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追情目标 作者:米洛
正文 第1节
追情目标 作者:米洛
第1节
书名:《追情目标》
作者:米洛
出版社:鲜欢文化
出版日期:2013年08月13日
书籍编号:bk101610003610
isbn:9789863039273
定价:200元
目标系列9
内容简介
追逐多年,总算交付了彼此的真心。
身为国际刑警的恋人,却落入最危险的敌人手中。
原先拟定的营救计划受阻,
公爵与夜鹰再次失之交臂,
物理的距离却阻隔不了两人紧紧相依的心。
面对帕西诺残酷的拷问与要挟,晏子殊咬牙隐忍,暗自盘算如何回到卡埃尔迪夫的身边。
而公爵动用一切力量找寻夜鹰的踪影,
甚至不惜以自己交换晏子殊的生命。
如果失去他的夜鹰,拥有整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第一章 天际孤鹰
「砰咚!」
坚实的全地形轮胎飞速碾压过路上的碎石,卷起一堆枯叶。
被浓郁密林掩映的公路前方忽然出现了近九十度的长弯角,再远处,便是几乎能将汽车拦腰撞成两截的粗壮榕树。
稍有常识的人,都会在此刻降低车速,但是,坐在黑色悍马越野车里的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保持着极快的车速直往前方冲去!
黑色悍马像子弹般冲进弯道,卡埃尔迪夫左手打转方向盘,右手飞快地拉起手刹车,越野车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和阵阵白烟。
车身仿佛要甩出去般高速横向滑行,离榕树仅有两尺,但是,卡埃尔迪夫面不改色地掌控着方向盘,降低档位,松开手刹车。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五秒,越野车就风驰电掣地冲出弯道,驶上直路。
此时,卡埃尔迪夫的车速已接近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可他俊美的眉心仍然蹙紧,恨不得自己能插上一双翅膀,飞向德雷堡修道院。
与家族的内应失去联系,不能确认晏子殊现在的状况,让卡埃尔迪夫心如油煎,双手十分用力地攥紧方向盘,感受着那种窒息般的心痛!如果晏子殊在刚才那场大爆炸中受了伤,或者……更严重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晏子殊浑身是血的模样,卡埃尔迪夫狠狠地咬住牙根,那晶莹剔透的紫色眼眸杀气腾腾,像利刃般凛冽,迸发着极其强烈的怒意!
如果晏子殊死了,他也不会活下去,但是在那之前,他要那些伤害晏子殊的人,品尝到比死还要痛苦上千万倍的滋味,不论是谁,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忽然,远处响起直升机螺旋桨的隆隆轰鸣声,卡埃尔迪夫猛然减速,踩下刹车。在公路的右前方,约两公里远的密林处,一架装置有强大武力攻击系统,印度产的「北极星」战斗机,正在升空起航。
茂密的树冠因直升机急速上升产生的气流,飒飒震荡,如同大海上的波浪,卡埃尔迪夫下了车,从车里拿出望远镜。
只是一眼,卡埃尔迪夫就透过那宽大的防弹舷窗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帕西诺,他的眉头不由拧得更紧。
这时,卡埃尔迪夫带在身上的可携式卫星电话滴滴响了起来。
卡埃尔迪夫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阁下,我们已经追踪到了帕西诺的飞机,十秒钟后雷达锁定,请求击落指示。」
在电话另一端说话的人,是卡埃尔迪大家族年轻的战斗机驾驶员,卡埃尔迪夫一早就料到帕西诺会利用直升机转移,所以他派出了一架f22战斗机,搜寻、追踪帕西诺的飞机,一旦锁定,就将它击落。
卡埃尔迪夫双唇微启,才想下令又突然浑身僵硬,呆住不动,因为他从望远镜中看到,耷拉着头部、紧闭着双眼的晏子殊靠在帕西诺的怀里。
「子殊!」
头脑深处窜出尖锐的嗡鸣,时隔多日,再次看到晏子殊的脸,他却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卡埃尔迪夫的心在滴血,却无能为力,他离晏子殊有两公里远,根本碰触不到。
「阁下?目标已锁定,导弹保险已打开,再次请求击落指示。」
等候了近半分钟,迟迟得不到答复,飞行员困惑不已,再次询问。
帕西诺的直升机一旦飞越匈牙利国境,必定是前往乌克兰的方向,他们就无法追击了。
「解除锁定,让他们走。」
失去温度的嘴唇,倾吐着自己都不想听见的话语,卡埃尔迪夫闭了一下眼睛,用冰冷而沉静的语气,重复了命令,「不许攻击,护送敌机穿越国境。」
——护送敌机离开?
