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段止韶华 作者:池未堕
正文 第12节
段止韶华 作者:池未堕
第12节
段韶华还是心有旁骛的,指尖游走中总是禁不住想抬头一看,耳边似乎萦绕着笑语,又似乎没有。
知道不远处就坐着信若元,忍不住就想弹的更好些,也不费那几日切磋。
他与信若元说不上深交,但好歹能聊到一处,比起满园的花花绿绿和那位王爷,他宁愿更偏向信若元一些。
不过就现下让他高兴的事,十指间依然配合自如,弹奏和谐。总算还好,这双手还能用。
将来他总有一天会出府,只要还能抚琴,生计应该不能问题。
证明了双手无事,对未来的憧憬又被点燃,怀揣的心思顿时明亮起来,指下更渐渐欢快,澈人肺腑的琴音愈加动听。
正文 第25章
急水奔腾,俯瞰群山。小桥流水,淅淅沥沥。琴音忽急忽缓,若群势磅礴,若婉转听雨,顺畅的有如行云流水。同时座上的说话声也未间断,唯有一人醉心那琴声,置其他仿若无物。
其实心不在焉的,又何止那一个。
穆青尘手上也拿着杯酒作掩饰,双眼却不曾离了信若元半分。可看他只顾品论美酒,侧耳听琴,心中又不知是何滋味。
怀了两分担忧去看身边的靖王爷,今日只说是宴请朝中友臣,不知为何牵扯上了信若元。难道,是王爷故意?
但,眼里再次又充斥了那抹桃花艳影,顿时什么也想不得了。
几人各怀心思,唯琴声悠长,长久不变。
指尖跨过最后的跳跃,直到罢了手,一曲结束。
尾音消失在了耳边,段韶华这才抬了头去看周围。发现在座之人的心思其实全然不在琴声,他们一心一意的只是在想着如何讨好靖王爷而已。
有些呐呐的收了手,曲已终,却无人听。
正尴尬间,忽闻得一下击掌,响亮间穿过了那些讨好声,铿锵有力的落在段韶华耳中。
忙寻向了那击响声处,周身一顿,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裴靖似乎是被他这副吃惊的模样逗乐了,重重下了一个字,“赏。”
在雪宇楼也有客人兴致上来多赐赏银,段韶华如今听了也只是泛了一个咯噔,很快又平静下来。反之“赏”字已下,表示这里已没他的事了。
接过家丁送上的银锭,道了句“谢王爷赏”,段韶华再次把头压的低低的,捧着琴退出了园子。
两脚终于踏出了清猗园,离了那些风花雪月,段韶华大步朝前走着,只听身后园中的丝竹声似又响了起来。
他一气走的远远的,到了一处角落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怀中的银锭沉硬,段韶华拿在手心一个掂量,顿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不会忘记第一次在马车上发现那包银子的愤怒,以及那种不得不受的苦涩。当时他是下了决心一定要离开京城,从此不用再见那恶霸一般的靖王爷。却不想如今,他已身在王府不说,哪怕再怀揣着靖王爷亲赏的银两也再无感觉了。
他还未习惯,只是要接受。
手上的银子沉甸有余,段韶华叹息一气,看着掌心中的银光愣愣发神。
他无法出府,不知能否托东儿将银两带给家中二老?
可,当日他将话说的那般无情,即便东儿愿意相助,也不知宝丫头他们还会接受自己的银两?
一份份的担忧交织,段韶华握了手,硌的厉害。
“段韶华。”烦忧间,忽听得有人喊他,声音也是他所知的熟悉。
一惊一喜中顺势看去,对面走来的果然是那抹潇洒不羁。
可比故友相见,段韶华微微靠前,“信公子!”
虽对信若元会出现在以稍有异议,但经惊喜一刷,也并不那样在意了。
只见信若元收了他那把标志性的折扇,一步一晃而来,风采依旧。
“刚才席间见到段兄,我还当眼花,原来竟是真人。”
段韶听他这一说,脸色也瞬然暗了下来,捧了琴的双手微微颤抖。
“许久不见。”半响,只说了这句。
身在这个靖王府,他无时无地都不会忘记自己所谓的身份。
此刻面对着信若元,更是有苦难言,无法启齿。
心思一旦生了,立显了两分瑟缩。
信若元只看他从刚初的欣喜到渐渐后退,握在手上折扇一紧,开门见山道:“还是说,我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段韶华闻言双眼立刻就睁大了,“消息,是哪来的消息?”
信若元脸上微微变色,敛了眉道:“雪宇楼。”
话出口,段韶华几乎站不稳,眉毛紧紧蹙起,“这么说,已经传开了?”
信若元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道:“我是去雪宇楼找过你,不过掌柜的却说你被靖王爷接走了。而今天……”他未再说下去,带了两分试探道:“我当日未问清楚,如今,你可是自愿?”
这句话问着心痛,段韶华也不知该不该摇头,只能连连苦笑,“反正我已身在王府,是不是自愿又如何!”
