部识别障碍,再者我上次受伤之后一直就没醒过……我转脸看了张起灵一眼。
他也在看我,我们站在我那辆破金杯前面面相觑,我手里还拿着一打散发着浓烈麝香味道的狗皮膏药。
自从那声莫名其妙的“小羽”开始,这个人看我的眼神都连带着不对起来,尽管他的面部表情还是没多大变化,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明显进入了某种焦灼的状态,“你到底是谁?”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他后退了一步,目光中所表达的东西我完全无法参透,他摇了摇头,说:“那你又是谁。”
我是谁?如今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车没走多远天就下雨了,我们俩一路再没交谈过,土路湿滑泥泞,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磨蹭到中午才终于开到村头,过条河就是我家。
雨势小多了,我从车里翻出把伞,他直接把帽衫扣上了,跟着我绕过一片菜地往桥上走。整个村子里都净悄悄的,偶尔几声狗吠传来。
老宅的地势高,墙根露出盖房时垫下的青石,我们从屋后往正门绕,张起灵突然站住了。
我疑惑的回头,只见他盯着某处看了看,突然蹲下身子两只手指在墙根抠了几下。眉头便皱了起来。我知道他平白根本不会有此反应,便也凑了过去,只见他抹掉的那块泥下,赫然露出了几个字。
这哪里是普通青石,分明是块残碑!
我诧异之后顺手从脚下的水洼中掬了捧水洒在上面,涂开了那一片泥痕。
所得不过七八个字,因年代实在久远,又风吹日晒雨淋,碑上字迹几乎磨灭怠尽,只留有浅印,但仍能看出笔力不凡。我平时爱研究个碑贴拓片什么的,也算是半个行家,这碑上的字迹笔势苍劲,波磔圆润,明显是唐楷,这碑八成是出自开元天宝间的盛世之碑。
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我也确实没想到,这老院子的宅基下居然还有垫有这种东西。他拍了拍手,像是失了兴趣,越过我先往门口走了。我仔细一想也释然了,唐碑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难得一见,但对于这些土夫子来说,怕是只能算个平常物件,没什么稀罕的。
大门虚掩着伸手一推便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进到院子里,我顺了顺气,大吼了一声“二叔!”
很快,偏厢灶房门口探出个身影,手里还拿着烧火棍,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吴……邪?你……”他话未说完,目光落在我身后那人身上,脸色马上就变的不那么好了。
“……怎么回来了。”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二叔正在灶房烧火。我俩就到了。我把张起灵手上的东西接过来,通通递给他,“赶紧做饭,饿死了。”
二叔盯着我看了看,又仔细打量了一会我身后立着的人。千言万语似乎都咽了下去,转身回灶房切菜去了。
我坐在小凳上帮他剖竹笋,二叔一脸肉疼,说他早上起了个大早,就挖了这些笋,自己都不够吃的。我说这是老天爷不让你吃独食,给你提个醒。
他大笑起来。不见丝毫的异常之处,二叔对我还是当初的样子,那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怪事……我正准备开口问他我父母的事,他却突然收了笑,面色严肃起来,眼睛瞟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压低了声音问我。
“哪个人什么来头,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同他一起望出去,张起灵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插在兜里,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石像。
第15章
二叔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不苟言笑,但对我总是不同的,他们兄弟间都不太开的玩笑,到我这里也能说一说,而他此刻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看见他突然肃紧的面容,无端的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开口道:“一个朋友……而已。”
二叔转头看着我,嘴角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哦?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
他这句话饱含深意,但以我当时的段位,根本无法招架,一时又怕说多错多,只好含糊应道:“解家的伙计……和我也不算多熟……”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似是不再在意转身去炒菜,我被他打的这个岔突然点的灵醒了,清了清嗓子才说:“小花走不开,让我帮他去办点事……这不带着他手下的人……路过这边,我连我家都没回先来看你……”
二叔站在灶台前身形一顿,接着又在锅里翻炒了两下,举着锅铲尝了尝咸淡,才偏头斯条慢理的说:“难为你有心……”又指了指灶房墙角那一堆营养品,“太太口服液也是给我的?”
我这个蠢货!
没人说话,时间仿佛黏滞,光线从离地丈余高的窗棂中透下来,只能听见锅里兹兹的响,我抽了抽鼻子,说:“糊了。”
二叔抬手舀了半瓢水浇进锅里,水汽蒸腾起来,他的面容此刻也模糊起来,“小邪……”他开口道,“你现在连真话也不愿说了?”
“不……不是……”我着急的辩白道,但又无言以对,只得重复那句“不是的……”
“你回家了?”二叔突然沉声道。
我只得点头。却死死盯着他的脸,二叔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我便赶紧又问了一句:“小羽是谁?”
