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虐恋]清君侧 作者:三夜天
正文 第2节
[虐恋]清君侧 作者:三夜天
第2节
“在这儿呢!”小太监马上拿了个小巧的白玉盒子到萧惘面前。
接过白玉盒子,萧惘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皇弟大婚时本宫作为兄长却没能送上贺礼,此后一月来又忙着处理父皇交代的正事一直耽搁着,要说云衍还是本宫的表弟呢,贺礼现在补还来得及吧?”说着他就将盒子递到萧玄珏面前。
有些狐疑地望对方一眼,萧玄珏伸手去拿盒子,萧惘却又收回去了。
“欸~这可是我们表兄弟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要偷看哦!哈哈!”
萧玄珏不悦地拧眉,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得僵硬地笑了笑,将盒子拿在手里,道:“本王替他谢过太子了。”
“好好,皇弟快回去吧,估计这会儿弟妹正在家等着你呢!”萧惘摆摆手示意萧玄珏可以走了,便很嚣张地踱着步子往东宫的方向走。
萧玄珏半眯着眼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收紧了握着盒子的五指。
盒子里是什么他不感兴趣,但它足以证明云衍和萧惘之间有着莫大的牵扯,既然如此,那人曾经说的那些话必然都是假的。虽然他本来也从未相信过,但为什么此刻心中会闷得难受呢?
回到府中后他本要回晏思楼,结果在院子里看到一个小厮端了药碗低着头匆匆自他身旁走过去,甚至连他的存在也没发现。
微微皱眉,萧玄珏叫住他,道:“府里谁病了?”
那小厮走的急,突然被叫住愣了下才回过头来,看清是萧玄珏后忙躬身行礼,道:“回王爷,药是送去行云阁的,张总管交代的,一日一副。”
难道云衍的伤还没好?眸色沉了几分,萧玄珏若有所思。
那日让张德胜收拾好行云阁后就命云衍搬过去住了,出奇地那人丝毫没反对。
自他住进行云阁至今已有一月,萧玄珏却一次都没去看过他,云衍只安静本分的在楼里待着,并没有传出什么动静,这让萧玄珏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现在碰到小厮送药给他,萧玄珏突然想去看一眼那人此刻在干什么,顺便将太子送的盒子给他,也好观察一下他的表情。
“药拿来,本王去送。”说着他便从小厮手里接过托盘端着药往行云阁而去。那小厮傻愣愣地在原地歪着脑袋看萧玄珏离去,怎么回事,王爷不是不管王妃的吗?
到了行云阁云衍的房门,萧玄珏见门是闭着的,便伸手扣了下门,结果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更没人前来开门。
难道房中无人?萧玄珏一把将门推开,大步迈了进去,果然,房中空无一人!
隐隐的怒气逐渐在他冷寒的眸子里聚拢。早朝是在五更天开始,现在下了朝时间也还早,云衍却已不在房间。或许这一月来那人之所以毫无动静,正是因为他日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出去吧。
“混账!”萧玄珏气得一下将药碗连同托盘摔在地上,刚要开口命人将他捉回来,转念又想如果在房间等着他回来捉个现行岂不更好?
眼神在屋内巡视一周,最后落在书案后面,他跨过地上的药碗残渍,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脸色阴沉,几乎让人以为他就要下令杀人了。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萧玄珏渐渐失去耐心,本来他的耐心就不多,自从结了婚就被云衍一点点消磨殆尽了。
于是盯着房门入口太久眼睛都累了,他将视线移到书案上,要找本书打发时间。却看到桌面上有一叠小笺,最上面的那张写了几行字,字迹潇洒飘逸却带着入木三分的力道。都说字如其人,看这字体,字的主人应该也是柔中带钢的性子。
而这屋中住的是谁,他当然知道。鬼使神差,他伸手拿起了第一页,细细看起上面写着些什么。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
后面一句也许是云衍临时有事,所以没写完。不过这首叫做《清平乐》的词,萧玄珏也知道。他嗤笑一声,心道那人看起来一副清高样,也不过如女人一般只会哀怨离愁。
放下这张又要去看第二张,门口却传来几声脚步的轻响,他抬起头,便没能看到第二张上写着的同一首词,最后一句却被改为:人面不知何处,黄发小儿无情。
以及落款处的二字:行之。
云衍从外面回来,远远看到房门大开,走到门口入目的首先是地上的狼藉。脚步顿了顿,他微微错愕,就听到屋里有一声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看来你的伤都好了是吧,竟能出入王府如无人之境。”萧玄珏逼视着云衍,冷声道:“这几日你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说!!!”
云衍这才看到萧玄珏正坐在书案后,阴沉的脸色简直比他身上的衣服还黑。他泰然自若地走进屋,将手里拿的油纸包放到桌上,又俯身蹲在地上去捡药碗的碎片,边淡淡道:“今日我感觉身体好一些,便出去走走,顺便买了些东西。”
见自己的怒火到了云衍那里就像一拳打在软棉花上,丝毫达不到威胁的作用,他“滕”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云衍面前捉住人的腕子将他拉起来,吼道:“别捡了!”
“啊!”云衍唇间溢出一声痛呼,被萧玄珏一拉,他的手指碰到碎片,划破了个小口。
萧玄珏也看到了,他目光闪了一下却没松手,冷笑道:“你说出去买东西就出去买东西了?有什么证据!云衍,本王让你住进行云阁,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王府的主人了?”
对方如此咄咄逼人,云衍也有些无奈了。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怎么就不能信我呢,我只是听张总管提及你喜欢知祥记的桂花酥,正好自己也嘴馋了,所以去买了一些而已。”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纸包,无辜道:“至于你问我为什么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我是王爷名正言顺的王妃,他们那些下人拦得住吗?”