这话是分明的自暴自弃,配着这冷夜冷月,似被碎了的水中倒影,颤颤的进驻在心。
但很快,信若元眼中一烁,施施然笑道:“如此说来也是,此处可是靖王府,随便一个身份也高得平常百姓,呆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还不想走了。”
与裴靖的刻意嘲讽不同,信若元说的潇洒,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那样的温暖自然,带衬着连烛火也更加的熠熠生辉。
段韶华已有些呆了,那样妖美的一张脸,挂着这副笑容。不管他在说什么,只那一笑似乎温柔的连万年积雪都可融化似的,真道是:妖孽啊!
再有狐狸祸世,肯定人人都抢着当商纣王。
本该是酸涩的,段韶华却忍不住一笑,“照信公子这么说,我该高兴才对。”
“可不正是。”信若元一指他握住的拳,“瞧瞧把这手给撑的,靖王府的赏赐也比外头多多了。在这弹上一曲可比雪宇楼的十次。啧啧,叫我好生羡慕。”
他一边扼腕一边摇头,明明衣食不缺却好生一副贪财的模样,直把段韶华逗的连连失笑。
他笑的全身发颤,信若元又拿扇子敲他的头,“只怪本公子的琴艺比不上你,否则这白花花的银子哪由得你来赚。”
段韶华往旁边躲去,避过那扇柄,“那得多谢信公子让我赚了这么些银两。”
二人笑闹成一团,与这冷肃的靖王府万分不衬。
眼见天色越暗,段韶华很快定过神来。毕竟这里处处皆是裴靖的地盘,万一落了他人耳目!
忙不迭地的止了他的胡闹,总算安静下来。
段韶华凝视了他片刻,脑中一闪,握着银两的拳头生疼。
“信公子。”他缓缓开口,带了两分踌躇,“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是段某已视信公子为好友。”
信若元眼神一飞,只默默而笑,表情中俱是得意。
他自信如天人,光辉若明日。
段韶华颔首,不由紧张起来,“如今,我有一事要烦劳信公子。”
信若元早料定他有所求,只“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段韶华淡然一笑,透了些凄苦之味,将手中银子递到他面前,“不瞒信公子,这些银两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只想将之交托给我的家人。但如今我身在王府处处受人限制,恐怕连走出大门的机会都没有。可我挂念家中老幼,且,我如今更不知他们的去向,实在担忧……”
信若元静静听着,偶一点头。
段韶华本是寻求帮忙,但渐渐着却也难受起来。原先的房屋定然是已经被人收走了。而那夜之后他就已经全然不知了,现在,现在他们到底在何处?
但那包银子还在,还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所准备的银钱,要找得一方住处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可清楚的记得裴靖提过那句“卖身银”,他们会不会忌讳?
往事一俱回想,双眸顿时黯淡,站立不安中静默。
一阵凉风送来,正看信若元瑟瑟发笑。
“是有难言之隐?”信若元依然柔和的笑着,“看来靖王府也并非万好,活像入了后宫的妃子一般,对外边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他打趣着,段韶华无措的低着头,心里灼灼的烧着。
“罢了,帮人帮到底。”信若元一口承担了下来,竟无半点推脱,还主动的接过他手中的银两。
“你只管告诉我他们姓甚名谁,不出三日,我定能打听出他们的去向。”
他说的这般肯定,段韶华可谓大喜,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信若元则眨巴着他的桃花眼,一笑显风流,“美人所求,哪有拒绝的道理。”
段韶华被他呛的说不出话来,但依然表了感激,只差千恩万谢。
算想着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信若元转身看了看那依然通明的内园,拿折扇指了指,寓意明显。
好在实情已述,段韶华明白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
二人俱朝了相反的方向而去,数步之距,段韶华忽而转了身,只看那袭水墨印衫被夜色熏染的越加沉重,一走一动间,如琼树临风,如明珠似玉。
正文 第26章
清猗园不再清净,只看来者纷纷举杯,只听美言美语。席间觥筹交错,谈笑惬意。丝竹笑语,声声交织。
不知多少杯佳酿下肚,裴靖却依然面色如常。很快就听一顺的溜须拍马,皆来句“千杯不醉”。
与这片兴致高昂相反,穆青尘已经越来越坐不住,双眼中的焦急是一刻也停不住,隔着几秒就要一扫某个方向,期待中的那抹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忆起刚才,阵阵恼意滋生。
虽说信若元是借酒醉离席,他人不知,但穆青尘却是清楚的很。他酒量非凡,这一两杯他怎会放在眼里,更别提酒醉一说。
何况,穆青尘烦躁的捏紧酒杯,信若元为何要跟着那个琴师出去?