他突然一脸愕然的抬眼看我,虽然那表情只有一瞬,但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二叔脸上换成了幅轻松的笑意,说:“你打听他做什么?”一边返身又去折腾他那一锅菜,一边说:“……是你妈亲戚的小孩,听说最近媳妇做月子,你妈伺候月子去了……”他顿了顿,又说:“你妈没告诉你?嘿嘿嘿……”他笑着说:“是怕你操心吧。”
“男孩女孩?”我突然开口。
二叔这次答的很快。
“大胖小子。”
我摊摊手,说:“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怎么搞的和人间蒸发一样……我爸也伺候月子去了?”
二叔说:“你爸什么人你还不了解?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离了你妈他一天都过不下去。”
“那是……”我笑着说:“我爸哪能和您比。”
二叔得意的敲了敲灶台,说:“吃饭!”
米是自家打的新稻,菜是满满一盆山笋炖土鸡。二叔还从泡菜坛子里捞了几块腌好的萝卜洋姜,随便切了切当下酒菜,指挥张起灵下到地窖里拎了一小坛酒上来。
那酒也有年头了,拍掉了坛口的封泥,一掀开油纸酒香味便扑面而来,饶是张起灵这样的人物,闻到这味道似乎也幌了幌神,更不要说我了。
二叔得意的说:“看我这酒……你上哪找去?”
我端起海碗抿了一口,点头称是,刚准备让张起灵也尝尝,一回头只见那人正仰头喝酒,碗拿下来的时候已经一滴不剩了。我直接傻了眼,二叔却眉开眼笑的,颇有些千里马遇到伯乐时的欣喜与激动,马上又给他满上了。
他也不推辞,端起来便又喝了。这酒乍一尝平和的很,又加上放的久,味甘性绵,入口确实是顺喉,但这种酒往往后劲大,他此刻喝的爽利,保不准一会怎么折腾,又是空肚子……我赶紧捂了他的碗,说什么也不让二叔给他添酒了。
二叔招呼他吃菜,又说:“酒有的是,难得你识货,咱们今天喝个痛快。”一边使唤我:“去!再去拎两坛上来。”
那在我面前闷油瓶一样的人,竟冲我二叔点了点头,回了个“好”字。
第16章
二叔来这一出肯定是打算把人灌醉了套话的,我也没点破,既然劝不住索性看着他俩推杯换盏,说不定最后我还能捡点便宜从那闷油瓶子嘴里问出几句,但哪里料到那人的酒量居然深不可测,最后二叔反而是先趴下的那个。
每回过年,二叔仗着自己酒量好,没少灌我们几个,这是我正儿八经第一次见他喝醉,不由的生出些‘你老小子也有今天’的痛快之感,把他架回房,往床上一扔,二叔闭着眼睛哼哼,我半天才听出来是戏词:“……聚散皆如此……富贵如浮云,世……”我替他脱了外袍,扯过被子盖住,随口答他:“你不是范蠡,这里也没越王……不好好睡觉唱什么曲?”他睁开眼看了看我,裹了被子翻身朝里,又没动静了。
我拍拍手愉快的往外走,张起灵还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我当他终于是醉了,结果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神不见浑浊,只是脸愈发的白了。
刚才他俩光顾着喝酒了,菜也没吃几口。我坐下后示意他再吃点,他还没动筷子,我伸手一摸碗壁,菜却已凉透了,只好端起来去厨房重新热了一遍。
二叔虽然仍用土灶烧菜,好在仍有几样现代家电,我一边守着嗡嗡作响的微波炉,一边哼二叔刚唱的戏文。
南地多好昆腔,二叔也不例外,这本《浣纱记》听的最多,不知道是不是有个西施的缘故,戏文尤其婉约伤感,自古来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戏本子路数都差不多,我本不太喜欢,但架不住他总唱总唱的,尤其是那折《清江引》,耳濡目染的自然也会了。
“人生聚散皆如此,莫论兴和废,富贵如浮云……”叮的一声微波炉门子弹开了,我垫了块抹布端着碗往外走,“世事如儿戏,唯愿普天下做夫妻的都是……”我摇头晃脑的唱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将将刹住闸,顶住他的目光咽下了后面三个字。
他应该听不懂昆曲罢……我尴尬的笑了笑,招呼他吃菜。
闷头吃了一会,他对我说:“酒不错。”
我还真是难得听见他对喜好发表个看法,又赞的是我家这不太拿的上台面的东西,当时也觉得面上有光,不由的也豪爽一把,对他说:“你喜欢给你带走,有的是……”他却摇了摇头,打断我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我问他。
他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我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我三叔。
我起身拿着电话走到了院门口,刚一接通三叔中气十足的嗓音便从话筒里传来,劈头盖脸就冲我嚷嚷:“你小子死哪去了!现在才接电话!”