“……”刚才他只顾的生气了,却没注意云衍回来时手里确实拿了一个纸包,现在经他一提,转头去看,纸包上果然是他最爱的知祥记的标志。
难道真误会云衍了?想到这里萧玄珏不禁感觉有些理亏,但他骨子里的骄傲又不容许自己的态度软下半分,松开手,只道:“你出府总要向本王通报一声罢,没有本王的准许,以后不得出府!”
云衍将手放在唇边吮吸着伤口上的血,含笑点了下头,眸中闪着戏谑:“知道了。不过王爷的意思是,以后云衍若要出府,就要先去见您?如此说,云衍可要每天都出去几次,也好多见你几面呢。”
“你!”萧玄珏气结,又要发作,却见对方已经走到桌边去解油纸包了。望着云衍瘦削却不失英挺的背影,他的怒气莫名消散了几分。
“快来尝尝吧,刚做出来的。”云衍捏起一块桂花酥回头,却见对方正望着自己出神。他微微低头隐去眼底的笑意,走到萧玄珏身边,将桂花酥凑到他唇瓣蹭了蹭,道:“愣什么呢,要我喂你?”
恍然回神,萧玄珏猛地挥开云衍的手,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而那块松软的桂花酥也摔在地上,化为粉末。
脸上出现一抹受伤的神色,云衍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瞬,颓然收回来,自己坐回桌边去吃了。
将云衍脸上的受伤表情收在眼底,萧玄珏微微皱眉,他掏出萧惘送给云衍的白玉盒子,道:“太子有东西要交给你。”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却不是怒气。
拿着桂花酥的动作稍顿,云衍背对着萧玄珏,轻咬一口糕点,似乎并不在意地含糊道:“什么东西?”
走过去将盒子“啪”一声扣在桌上,萧玄珏闷声道:“不知道。”
稍稍抬眼看到萧玄珏奇怪的样子,云衍笑道:“王爷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本王怕撞破了你们之间的什么秘密,萧惘可是说了,本王看不得。”萧玄珏冷哼。
还是怀疑自己啊。云衍心中苦笑,神色却很是坦荡,将最后一口桂花酥送进嘴里,又拿帕子擦了手,他拿起那个小盒子,道:“王爷可瞧仔细了,看盒子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虽这样说着,他却有意无意地挡在萧玄珏身前。
“哼!”萧玄珏冷哼一声,更是笃定了其中有鬼,便紧紧注视着云衍,要看到盒子打开时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化。
知对方的心思,云衍也没拆穿他,只一点点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其他什么也没有。云衍松了口气,将纸条拿出来。
他还担心盒子里会有暗器或者毒物,毕竟盒子是经萧玄珏的手送来的,如果他因好奇打开,绝对会是刺杀他的最好机会。
见对方面露轻松,萧玄珏将视线移到纸条上,“历州?”他轻念出口,道:“什么意思?”
看着纸条上仅有的两个字,云衍微微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
“哈哈,你会不知道?这可是他送给你的!”萧玄珏冷笑,“云衍,你这谎言说的也太好了,让本王险些信了你!”
“你本该信我!”云衍坚定道:“不管萧惘是何意,我说过,我是你的人,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萧玄珏何德何能,有你这样以命相抵的王妃,真让本王欣慰啊!”萧玄珏讥笑道。
云衍却没有笑,只专注地望着对方:“云衍说过自己对王爷有意,所以…”顿了顿,他脸上带着丝丝凄楚,缓声道:“所以,王爷不弃,我便不离。云衍绝不会让你一人面对…”
“咚!!!”
没等云衍说完,萧玄珏突然一把将他推倒在桌上,如铁钳一般有力的手臂按着对方瘦削的肩膀把人紧紧压制住。
☆、怨吻
他危险地半眯起如兽的寒眸,一点点靠近,冷冷道:“不要对我说爱,你不配!”
“萧玄珏,我爱你!”云衍仿佛丝毫没发觉对方话中的寒意,他被迫仰倒在桌上,含笑道:“我爱你。”
“本王让你闭嘴!”萧玄珏又靠近几分,一手攥住了云衍的领口,狠声道。
如同挑衅,云衍弯起唇角,与萧玄珏对视:“我说过了,我爱你,是比性命还深刻的…唔……”
下一秒,萧玄珏已经倾身压上来,以吻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一吻,是惩罚,是泄愤,是毒,是罪…还是其它…云衍不知,只是落在唇上的每一下撕咬都是痛的,带着血腥味儿,混合着眼泪的苦涩,滑进口腔。
火热的舌如同带着倒刺的利刃,所过之处,在云衍口腔皆带来一阵刺痛。萧玄珏发狠似的在他口中予取予夺,好似不满足,原本攥着衣领的手开始拉扯起来,直到将领口撕开大半。
云衍仰面躺在桌上,任萧玄珏埋首在胸前,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串串染血的吻痕…
“咣!”
动作幅度太大,萧玄珏无意将放在桌上的白玉盒子碰落在地。一声惊醒,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云衍胸前自己的齿印,丝丝渗血,视线上移,便是他紧闭的双眸微颤的睫毛以及滑落眼角的水光。
片刻失神,萧玄珏下意思地伸手要去触碰那滴眼泪,最后还是指尖轻颤着缩回来。他松开手直起身来退开几步,呼吸粗重。
感觉身上的重量消失,云衍缓缓张开眼来,一双清隽的眸子由水雾沾染的更加清冷。
“你…哭了?”不知在问云衍还是自己,曾经中刀他没哭,挨自己一掌他没哭,被自己险些掐死他还没哭,现在那个人却因为自己的侵犯,流下泪来?萧玄珏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你不会…”
“不会怎样?不会哭还是不会介意?”起身将被撕开的衣服重新拉好,他背对萧玄珏以至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淡淡道:“王爷心中将我当做了什么?云衍早就说过,我不求您能将我当做枕边妻,只是一个能得到你信任的工具就好了,但你为何不能信我?”