即使未亲眼所见,但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穆青尘不安。一分一秒都变得那样难熬,他左等右等,恨不得就这么冲出去寻他。
他的忧虑不安怎样都无法隐藏,落在裴靖眼中,拧成两股蹙眉。
他所期待的潇洒始终未出现,最后等来的却是信若元身边的小厮。
小厮恭敬着万分抱歉,只道他家大少爷不胜酒力,为免失态于唯有先走一步,只盼王爷见谅。
裴靖面上自然没有怪罪一说,面色如常中继续饮酒。
穆青尘顾不得还在裴靖身边,兀自沉了脸色。
他向来厌恶这些以权势交织的酒宴,若非为了见他一面,他何必沾染这俗事。
而现下他心念之人已经离开,他又何需再次强颜欢笑。
“王爷。”很快开了口,他冷着脸,“我有些不适,就不陪王爷了。”
声音是冷的,面容是冷的,就连眸中也闪着寒光。明明是该请求,却本末倒置。
反之裴靖并无不快,很快就答应了。
穆青尘很快退下,临走时忿忿的看了一眼信若元所坐的位置,拂袖而去。
身后的丫鬟几乎跟不上穆青尘的脚步,只知他定是生气了。
西内院早已挂上了灯笼,穆清尘阴着脸走进了一片烛光里,心绪不宁。
他颇为心烦的在房中踱步,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门丫鬟急步走来,神色显尽慌张。
明明失礼也未怪罪,穆青尘一看到她心中立刻稍定,但看着她面上急色,又觉不对。
那丫鬟也不废话,走上前在穆青尘身边低头耳语,几句过后,可见穆青尘的铁青脸色。
“句句都是你亲眼所见,若说错了一个字!”
听他疾言厉色,丫鬟吓的立退了一步,“奴婢不敢。”
这一下,空气中的火药味可谓浓烈。
“好。”穆青尘攒紧了拳,竟还笑了一下,“我竟不知还是他的旧友。”
这一听已是怒了,丫鬟更不敢言语,生怕穆公子火气上来又挑她们的毛病。
意外的是这次半响没听到动静,刚放下心来,接着竟听了一句,“带我去见他。”
丫鬟面上一惊,“尘主子?”
穆青尘厉声道:“没听清楚!”
丫鬟吓的低下了头,“奴婢不敢,只是,只是王爷!”后面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那位段公子怎么说也是府上的相公,况且听说最近王爷对他还很上心。
她哆嗦着不敢言语,穆青尘越加心烦,“那就不劳烦你了,我亲自去。”
说着就举步朝前走去,半点都不拖拉。
这一下可把丫鬟吓得不轻,一咬牙也顾不得了,只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清猗园的宴席还未散,这厢又来开场。
穆青尘虽在王府已久,但他素日里也不爱走动,哪怕再无事也不会平白出去西内院。现下跟着丫鬟走了不过两盏茶的时间,顿已觉头疼。
他虽未抱怨,但是丫鬟只觉背后阵阵发凉,脚步愈快。
等到了屋前,丫鬟的一颗心悬的更紧,正欲嘱咐上几句。却看穆青尘急速扫了一眼房门,接着直接上前推门。
他动作之快,可见其怒气。
“嘭”的一声巨响,那一下简直可以说是砸门了,惊的房中二人一抖。
穆青尘寒着一张脸看去,除了一个目瞪口呆的小丫头的外,剩下的就是一名青年男子。
段韶华也不过刚回房而已,闻得这震响也不禁惊愕。抬头一看,却是位从未谋面的公子。
怔愣间,只看那陌生公子朝他走来。
一时无话,段韶华疑着,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你?”不过刚说了一个字,却看他一手高高扬起。还未寻得反应,顿受了一记掌掴之辱。
这一声可叫清脆响亮,疼痛不记,只道是真正的来者不善。
东儿短促的叫了一声,正想冲上前去却被那丫鬟一把拉住。
段韶华被这顷刻间发生的事震惊的无法言语,脸颊上麻疼着,证明了这真实。
而后,却看那人转身就走。
莫名其妙而来,打了人之后又潇洒而去,这般的利落,这难道是靖王府的传统吗!
段韶华愤然喝道:“站住。”
穆青尘果然是停了一下,但也只是转身嘲讽的一望,随即继续朝着房门离开。
“敢问。”段韶华急忙拦在他面前,双眸染火,“你我素不相识,不知段某怎么得罪了公子?”
穆青尘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充满了嘲意。
“你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段韶华更是一头雾水,自己到底如何得罪了他,竟惹来这样大的敌意。
段韶华本是个内敛的人,一直以来所奉行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直到遇到了靖王爷,甚至进了这王府,怎地一切都在和他过不去。
今往相交,段韶华也腾生了一股怒气,眉间紧拧,寒霜尽显。
领穆青尘来此的那丫鬟光看也知道二人之间是暗流汹涌,就怕段韶华会动手,顿时也慌了神。一个闪身就拦在了段韶华面前,急道:“段公子不可动手,入了府就要分尊卑,不能对尘主子不敬。”
天外一声,段韶华的怒气渐沉,只疑,尘主子?
段韶华将这个称谓在心中咀嚼了两遍,初时无味,直到看见了东儿朝他使眼色,忽而开始清明起来。
恍惚记得东儿跟他提过,那尘主子似乎是这府中最受宠的相公。
意识到此,他不由的朝那尘主子多看了几眼。
淡眉秋水,韶颜玉肌,眉目口齿,般般入画。
此看,的确受得起那宠爱。
只是,疑然不解。他为何要跑来对自己寻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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