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段止韶华 作者:池未堕
正文 第21节
段止韶华 作者:池未堕
第21节
年纪轻轻的脸却满怀老练。
裴靖不见生气,若有似无的笑了一声,“你官居何处?”
男子从容答道:“回王爷,卑职是都官管事袁家漳,从八品。”
果然是芝麻绿豆小官一名。
段韶华暗暗发笑,偌大一个刑部,尚书不像尚书,下属虽然溜须拍马,倒也颇含胆识。
裴靖也是跟他想到了一处,也不为之前所述的无能怪罪。只在抬脚间道:“还不带路。”
所有人可谓逃了一劫,尤其是尚书,先是狠狠瞪了袁家漳一眼,接着才赶忙起身带路。
段韶华也自然跟上,知道接下来就是刑部大牢,不免含了两分紧张。
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专门拘禁外省及京师重犯的死囚之地,入了就要踏黄泉,无人间之处。
阴森入骨,阳光透不近,活人呆不得。踏了这禁忌之地,血液有一瞬间凝滞。
黑漆漆的牢门,阴沉沉的狱卒,连火光都被打了一个折扣。
段韶华下意识的跟紧了裴靖。
双眼盯着他,不得不想靖王爷他惊人的恢复力,又许是身子底厚实的缘故。现在走起路来与平时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牢房里暗无天日,唯有墙上挂着的几簇冷火照射。刚一走进,便有一股阴冷潮湿之气扑面而来。
阴潮里不乏混杂着血腥气,却比在山上那日更加难闻作呕。
而渐渐走得向里了,潮湿之气已消,竟是发了一头的汗。
尚书大人一脸紧张的在前头带路,走个几步就要回头注意一下,谄媚的笑一现而过。
一直往内走着,最后停在了一座牢房前,尚书大人才道:“王爷,这就是关押刺客之处。”
黝黑的牢门隔绝了生死两界,此时的监牢里安静极了,只闻火焰在盆中的燃烧声。
看不见牢内人的身影,就听“吱呀”一声,紧闭的牢门被大大打开,尚书大人躬着身侧在一旁迎着裴靖走入。
霎时,那腥臭之味滚滚而来。
黑森刑具,以及烧的炽烈的火盆,立现了眼前。
牢中四处都摆着数个火盆,每一只都燃着黑碳烧的正烈。仿如盛夏烈日,置身其中,身上的汗接连而出。
牢房正前方正竖着两道人影,靠着处刑架,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束得紧紧的。听得有人推门而入,纷纷侧头看去。
那几个轮流在他们眼前威逼利诱的狗官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日却又多了两人。
一人身形魁梧,面刚毅,身挺拔,又一身华服,一看就知非富即贵。二人还以为这又是朝廷的哪个无用庸才,待看了眉目,没想到竟就是那日他们未刺杀成功的裴靖,靖王爷。
正文 第40章
所谓仇人见面,尤其二人还是因他入狱。
只是那二人口中俱被塞了麻核桃,堵着舌,塞了口,便是有心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尚书大人亲令给这二人塞上麻核桃,一是怕好不容易捉来的刺客嚼舌自尽,第二就是防止他们在王爷面前口出秽言,还要连累了他。
尚书大人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不过当裴靖看得二人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的狠态,心思反是一变,即下令去了那口枷。
麻核桃被除去的一刹那,其中一人立刻高声笑了一句,“看到了没有,我们的面子可真大,连靖王爷都来看我们了。”
另一人同样笑了起来,一眼扫向裴靖身后的秀气青年,继而大声道:“可不是,还带了相好来,难不成是用来犒劳我们兄弟的。”
那二人一高一低的笑个不停,段韶华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这露骨的词堵的面色大沉。
裴靖转身看了他一眼,就这眨眼的功夫段韶华也对了他,但适才恼怒的表情已经全收。
而站在刺客左右的狱卒听了这句,二话不说立扬了手中皮鞭抽了上去。那鞭子上都沾了盐水,一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加上身体各处多日累积下的伤口,新旧交互,顿痛的二人是龇牙裂目。
二人一左一右的啐骂起来,什么脏话都吐了出来。
尚书大人也由狱卒打着,巴不得越狠越好。
