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红楼+琼瑶]四爷很忙 作者:大江流
正文 第11节
[红楼+琼瑶]四爷很忙 作者:大江流
第11节
弘历将吴开来撇在门外,自己掀了厚重的棉帘子进了西暖阁。此时西暖阁内静悄悄的,连个倒水的丫鬟都没有,便宜爹穿这身半旧的家常袍子坐在榻上盖着小被子正在看奏折,他看着眼红心热,连停也没停,便直冲了过去,在胤禛没反应过来的同时,直接从侧面抱住了他。
胤禛倒是被唬了一跳,手中蘸了墨的笔被重重的抖落在案上,这次确实几本奏折同时遭了秧,被摸的乌黑黑一片。胤禛这几日被弘历那股子咱俩除了父子没别的关系的样子着实恼着了,此时更是生气,哼道,“孽子,你喝了多少酒,又醉了吗?还不放手!”
他声音本就低沉,发起火来倒是显得严厉的很,朝中不知多少大臣被他吓破过胆子,可弘历不怕,这人再凶,也是自己心头上的宝贝,他仿若根本没听见,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又加了三分力气,将胤禛往自己怀里按了按,然后嘴里嘟囔道,“阿玛只会凶我,却不知我的心如今日日泡在苦水当中,说不得做不得,远远看着,一个人苦的快要挨不下去了。”
这话果然让胤禛转移了注意力,他哼道,“你动了不改动的心思,那是活该,还不放手。”
弘历听了,似是极为伤心,将个毛茸茸的大脑袋靠在了胤禛的耳边,竟是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还边道,“阿玛你怎能如此,便宜也占了,还让儿子服侍过,怎么能转眼便不认了。儿子想着阿玛在荷花池中的温柔,那日在乾西二所时的热情,便觉得心头有火再烧,撩得儿子静不下心,做不了事。可一想着事后阿玛对儿子的淡然冷漠,儿子便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阿玛,你要杀了儿子吗?”
这段话可谓肉麻与无赖至极,胤禛乃是当事大儒教出来的学生,纵然在夺嫡的时候用了些手段,可都是权术罢了,这般让人羞臊的话何曾听过。他一边想着那日的事儿红了脸,一边则又被人揭破了事实而觉得恼羞成怒,冲着弘历吼道,“你也知道我是你阿玛?你怎敢在我面前说这些混账话,你既然要死,你就……”
这话说到一半,胤禛便再也说不下去,此时的人敬畏鬼神,生死之事从不随意出口,身后这个可是他自小宠到大的,而且,这些天他也对此事隐隐约约有了些想法,一时间不由停在了那里。
谁料弘历正等着他呢,听见他卡壳了,当即便嘿嘿嘿的傻笑起来,一边还冲着胤禛的耳朵吹热气,说道,“阿玛怎的不说下去了,是舍不得了吗?看样子阿玛对儿子并非无情。”胤禛听了又有些恼,还想再骂,弘历哪里肯给他机会,他又没真醉了,直接将人半掰了过来,亲了上去。
胤禛被他堵了个正着,因着刚刚想说话,所以唇间并不设防,倒是让弘历占了个便宜,直接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了,一时间只听得见口中两军相战发出的啧啧声,你退我进发出的咕咕声,胶着之时发出的嘶嘶声,在静默的西暖阁里,倒是响亮清晰的很。
这让头脑还有些清醒的胤禛觉得难看,他试图伸手去推开弘历,可眼前人的胸膛竟是不知在何时,已然长得如此宽广,他的那点手劲儿放在上面,却是半点用处也不顶,倒是让弘历在小胜一局的时候,戏谑道,“阿玛可喜欢?”
胤禛被气得头脑发晕,哪里还顾惜他,当即一个撩阴腿,向着弘历下身踢去,他虽然武功平平,可终究是个壮年男子,这一腿要是踢上了,弘历这辈子却是要当个和尚了。弘历被吓了一跳,慌忙向着一边滚去,可即便如此,两人也离得太近了,胤禛只觉得自己的小腿碰到个东西,然后弘历撞向了搁在榻上的小几,只听砰的一声,小几带着奏折与砚台便落了地,而弘历则窝在了一旁,竟是弓着背身体在发抖。
他吓了一跳,抹了抹已然有些麻木的嘴唇,也不敢过去,只能冲着那边微微喊道,“弘历,弘历?”
还未等的弘历回答,西暖阁外守着的苏培盛便在外面担忧地问道,“圣上,可有吩咐?”
胤禛瞧着那半日还未起身的弘历,这事儿实在是太丑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当爹的去踢了儿子的子孙根?便冲着门外吩咐道,“我与弘历比划比划,你们离着远些,莫让人进来。”
那边苏培盛应了,他看了看弘历越发抖得厉害的身体,虽是担心,可也不想被人骗了,便拿着一旁的一根鸡毛掸子,去戳了戳弘历的脊背,可弘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又过了一会儿,胤禛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慢慢地靠了过去,靠的进了,他才发现,弘历竟是在那里低声哭呢,八成是因为酒喝多了,体内水多,榻上的锦缎褥子湿了不少。
他不由道,“你三岁都不这么哭了,如今倒是越活越小了?伤到了没有?”
没想到却听弘历压着脑袋,声音嗡嗡地回答道,“阿玛,你恨讨厌儿子是不是?明明被你悉心教导,却是一无是处,反而对自己的阿玛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常常避而不见,如今便是连儿子伤了,也害怕是儿子故作陷阱,还要试探一番。”他抽了抽鼻子,“阿玛,怪不得您喜欢弘嘉,便是儿子,也越来越不喜欢自己了。儿子也忍耐了的,儿子这半个多月,也是忍着的,本来都坚持的挺好的,只是一喝酒,头一昏,才做了这样的事儿。儿子没事,没伤着。”
这话确实让胤禛听了心里难受,原本此时他不该说话的,既然弘历这般想了,日后八成就会改邪归正,两人关系就会回到了正常,弘历大婚,出宫开府,然后他若有空,可多见见,他若没空,就十天半个月见一次,逢年节或是他的寿诞,弘历说不定还会领着自己的儿子来看他,一想到这个,胤禛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向来是个有决断的人,甚至有人称他心狠手辣,既是这般不愿意,那唯一只有一个答案,便是愿意了。只是他们是父子啊,叹了口气,胤禛靠近了弘历,将他的头掰过来,看着那孩子眼中通红、一脸委屈的模样,冲着他道,“你让阿玛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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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阿玛怎么办?”
弘历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头来,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将他后面的话语吞进了肚中。这次的吻与前两次并不同,前两次乃是弘历主动,胤禛被动,或者说胤禛半被强迫,亲吻犹如打仗,两人虽然顾忌着脸面,未敢做出咬破嘴唇的事儿,可那滋味并不甜蜜,反而像是战斗,要比个输赢。而这次,弘历的动作格外的轻柔,唇与唇相碰,并没有急躁的深入,反而只是在外徘徊,似是在撩拨,又似是在等待胤禛的回应。
这样的温柔却是让熟悉了弘历霸道的胤禛有些吃不消,他的手腕此时还疼着呢,只是感觉着弘历那辗转反复原地踏步的节奏,胤禛知道,这是弘历等他主动,等着他的首肯呢。不由心中又微微再叹了口气,低头俯身下去,压在了本就趴在榻上的弘历身上,微微长开了嘴。
弘历等的便是这一刻,当即便长舌直入,开始在胤禛口中追逐。没有牙齿的坚硬,没有舌头的阻隔,不多会儿,便是连胤禛也忍不住有了些情动,白皙的脸微微的泛起了红,弘历喜欢极了他脸上的颜色,忍不住在他脸庞上亲了一口,然后便瞧见了红的更厉害的耳朵和脖子。
他不由道,“阿玛的耳朵好红。”
许是阿玛两个字刺激到了胤禛,他慌忙将脑袋瞥向了一旁,想要将耳朵掩住,可弘历哪里肯放弃,顺着他的动作便亲在了另一只露出的耳朵上,然后伸出舌头,轻轻打着圈舔舐着胤禛的耳廓,这样敏感的地方,胤禛却是第一次被人亲到,整个人在弘历碰到他的那一刻,便僵住了,呼吸声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弘历瞧着眼前人那副满面情欲的样子,不由起了坏心,嘴巴一张,便将胤禛的耳垂含在了嘴里。胤禛人虽然瘦削,但耳垂却是长得极好,十分宽厚,按着民间的说法,是极为有福的长相。弘历将口中的耳垂轻轻的碾压舔弄允吸,时不时的还微微咬上一口,胤禛只觉得似是有万只蚂蚁在骨缝中爬,让人浑身酸胀难耐,不由去推弘历,“别,松口。”
他低沉的声音如今听来,却是带着些许嘶哑,倒是魅惑的很。便宜爹这是第一次,弘历哪里敢戏弄的过分,咂摸了一会儿,不多时便惋惜的松了口,只是一双黑豆仁却是四处撒看,并不准备放过他,而是转而又换了个地方,去亲咬舔弄胤禛的脖颈,同时,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上次他技术不好,不过只解开了个腰带,胤禛身上的衣服却是撕开的,弘历却是上了心,自己偷偷练习好几次,如今却是驾轻就熟了。胤禛的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弘历那在他脖子舔弄的舌头上,这样私密的接触,让胤禛觉得愉快,可背德的想法又一直在脑中出现,两种感觉掺杂在一起,倒是让他浑身都战栗起来,有种往日不曾有的激动。
弘历的大手拂过他身体时,便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挑开胤禛的外衣,然后又极快的解开他的中衣,胤禛还想阻挡一下,去拉扯自己的衣服,弘历也不跟他争斗,只是低声在他耳边道,“阿玛,你答应了的。”
破罐子破摔,这句俗语却是最适合胤禛此时的心情,他既是应了又有何可推脱的。想到这儿,胤禛那双手便松了开,只是他毕竟是个人间帝皇,哪里有让人压着亲脱衣服的道理,那双手反而摸上了弘历的胸膛,在犹豫片刻后,将弘历推到在榻上,压住他去解弘历的衣扣。
弘历微微愣了一下,倒是不恼,反而因是便宜爹主动而更加兴奋,他躺直了身体,任由胤禛的手在他身上滑动,自己则眯着眼看着已然衣衫凌乱的胤禛露出的胸膛,褐色的乳首在衣服间时隐时现,这副美景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可便宜爹显然不那么好惹,弘历想着先让他占占便宜,日后自己也好说话。
那边胤禛倒是会解人衣服,将外袍解开后,又将中衣的扣子拉开,面对弘历光着的上身,一时间,胤禛竟是愣住了。他坐在原地,身体还与弘历有着纠缠,瞧着那赤裸的因常年练武而变得肌理分明的胸膛,还有腹上经纬分明的腹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亲上去吗?可该亲哪里呢?依着上次的经验,似是胸膛,弘历那日把他咬的不轻,足足疼了两日。他瞥了一眼弘历那两颗还算粉嫩的豆豆,可如何亲下去呢?