“我…”萧玄珏艰涩开口,声音却哑的厉害,“本王不是不信你,只是…从没想过要利用你。”
“……”闻言云衍怔了一下,随后又摇头苦笑,凄然道:“虽然你这句话是我爱听的,可是,你没得选择…”
“云衍!”萧玄珏叫道,声音大的直震得自己心中隐隐作痛,顿了顿,他又低下声音:“本王下朝之后还没用早膳,有些饿了,你陪本王用膳罢。”
将脊背挺得笔直,云衍紧握袖中的双拳,半晌才颔首道:“臣妾遵命。”
当看到萧玄珏与云衍并肩出现在后花园的雨轩亭中时,带人前来传膳的张德胜几乎惊掉了下巴。因为他每日侍奉萧玄珏左右,知道他虽然将行云阁赐给了云衍,一月来却从未去看过他。本来还在为二人不温不热的关系着急,现在见他们终于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终于松了口气。
“嘿嘿,云公子今天气色格外好哇。”将一盘西湖醋鱼放在云衍面前,见他红艳的唇色,张德胜傻傻笑道,他哪里知道这红是被强吻来的。
云衍垂眸应了声,拿筷子夹了块鱼肉小心挑着里面的刺。
“咳!”萧玄珏干咳了声,沉声问道:“云公子?你这是在叫王妃?”
“呀!王爷恕罪!”发觉自己叫漏嘴了,张德胜忙低头认错,“王妃说他不喜欢别人称他王妃,所以奴才就自作主张…”
萧玄珏向云衍看去,问道:“你……”
“确实是臣妾让张总管这样叫的。”将挑净鱼刺的肉块放到萧玄珏的碗里,云衍没有看他,轻声道。
沉眸望着云衍毫无表情的脸,萧玄珏默然,淡淡道:“罢了,王妃让你叫你就叫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可以下去了。”
“是,王爷。”张德胜躬身向后退了一步,带领着几个小太监离开亭子。
“没想到府里的下人都这么听你的话,连张德胜都对你服服贴贴的。”将云衍夹到碗里的鱼肉送进嘴里,萧玄珏边吃边道。
云衍垂眸“唔”了声后就没再说话,只是又夹起块鱼肉为他挑着刺。
等了会儿不见对方的回应,萧玄珏抬头去看,正见到他神色淡淡的样子,一边挑着鱼刺,一边倔强地抿着唇。
“你真的不知那两字的意思?”萧玄珏开始没话找话,因为他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王爷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去查。”云衍道,同时将鱼肉夹给萧玄珏,又给他剥起水煮花生,“虽然不是嫡出,但血脉总是亲的,萧惘名义上算是我堂哥,加之我是依姑母的懿旨嫁进王府的,他们不会怀疑。”
“你也知道她是你姑母,如果不想嫁入王府失去…男子的…就算你拒绝,她也不会将你怎样。”萧玄珏紧盯着对方垂下的眸子,那人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部分表情,只能看到微颤的睫毛。
“我心甘情愿。”云衍突然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清隽的眸子里好像闪着光,他淡笑道:“皇后只是无意中促成了云衍的好事而已。王爷别忘了,我是庶子,在相府少不得受排挤,现在能在王爷身边寻求庇护,云衍自是十分珍惜的。”
“所以说……”
将一把花生米放入小碟子里推到对方面前,云衍接口道:“所以说,我们在一起不过各取所需,只是云衍心中对王爷有意,自然要多付出一些,才好赢得王爷的信任,讨得王爷的欢心。而只有王爷您风光了,云衍才能靠着您这棵大树更久一些。”
“……”萧玄珏盯着他清冷的眸子,想看透他此话的含义,却无法探得对方的内心,于是沉声问:“只是这样?”
“还能怎样?”云衍挑眉。
萧玄珏被他的反问噎了一下,低下头去夹花生。
将对方的无措收在眼底,云衍眉间含笑:“我已经将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话都说了,大婚那日甚至以死明志,王爷若是再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
“本王从没想过要利用你…”萧玄珏闷声道,声音小的如自言自语。云衍便假装没有听到,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眸轻笑,没再说话。
“王爷,王爷,花将军回朝啦!!!”刚走没多久的张德胜又大叫着跑回来。
“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点儿规矩没有!”嫌他太吵闹,萧玄珏不悦地皱眉,刚骂了一句,就看到张德胜身后跟着的一道火红且风烧的影子。
“半年不见,晏王的脾气又大了。”花无醉摇着一柄比衣服更风烧的桃花扇,邪邪笑着走过来。
张德胜识趣地退后让路,嘀咕道:“我不是怕他耽误了您和王妃的好事嘛。”
“你怎么回来了?”萧玄珏惊诧道。
花无醉走过来毫不见外地坐在萧云两人中间,一点儿也没有镇国将军的样子,倒像个纨绔公子哥儿。他收起扇子,随手抄起萧玄珏的筷子夹了颗花生米大嚼特嚼,笑道:“我这不是听说晏王大喜,着急回来讨杯喜酒喝嘛。”
萧玄珏唇角一抽,拍开他的手,喝道:“这是本王的府邸,你也要有些分寸!”
“哎呀,咱们谁跟谁了。”花无醉挥开他的手,再次拿起筷子,又偏头对云衍笑道:“公子你来评评理,本将军为国杀敌,九死一生,回来吃口他王府中的伙食都不行……”说着他便□□脸来,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样。
云衍抿着唇,不置可否,眸中微光闪烁。
花无醉这才发现瞧着云衍面生,以前似乎没见过,便热络问道:“公子贵姓,在下花无醉,你是萧玄珏新交的朋友?”