在鞭声破空中,尚书大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命人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又将近处的火盆移到一边。确定了所选之处的确是这简陋的牢房中最舒服的一地,终是放心的迎着裴靖坐了下来。
段韶华也跟着而坐,此时心内已经起了好奇。不知到底是谁这般大胆,行刺起了靖王爷。
在场中又岂是段韶华怀了这心思,当中最急切的当属那尚书大人。
细究起来这尚书大人上任了也不过半年,寻的就是那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买官之法,内里却是实实在在才德两空。
他也没想到不过上任半年就迎了刺杀王爷的大案,虽是草包,但此事既交了他们刑部那就非得挖出真相不可,也好让他在同行里涨涨威风。本是拼了一身劲头去做,周旋了多日,酷刑加身,威逼利诱,当真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不想那二人的嘴真是比玄铁还紧,到现在一个字也没交出来。
说不出的恨急,又等来了靖王爷,真是恨不得要把这二个狗贼给撕了。
尚书大人回想着,忍不住腿也开始颤了,偷偷瞥目。
离了火盆的那一面阴暗,看不出表情。
鞭子依然在哗哗作响,耳边尽是皮肉的爆裂声。
数不清打了多少鞭,半响裴靖才懒懒的开口,让狱卒停了手。
一切又归于来时,唯多了剧喘。
段韶华这才得了空观察起那两人。
这两名刺客都是一样的高头大汉,眉浓脸横,广额深目,同是一脸的恶人相。
经了刚才的鞭打已经是半身浴血,再看胸口纵横交错的痕迹,足以想象这些日子所受之刑。
段韶华看着猜着,到底也没猜出他们的身份。
不过胆敢刺杀王爷,定是不简单。
只是看裴靖,他却仿若不见,只一手执了茶盏缓缓饮着。
过了半响才慢慢道:“抗得这些大刑还不松口,本王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市井俗人,为着什么缘由要来刺杀本王?好汉不吃眼前亏,本王劝你们还是快些招了,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类似这种话那二人已不知听了多少遍,当即大声一笑,唾了一口血痰道:“狗屁王爷,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吼的一派豪气,竟是有些江湖作风。
裴靖听完也不恼,只是平静着将茶盏放下,一注那满身血水的二人,淡淡道:“看来你们是不肯招了。”
听这话就是要动刑了,那二人也是恨恨一笑。
裴靖自然知道他们这些日子都受的什么大刑,扫目一看,刑具纷纷带血。他若再拿出铁鞭火烙这些东西,反叫人笑小家子气了。
想了想,他也只是拢了衣袖而站,“既是如此,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话毕是绽了一笑,段韶华正撞见,不觉心头一惊。
裴靖脚下轻移,正到了刚才给他冠之“狗屁王爷”的汉子面前,问道:“本王要如何称呼你。”
那人看了他一眼,放肆道:“你爷爷我就叫赵钱孙李。”
尚书大人听后立刻脸沉如锅底,竟是不顾身份的要亲自上去动手了。
裴靖看了他一眼,尚书又是恹恹的退了下去。
“那好,本王就称你为赵钱。”裴靖随意拟了他姓名,“本王希望你一直保持这份豪气。”
赵钱嫌恶皱眉,不懂这狗屁王爷是为何意。
甩下这句话,裴靖又重新坐回了椅上饮茶,慢条斯理道:“俗话说做事要有头有尾,只是看你现下被束,那还是从手开始好了,不是也有一句话叫十指连心。”
旁人也听不懂他这话代表了什么,而接下来只听裴靖对着狱卒低声了几句,那狱卒先是脸色一变,但也不敢违抗靖王爷的意思。
一左一右两名狱卒上前,就在众多的不解中卸了赵钱的手铐脚链,接着却是摸出了数根辫子麻绳。
麻绳在小指粗细左右,表面粗糙,密密的聚集在火光下。
段韶华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一抖,显然是被勾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
狱卒们就着赵钱那十根手指左缠右绕,实在的将每一根都绑成了结实。
于是,卸了铁刑,赵钱就着那十指被吊了起来。
看了成果,裴靖很是满意,含了笑道:“赵英雄这姿态好,十指撑天,脚踏地。”
赵钱的十指被勒的根根发紧,又要支撑全身的重量,不一会儿就满涨了红色,渐渐转紫。
不过这点苦楚对连日饱受了酷刑的赵钱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反仰天一笑,“你别以为这样老子就会屈服!”