这副呆愣无措的样子,倒是惹得弘历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后来弘历还拍着榻笑得手舞足蹈。胤禛的脸先红后黑,最后连脸色都冷了,转身开始穿衣服。弘历知道这事儿是自己过分,若是让胤禛就这般穿好了,下次想做,还不定要哄多少次呢。直接起身扑了过来,将胤禛抱在怀里,一个翻转,便将他压在了身下,头顶在了墙上。
胤禛还想反抗,他却贴在他耳朵上说道,“阿玛,让我来。”
这句话让胤禛动作略微轻缓了一些,弘历再次吻住了胤禛,趁机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赤裸的胸膛上,自己的双手则是抱紧了胤禛的腰身,两人的身体极度亲密,仿若镶嵌在一起,自然,下身也紧贴在一起。
弘历用自己完全勃起的小东西贴住了胤禛的下体,那东西有些疲软,怕是刚刚他大笑所致,不过,这并不算是问题,弘历一边轻轻的吻着胤禛,一边慢慢的左右上下摩擦,同时,那双覆在胤禛腰间的大手也缓慢向下,摁住了胤禛的屁股,不让他逃避。
虽然隔着两层中裤,可那硕大的,略微跳跃的,滚烫的东西,还是让胤禛禁不住脑袋发麻,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自己养了是十年的小东西如今日这般亲密接触。可他并不讨厌,只是有些顾虑,有些放不开。
可弘历却并不会因为世俗的想法而放弃,他对便宜爹明确心意时间虽然不长,但那若隐若现的情愫却是早就有了,如今好容易得了便宜爹的首肯,他怎会随意放弃。感觉到胤禛的下体也开始慢慢勃起,硬了起来,他的动作开始加大并快速起来。大力的摇摆着他的臀部,甚至偶尔会轻微的离开,再撞击上去。这样的摩擦,显然让两人都得到了极度的快感,便是胤禛,即便他的身体并不肯随着弘历的动作也晃动,可却紧紧咬住了弘历的嘴唇,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弘历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正在缓慢变软。
弘历极为宠溺的亲了亲他的嘴唇,身体便停止了摩擦的动作,一双手如条滑腻的小鱼儿,拽下了胤禛的中裤,而另一只手,则大力的将自己的中裤退了下来,同时身体一挺,让两人的下体来了次亲密接触。这样的没有任何隔阂的接触,让胤禛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他还未张口说些什么,弘历已然用一双大手握住了两个已然肿胀的厉害的东西,开始大力的揉搓。
这与在荷花池他帮弘历不同,也与上次在乾西二所不同,弘历的大手温暖而燥热,指腹和手心内有大量因练武而磨出的茧子,而弘历的小兄弟他虽没看,却能感觉出来,体型巨大,温度火热,硬的让人害怕,这样的感觉夹杂在一起,让快感一波一波的冲向了胤禛的脑中,随着弘历手上动作加快,胤禛竟也跟着轻轻摆起了跨步,试图让接触面更大一些。
似乎一切都忘了,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放不开,一切都不记得了,当最大的一拨快感来临,喷射出来时,胤禛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胸口中有股热气要发散一般,他想也未想,身体抬起,便搂住了弘历的脖子,将他的头向下拉回,然后大力的吻了上去。
不再是弘历的强迫,也不是弘历的主动,胤禛的舌头攻城略地,如同弘历曾经做过的一般,在弘历的嘴巴里掠夺着地盘,并留下痕迹,从窗棱处照进的夕阳,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的,在即便那影子从榻上落到了地上,印上了黄花梨木做的书架,最终落在了墙上,两人也是极为紧密的挨在一起,中间没有丝毫的空隙。
……
苏培盛与吴开来等在外面,开始时先听着一声巨响,像是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两人心中便扑腾的跳了一声,想着四阿哥那副醉鬼样子进去,别是惹怒了圣上,这是挨砸了。接着又听见胤禛吩咐他要与四阿哥比划比划,吴开来倒还好,苏培盛不知道弘历是装醉,心中更是确定了那个想法。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待到夕阳西下,眼见太阳都快落山了,四阿哥才撩开了厚重的门帘子,冲着苏培盛道,“送些水进来。”
四阿哥的脸色略微有些红,但不明显,只是他的下唇处却破了两个口子,如今还有些冒血。苏培盛已然知道在乾西二所发生的事情,此时见了只是在心中略微惊讶了一下,上次圣上似是不愿意,如今瞧着,这两人算是彻底好了。
只是这都是猜测,未见到胤禛,他也不敢多想。极为快速的将水端了过来,四阿哥直接在门口将水接了过来,然后又闪回了屋子,而苏培盛却是仔细的想了起来。
他做了多年的奴才,一切都是以胤禛的想法为主,若是真好了,如何遮掩他却要拿个主意出来,这事儿瞒不住贴身的太监,他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吴开来,知道这小子怕是心中也有了些疑问,还须得好好提示一番啊!还有日后踪迹的掩盖,后宫娘娘们的追问,大总管苏培盛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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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进了一步,虽然便宜爹仍旧有些磨不开脸,对动手动脚的事情兴趣不大,但弘历好歹是得偿所愿,心里不知有多美滋滋的。每日里上午在上书房上课,下午跑去寿皇殿同十四切磋一番,到了夜里,却是会偷偷地溜进西暖阁,做些爱做的事情。
他功夫好,又脸皮厚,与胤禛那板正性子恰恰相反,两人倒是有些打是亲骂是爱的乐趣。当然,动不动就有些脾气不让近身的自然是胤禛,弘历倒是不管不顾,他就信奉一条,肉已经吃到嘴里了,别想让他吐出来。
好在,因着两人多数时间是在夜里相会,上次因着方山的事情,乾清宫的奴才们已然被狠狠的清理了一遍,如今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又有苏培盛和吴开来的打理,这事儿倒是人不知鬼不觉,也瞒过了先是出京办水利,后又应付胤禛想要西北发兵一事的怡亲王。
转眼间,便过了年,开了春,一件大事儿便提了起来,弘历该娶亲了。按理说皇子娶亲便该出宫建府,圣祖爷年间更是如此,唯有两个例外是废太子胤礽和十四贝子胤祯,前一个乃是储君之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住在皇宫理所当然。后一个实在是圣祖爷偏爱,非但住在宫中,两口子还一直享有支取官物的符权,由大内供给其一家的食用物品。
只是,如今弘历大婚的日子不过三四个月,眼见就要来临,身兼数职,平日里忙得连点喘气功夫的怡亲王才发现这个问题,圣上竟然没给弘历赐府邸,不修房子,这两口子要住在哪里?何况,怡亲王心中,自家四哥对弘历是有些说不出口的意思的,这种事情他不能多说,只盼着弘历赶快搬出去,不住在宫中了,他也放心点。
想到这儿,怡亲王便坐不住了,顾不得正是大风天,让人抬了轿子就入了宫,进门却见自家四哥正在榻上坐着,因为阴着天,屋子里点着无烟的牛油粗蜡,照的倒是亮亮堂堂,他那四个看着竟是又年轻精神了不少。
此事怡亲王开始时也觉得怪异,他明明记得七八年前,四哥虽然看着比他年轻,但也是个中年人的模样,这几年倒是越来越年轻了,便是连皮肤也紧绷起来,明明是个日日操劳到半夜的人,看着倒是红光满面的。当然,这事儿不少人嘀咕过,可那是当今圣上,谁敢说出一句半句的话来,所以人们只能在心里猜,许是调养的好,倒是让几个太医忙碌了不少。
胤禛瞧见他进来,不由抬了头,兄弟俩关系自小就好,胤禛登基后,也没拿怡亲王当外人,那世袭罔替的亲王位说给就给,只是怡亲王一向是谨守本分,立刻行了个标准的大礼,然后才站起来,听着胤禛的话,坐在了榻的另一边上。
胤禛倒是对西北用兵的事儿还没死心,冲着怡亲王道,“朕想着噶尔丹之侄策妄阿拉布坦,就有些食不安寝,有他在,西藏用兵只是早晚罢了,不如如今趁着国库尚有余力而早早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却也了却心头大患。”
这事儿其实在去年年初胤禛便有了想法,让岳钟琪详细列一份用兵计划,岳钟琪立时弄好了呈了上去,胤禛也跟几个臣子讨论过了。怡亲王那时候出京去巡查水利,一回京听着这事儿,当即便给否了,胤禛对他又向来相信得很,立时便改了口风,又下了旨意给岳钟琪,意思是前会儿讨论的事儿不算数,这事儿容后再议。没想到胤禛还没放下心思。
怡亲王想了想便道,“如今户部倒是有些银子,只是到底简薄的很,铜贵银贱的问题还未解决,供养大军乃是旷日持久之事,怕是还需再攒攒。何况,离着上次大战事,如今又有个五六年时间,这兵要练,弓箭也要制造,便是马匹也要大量购置,这都非一日能成之事。就算军需军供都能保证,却还有一点,这将要用谁?如今朝中能打仗的,却是少之又少。”
后面这个其实才是最大的问题,年羹尧死了,他身边的一批人都受到了牵连,大将军王十四也被关在了寿皇殿,圣祖末年西北战事时的将领们所剩无几,如今在朝中扒拉扒拉,真是找不出几个像样的。
这些话各个都说到了点子上,胤禛想了想,终究是叹了口气,将这事儿又压了下去。这边事情议完了,那边怡亲王才提起弘历的事儿,“四阿哥的婚期定在了七月十八,如今已然三月底,还有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他的府邸定在哪里,却是要提前修整了。”
这事儿胤禛其实早就想过,还曾问过弘历。那时候弘历刚刚在苏培盛的掩护下进了他的卧房,听了这话,便阴阳怪气地冲着他道,“这自是要看阿玛,阿玛想多见我,便找个近点的,若是想少见我,便挑个远点的,我又怎敢多言?”那股子发酸的味道,却是熏得胤禛不行,两人既然已经这样,他如何又肯让弘历远离他,便冲着怡亲王道,“他却是不用搬了,朕已经吩咐内务府,将他住的乾西二所修整一下,到时候直接在那儿成亲就是。”
怡亲王听了不禁愣了,只是太过明显的话却不好说出口,只道,“若是这样,那后面的弘昼却要如何办?也在宫中成亲吗?”