他可以直呼萧玄珏的姓名,可见二人关心定十分要好。
云衍轻声道:“在下姓云,单名一个衍字……”
“哈!你也姓云!这么巧!”花无醉兴奋地大叫一声,转过头对萧玄珏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屁股后面老跟着一个…唔唔…唔唔唔…”
“你话太多了!”萧玄珏捏起一个水晶虾饺堵住了他的嘴。
云衍稍抬眼皮将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又底下头去,好像没看到二人的互动。
“不说就不说嘛!”花无醉不乐意地丢给萧玄珏一记白眼,又马上兴奋起来,用刚抓过鸡爪子的油手抓着他的衣袖双眼放光,“哎,你给我娶的嫂子呢,怎么不叫出来给小弟瞧瞧?”
“……”萧玄珏不说话。云衍只低头啜着杯里的菊花茶。
“怎么了?”花无醉皱了下眉,不怀好意笑道:“难道嫂子太丑,见不得人?”
萧玄珏抿着唇,下意思抬眼看了下对面的云衍。
花无醉捕捉到他的目光,也跟着望向云衍,面露喜色,他也端起茶杯边喝边道:“小衍你知道啊,怎么样,他那个王妃还能瞧吗?”
“……咳咳。”小衍?云衍呛了口茶,他放下茶杯,抬头对花无醉慢慢笑开,缓缓道:“不才、在下、本人,正是将军口中的……晏王妃。”
“噗——”花无醉猛地瞪大眼,一口茶喷出来,下巴也磕在桌子上,“咳咳!咳咳咳!”他剧烈咳嗽着,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第一句说出来的话就是:“你…你怎么,是个男的?”
“可不就是男的?”云衍挑了下眉毛,笑道:“将军难道不知皇上为晏王赐婚,对象是相府的二公子么?”
“呵呵…我刚下马就来王府了,连皇上还没见,自然不知王妃…额,你是云相的二公子。”
云衍抬杯喝了口茶,笑望着他,淡淡道:“是么?”
“是啊,当然是。”花无醉摸摸鼻头,笑容无害。
云衍笑笑,没再理他。将手中的杯子轻放在桌上,云衍对萧玄珏道:“王爷,臣妾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就不陪您和将军了。”
萧玄珏似乎也没想继续让他在这里呆着,所以“唔”了声,对云衍点头道:“去吧。”
“谢王爷,臣妾告退。”云衍施施然起身,留给二人一个渐远的背影。
亭中二人共同注视着云衍离去,花无醉脸上的笑意迅速消退,萧玄珏亦已经沉下脸色,起身自顾地走向另一个方向,道:“你跟我来。”
☆、试衍
随萧玄珏之后进入房间,花无醉掩上房门,道:“这就是你在信中说的云衍?之前在皇城中我就听过他的名号,第一公子,诗书画乐四绝,样貌更是俊逸清贵,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你说完了?”萧玄珏回头,冷声道。
“还有一句。”花无醉不以为忤,凑上前几分,腆着脸笑道:“不知有此人侍奉在侧,阿珏你可还把持得住?”
“胡闹!”萧玄珏黑下脸来喝道,“我传书让你回来是说正事的,方才在亭中你的话有些多了,现在还不知收敛!”
“行了行了,跟我就别摆王爷的架子了,呵呵……”花无醉低头轻笑一声,却莫名有些苦涩,道:“我只好奇,你怎么总跟姓云的脱不开关系,以前是云行之,现在又来了个云衍,何时才能挨上我花无醉?”
“花无醉,我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萧玄珏面不改色,淡淡道:“云衍嫁入王府已成既定的事实,现在你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种不利局面变得为我所用。”
“你要利用他?”花无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摆正了脸色,严肃道:“我看他不像狡诈有心机的人,你真下的去手?”
“是他自己说的让本王好生利用他身份的便利,甚至在大婚之日以死明志。”萧玄珏冷哼一声,墨中泛银的眸子中带着寒意,“既然他是自愿的,本王有何下不去手的?”
花无醉笑着摇摇头:“阿珏,你有时也太天真了。他说任你利用,你就信?”
“哈哈,我自然不信。”萧玄珏仰面笑了声,负手踱了几步,忽而又沉声道:“所以…为了卸除他的戒心,我将行云阁给他了…”
“什么?”花无醉像见到鬼一样叫道,被萧玄珏一记冷眼瞥过又住了嘴,叹道:“看来为了他手中的三百暗影,你真是不顾一切了。行云阁…可是你为了云行之…”
“他死了!行之已经死了!”萧玄珏厉声打断他,复狠狠道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死。我一定会为他报仇!太子如何,皇后如何,将来这个天下一定会是我的!”
花无醉脸上闪过一抹痛意,却被他痞里痞气的笑掩盖过去,道:“其实那时我见你总骂那个肉团子,还以为你很厌恶他,没想到…”
“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是见他为了救我而丧命,心中有愧而已。”收敛了面上的狠厉,萧玄珏淡淡道:“自从得知云青城与皇后暗地勾结,而父皇软弱以至外戚弄权,本王就决定要亲自登位,肃清君侧!”
“所以你将主意打到云衍头上了?”花无醉微微皱眉,“以他文弱的书生气却可调度三百暗影,网罗全东莞甚至相邻五国的情报信息,怕是不简单。”
“三年前云青城带他回府认主归宗,我就已经差人去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相府二公子的底细。发现他的过去仿佛被人刻意抹去,查不到他的来处,随着调查的深入,才知,他之所以有第一公子的名号,不是因为他的才貌双绝,而是…”
“而是双结楼的楼主双千结,姓云,单名一个衍字。”花无醉了然一笑。
萧玄珏点头,“没错,刚得知此事时本王亦很震惊,毕竟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武艺不通,怎么可能调度起来双结楼里的三百暗影。直到大婚那晚…”脑中突然出现当时云衍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人说他甘愿做自己的掌中剑,心中骤然紧缩却被他刻意忽略了。他顿了顿,沉声道:“直到那晚见他为了取得本王的信任,竟狠心刺自己一刀,我才相信他真的是双千结。因为他骨子里够狠,其实要做统帅,不一定靠武艺,不是么?”