“本王也这样想。”裴靖顺了他的话,乌黑两瞳在赵钱的身上又打量了一圈,故作叹惋道:“本王疏忽,竟忘了做事要有头有尾。”
说着又招了狱卒,有意责道:“顾了赵英雄的手,怎地忘了脚。”
狱卒有些不解,惹了裴靖笑骂道:“糊涂东西,大牢里没有,那就现做。”
又是几句低沉的话,就连坐在他身边的段韶华听来也是一片模糊。
是不想听,又是真的没听清楚。
狱卒是得了话出去了,独留牢中安静。
碳火的劈啪爆裂声不时响起,越能清晰的照出赵钱的变化。
约莫半盏茶后,狱卒总算是回来了,皆见他手里还提着一双长靴。
很普通的黑色长靴,大街上随处可见。已有人开始起疑,难不成王爷还如此好心要替犯人穿上长靴。
狱卒复了命,即将长靴放在了赵钱身边。这一落地,却是发了铁器闷响。
原来那靴底竟是由铁片做成。
裴靖依是懒散的坐着,“还呆着做什么,还不为赵英雄穿上。”
两旁的狱卒再次上前,但还未及得身就被那赵钱一人一脚狠狠推开,只听他大声叱呵着,“还玩的什么狗屁把戏,卖什么关子,有种的就杀了老子。”
这声吼的叫声嘶力竭,之前满满的英雄气概中竟参杂了几丝紧张。
正文 第41章
牢门大闭,只闻呼喝乱骂。
按理说这么多大刑都受下了,再来一个靖王爷又有何惧。旁人不知,赵钱亦是。只是凭着多年来跑江湖的那点直觉,面前这位靖王爷的手段绝非一般。
狠了心踢动起来,扯痛了十指也浑然不觉,总之就是不想让这些狱卒靠近自己。
叫骂声由高到低,狱卒们自然不会容得他如此乱来,已经上前按了他身体,捉了他的脚就要往那靴子里塞去。
唾沫横飞中,赵钱的挣扎越大,十指所受的缚力也越紧。血涨于指中,渐渐转为紫红。
可说得上的混乱,裴靖却无怒色。
段韶华在不解中敛了眉看他,侧面的一瞥,只瞧面中也沉了这刑具的颜色。
“慢着。”眼看着长靴快要套到赵钱脚上,却听了一声阻止。
众人侧目中,只看那袁家漳缓步上前,一手轻夺了那双长靴。
刚才就越了尚书大人,如今还来自作主张。
正要斥他胆大,却看袁家漳使了那长靴,蹲下身将靴底放了火盆烘烤。
沉色一铁,仿佛吸入了火舌的舔舐。多双注目中,皆见黝黑一片,慢慢转至红色。
便是对犯人施以火烙一般,只是将平常所施的胸口之处转到脚底。
一直到靴底被烧至通红,方才离了火盆。
袁家漳终于抬得头来,因为靠得火盆的缘故脸上也被烘出了层层蔓红。
“王爷。”他熬着苦热道:“卑职大胆猜测,王爷菩萨心肠,只赏了一双靴子怕是不够。若能暖了全身,才是极好。”
生铁作底,为着就是这个缘故。
“卑职这就将王爷的心意奉上。”
袁家漳一手一只提着长靴,左右跟着两名狱卒。这一次,是不再给赵钱半点退路了。
赵钱晃晃悠悠的挂着那十指,接着唯一的着力点又被人遏住。他踢动叫骂,不免挣动起手臂。麻绳深深的勒入肉中,紧缚着活血,深紫到触目。
袁家漳也被踢了几下,于是趁势抓了赵钱一条腿紧紧按住。放了长靴,将靴身撑开拢下。
几丝森红从里面透了出来,在场之人无不瞪大了眼睛。一双长靴,里面竟紧排了数枚长钉。
这一下,连赵钱也变了颜色。
但是手持长靴的袁家漳看不到,他抓了赵钱的脚,极力一扯,生生将其按了下去。