胤禛听了却道,“弘昼自然也是在宫中。”
怡亲王听了无奈,只得叹了口气,他兼着诸多事务,其中诸皇子食物也是由他负责。既是弘历成亲已然定了在了乾西二所,那么如今时间短暂,他便要立刻动起来。因着乾西二所要装饰,弘历自是住不得了,便先搬去了乾西三所,又安排了工部的人过来实地探查,商讨方案,一时间倒是忙得不得了。
弘历的东西确实不少,春分和小雪收拾他的衣服被褥配饰,那边吴开来和张瑾则收拾他的文房四宝加藏书,另有不少丫鬟太监,则是将一些不紧要的东西打包好,一一封存,弘历被闹得休息不了,便抬腿去了乾清宫。
胤禛正在午休,苏培盛瞧见他,只是叮嘱道,“四阿哥,圣上昨夜里又熬到了四更,如今刚刚歇下,您可是轻点。”
弘历听了点点头,便推门进去。明明硕大的个子,可脚步一踏上屋内的地,动作便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如同一只去偷腥的猫。胤禛在床上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只觉得发暖,便道,“你怎的来了?没去十四那里?”
弘历一回头,便对上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笑了,“昨日与十四叔多切磋了几次,他扭着腰了,生了大气,将我直接赶出了门,别说今日,怕是这半个月都去不成了。”
胤禛却从未想到,这两人倒是对了眼,他关着十四,一来是因着皇位继承,两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二来则是因为十四对他动了心思,他容忍不了。如今这样,十四成了个武痴,日日与弘历比较,他倒是也放了心,便道,“他总归是你叔父,岁数又大了,过会儿你找个太医去一趟,替他瞧瞧。”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弘历愿意胤禛这般管着他,便点头应了。接着便说到了修整乾西二所的事儿,“今日十三叔派人过来,说是要将乾西二所定做举行大婚的地方,要修整一番,让我搬到乾西三所暂住几个月。”弘历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许久后才低声道,“阿玛,我能不娶吗?”
胤禛瞧着他那样子,倒是心疼的不得了,不由起了身,从后背抱住坐在床沿上的人,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叹道,“便是做戏,也要做下去的。”
弘历其实也知道结果一定会这样,只是忍不住再问问而已。听了这回答,心里那点小侥幸也熄灭了,心思便用在了别的上面,回头将胤禛扑住,压在身下狠狠啃了一口道,“那阿玛可要补偿我,我一换床便睡不着,日后夜里我便来阿玛这里睡。”
弘历有多能折腾人,胤禛岂会不知道,何况两人如今在一起几个月,不过是亲吻加相互抚弄,最后一步还没做到底,若是让弘历真住进来,那才是引狼入室呢。胤禛不由拍的一下打了他的后背,怒道,“不行。”
弘历却不管,哼哼道,“阿玛,你不疼我了,那我疼阿玛好了。”
七月正是酷暑天气。皇子大婚一向是礼仪繁多,因着皇子身份,在民间颇为广泛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便多少有了些改变。先是指婚,接旨需在乾清门,宣旨的大臣站在西面,福晋的父亲则要穿着官袍跪在北面,宣旨完毕后,福晋父亲还需三叩九拜才能退下。这个则不需要皇子亲行。
需要弘历的是在择吉步骤,他带着大臣、侍卫去了富察府,当日笑眯眯看着他的李荣保穿着官服在门外迎接,进屋后,弘历需要先给李荣保行礼,李荣保再给弘历回礼,来回三次,然后再去见李荣保的妻子,弘历的岳母,也是如是三次,李荣保再将他们送出门外,这事儿就算结束。
随后还有纳彩礼,婚前一日还要送嫁妆,但这些却都与弘历无关了。七月十六日一大早,弘历便穿了吉服,先给胤禛、皇后、钮钴禄氏行了礼后,方才带着銮轿、内务府大臣、护军去亲迎福晋,随后到了宫中,却又不知跪了多少次,磕了多少个头才算结束,他曾瞧瞧的抬头看便宜爹,却见他脸上毫无表情,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只会当他从来都是这副冷面模样,而弘历却知道,此时他的拳头一定是握着的。
皇子大婚有讲究,便是赐宴结束也不会超过午时。待到众大臣退去后,弘历便按着规矩,在一群妃子的取笑下,带着长着苹果脸,羞答答的福晋给胤禛行了礼后,回了已经修整一新的乾西二所。
富察氏名为慧章,不过是个今年才14岁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笑有两个酒窝,在弘历看来,更加的显小。倒是并不怯场,一回了起居室,她便凑了上来,接了春分手下的活,要替弘历宽衣,弘历对她倒是复杂的很,一是不喜欢福晋,福晋代表着他的妻子,可他心里将这个位置给了便宜爹,二来则是觉得对不起慧章,自己的心毕竟不在她身上。
所以,开始之时,多少是向后退了一下,有些躲避的嫌疑。慧章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却绽开了微笑道,“四阿哥,你莫怕,这些我都会的。”
她这般说,弘历又如何能够拒绝,只好让她向前近了身,只觉得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然后一股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进了鼻腔,一双指尖有些微凉的手轻轻的碰触到了他的喉咙,然后慢慢向下,替他解开了吉服上的盘扣。
这样的温暖馨香,让弘历并不适应,他换下了常服,然后对着慧章道,“你也忙了半日了,怕是昨夜也未曾睡好,先歇会吧,我去看看书。”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直奔向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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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此时也算不得坐立不安,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一旁伺候的苏培盛眼瞅着胤禛案头的那张折子已然放了有一刻钟,如今却是一页未翻,心中便有无线的心疼。他从五岁入宫,受的教育只有一个字“忠”,对不对都在这个字后面。弘历与胤禛的关系的确是乱了纲常,但如他看,只要自家主子能够高兴,那便比什么都好了。
如今自家主子不高兴了,他自然也跟着难过起来。此时却是无论什么言语都有些欲盖弥彰,苏培盛向着深蓝色的门帘子看了好几眼,有些期盼着四阿哥不守规矩的直接掀帘子进门,可惜他也知道,那不过是妄想罢了,四阿哥今日大婚,无论如何,也要陪着福晋的吧。向外看,不过是习惯而已。
可那帘子却真的动了。
乾清宫西暖阁乃是圣上歇息之地,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后宫嫔妃,便是皇后娘娘来了,也要通禀一声,才能进入。能够无声无息地便往内钻,除了四阿哥还有谁?
果不其然,那门帘子晃动了几下,便从外被掀开,已然换了品红色常服的弘历大步走了进来,他不白倒是也不黑,五官出众,自幼练武,身姿挺拔,如今倒是被这红色衬得人格外精神俊俏,便是连苏培盛也不得不在心底叫声好。当然,叫好的同时,苏培盛也极有眼色的示意几个宫女太监跟着他鱼贯而出,一时间,屋内倒是就剩这两个人了。
胤禛倒是不走神了,却摆了副严厉的样子,训道,“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今日可是你大婚,扔下福晋一个人跑出来像什么样子?”
被拒之门外,弘历倒也不生气。只是上前一步,坐到了胤禛身后,极为自然的环住了他的腰,将脑袋放在了他的左肩上,冲着那只已然有些发红的耳朵道,“我来圆房。”
这句话算得上语出惊人!便是胤禛已然习惯了弘历每日过来搂搂抱抱,偶尔半夜逃避耳目被苏培盛放进来动手动脚,也的确让他吃惊了。胤禛的反应真诚而不做作,当即拉住了弘历的右胳膊,便是一个过肩摔,想要先发制人。
弘历对胤禛虽然宝贝的很,但该动手的时候却是毫不留情,只见他左手握拳,中指微微凸起,向着胤禛腰眼处猛击一下,胤禛仿若被泄了气一般,手上的劲道竟是立刻弱了下来。趁此机会,弘历的右胳膊猛然发力,带动着胤禛的右手向着胤禛脖颈处弯曲,同时左手捏住了胤禛的腰。几乎在瞬间,胤禛便被弘历扼住了喉咙,勒住了腰部,再也无法动弹。
胤禛仿若已然知道了后面将要发生的事儿,当即便道,“弘历,你快放开,你不能。”
弘历好容易等到今日,哪里会松手,只见他右手一拨,胤禛便在他怀里转了个圈,等着胤禛反应过来时,已然被弘历双手抱起,高高的悬在空中了。弘历向着暖阁内的榻走去,边走还边冲着胤禛道,“这里光线倒好,只是没有被褥枕头,却要委屈阿玛了。”
胤禛恼羞成怒,可武力值实在太低,他转而换了办法,不再咄咄逼人,以命令的口气弹压,而是商量道,“弘历,今日不行!”
弘历眼底隐隐带着笑意,抱着胤禛边走边道,“怎的,阿玛今日不方便?还是阿玛害羞了,我们相互帮忙也那么多次了,阿玛总归不会现在对我说这事儿不能做吧!”
胤禛已然答应了弘历,并与他耳鬓厮磨,他向来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自然不会反悔。只是今日乃弘历的大婚之日,如今两人又做这样的事儿,他总觉得有些别扭,“自然不会,只是你今日大婚,怎可在这里流连?”
谁料弘历听了这话,竟是停下了脚步,一双黑豆仁紧紧地盯着胤禛,竟是十分认真的冲着他说,“阿玛你却说得不对,在我心里,那个位置乃是阿玛的,我是男儿,虽不讲究这些,可我总想第一次也是阿玛的。阿玛,我的心意一丝一毫都是为着你,你可明白?”
这话简单直白却让人脸红耳赤心跳发快,便是胤禛这样一个素来冷静的人,也禁不住满心欢喜,如此之下,他又如何能拒绝,只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反而是身体向上挺了挺,两只闲着的手便攀上了弘历的脖颈,抱紧了。
……
雍正七年,准葛尔部首领噶尔丹策零屡次骚扰喀尔喀,还藏匿青海叛军头子罗卜藏丹津,北疆局势混乱。一时间,朝廷内外对此忧心忡忡,与上次胤禛想要动兵不同的是,这次便是连怡亲王也认为,噶尔丹策零已成大患,朝廷必要出兵讨伐,安定北疆。
只是问题在于,派谁去?