“是。”花无醉点了下头,又深深望着对方不带情绪的侧脸,缓声道:“所以他只能做统帅,阿珏你,却是凌驾于他之上的王,因为,你比他更狠!”
“啪!”瓷器摔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随即便是有人调转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
“谁?!”花无醉话音未落,萧玄珏已经一个旋身到门前,快速拉开门扣住了那个偷听者,扣住对方咽喉将人抵在墙上。
“是你?”看清被自己掐着的人是云衍后,萧玄珏才松开手,但眼中的寒意却丝毫没有消退,“你不是回房歇息了吗,怎么到晏思楼来了?”
“咳咳!咳咳咳!”呼吸不畅呛咳几声,云衍后背倚着墙笑得有些苍白:“臣妾来给王爷送茶,见您与花将军在说话,云衍不好打扰所以就要回去了,谁知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我们的话你听到多少?”萧玄珏危险地半眯着眼睛。
“臣妾只是听到有声音,并没具体听清是什么。”云衍无辜地张眼望着他,轻声道:“怎么,王爷你们说的是些臣妾听不得的?”
“没什么听不得的,”这时花无醉也出来了,他将一柄风骚的桃花扇摇的“哗哗响”,笑得灿如春风,“无非是礼部尚书姚明义近日干了些私下买官卖官,在朝中拉帮结派的勾当,晏王想要上道折子弹劾他,却找不到证据而已。”
没想到花无醉会说出这些,萧玄珏微愣,然后去看云衍的反应。
云衍低下头若有所思,下垂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同时亦掩盖了情绪。
半晌,萧玄珏淡淡道:“你回去…”
“我去帮你找证据。”云衍抬头笑道:“既然王爷苦于没有证据,为何不对臣妾说呢?大婚那晚臣妾说的话,王爷可还记得?”
被云衍毫无防备清澈明净的目光注视着,萧玄珏脊背僵了下,有意避开对方灼灼的目光,他道:“不用你去,你的伤还没痊愈。”
“嫂子有伤在身?”花无醉怔了下,他看着的是云衍,问的却是萧玄珏。
“咳咳…”云衍掩唇咳嗽一声,微微笑道:“将军不要总叫我嫂子了,听起来颇不顺口。”
“那便还是小衍吧,本将军今年二十有五,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小一些。”花无醉亦笑道。
云衍点点头,轻声道:“将军虚长我两岁,云衍便称你一声兄长?”
“随意随意,小衍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花无醉得意地摇着扇子。
见此,云衍垂眸轻笑,淡色的唇瓣更加苍白,轻咳了声,他道:“若王爷和花…咳…大哥还有要事,云衍先退下了,尚明义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萧玄珏微微皱眉,“本王说了,不用你去查,你安心养伤就好。”
云衍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清隽的眸子只停留一瞬就又移开,抬步欲走。
擦肩而过时,萧玄珏伸手扯住他的袖角,面无表情道:“本王说过了从未想过要利用你,你不必如此。”
云衍顿住步子,对他回眸笑道:“臣妾也说过了,我心甘情愿。”抽回袖子,云衍步步远离,脸色却更加苍白,带着丝丝凄楚。
萧玄珏如兽的眸子专注地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一瞬不瞬。
“你为何对他说这些?”萧玄珏没有去看身边的花无醉,声音里带着几分凉意。
“你难道不想试一试他对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花无醉挑眉笑道,“拿尚明义的事正好可以试他一试。”
“但是尚明义是皇后的人,你将这件事与云衍说了,无异于打草惊蛇。”
“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方才我们说的话,他怕是全听到了罢。”
“但是…”
花无醉接口道:“但是云衍现在还有伤在身是我没想到的,你该不会是担心他在查找证据时会再次受伤,舍不得了?”
“胡说!”萧玄珏冷喝,狠狠道:“本王只怕他万一有个什么,皇后和相府那边不好交代,毕竟现在还不是硬碰的时候。”
“如此甚好。”花无醉点头,又邪邪笑道:“阿珏哪日若想找个伴儿了,一定要优先考虑我哦。”
萧玄珏瞪了他一眼,花无醉假装没看到,懒懒打了个呵欠,挥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从关外回来还没去看皇上,走了。”
“快滚!”萧玄珏虚踹他一脚,转身回房。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方才云衍对他回眸的那个略带苍白的微笑。
“云衍,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那人说的话他能相信吗?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啊,会有人为了他,连性命也不顾?
好像曾经是有这样一个人,不过,他死了。数九寒冬,掉进冰湖里,不被淹死,也被冻死了吧。
“行之……”不知何时,深埋在记忆中十八年的两个字,已经下意思地脱口而出。
可当初那人的眉眼,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唯一记得的是那双肉嘟嘟,透过冰洞胡乱挥着的小手,和那一声声:“小哥哥快走,你快走,等搬到救兵再救我!”的哭喊。
是了,十八年前是那个傻乎乎的讨人厌的肉团子在冰层开裂的那刻推开他,自己却掉了进去。而他却因为怯弱忌惮皇后派来的杀手,丢下那个肉团子自己跑掉。
怎么还会有人舍了性命对他?就算当年的团子还活着,现在也只会恨他入骨了吧?花无醉说的不对,他不是狠,而是自私,再没有比他更自私的人了。
☆、困囚
“轰隆——”
一个闷雷在骤然阴寒的天际炸开,由远及近的闪电在一片漆黑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凄厉的光影,宛如阴寒的剑锋般慑人。
屋内没有点灯,萧玄珏立在大开的窗前沉眸看着天色,乌云蔽月,正如当今动荡的朝堂。
偏巧这时有一道电光在窗边闪过,黑漆的屋子里突然亮堂了一瞬,映着他略深沉的脸色,平添了几分寒意和肃杀。
这时门外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到房门前就停止了。张德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没有进来,只对着窗前的人小声道:“王爷,该用晚膳了。”
“知道了。”萧玄珏动了一下,轻转过身来,一身黑衣几乎让张德胜看不到他的存在,入目的只有他如镀寒霜的脸色。
几个小太监拎着传膳的食盒进屋,张德胜拿了火折子去点灯。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了,那些小太监便恭敬地猫着腰退出去,只留张德胜一人在旁边侍候。
扫一眼桌上清淡却丰盛的菜色,以及几碟做工精巧的点心,其中竟然还有一碟知祥记的桂花酥。目光微顿,萧玄珏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绵香糯,甜而不腻,的确最合他的胃口。突然想起云衍说过“我听张总管说你最爱吃知祥记的桂花酥,正巧自己嘴也馋了…”
唇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微笑,他一边坐下一边又捏起一块,似随口道:“王妃呢,去叫他一起过来用膳。”
“王爷…”张德胜垂手在身侧,毕恭毕敬的样子却没有动。
“怎么?”萧玄珏看他一眼,又只顾地拿勺子去盛一碗冰雁银耳莲子羹,张德胜忙伸手将碗接过来替他盛好放到面前,解释道:“云公子不在府中,他三天前就出去了。”
“轰隆——”
又一声雷鸣响过,萧玄珏端碗的手僵了一下,微微皱眉:“不在?他去哪儿了?你知道他出去了怎么不来通报本王一声?在你眼里真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吗?”