那一瞬,赵钱的所有挣扎都被遏止。双眼瞪如牛铃,于喉间破出一声惨叫,恍如塞外黄沙呼啸,惨烈如恶鬼凄啼。
段韶华被那一声惨叫惊的慌了心神,望向赵钱底下,惨红流了遍地。
火烙加上入骨长钉,裴靖竟会想出这种法子。
等到把赵钱的一双脚都套进了靴中,那惨叫声已足以掀翻牢顶。
被烙至通红的长钉仿佛融进了肉里,汩汩鲜血浇灌在烧的通红的热铁上,发出滋滋炸响。
惨叫混着恍如鲜血沸腾的声音,听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赵钱剧痛之下不免挣扎,大力之下直扯的十指鲜血涟涟,偏偏双手和双脚无一处能摆脱桎梏。
肉眼所能得见中,只看他十指皮肉分离,隐见白森肉骨。
裴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笑道:“所谓英雄,即是如此。”
接着,便朝了已经惊至满面苍白的另一刺客道:“怎样,你可也要试一试这真英雄的滋味。”
那刺客抖动着双唇,但还是不肯作声。
裴靖又将目光移向了赵钱,阴阴笑道:“你若想走实在容易,扯断那麻绳,天下之下,随你而去。”
讽嘲间,血又蔓。
鼻间闻着血腥,段韶华早已面无人色。
靖王爷此举根本不是在审犯人,分明是拿人命当儿戏。竟是,酷似玩乐。
寸寸铁钉嵌在赵钱腿中,分毫一动就是钻心之痛。但两旁狱卒却是抓了他的腿猛按,除了血腥之外还有股焦灼的恶臭。
这一次由袁家漳做主,取了麻绳,一圈一圈的紧绕住长靴,艳红外留,活像在海绵里挤水。
所谓惨不忍睹,就是如此。
段韶华耳听目明,哪里还坐的下去。
他禁不住的发抖,似乎那火烙和连心之痛下一刻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靖王爷阴毒残忍,实在是恐惧之极。
指尖已经开始泛麻了,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猛起了身就要离开。
却有人当了先知,段韶华的身体才一离开椅子,手腕就被人一把拽住。
迅猛的力道掐住了骨头,拽的段韶华又坐了下去。
“王爷。”他颤着身,努力不让自己去听到那惨叫。
“急什么。”裴靖眯眼看他,“本王说了,你也置身其中。”
他颤着要反驳,忽然,越了惨叫,无比清明的一声传入耳中,震的耳膜鼓痛。
惊吓中,寻了声而看。
赵钱已经是真正的全身浴血,十指在剧痛中越拉越长,白骨清晰可见。
右手上的两指已经被挣到了极限,指骨赫然断裂。明晃晃的两根肉指吊在麻绳上,血肉不清,在火光下极其刺目。
在场之人,就连见惯了血水伤痕的狱卒也禁不住发抖。
惨红二指印在眼中,那股痛似乎也传到了自己身上。段韶华的脸瞬然惨白,从头到脚冷了个彻底,腹中激痛,一股股的酸水作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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