朝中议了几日,终觉得如同当年十四爷一般可以统率全军的主帅,如今朝中却是没合适的。但没人又想打仗,朝臣们也有自己的主意,他们举荐了两个人,一个乃是领侍卫内大臣傅而丹,一个则是川陕总督岳钟琪。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朝臣们的意图明显的很。
胤禛对这两人只觉得一般,他一面觉得不是上上之选,一面又实在找不出更好的人。出兵又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便跟怡亲王在乾清宫中转圈子想法子。怡亲王将满朝的武将全都列了出来,他提一个,胤禛否一个,便挨到了入夜。
弘历从寿皇殿回来,便听得怡亲王还在。怡亲王乃是去年瞧出的端倪,只是他这人有两点让人喜欢又让人讨厌,一是信奉四哥永远是对的,二是一向谨守臣子本分,所以他虽然心中认为这事儿乃是胤禛起得头,可却是找到了弘历这边劝了又劝。
好在弘历脸皮厚,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怡亲王没奈何,又不能真的将这事儿昭告天下,反而只能替他们俩瞒着,所以如今一瞧见两人在一起,他便自动撤退,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边弘历一进来,怡亲王便起了身要告辞。往日里两人便是这样交班,怡亲王回去继续工作,胤禛被弘历索取后再继续忙碌。只是今日,弘历显然不这么想,他问道,“要对噶尔丹策零发兵了吗?不知道统帅定了谁?”
弘历乃是皇子,虽然没爵位,也没办差,这事儿问问,只能算有些逾越,没多大事儿。何况,他与胤禛又是那般关系,更是没事的很。怡亲王懒得搭理他,胤禛便道,“推了岳钟琪和傅尔丹两人。”
弘历听了撇嘴道,“这两个人都做不得统帅。领一路兵倒是还成。”
这话说得狂妄,怡亲王又正因此事急着,他本也不满意,不是没合适的吗?当即便道,“四阿哥难不成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不如说来听听?”
弘历等的就是这话,否则干吗留下怡亲王,他当即笑道,“十三叔说得对,我这里的确是有个极为合适的人选,若是让此人当了统帅,噶尔丹策零,必定会手到擒来。”
这话说得却大了些,但也引起了那两人的兴趣。两人纷纷在心中盘算,武将中有谁又这般本事,却又没考虑的,几乎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日日与弘历在一起切磋的十四,这人的确是足以当统帅,只是却用不得。胤禛便道,“允禵却是不行。”
弘历自然明白,他举荐的根本不是十四,只听他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话说得那两人都挑了眉皱起了眉头,弘历却也不怕,接着道,“十四叔今日说,他已然将自己的那点东西全部教给了我,对付准葛尔部却是绰绰有余。”
这话倒是狂妄的很,但如果真是十四说得,却也有五六分可信。何况弘历这三年来的确日日不辍,跟着十四学习排兵布阵,开始时还是弘历跟他打赌,得来的机会,后面则是十四自愿的了。有这样一个师傅在,弘历自然差不了。
何况,怡亲王又道,“有个皇子过去,倒是也能振奋军心。”
只是这事儿虽然皇帝一人就能定下,但终究动兵乃是国家大事,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事儿第二日便被提上了议程。几个大臣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四阿哥的福晋的叔叔马齐更是大力推举——当年他便是这般对着八阿哥使劲儿的,如今年岁大了,倒是依旧是那般行事。
但明眼人也知道,若是弘历真的挂帅出征,虽不至于封个大将军王,但日后的前途必定是无量的。原本四阿哥这几年便是韬光养晦,对六阿哥屡屡避其锋芒,反而跟着十四爷学武,这样退而求其次,让他反而在群臣中的口碑相当不错。何况,如今可不是圣祖末年的时候,那时候圣祖身体已然不好,所以十四爷没捞到什么好处。可胤禛身体却好得很,若是真打赢了,怕是六阿哥就要向后站了。
自然,这样的馅饼,乌拉那拉氏一族,不会让他轻易落在了弘历头上。只是他们也不笨,并没有直接出手,反而通过几位关系往来好的朝臣上书,内容倒是打在了七寸上,“纸上谈兵乃兵家大忌,弘历一个未曾上过战场的小儿,凭什么会赢”?只是话没有这般直白吧。
一时间,两派倒是吵吵的厉害。可惜,噶尔丹策零不等人,在朝臣们打嘴仗的时候,他们已然想将罗卜藏丹津安全送离。出兵迫在眉睫,两派达成统一,命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屯兵阿尔泰,出师北路,命川陕总督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屯兵巴里坤,出师西路,命四皇子弘历为监军,协理军务,督察将帅。
当然,弘历私下里讨得了胤禛的一张圣旨,意思是如有特殊情况,可凭借旨意调遣一万人马。当然,林瑛玉也由弘历推荐,坐镇京都,调拨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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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去,不但前途未卜,生死不明,路途遥远,最重要的是,弘历还将与胤禛有着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的分别。两人虽不是弱质女流,喜欢伤春悲秋,可这离别之苦却仍旧让人断肠,胤禛感情内敛,一切都放在行动上,一来弘历身边伺候的人,吴开来与张瑾算作贴身太监,吴用师徒三个乃是专门保护弘历,更有护军一千人,其中以多隆为首,为的便是让弘历用的顺心舒心,至于盔甲兵器,更是掏了私房钱来置办的。
可弘历却是不同,他年纪轻,脸皮厚,想着两人要长久不见,便每夜偷偷跑去养心殿,其他的宫人自是被早早的遣了出去,却是苦了守门的苏培盛和吴开来,两个宫人,几日下来,也眼眶乌黑,似是睡眠不足。而弘历还想着一招,他让人准备了两个心形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自己剪了一段头发塞在里面给了胤禛,还要求胤禛也如此做。
胤禛瞧着他胡闹,只得喝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容你如此胡闹?”弘历的答案倒是流氓的很,“阿玛倒是得了儿子不少好东西,儿子却拿什么想念阿玛呢?”说着,还去摸胤禛后身那处绵软紧凑湿热之处,胤禛着实说不过他,只得剪了一段头发也塞进荷包里给了弘历,弘历便将那荷包挂在了胸前,宝贝异常的贴身带了。
大军三月出发,岳钟琪率兵26万,傅尔丹率军24万,因着岳钟琪乃是老将,胤禛终归还是担忧他,便让他跟在了西路军,叮嘱岳钟琪仔细照看弘历。大军负重多,且步兵多,骑兵少,沿途又有补给,如今行了一个多月,这才刚刚到达驻地巴里坤。
兵士们安营扎寨,埋锅做饭,弘历便用手摸着胸前的那段头发,一边想着胤禛,一边算计着谷雨和林瑛玉给出的时间图。其实此时趁着噶尔丹策零未有准备,稍作休息,便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八成便可占了上风,只是,弘历想着那个固执的老爷子,便无话可说了。
岳钟琪资历深厚,康熙五十九年,便随着定西将军击败过准葛尔兵,雍正二年,又随着年羹尧评判罗卜藏丹津叛乱,论起来,算得上汉臣武将中的第一人,弘历瞧着资料,原本以为此人必是刚愎自用之人,没想到一路看下来,虽然御下甚严,而且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倒是赢得了不少人心。
唯有一样,这是个性格极为固执的人,有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弘历曾在途中试探过他,看他是否有立刻出兵的打算,但老爷子在战场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何等机警之人,当即便转了话题,日后,出兵之事却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反而派了人带着他玩耍,不是沿途狩猎,便是到了某个小城去逛逛街市,弘历没有炫耀武力的想法,大猎物一个没动,却是碰到两只雪白的狐狸,毛色极好,让人连自己的信一块送回了京城给胤禛。
弘历门清的很,这是岳钟琪怕他对军队伸手,又只将他看做个十几岁的孩子,让人哄着他玩呢,只盼他做个摆设才好。想到这里,弘历倒也释然,如今并非重要时刻,他手里有圣旨,到时候自是能够调遣兵将,犯不着如今跟岳钟琪翻了脸,所以,便随了岳钟琪的意,只是他闲了,便会忍不住给胤禛写信,写些亲亲吾爱之类的酸言酸语,再封上火漆,与岳钟琪的奏折一起送回去,把胤禛酸的想吐之外,倒是让岳钟琪放了心。一个日日想着京中故事的皇子,怕是没什么本事。
对,对于岳钟琪这样的老将来说,他宁愿来个不会说话的草包,也不要来个半瓶子水晃荡喜欢指手画脚的才子,那才是要翻天呢。
大军休整完毕已入初秋,岳钟琪与傅尔丹按照约定开始同时发兵,分别攻向阿尔泰和巴尔库尔,噶尔丹策零对此并无准备,仓促应战之下,连连败退,一时间清军占据了上风,西路军占领了巴尔库尔,并将大营驻扎在这里。
岳钟琪老当益壮,出手不凡,难免有些兴奋,夜里军营便燃起了篝火,除了不准喝酒,其他的倒是可以热闹一番。士兵们抱着羊腿唱着家乡的曲子,帐篷内倒是济济一堂,能数得上的武官们都来了。弘历坐了上手,先带着大家遥敬胤禛一杯,随后又敬了岳钟琪一杯。
岳钟琪显然极为兴奋,非但将那杯酒喝得干干净净,还连干三杯,随后又将诸位下属的敬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瞪着两只眼睛,拍着弘历的肩膀冲着他说了句话,“四阿哥,您只管放心,有我老岳在,定是少不了您的功劳。”说这话时,帐内已然乱作一团,人人都在忙着敬酒,弘历对着喝大了的岳钟琪回道,“那却要谢老将军了。”岳钟琪还跟他说了句不客气。
弘历这谢并非信口而说,他是真不准备插手岳钟琪军中的事儿了,岳钟琪那话虽然说得不够谦卑,可意思却是对的。他本就是监军,若非主帅犯了大错,他却是没权利去指挥军士的,当然,岳钟琪干好了,他也得利是真的。
只是弘历还从他的话和平日做得事情里听出了其他意思,首先岳钟琪怕是根本就没看得起他,自然也不会信他的话,何况,岳钟琪正是打了胜仗的时候,他的那些想法建议,怕是根本不会听的。好在,弘历想做的事儿倒是不难,自那日以后,他便每日或是自己带着兵士,或是让吴用带着人出去狩猎,此时正是猎物最为肥美的时候,每日倒是收获颇多。岳钟琪只当他玩乐,开始时还让人跟了半个月,后面则只是叮嘱弘历注意安全了。
这一日,弘历刚刚入睡,太监张瑾却急匆匆进了帐中,脸上看似平静,一双眼睛却是咕噜噜的直转,瞧见帐中不过弘历与吴开来两人,那张嘴巴终于翘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主子,主子,逮到了,逮到了。”
弘历听了不由眼睛一亮,腾地从榻上站了起来,问道,“谁逮到的,问出了些什么,怎么处理的?”