“王爷恕罪!”张德胜被他一连几个质问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颤着嗓子道:“云公子说他是奉了您的命令去办一件要事,所以我才没禀报,谁知…谁知他是…骗人的呢……”张德胜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望着萧玄珏铁青的脸色,便再发不出一个字来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在王府他是主子还是本王?”萧玄珏怒道。心想云衍才来王府一月,就可以随意指使他府里的下人,这还了得?“等等,王妃说是奉了本王的命令?”
“奴才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张德胜吓得只会说这一句,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又小心回道:“云公子的确是这样说的。”
萧玄珏眸中渐渐聚拢起一片墨色,难道…云衍真的去查尚明义结党营私的事情去了?自己不是说过不让他去吗?还是他不是去查案子,而是去见太子和皇后?头痛地按按眉心,他吐出一口浊气,对张德胜挥挥手,“起来罢,这次就算了。王妃回来后若是再要出府,你先来禀报。”
“谢王爷,奴才以后一定将云公子盯牢了。”张德胜如蒙大赦,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道:“其实王爷您也不用看得这么紧,云公子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又不会跑丢。”
“你懂什么!”萧玄珏冷哼一声,捏起块桂花酥塞进嘴里。
“嘿嘿,谁说奴才不懂了?”张德胜一副很明白的样子,傻乐道:“您不让云公子出府,不就是感觉最开始对他不好,现在怕人生气跑了不回来吗?”
萧玄珏唇角抽了一下,却没插话,只等着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见对方既不反驳也没发怒,张德胜以为自己猜对了,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复道:“这您可得放宽心,云公子对王爷的心意,我看得最真切了!”
“哦?”萧玄珏挑眉,转了下手中的杯子,云衍对他的情意,他自己都云里雾里,张德胜会清楚?“你说来听听。”
“大婚第二日您被皇上传去后,云公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他要不是因为喜欢王爷,找您干什么?”
“呵呵…”萧玄珏只觉好笑,找他就是喜欢了?也可能是恨不得杀了他,毕竟他因为自己才挨了一刀又受了一掌。
不知对方因何发笑,张德胜继续道:“奴才说是王爷交代要服侍他吃药时,云公子眼底的高兴是真的。”
“……”萧玄珏敛起笑,面色有些凝重。
“后来他还问及您小时候的事,奴才瞧他可亲,就都对他说了。他听说您十二岁就射杀了一头麋鹿时,笑得可欢心了,眼睛晶亮晶亮的,哈哈,真好看。”张德胜回想那天,也忍不住笑起来。
萧玄珏的脸色便又沉了几分,甚至眉头都锁起来了。
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张德胜丝毫没发觉对方的异样,忘形道:“后来说到您因贤妃娘娘遭人陷害而受到牵连的事,他便也跟着一起痛起来…他自个儿被您伤成那样,却还惦记您小时候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
“别说了!”萧玄珏突然开口打断张德胜,冷声道:“那都是他装出来骗人的!”云衍会因为他笑得欢心?因为他的面露凄色?可是当那人在自己面前时,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起波澜的样子啊。
他不能相信云衍的感情,更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已经因为他幼时的懦弱死掉了,现在这世上除了自己再没有人可以相信。
“王爷,您怎么了?”张德胜这才发现他的不对,马上闭嘴。
“……”萧玄珏发现自己的失态,定定神,缓和下脸色,“没什么,你下去罢。”
正在这时门口冒出一个小太监,他趴在门口向里探着头,想进来又不敢进的样子,压着嗓子冲门内叫:“张总管,张总管。”
萧玄珏最先看到他,不悦道:“怎么回事?”
张德胜背对着门,随萧玄珏转头后也看到了那个小太监,忙对萧玄珏咧开嘴嘻嘻笑,然后快速跑到那人面前,将他拖到一边,照头砸过去一记爆栗,低声骂道:“你怎么回事儿,没看到王爷正发着脾气吗?存心要害死咱家不是?”
“张总管可冤枉奴才了,”小太监揉着脑袋叫屈,哭丧道:“是您那天交代奴才说王妃一回来就要告诉您的。”
“什么?!云公子回来啦?”张德胜叫出声。
萧玄珏推门而出,紧盯着那个小太监,冷声道:“他在哪里?”