我朝二叔的房子看了一眼,才说:“在铺子里。”
三叔说:“放屁!我就在你铺子里!王盟那小子说你从昨天起就没露面!你跑哪去了?”
我沉默了两秒,说:“出来逛逛。”
“你还逛……”他在那边哼了两声:“赶紧回来!”
我说:“你先说什么事。”
他似是真动了气,那两句喉的我耳膜都疼,只得将话筒拿远了一点“我的话你现在也不听了?让你回来就回来哪那么多废话!”
“哦,”我应了一声,突然问他:“我妈去哪了?”
三叔在那边显然是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吼我:“你妈去哪了你问我?你怎么不问老二?”
我笑了,说:“我正问他呢。”
他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我走回去,对一直看着我的那人笑了笑,说:“本来还想带你在周围转转的……”
他带着浑身的酒香朝我走过来,伸手在我肩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开口道:“走吧。”
第17章
回去的路上是我开的车,他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一直没有和我讲话。后来便睡着了。
许是酒劲上来的原因,他睡的很熟,身子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呼吸绵长神色安稳,一向冷肃的面容也变的柔和许多,我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车速也不由得放缓了下来。
我试图理清楚一个头绪。
先是他莫名其妙的出现,给了我一刀。他当时对我说,认错了人。所以他在找的,应该是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小花的态度从开始到现在简直天差地别,接着是我连夜回家,发现人去楼空,却凭空冒出来一个小羽……二叔说的不一定是假话,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告诉我那小羽得了个儿子,但还是那句话,若一切都没有异常,他们何必瞒我?
小羽……我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终是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一丝痕迹。我试图回忆旧事,但眼前出现的,总是默片一样的画面,我能清晰的记得某些场景,但却想不起丝毫对话,一切都仿佛在看一本旧相簿……等一下……
我突然想起了我家斗橱上的那几张老照片。张起灵看着那照片的表情在我脑海中历历在目,他肯定是当时就看出了什么端倪,若说是相似……我不是也被邻居误认为小羽,难道他要找的人其实是……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电光火石之间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我下意识的猛的一脚刹车就踩了下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异响,但我忽略了张起灵并没有系安全带,但那一瞬间的时光似乎被无限拉长了,我清楚的看见他几乎是同时就睁开了眼睛,反手一把撑上前档风,稳住了被惯性抛起的身形,紧接着便冲我扑了过来。
我被他这一系列反应搞懵了,任由他整个人横过来紧紧抱住了我的上半身,我的脚还在刹车上死死踩着,脑中一片空白半天回不了神。
他按在我后脑的手动了动,接着整个人退开了一点,仔细看了看我的表情,又扭头看向窗外,才沉声问我:“怎么了?”
我此刻才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五感慢慢回归,才晓得后怕。好在刚才我一直开的慢,走在了最外侧的慢车道,否则高速公路上这样的一脚刹车,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鼻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他居然……
我满脸酡红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他撤开手慢慢坐了回去,我赶紧说:“刚才……有只狗……”
他随意的点了点头,说:“别走神。”
经过这一场吓我算是彻底精神了,那人盯着我看了一会,似是终放下了心,又靠着椅背睡着了。天黑后我叫醒了他,我们换了位置,他一路开回了城,下高速的时候是凌晨5点。
一晚上着急赶路也没好好吃东西,因此我索性带他先去吃了早点,我饿狠了,要了一桌子,他却没吃多少,最后只得通通打包带回家。
因吃的太饱,在电梯里我又开始泛困,他就站在我旁边,我壮着胆子往他身上靠了靠,他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愿意的意思,弄的我又有点高兴,出了电梯喜滋滋的往前走,正准备掏钥匙开门,他突然从后面扯住了我。
看他的面色,又变的出奇严肃,他一把将我拽到了身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口形告诉我:“有人。”
有人?我心下一惊,进了贼了?
门突然在里面被拉开了,我三叔出现在房间里。
第18章
我脱口而出:“你怎么在我家!”
潘子的身形堵在三叔后面,冲我打了个招呼。三叔眯着眼睛说:“我怎么不能在你家?兔崽子想想你这房子谁给你掏了一半钱!”我便不吭气了,一时间四个人都堵在门口,不进不退的。
三叔上下盯着张起灵扫了好几眼,开口道:“进来再说。”
这俩人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烟,我进门都觉得屋里是蓝的,先去开窗透气,一回头我三叔还在和张起灵大眼瞪小眼,于是我举了举手里的外买袋子,“包子,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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