张瑾连忙回道,“却是吴情带人在城西70里处捉到的人,那人倒是打扮的冠冕堂皇,怕是因为是使臣的原因,大摇大摆的很。身边倒是跟着五十人的护卫队,吴情听了您的吩咐,先让人将护卫都射杀了,唯独留下了那个,将他捉到了咱们在城外设的藏身处,如今已经撬开了嘴巴,那人说自己叫特磊,乃是准葛尔的使臣,此次来便是要将罗卜藏丹津送给咱们,吴情当即便问罗卜藏丹津人呢,他却说因为听说这边有驻军两万余人,有些害怕,便先将罗卜藏丹津送回了伊犁。”
弘历听了冷笑道,“他倒是将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玩的不错,如此一说,若是真的巡城的人,八成会将他带到岳钟琪那里,岳钟琪听了事关罗卜藏丹津,咱们开始打仗不就为了这个人吗?肯定会将他送到京城,这杖就别打了。”
那边张瑾听了虽然不明白为何能不打了,弘历反而不愿意,但他不过一个奴才,会听命令便可,便接着问道,“吴情让奴才来回禀您,顺便请示该怎么办?”
弘历听了,想了想道,“还是按原定计划来,让他办利索点。”
张瑾听了,连忙退了出去。弘历想过了这边,又问一旁的苏培盛,“去右哈萨克的人回了信没?”
吴开来摇头道,“现在还没信呢。如今才走了半个月,这段路途本就不熟,而且还要躲着准葛尔部的人,怎么也要再过几日。”
弘历听了,将心中有数的几个事儿数了数,发现并无脱离掌控的,便放了心。因着睡不着,大半夜的又不好出去闲逛,便到了书案前,也不用吴开来,自己慢慢的磨了墨,给胤禛写信,因着亲亲吾爱那个开头着实太过肉麻,被胤禛骂了几次,弘历这回便换了个卿卿如晤,他如今书信写的实在太过频繁,便是连件稀奇事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今夜缺了半个角的月亮描述了一遍,又问了问胤禛京中的月亮是否也缺了半个角,就如自己身边少了个人一般,是否月亮是感知到了他的孤单,才会缺了半个角来陪伴他,胤禛是否也是如此感觉。当然,在信的最后,弘历先是对胤禛不够浪漫表示惋惜,后又用春秋笔法提了一嘴,大意是自己可能会做事儿激进点,便将信封了起来,第二日送了出去。
且不提弘历在这边仍旧是每日睡觉、打猎、写信的过日子,胤禛那边却是终究收到了信,通篇阅读下来只觉嘴角抽搐,他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当日他力挺的人,如今正在前线日日烤兔子呢。这也就是弘历,换成其他人,除了怡亲王,怕胤禛都会怒斥一番。不过,对于弘历埋怨他不懂风情之事,胤禛想了想,的确是写给弘历的折子,还不如当年写给年羹尧的放得开,他只要想着弘历这么大人了,还装作小孩模样生气,便忍不住笑了,只能提笔满足了他的希望。
所以,当准葛尔使臣特磊到达西路军大营时,弘历终于收到了有着胤禛爱的回信,抬头几字——“弘历朕之宝贝”,把弘历美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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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弘历美得不得了,那边岳钟琪却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准格尔使臣特磊身份不算高,但却是这场战争的关键之人。本来胤禛便是因着罗卜藏丹津的事情出兵北疆,国内财政并不宽裕,若是准葛尔部知难而退,通过议和而达到目的,岂不对清廷更好?这并非是出自岳钟琪的臆断,而是他的一个密探送回的消息。
只是,清朝毕竟是天朝上国,纵然心中重视,平日里的范儿却也要端起来,使臣特磊一到大营,岳钟琪并未直接见他,反而让人带他到了一个帐中休息,帐外有持械的军士把守,帐中摆设齐全,不但有南货点心,竟是还能洗个热水澡,外面隐隐约约还传来士兵操练时的喊号子声,倒是将下马威摆了个十足。
且不论那使臣如何想,岳钟琪却是一溜烟的跑到了弘历的帐篷中,平日里三五天都见不到的一个人,如今倒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弘历,开口却是让弘历对他刮目相看,“四阿哥,臣请您过去演场戏。”
瞧见弘历似有惊讶,这老头子也不含糊,直接道,“如今那准葛尔部的使臣来了,怕是来议和的,臣身份不够,还要四阿哥出面,方能够让人安心。”
这话倒是也简单,若是真来议和的,如今清朝两路大军守在准葛尔部的家门口虎视眈眈,谁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总要个有分量的人来做个保证,弘历的皇子加监军身份,倒是合适的很。
对此,弘历倒是不置可否,那真正的使臣特磊早已经被吴情捉住,如今在他的严刑逼供下,在数次自杀未遂的情况下,已然老实交代了准葛尔部的真实状况,而如今这个使臣,却是弘历找人假扮的,要说什么,会怎么说,都是排练好的,他如何不答应。
瞧见弘历应了下来,岳钟琪便又接着叮嘱道,“四阿哥到时候只管听着便是,黑脸便交给臣来做,保管让他乖乖听话。”
岳钟琪这戏做得十分足,特磊被晾在大营中整整三日,每日除了自己住的帐子旁的一亩三分地,去哪里都有四个孔武有力的士兵跟着,他也曾多次求见,可惜岳钟琪的理由多得很,一时是练兵去了,一时是刚刚睡下,总是让特磊哑口无言。
到了第三日上,瞧着特磊已然蔫了,脸上露着焦急之色,在请求见他的时候,语气开始激动起来,岳钟琪认为时机已到,这才装作刚刚忙完的样子,让人请了特磊来,并设宴招待他。因着是在藏区,又是招待特磊,所以宴会倒是颇有野趣。篝火、烤肉、烈酒,瞧着倒是热闹的很,弘历高高坐在最上首,态度温和,偏偏看起来有股生人勿进的生冷感,倒是将那特磊哄得不成,时不时的还抬头瞧瞧弘历。
酒过三巡,便要说正事了。岳钟琪让手下练了三日兵,做足了表面功夫,如今倒是底气足得很,冲着特磊问道,“不知使臣此次来有何意?”
特磊听了,连忙放下酒杯,冲着岳钟琪道,“准葛尔部一直是清朝的朋友,将军自入秋来入住巴尔库尔,却是与我们成了邻居,我家汗王特意让我前来,也算是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问声好。”
这话说得可真是客气的很,若是不了解情况的人,怕是以为两家多么亲善友好,哪里知道前两日两家刚刚打了一仗。便是岳钟琪这老家伙,也被他恶心的受不了,心道这特使说话太过肉麻,我还是早早应付他完才是。便试探道,“准葛尔洪台吉却是客气了。”
这句准葛尔洪台吉确实有典故的。当日准葛尔部政权交替,噶尔丹策零做了首领,胤禛便让人下旨,封他为准葛尔洪台吉,谁料噶尔丹策零根本不接受,又有罗卜藏丹津之事,两边才起了龌龊,致使今日发兵。
如今他叫出这句,便是明目张胆地试探使臣的意思了。岳钟琪心中有密探的情报,只等着看使臣要提出怎样的条件,却万万没想到,这位长得黑瘦的时辰,竟是气哄哄地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岳钟琪道,“却不知岳大人这句准葛尔洪台吉叫的是哪位?”
这句话倒是让岳钟琪被噎了一下,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那使臣竟是出列,站到了场地中央,冲着弘历道,“听闻监军乃是清国四皇子,想必如您这般身份的人,定是熟知本国经史,当日,我大汗刚刚即位,您的父皇,清朝的皇帝便派人前来宣旨,一是要封我们大汗为准葛尔洪台吉,二是要带走罗卜藏丹津。请问四皇子,我准葛尔部何时曾为清国臣属?虚的受此封号?罗卜藏丹津乃是先大汗安置,在先人尸骨未寒之时,便破坏他的承诺,这不能容于礼仪吧!”
这话说得却是句句在理。在场都是武将,那岳钟琪又不曾想到情报竟是出了错,眼前这特使,哪里是来议和的,说是来争口气的才差不多。想到这儿,他便有些恼羞成怒,眼睛一动,旁边一个副将便站了起来,冲着特磊不客气道,“即使如此,你还来这里作甚,战场上见真章,管你是不是臣属,老子打下来了,你就是了。”
那特使听了,嘴角微挑,看样子是极为不屑,他冲着一直未曾说话的弘历道,“大汗派我前来,不过是念着与清朝多年感情,将事实说个清楚,准葛尔洪台吉的称号我们不能要,罗卜藏丹津也不会给。若是清国可以体谅,我们自是睦邻友好,若是清国还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准葛尔部将会奉陪到底,直到最后一个人死亡。”
这是战书!准葛尔部竟是派出使臣跑到了大清朝的军营里,如此赤裸裸的,毫不遮掩的下了战书,他要死战到底。一时间,帐内武将们皆是群情激奋,更有刚刚说话的副将,已在他话音落地之时扑了上去,将其两手反转,狠狠地压制住了他。
那边,岳钟琪向着弘历道,“监军大人,噶尔丹策零实在欺人太甚,此人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我一定要将他祭旗。”
那人听了却笑道,“岳将军已经老矣,怕只能在这上面成逞威风了!如我这般人,准葛尔部有无数个,便是杀了我又能如何,待到我们取胜之时,定会替我血债血偿。”
“你!”这番话却是让旁边的武将们气得直冒粗气,眼见着便想生吃了他。此时弘历却道,“自古便没有斩杀使臣的道理,你的话我听见了,西路军的将军们也都听见了,我不要你命,还放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让他喜好脖子等着我来杀!放他走!”