“在前院,王爷…您,自己去看看…”
“轰隆——”又炸开一记响雷,将那个小太监的话音淹没。
萧玄珏心中也仿佛被那道雷劈中,颤了一颤,这小太监说话时支支吾吾的样子摆明了在说云衍发生了什么意外,来不及细想,他下意识地就向前院跑。
“王爷,伞!”张德胜大叫,对方却早已经下了楼听不到了。
“云…”看到云衍的那刻,萧玄珏刚叫了个云字,便发现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而且这紧张来的毫无道理。那人只是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伤处,正好端端的牵着马向马厩走呢。
见萧玄珏连伞也没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在自己面前停住,云衍有些微错愕。愣了一瞬才扯唇笑开:“王爷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啊?”
有雨水顺着他线条优美的脸侧滑下,却丝毫不影响他出尘的气质,只是脸色在闪电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疲惫苍白。
没了适才的慌张,萧玄珏便生出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他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过云衍牵着的缰绳丢在一边,攥住他的腕子吼道:“谁准你擅自出府的!本王不是说过你若出府就先来禀报的吗?!你把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不是?!你有没有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夫君…”轻念这两个字,云衍淡淡垂眸。手腕处传来几乎将他骨头捏碎的力道,证明对方真的是动怒了。云衍任他抓着,另一只手摸出一个漆金的小匣子拿到萧玄珏面前,微笑道:“我以为你知道,看,我将证据拿来了。”再抬起头来,他眼中光辉哪怕是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中也晶亮的可爱。
对上那双眸子,萧玄珏终才明白张德胜所说的“晶亮的好看”。如同触碰到了烈焰,萧玄珏灼伤了般忙错开视线,他松开握着云衍的手,一掌将匣子扫落在地,吼道:“本王说了不用你!你听不懂是不是!!!”
盒子掉在地上被摔开,里面的几页小纸便迅速的被雨水打湿,字迹模糊成一片。
笑容僵在唇边,看也不看地上的匣子,云衍的脸色也带上几分冷意,薄唇微启只淡淡道:“你想让我怎样?你不是要试探我吗?现在可试探出了结果?”
“本王…”
“王爷的意思云衍明白,是我不自量力了。”云衍退后一步,躬身行礼,脸上除了雨水便是满满的颓然,他轻声道:“王爷没有伞,如果要出去办事还是等雨停了罢。云衍奔波几天换来的是王爷的不削一顾,也有些乏了,要回去休息。”
“云…”萧玄珏张张嘴,却被对方清冷的眼神堵得发不出一个音节,伸手去拉他,却只触碰到一片湿透的衣角。他想说,其实自己不是责怪他擅自出府,而是近日心中突然涌现的从未有过的心绪让他心慌才忍不住拿他出气。
萧玄珏正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云衍越走越远,雨水打在身上就如打在心上一样空落落的疼。
“轰隆!”一声响雷在空中炸开,身边的马匹受惊,突然长啸一声。萧玄珏回神,便见云衍脚下脱力,踉跄着跪倒在地。
“云衍!”萧玄珏惊呼,快速跑上去将人扶住不至于躺倒在地上的水洼里,急切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一下。”
“咳咳…”云衍双手支地轻咳了声,淡淡扫了萧玄珏一眼,“多谢王爷关心,云衍无碍。”虽这样说,但他尝试着站起来,却多次无果,双腿抖得厉害,而近乎惨白的脸色更不能证明“无碍”两字。
萧玄珏眸色一沉,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放我下来!”云衍挣了挣。
萧玄珏微微使力将人禁锢在怀里,闷声道:“既然无碍,就随本王回屋里去,本王有话问你。你既然说自己是本王的人,就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留着它将你的忠心证明给本王看,等着本王愿意相信你的那一天。”
“这样?”云衍不再挣扎,只往他怀里缩了缩,笑叹:“你还是这么不讲理啊。”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和纵容,他能怎么办?除了留在萧玄珏身边,他别无选择啊。
☆、逆局
萧玄珏自昨晚冒雨出府便没再回去而是去了他最常去的一家酒馆,春风度。
店老板老翁是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坡脚老头,面皮比枯树还干瘪,但因为他家的酒酿的好,而且老板为人也热情,所以生意一直很好,好到哪怕是三更半夜,店里也会有几个客人在坐。
不过昨晚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的原因,萧玄珏去的时候店家已经在准备打烊了。
老翁见萧玄珏浑身上下滴着水,脸色也阴翳的可怕,却出奇地没有受到惊吓,只是将已经合了一半的店门打开让人进去,才重新关上门,一瘸一拐地坐在柜后扒拉着算盘算账。
“萧公子是要喝茶还是喝酒?”老翁人如其名,说话的声音也瓮声瓮气的。
似是对这种奇怪的声音习以为常,萧玄珏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自个儿找了位置坐下,声线微冷:“不是交代过只要我来,你就上陈年桂花酿的吗?”