虽然弘历答得十分有气势,但现实是,准葛尔部使臣特磊的来了又走,并未让整个西路军紧张起来,他们甚至不曾有作战的想法,如今已近冬日,一是容易迷路,二是补给跟不上,三则是天太冷,冻死人简直是太正常的一件事了。
所以,即便当日特磊说话时,让这群武将气爆了肺,如今,他们也不过是练兵之余窝在一起说说话罢了。弘历手中有三份资料,谷雨给的正史记载,林瑛玉给的对这场战争的一些史实和分析,还有从真正时辰特磊那里得到的第一手资料,他明确的知道,此时噶尔丹策零不过仓促应战,并未做好准备。他的南线和东线还存在隐忧,并未解决。而他的人马也未曾集结,最重要的是,在冬日里,他不会随意迁移,找到他简直太容易了。
弘历据此去找岳钟琪,只让他莫要放弃此时好时机,可惜岳钟琪认为雪天并不适合打仗,并对弘历圈出的噶尔丹策零的位置并不相信,从而否决了他。并且,因为弘历屡屡表现出出格的想法,这位想把皇子安全带回去的大将,为了自己的脑袋,终于给弘历找了件事做,让他回了西路军的后勤基地科舍图岭,说是看看粮草的调配。
弘历十分清楚胤禛登基这些年有多累,这些打仗的银子是他如何筹集积攒而来,他同样也明白,作为一个继承了祖志想要开拓疆土的帝王,这一战有多么的胜利,他仍旧记得谷雨在笔记中记载,这场战争原本耗时接近四年,不过打了个平手,胤禛也因此身体变得不好,最终没过几年便病逝了。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在准葛尔部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他有信心可以拿下。
因此,在某日清晨,岳钟琪突然发现,四阿哥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他的一千人护军,和大营中三千铁骑,太监张瑾笑么呼呼的站在那儿,手中拿着一张明黄色的圣旨,向着他宣读,圣上密旨,皇四子弘历可调配一万兵马。张瑾念完了还道,“四阿哥说了,圣上让他拿一万,他不过带走了三千,您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岳钟琪哪里还有功夫开玩笑,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四阿哥在冬天来临之时,带着四千人马去偷袭噶尔丹策零了,有功还好,若是出了事,圣上怕是会播了他的皮。立刻,岳钟琪便写了折子,让人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中。
于是,胤禛手中出现了一封信与一个折子,信上说我要送你个礼物,希望到时候你喜欢。胤禛还没高兴半柱香时间,便瞧见折子上说,四阿哥凭借圣旨带着三千铁骑去跑了。胤禛瞧了脸色大变,拍着桌子骂道,“好你个弘历,这便是你的礼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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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跑了这事儿自然是瞒不住的,折子先经了刚成立没多久的军机处才到了胤禛手上,军机处虽然都是胤禛的亲信,但军中并非只有岳钟琪一个人,从弘历去了军中,便有多少只眼睛替六阿哥盯着呢。
没过几日,便有御史王岩在早朝对弘历事上书,对弘历作为监军,不尊将令,私自出兵一事多加批判,随后又将冬日不宜动兵之事作了一番阐述,最后表明,这三千骑兵乃是精锐,若有不测,将会使得西路军在来年春天的大战中丧失优势,从而导致对准葛尔部一战的胜负结局。
这话倒是摆事实讲证据,可惜在弘历身为主帅的时候,什么情况下,三千骑兵才会有不测,想到这里,坐在御座上,眼底发黑,嘴内已然烂成一片的胤禛则被气得浑身发抖,连带隐在龙袍下的左手也握成了拳头,若非他乃是当今圣上,若非他还想给弘历留点好名声,他真想将眼前人拉出去斩了。
哼哼,眼前王岩的底细他倒是知道,是个脑袋一根筋日日想着做个名垂千古的诤臣,有点屁大的事都要仗义执言一番,雍正平日里倒是喜欢他的直,可今日却是恨死了,这货必然不会知道弘历在军中的事儿,这是有人告诉了呢!弘历不过去打仗,那正大光明匾额后面写得还是弘嘉的名字呢,就这般急躁了吗?
他狠狠地吸了口气,这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对王岩所奏之事,他并没回答,反而看向群臣,问道,“众卿家可有其他想法?”
弘历这事儿表面上,做得实在是有些不合理,况且又有六阿哥的人在后面使劲儿,一时间,又有两三个人站出来对这事儿发表了意见,论述观点便是在一个私字。这八成是因为张瑾手里的圣旨只给岳钟琪一人瞧过,所以他们没人知道,弘历带走这三千骑兵其实是完全合理的。
王岩听了后更是觉得自己所奏有理,此时更是挺直了脖子,冲着胤禛接着道,“圣上,四阿哥身为监军,却知法犯法,不顾大局,为个人功劳,将我三千骑兵性命当做儿戏,按律当斩,请圣上撤销其监军之职,在找回后带回京中处置!”
按律当斩?胤禛听了这话都快笑了,弘历此举的确不妥,可他的儿子在大雪中不见了踪影,没有补给不认道路,生死都不知呢?如今这些人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替他按个罪名了吗?还要斩了他?
“哼哼,”他冷笑一声,将几人的奏折猛然砸到了他们身上,站起身来,开口骂道,“定罪?朕倒要问问,弘历出兵之事,唯有岳钟琪给朕上了一道密折,封着火漆到了军机处,你们却是从哪里知道的?甚至都将折子写好了!谁来给朕说说?”
这话一落,那几个人齐齐打了个抖,他们当日拿了消息,却是十分兴奋,只当弘历乃是个傻子,稳稳呆在后方,岳钟琪和傅尔丹的功劳便有他的一份,而且是头筹,如今,竟是偷偷带着兵马走了,他当准葛尔部是待宰的肥鸭子呢,那可是多少年的宿敌,不过三四千人,便是让他找到了,他也打不过。不过,这种机会怕是几年也没有一个,立刻便找了人煽风点火。可谁能想到,竟然有所疏漏,这种盖不住的事,岳钟琪竟然上的密折?
几人哑口不言,胤禛的火却是没散去,他的嘴巴只要稍微动动,便扯得里面的泡生疼,可此时,他却有说的欲望,仿若他将这些人骂的越厉害,弘历便会安全一样,“朕却万万没想到,朕的大军竟是跟筛子一样,你们不过几个小小京官,竟都能对军中事了如指掌,早知如此,朕还与准葛尔纠结个屁,将你们放出去做了探子,怕是早就赢了。”
这话说得却是刻薄的很,几个大臣立刻跪下,连忙磕头道,“臣惶恐。”
胤禛心中难受烦躁的很,瞧着这几个那副样子,火便在心中一窜一窜的,像是要从内而外将自己烧了似得,他冷哼道,“将他们的顶戴花翎去了,拖出去。”
此时的弘历,却是已经摸到了准葛尔部的今冬的过冬地点旁边,在距离其百多里的一个隐蔽地点安营扎寨,昨日军中细作已然前去探过,说是那里有连绵不绝的帐篷,确认乃是准葛尔部,受尽了折磨的使臣特磊在这点上并没有骗他们。
只是特磊也坑惨了他们,他当日给出的准格尔部落里不过精兵五千,而据细作估量,准葛尔部的兵力在八千到一万左右。这群兵士能征善战,到时候若是发起攻击,又是为了保护家人而战,怕是会拼死一战,依着弘历如今四千人的队伍,若想正面迎敌,却是没有任何胜率的。
不能硬攻,只能奇袭。弘历先是在心里下了这个决心。可究竟该如何如何奇袭呢?若是要只杀噶尔丹策零倒是简单,他如今手中有变形丹,只需要幻化成他某种动物混进营帐便可,可若是想要打败这万人,一颗变形丹只能在关键时刻做催化作用,让他们更快瓦解,但并不能起到十分决定性作用。
第二日,距离准葛尔部落不远的地方,便有个穿着破烂的人晕倒在那里。此处乃是较为安全的地方,不少人会在这里骑马,不多时,便有伙出来遛马的人发现了他。那些人怕是很奇怪,此处怎会有人晕倒,当他们将此人的身子翻开时,便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特磊,一群人便迅速的抱了那人上了马,向着准葛尔部内飞奔而去。
这人似是被用过极刑,身上竟是没有半块完好的皮肤,好在如今是冬日,这些伤口并没有化脓和引起高烧,他只是昏睡不已而已。早有人将此事告诉了噶尔丹策零,这位三十多岁的大汗听了后便皱起了眉头,问道,“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了吗?”
捡到特磊的男子说道,“当时只有他一个人趴在草地上,我开始还以为是哪个部落逃出来的,便将他翻了过来,虽然已经满脸胡子,但也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当时他的身体都陷入雪中,身下的雪已经全部化了,旁边的雪也化了不少,整身衣服完全湿透,怕是在那处已经昏迷了许久。”
噶尔丹策零听了后还算满意,又问,“他身上有什么东西?醒过来过吗?”
男子摇摇头道,“一直没醒过来,身上不过是身旧棉袄,看着倒是像是清朝军用的,已经破烂不堪,没有藏有任何东西。”
听了这话,噶尔丹策零想了想后方才道,“身上受了这么多伤,竟然还能回来,这事儿却是不对,你接着看着他。”将男子遣下去后,他又敲了敲桌子,便有另一个男子进了帐子,只听噶尔丹策零道,“你派人去巴尔库尔打探一下,听听有没有特磊的消息。”
即便是最好的藏医,特磊也在床上整整昏迷了四天才醒来。此时去巴尔库尔打探的人早已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特磊已然去过,在被晾了三日后,在酒宴上与岳钟琪吵了起来,甚至扬言准葛尔部便是战死所有人,也要与清朝对抗。
噶尔丹策零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打听一个人,竟是听到了如此的消息。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但是此时他羽翼不全,防线还未安排好,人马更是没有就位,他如何赶去挑衅清朝呢。想到这里,这个壮硕的汉子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始缓慢的踱步。好在,那打听消息的细作并不傻,他还带回了个疑问,见过特磊的人说,使臣是个瘦小的男人这却与身材魁梧的特磊一点都不符合。
特磊一醒来,便说有要事要求见大汗,这八成是带来了消息了。噶尔丹策零便直接去了他所住的帐篷。特磊此时正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晦暗,怕是睡得并不安稳,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他便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先是叫了声大汗,眼泪便流了下来。
噶尔丹策零瞧见,只得安慰了几句,随后便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何话要说?”
正在悲伤的特磊听了,慌忙止了泪,立刻道,“大汗,清军他们攻过来了,带了整整四千人的骑兵。”
这话确实非同小可,噶尔丹策零听了立刻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
提到这个,特磊脸上出现了悲愤的样子,“当日我出使清朝,一路走得皆顺当,没想奥离着巴尔库尔几十里的地方,却被人伏击,身边的侍卫全都死光了,那群人将我抓了起来,严刑拷打,逼问我嘴中的消息。我开始是抵死不从的,可他们实在恶毒,我受不过,便将当日商量好的话告诉了他们,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将我关了起来。又过了一阵,他们竟是准备偷袭部落,还将我带到了军中,这一路来对我严加拷问,想要知道咱们过冬的地方,我便带着他们在雪地里兜圈子,前几日,趁着他们不备,才跑了出来。大汗,这四千人全部都是骑兵,虽然如今没找到路,可却是心腹之患啊。”
这些话与打探来的消息却是两种说法,噶尔丹策零未做任何置评,只是让特磊好好休养身体,便出了帐篷,他自然是派出斥候,让人在这一片苍茫的草原上按着特磊给出的大体范围寻找那四千人。
而在帐篷内,特磊则是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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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的大营因为规避风雪,故意扎在了一处两处小山的中间处,四千人的帐篷倒是也绵延一片,准葛尔部的探子找到时,便看见有军士在外围巡逻,更是有不少士兵来回出入帐篷,几人估算了一下帐篷数量和大小,四千人之数倒是合得上,这才回了准葛尔部去报信。
那边噶尔丹策零已经将弘历自跟着大军出京来的事情打听了个清清楚楚,知道他竟是一路打猎玩耍,并没有参与过任何一场征战后,便将他当做了一个草包,不足为惧,他可知道,清朝有的是这样的勋贵子弟,头顶上按个官帽,平日里其实游手好闲的很,为的不过是好听罢了,想来皇帝的儿子也不例外。
所以,当细作将打探到的事情回报,听说弘历在这样的时候,竟是为了怕冷将大营扎在了山谷中时,他简直都觉得天上是在掉馅饼,这四千人是老天爷送给他当靶子的,而那四千匹马,很快就是他的财产了。
想到这里,噶尔丹策零便下令军队集合,不过一万人马,他在家中留了六千,剩下四千人,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喇嘛达尔扎,足够他打败一个没经验的清朝皇子了。弘历安营扎寨的地点距离他们不过二百多里的位置,几个细作一路带领,这些自由生活在这里的将士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在当日夜里就赶到了距离弘历三十里的地方。
喇嘛达尔扎带着几个人去弘历安营的地方瞧了瞧,距离不算太近,只能看见巡防的士兵,还有帐篷里偶尔亮着灯火,照出来的士兵的身影。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但数了帐篷的个数,还专门在第二日早上又来了一趟,看了看他们煮饭的灶具用了多少,心里便有了个数。
弘历选的这个地方看似极为安全和暖和,有小山当着两面,极不容易让人发现,又可以挡住两面来风,只是这处若是被人围了两头,却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喇嘛达尔扎将一切侦查好后,对于打仗经验丰富的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以多对少的屠杀而已,命令人就地休息不准烧火做饭,准备第二日凌晨两两面包抄。
这一夜却是格外的寒冷,草原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训练有素的准葛尔部兵士忍着寒冷就着雪吃下了带的干粮,随后兵分两路,一路靠着马匹取暖休息,夜半后,向着近处的山谷出口进发,而另一路则是被副将所带,早早的便远远绕过了一座小山,从另一个出口包抄。
寅时,乃是人一夜之中睡得最熟的时候,也正是夜袭的好时候。准葛尔部的两路士兵,在约定好的时间同时向着谷内进发,这群在荒原上长大的男人们,各个骑术了得,随着一声号令,他们纠结起冲锋的队伍,拿着刺矛与砍刀,向着清军的连绵不断的帐篷冲击而去。所过之处,篝火踢飞,帐篷倒塌,皆是一片混乱。
但这样的混乱并不让人感到杀戮的爽快,反而冲在前方的骑兵们竟是越来越疑惑,因为所有的帐篷中,竟是没有一个人,这足以装下四千人的帐篷,外面各处点燃着篝火,帐篷中甚至还铺好了被子,刚刚冲上前来之时,他们明明还看见了巡守的兵士,可不过短短时间,那些人都哪里去了。他们冲入的仿若是一座空城。
可惜的是,这些草原上最好的马匹速度太快了,当这些人看到,怀疑,反应,想通之时,大部分部队已然跟着冲了进来,为时已晚。似乎是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不少人慢慢的停了下来,有些人甚至开始叫嚷,“人都哪里去了,人呢,人为什么不见了?”喊叫声与杂乱的马蹄声混在一起,整个山谷吵嚷的如同集市。
可即便是这样,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之时,这群人还是遵从本能反应一般,纷纷有了那么一刻钟的静谧,随后,便听见有人叫嚷道,“不好,中埋伏了。”果不其然,在他们的喊声落地之时,在山谷的两条出口处,在两个小山的脊梁上,竟是纷纷冒出了人影。这群人将他们全部都围困在一座不大的山谷中,在这样的条件下,即便有相同的兵力,但清军有足够多的天然条件。
喇嘛达尔扎的脸色立刻晦暗起来,他深知今日自己竟是失算了,却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群人原先藏在哪里,为何搜查的人没见过他们呢。可惜,此时已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只听上面想起了一声沉闷的犹如重雷劈下的军鼓声,站在山脊梁上的兵士们,竟是纷纷下了马,随后,只见他们不知做了什么动作,便见无数的战马从两边的山头上飞奔而下,而此时,有人喊了一声,“他们点燃了马尾巴。”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杀戮。弘历在两边山头各放置了五百匹战马,不同于所有大清官员对于马匹的珍惜,他让人将灯油抹在了战马的尾巴上,随后点燃,因受热而疼痛的战马轰然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冲进山谷中人群时,已然带着巨大的杀伤力,拥挤,踩踏,整个山谷中的准葛尔部兵士立刻乱作了一团糟。
同时,剩下的三千人,弘历一分为二,守住了并不算宽大的两个山谷出口,他们一字排开,山谷口只有那么大,面对的也永远是数量远少于他们的敌人,几乎用切西瓜的方式,将这群人一一斩于马下,并且隔段时间,便会前后更换人员,以保留体力。
从凌晨到黎明,这里唯有一个字,杀!
战马的血,人的血,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白雪,融化了冬日的寒冰,最终汇聚在一起,将这里变成了人间的地域。
弘历裹着大氅,骑着马立于山头之上,看着士兵们在山谷中进行搜索,多隆跟在他身后,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他们竟然真的中埋伏了。”
弘历讥笑道,“轻视,是这世上人都会犯的毛病。这半年多的玩耍,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不学无术没点本事的草包皇子了,何况我又从未有过出兵经验,清兵骑兵的战力一向就弱,他怎会将我放在眼里。不过,四千人?我以为他最多不过会出两千人。”
这话音刚落,吴义便上前来汇报,“主将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一个还活着的俘虏说,是噶尔丹策零的大儿子喇嘛达尔扎。战场上的马匹已然清点出来了,缴获两千五百四十七匹战马,算是咱们损伤的,要多出一千二百余匹战马来。”
多隆听了这话,不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当日弘历实在找不到能够奇袭的东西,在这种大雪天气,点火的话,根本烧不着,平原地带也没有石头,便将主意打到了马匹上面。多隆作为护军首领第一个反对,马匹对于清朝来说,太珍贵了,怎可这般糟蹋,弘历当时的回话却是,“我必会双倍的还你。”果不其然,竟是应验了。
两人算是不错的关系,弘历心中得意,冲着他便是神采飞扬的炫耀了一番,等着多隆服输,便吩咐吴义道,“我等会写个报喜的折子,你待会替我送回去,顺便你找个五百人的小队,将多余的马匹送回去,咱们的补给不够了,也该回去准备一下。”
弘历这边的胜利毕竟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传到胤禛这边,而另一件事,却是很快的让京城中人知道了。皇后的父亲费扬古这几日竟是得到了个大消息——岳钟琪所见的使臣竟然是假的,真的则是被弘历抓去,如今已经不知死活了。而准葛尔部的使臣原本是带着罗卜藏丹津上路的,为的就是与清朝议和,想要将罗卜藏丹津交给清朝,没想到,竟是有人冒充使臣,最终导致双方交恶。
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准葛尔部出使清朝的副使,当日他因着生病而缓行几日,恰恰好躲过了那一场杀戮,他根据有人留下的符号判断出了事情的真像,立刻决定不再去岳钟琪处,反而绕远道去了傅尔丹那里,此事事关重大,傅尔丹不敢耽误,当即便上报朝廷,并将人带入了京中。
费扬古并没有派人去接触那个副使,他知道的与其他人一样多,但这些也足够了。只是这回他学乖了,并没有再鼓动御史主动上书弹劾,杀人的法子不有的是吗?何苦让圣上厌烦。
他的法子简单的很,将副使所说的话糅合了一下,并没有做多大的改动,便将射杀使臣和让人冒充使臣的事儿联系在了一起,都成了弘历所为。不得不说,往往只有敌人才最了解你,费扬古竟是毫不费力的猜中了弘历所做的事。射杀使臣可以算作是对准葛尔部的仇恨,那么,挑拨两国关系,试图发动战争,这可是个大罪名。而且,他的理由十分充分,这场战争是弘历捞资本的难得机会,唯有打起来,他才能有功劳,这么看下来,倒是合情合理。弘历如今已然消失多日,他回不来更好,他若是回来了,如此多的罪名,却是在想翻身也难。
一时间,胤禛这里不禁压力巨大。一方面是准葛尔部的副使带来了议和的诚意,朝中大臣有多半认为准葛尔部的态度还算真诚,而且关起门来说话,朝廷并没有多少钱支持开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另一方面,朝中因听了那些若有所指的传言,对弘历的不满越来越多,只是碍于他如今生死不明,所以只是压着罢了。
胤禛又是担忧弘历,又是面对如此多事,不多时,便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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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病来势汹汹。
胤禛原本身体一般,总是有些大小毛病,可突然又一年开始,他的身体似是一下子就好了,除了前几年那次中毒,平日里竟是一点毛病都未曾生过,常年替他把脉的医正倒是说他身体极好,只是觉得他平日里休息太少,容易损伤五脏六腑,让他少熬夜,多休息。
而这次,他却病倒了。整个人先是发起了高烧,太医院几乎连夜转动起来,医正带着几个太医斟酌的药方,喝下去倒是管些用处,胤禛昏睡了一夜之后,温度终于缓缓下降,人也醒了过来,只是极度的虚弱,尤其是,竟是开始咳嗽了。
咳嗽这病其实最熬人,胤禛仿若要将整个肺腑都咳出来一般,竟是连嗓子都哑的说不出多余的话,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没有放弃政事,每日都可看见他够搂着细瘦的肩背,边看折子,边咳嗽的样子——他唯一的助手怡亲王,已然病倒了,如今却是连床都起不来,胤禛曾经撑着身体去看了他一次,兄弟两个屏退了所有人说话,怡亲王拉着他的手,虚弱地道,“圣上,臣八成是要不行了,不能陪您走下去了。”
这兄弟两个,自小亲密,便是十四与他的感情,也不及怡亲王与他的一半,长大后,怡亲王万事以胤禛马首是瞻,跟着他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坐上了皇位,却不曾有过一日的安闲,登基七年来,勤勉克己四个字却是最好的写照。如今兄弟一句不能陪着走下去了,胤禛心里不免又压上了一块重石,他已然好几日未曾睡着过了。
弘历绑架准葛尔部使臣一事,终归不算小事,何况如今在京中的副使也坦言,准葛尔部有极大的议和想法。大军开出去七个月,花费银两无数,朝中大臣均感到吃力,总筹后方的林瑛玉都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人,钱、物都是问题。
如此一来,那些曾经慷慨激昂,认为此杖该打的官员们几乎是瞬间就转了方向,但是这群人倒也要脸面,他们不说这杖不该打了,而是上书认为朝廷经过岳钟琪、傅尔丹两位将军的合围,已然严重打击到了准葛尔部,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我天朝上国一向宽大为怀,此时更应该显露出上国的胸襟气度,既然准葛尔部有诚意议和,便给他们机会。
典型的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胤禛对这些其实厌烦的不得了,可惜的是,这股势力不可小觑,而且财政吃紧一事他也深有感触,况且又十分担心弘历,这便下了道旨意,让岳钟琪和傅尔丹将兵权转交副将,两人速速进京面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京官们说得再好听不过是纸上谈兵,究竟态势如何,他要亲自听听两人的想法。
这一拖延,便是七八日,待到两人进了京,胤禛见到他们时,两人皆是面带风霜之色,想必是未曾回府梳洗便赶了进来。胤禛让人退下,屋中只剩下君臣三个,问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四阿哥有消息了吗?二是如果打下去,多久能赢?