“呵呵,公子莫急燥。”老翁“噶噶”干笑几声,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算盘,“若搁以往,肯定端了公子你最爱的桂花酿来,只是今日,你不该是来喝酒的。”
“怎么?”萧玄珏拧眉,可能是因为王爷做久了,他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的意愿。
老翁却丝毫不被他的威慑所迫,只笑道:“我的酒,只给快活的人喝,他们能喝出我酒里的甜和香,喝过后让人更快活。但若是要借我的酒浇愁,只能喝出这酒里的的苦来,传出去岂不坏了我店里的名声。公子却不如喝茶,茶,可以清心。是以老朽才问公子是要酒还是要茶。”
闻言萧玄珏微怔,自己是在愁么?愁什么?可如果不是在犯愁,心中满满的愤怒嫉恨和怅然又是为何?见老翁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萧玄珏沉凝片刻,再开口语气平和了几分,淡淡道:“那便是茶吧,有劳翁老板了。”
“公子等着!”老翁笑着应承,小二已经被他遣回家睡觉了,所以他亲自去为萧玄珏泡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然后又回柜后去拨算盘算账了。
“啪啪啪,噼啪,噼啪……”
没有人说话,屋内只有算盘珠子碰撞和萧玄珏抿茶的声音。一壶饮尽,已经是将近三更的时辰,萧玄珏本湿透的衣服干了大半。
老翁也算完了帐,他懒懒打了个呵欠从柜台后走出来,对萧玄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其实公子凡事都应该往大了深了去瞧,做人也好,看人也罢,都和这喝酒一样。什么时候能喝,什么时候该喝,全凭一个‘心’字。公子若是自己做不出选择,不如就问问自己的心吧。可不要等着将一坛好酒喝出了苦味儿来,才懂得后悔。公子您不是一般人,我信得过。老朽年纪大了,缺觉,就不陪公子了,您请自便。”说罢他就转身扶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的上了二楼。
“嘎吱——”一声开门关门的声响过后,再没了动静。
萧玄珏握着喝空的茶杯,一双墨中泛银的眸子闪着光,情绪难猜。直到五更上朝的时候,他才去了自己一直在春风度包下的厢房,因为来的勤,所以他好多用品都寄存在这里。老翁是个能信得过的老实人,房间每日会有人打扫,但不会乱翻客人的东西。
到房间拿出早先备下的朝服,又洁了面,萧玄珏才进宫上朝。
张德胜虽是王府的的总管,但因为自小与萧玄珏一起长的,是以萧玄珏的饮食起居都有他一手操办。
清早起来他带领着几名小太监端着洗漱用的清水拿着巾帕要来侍奉萧玄珏更衣上朝,还没走到门前远远就看到屋门大开着,心想难道他家王爷已经起床了,不然下了一夜的暴风雨,开着屋门怎还得了。
于是慌忙跑进屋指挥着那几人将水盆用具也送进去,却看到屋内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倒是床上被子下鼓着一个小包,似乎有人在睡觉。不是吧,他家王爷上朝一向准时,怎么今天赖床了,现在还没醒。
心中好奇,张德胜小步踱过去打算叫萧玄珏起床。
“王爷醒醒,该上朝了。”张德胜道,见床上的人不仅没动静而且还被被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看着都有些憋得慌了,于是上前拉了下被子让人将脸露出来保持呼吸,又小声唤了一遍,“王爷,该上朝…啊!!!”一句话没说完,张德胜呼叫的声音陡然升高几倍,手中的被子滑落在地,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吓得跌坐在地上。
“云…云…云公子……”张德胜结结巴巴道,床上的云衍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窒息而青紫的脸色带着濒死的灰败,而他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有着五道泛黑的指印,与他肤色的苍白对比得触目惊心。颤抖着伸手到云衍鼻下探一探,发现似乎还有着及其轻微的呼吸,张德胜转头对门边早已呆愣的小太监大吼:“快去叫王太医!快去叫王太医!!!”
原本今日早朝与以往应该并无不同,无非是□□私相包庇,相互吹捧,然后再谎报一下灾情骗取国库里的那点儿赈灾银两之类的。而且如果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老皇帝一般都会很爽快地一口答应,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无论真假,能把国库糊涂的空掉,把军队糊涂的几乎全部落入外戚手中,这皇帝也该当到头了。
只是此次早朝,却发生了一件最最不可思议的大事,一件无论是对萧玄珏来说还是对萧惘来说都足以逆转局势的大事。
老皇帝竟然在朝堂上亲自念出一张“罪状书”来,上面写满了吏部尚书尚明义买卖官职,向上级官员行贿,与同级几个要臣私相授受,其中涉及国库银两竟达一百七十万两之多,不仅如此,他还和经常骚扰边关的邻国,常月国,有着秘密的书信和金钱来往,大有通敌卖国的嫌疑。
见此,众臣一片唏嘘,而尚明义抵死不认。老皇帝却难得的狠绝,竟把罪证也让人一一呈上殿来。有送礼的清单,还有往来的书信…
尚明义见自己已无翻身之地,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萧惘,对方却好似没看到,只狠狠道:“好你个尚明义,平日一副为国鞠躬尽瘁的模样,却是干出通敌的勾当!死有余辜!”说着竟然伸手扼住尚明义的脖子,没等对方发声就将人掐死在朝堂上。
老皇帝见此却没制止,甚至连责怪他一声也没有。不过却难能可贵的对萧玄珏慈爱的笑了一下,对众臣道:“此番能除此奸贼,全是二皇子的功劳,他不仅搜查了尚明义的罪证,更列出你们中其他人做的对我朝不忠不义的勾当。朕姑且先不追究,你们好好掂量掂量,及早自己将过错写好折子呈上来,否则就是如尚明义一样的下场!”
萧玄珏闻此不禁皱眉,罪证昨夜不是被他怒急之下毁了吗,怎么传到皇上手里了?而且自己从未说过自己要调查尚明义,皇上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是云衍在调查完毕后就以他的名义将其送进宫中了,而昨晚被他毁掉的那些只是云衍拿来试探他的假证?
“皇弟真是好手段啊,不过少了一个尚明义,本宫还有李明义张明义赵明义呢!哈哈哈!咱们走着瞧!”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朝,太子在经过萧玄珏身边时伏在他耳侧耳语道,又直起身提高了嗓门,朗声一笑:“别忘了代本宫向我的表弟,你的爱妃问好哇,哈哈哈!”便扬长而去。
“怎么回事?”花无醉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其实自早朝前看到萧玄珏明显一夜没睡的倦容他就想问了,可是一个文臣一个武将,站的位置太远所以没说上话,现在被老皇帝突然转变的做事风格一闹,花无醉更加觉得怪异起来所以一下朝就马上过来问萧玄珏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云衍做的。”萧玄珏微微皱眉,边向外走边道。
花无醉也随他一起走,略惊诧道:“他不会真的去查尚明义的老底了吧,天!速度还这么快,才三天就将证据拿齐了,而且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通敌之罪。他要真是太子的人,尚明义一死,他岂不将自己的阵脚打乱了?”
萧玄珏脚步明显一顿,回头看了花无醉一眼后却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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