这两人被问得立刻出了冷汗,傅尔丹还好,他面临的不过是第二个问题,而岳钟琪却是吓坏了,在眼皮底下让监军带兵跑了出去,他竟然不知道,这事儿说起来是弘历不知分寸,就算手中有圣旨,总要跟他统帅交代一句,而更多的实际是,他根本对自己的兵没有掌控。何况,这趟进京前,四阿哥已然消失了半个多月,他派出寻找的小队都不值多少,仍旧没有消息,那毕竟是圣上的儿子啊,该如何交代?
想来想去,岳钟琪才答道,“四阿哥如今还未有消息,只是一来四阿哥带走了整整四千骑兵,下雪之后准葛尔部一向少出兵,倒是没有大问题。如今臣派出了是个斥候小队每日打探,想必不日便会有结果。”
胤禛听了这话,只得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朝中不少人说弘历贪功,想要立个不世的功劳回来,他更是知道,不少人私下里说得更难听,说弘历这是不自量力。随着时间加长,胤禛倒是想,他宁愿没有任何功劳,只想让弘历安稳的回来。这事儿每日都有人汇报,他再问一嘴,不过是担忧罢了。
至于打仗之事,却也不好说,如今夸下了海口,到时候输了,圣上怪罪下来,他们该如何担当?可若是此时便认熊,怕是圣上会更生气。年龄大些的岳钟琪想了想后,方道,“自近几次交战来看,若是有足够的准备,胜率却是不小。”
这话说得倒是好笑,前一次西北两路军的围攻,胤禛手上有记录详实的折子,当时是什么状况,一来准葛尔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二来双方兵力相差三倍,这便是说,若是没有这般兵力悬殊的话,便没有胜的可能吗?可噶尔丹策零不会束手就擒,若是真要铁了心打仗,求援、增兵是肯定的。
想到此,看着眼前低着的两个脑袋,一个头发已然花白,一个却是黑油油的,胤禛心头的火便腾地冒了出来,他很想骂骂眼前的人,军饷、兵器全部都尽最大可能给他们了,为何连打个胜仗的想法都不敢有?难不成,他八旗子弟,竟是比准葛尔部的人差吗?
他本就病的厉害,这几日不过是稍微好些,这气一上来,便觉得嗓子眼痒痒的厉害,他忍了忍,却发现越发厉害,终是不想在臣子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状况,胤禛黑着脸让他们下去了。直到两人走远了,才迸发了排山倒海似得的咳嗽。
当夜,胤禛便又有些烧。潮热的被窝里,胤禛先是梦见了弘历,两人在不知什么地方私会,弘历显得特别着急,狠狠地脱去了他的衣裳,抱着他亲吻抚慰,巨大的物事进出他的身体,难耐的呻吟声让他自己都觉得脸红。可转眼间,两人便穿好了衣服,似是在一块空旷的地方,弘历浑身是血的看着他,然后便消失了。
胤禛被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一旁伺候的苏培盛慌忙倒了水给他压惊,胤禛想着那个梦总觉得不吉利,心头又是噗噗噗的直跳,便问,“有没有关于弘历的折子送来?”
这时候除非发生了大事儿,怎会有折子送来呢?苏培盛服侍胤禛已久,知道他这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否则这事儿怎会问出口?他心中着实不忍,便道,“圣上您先躺着,奴才这便去瞧瞧。”
胤禛听了话后点点头,瞧着苏培盛出了门,他也不躺下,只是从一旁拿了个靠枕来,搁在背后,人靠在了床头,看样子却是要等弘历的消息。一双眼睛中,看着那燃烧的牛油粗蜡,想着弘历曾经多少次偷偷躲过了人们的视线,进到这间屋子来,对他求欢。
只是胤禛心中虽然有他,但毕竟是岁数在那里,十次中也就应下三四次,其他的时候,多是抱着入睡罢了。此刻想起来,想到弘历消失在自己眼前,只觉得揪心,一时间竟是开始后悔,自己为何没有都应了他。
这般胡思乱想了小半个时辰,苏培盛才顶着一身寒气进了屋,胤禛此时倒是没有皇帝的威严,一双眼睛立刻期盼的看向了他,这一趟本就是白走的,苏培盛只得硬着头皮摇了摇头,胤禛瞧见了,只得叹了口气,躺了下来,却是再也不敢睡了。
主仆两人皆在房中无声叹息,却不想此时却有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一路从宫门传递进来。若是往日,应是苏培盛先被惊醒,再去将胤禛唤醒,禀告消息。可今日胤禛并没有睡着,听到有从北疆而来的消息后,便腾地一下坐了下来,慌忙下了床,连鞋也顾不得穿,就向着大门口走去。
外面便是冰天雪地,苏培盛慌忙将大氅替他披上,低头拿鞋的时候,胤禛已然开了房门,光着脚急步向着西暖阁走去。苏培盛连忙将两只靴子塞在怀里,快步跑着追了上去,可胤禛哪里顾得上这些,明明那白色的脚已然有些发青,可竟是丝毫未停,甚至步伐越来越快,若非顾忌着礼仪,苏培盛甚至觉得,圣上想要跑起来。
胤禛的确想要跑起来,这个时候,北疆能有什么消息传来呢,大雪天气,准葛尔部不可能动兵,那么除了弘历又会有谁?进了西暖阁,那密折已然放在案上,胤禛随手拿起,可并没有立刻打开,关心则乱,他如今的心里却是乱成一团糟,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是弘历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还是受了伤回来了,甚至,可能是出了事。
夜里那个梦境太过不详,让他犹豫起来。苏培盛终于逮到了机会,此时已然有人端了热水来,他拿着温热的毛巾替胤禛擦了脚底,又用毛巾将他已然冻得冰凉的脚捂热,此时,他感觉到了胤禛身体的颤抖,他低下头,只能当做不知道。
密折终究是要打开的,苏培盛瞧着圣上用颤抖的手去开启那封密折,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即便是当年圣上去看那封圣祖爷的传位圣旨时,都未曾有过这般的紧张。随着那密折缓缓的掀开,他已经做好准备,若是圣上发怒他该如何应对。
却不想,圣上开始时却是极为安静,似是在看那个折子,而随后,便听见他竟是哈哈笑了起来。苏培盛愕然抬头,却听见胤禛道,“胜了,竟是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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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似是被巨大的惊喜所砸中,小心摩挲着那薄薄的纸片欣喜道,“弘历,朕的弘历打胜仗了。”这话里包含担忧与欣慰,掺杂了不知多少日夜的思念,便是苏培盛这个不懂情的人听了,也觉得心口发闷。
且再说弘历打了胜仗,亲自写了信,因着是公务,信中倒是没做些儿女情长的句子,派了多隆做回大营报喜,与多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千多匹战马。暂时接管西路军的提督纪成斌却是被巨大的馅饼砸中了,他与岳钟琪交好,性子也几分像,瞧着倒是敞亮的很,一边摸着战马一边便眨巴着小眼睛想从中截留一批,“这马真不错,却不知四阿哥要如何处置?”
这话也忒明显,不过来时弘历早有交代,此次带走三千骑兵,虽手中有圣旨,但终究让岳钟琪他们担了责任,这群人嘴上不说,心里怕是正骂娘呢。何况,自己的补给还需从西路军这边调配,所以,这一千多匹战马,便留在西路军这里使用。
多隆便道,“这批战马倒是好东西,可惜四阿哥一门心思想要打仗,这后方的事儿,却还是要劳驾纪大人多体谅一下。”
这是弘历在卖好,纪成斌也不傻,知道这是弘历在间接赔礼呢,他哪里会往外推,便道,“四阿哥却是见外了,这本是应分之事,何必如此客气。”
八成是因着弘历这一千多匹战马开了路,纪成斌对多隆的态度十分不错,自出兵以来的七个月,西北两路军除了开始时以三倍兵力打了两个胜仗,直到如今,却是寸功未建,如此大捷自是要着人回京上报的,这露脸的差事,转了一圈后,竟是按在了多隆身上。
便是多隆也没想到,可岳钟琪走了,四阿哥不在,纪成斌便是西路军的将帅,他有任务吩咐,又是天大的美事,多隆便是想拒绝,也是回天无力。于是,在回到西路军不过一日后,多隆便被送上了去京城的路,只是他留了心眼,让跟着他来的吴义留在营中,敦促纪成斌为弘历提供补给。
只是让多隆未想到的是,他一走,纪成斌便诡异地病了,昏迷不醒,没有他的手令,谁敢私自动用粮草?别说监军,监军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又没有实权。吴义不过是个一根筋的粗人,开始的时候还在外面等待,可时间一长,便是他也看出了端倪,既然纪成斌病了,为何帐中之人皆不见惊慌之色,军中大夫也不过每日悠哉诊脉,这人怕是故意拖延吧!想将弘历拖死。
而此时,弘历的确处境艰难。弘历利用变形丹,让吴情化作时辰特磊的模样,做了一个巨大的鱼钩,钓上来了噶尔丹策零,一场战事,歼灭他四千人不说,还杀死了他的大儿子。这却是从未有过的耻辱,自然不会放过弘历。
六千骑兵尽出,为的便是报仇。
弘历一来毕竟不是本地人,二来也是第一次带兵,三来刚打完一仗体力消耗太大,四来没有补给,只能便打边撤。如果说那一次围剿,是清军对准葛尔部的单方面杀戮的话,那么这一次噶尔丹策零的反扑,则是对清军的蚕食。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