这个命令实在匪夷所思得很,尽管心里有着不小的疑问,飞行员仍然严谨地执行卡埃尔迪夫公爵的命令。
不管是击落敌人,还是护送敌人离开,哪怕是互相撞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命令,他们都会毫不眨眼地执行。
白色的「北极星」直升机很快就消失在北部的天空,但那螺旋桨的响声仿佛仍停留在卡埃尔迪夫的耳朵里,他知道自己再一次地失去了晏子殊,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一瞬间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外壳坚硬的卫星电话,在他手里被捏成了两半,液晶玻璃割破了手指,可是,仿佛这样还不够惩罚自己,卡埃尔迪夫猛地一拳砸穿了车窗玻璃,整个右手都鲜血淋漓。
六分钟后,身着黑色风衣的安德鲁·金,率领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保镖急匆匆地赶到。他们匆忙地下了车,看到公爵面无表情地站立在悍马车旁,右手滴答淌着血。尽管心头一惊,担心不已,但一时间,竟然谁也不敢贸然靠近。
因为笼罩在卡埃尔迪夫四周的空气是那么冰冷而锐利,仿佛只要靠近一步,就会遍体鳞伤。
所有人都清楚感觉到了卡埃尔迪夫的怒气,因而吓得不敢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忽然,风吹过森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卡埃尔迪夫蓦然握紧了拳头,转过身,用冷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说:「回营地,我需要重新制定计画。」
「阁下,您的手……!」
一瞬间,所有人都像回神般动作起来,安德鲁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想要察看卡埃尔迪夫受伤的右手。
「别管我,不碍事。」卡埃尔迪夫冷漠地说,冰紫色的眸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坐上前面一辆防弹宾士车。
安德鲁心里难受极了,这是公爵第一次如此无视他。可是,营救行动必须以公爵的安全为第一考虑要素,这不只是十圣者的命令,也是他的愿望,若有危险,他会毫不迟疑地为保护公爵而付出性命。
但是现实未必会与期望一致,安德鲁明白,他已经失去了公爵的信任,将来他再也不能守护在公爵身边了。
尽管不后悔自己即便违逆公爵的命令,也要保护公爵的决定,安德鲁还是非常难过,呆呆地坐在车内,望着前方的公路,心如死灰。
+++++
乌克兰领空——
蔚蓝的苍穹亮得刺眼,轰鸣的直升机引擎声震耳欲聋,帕西诺怀抱着昏迷的晏子殊,拇指抚摸过他的面颊,听到直升机驾驶员通过耳麦禀报说:「老板,对方战斗机已经放弃追踪,我们安全了。」
帕西诺的唇角扬起得意的微笑,他知道卡埃尔迪夫公爵一定会放弃的。
「北欧蔷薇」虽是欧洲黑市的霸主,在乌克兰却并不受欢迎,因为他与乌克兰政府军有着复杂且尖锐的矛盾,假如贸然派携带导弹的战斗机进入乌克兰,那必定会被乌克兰空军击落。
有句谚语道:「久走冰滩,必有一滑。」卡埃尔迪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的军火生意做得越大,得罪的人也越多。
帕西诺深邃的蓝色眼眸,再次看着晏子殊俊美的脸庞,从晏子殊的西装衣襟里,取出一张装在透明cd盒里的、四分五裂的光碟。
「火狐」德瑞克·伍德开的那一枪,不仅近距离击中了晏子殊的防弹衣,也击碎了晏子殊藏在西装下的光碟,被帕西诺的保镖搜索到了。
「啧……」
对于「夜鹰」可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帕西诺暗暗咋舌。阳光下,那支离破碎的光碟反射出匕首般的炫目光芒。
若这里面的资料被国际刑警组织拿去,那他苦心经营的王朝就会土崩瓦解,这些是——无法辩解的走私毒品、非法药物和拐卖人口的证据。各种谋杀,以及一些绝对不能见光的与政府官员、还有某恐怖武装组织秘密交易的邮件记录影片。
近些年来,帕西诺家族几乎垄断着俄罗斯联邦的石油和天然气,资产已超过欧洲大部分小国,令某些政府高官——比如fss的安尤科夫将军很不满。
安尤科夫将军认为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帕西诺家族以贿赂、恐吓、暗杀等等手段,同政府交易获得了大部分的石油开采、贸易权,这本身是不合法的,政府应该将被夺走的国有资源重新夺回,哪怕要依靠武力。
但是,在帕西诺家族已经牢牢控制住俄国经济命脉的现在,就算是动用武力,恐怕也不能让他们乖乖地交出垄断已久的石油贸易。
而且,克里姆林宫内的形势也很复杂,安尤科夫将军觉得帕西诺家族是强盗,可也有人觉得他们是俄国经济和高失业率的救世主。再加上,根本没有警员和检察官,能证明帕西诺家族在过去确实做了那些违法的事情,所以要扳倒帕西诺家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而对里乔·唐·帕西诺来说,他始终认为「强者为王」,不论对手是谁、过程如何,只有赢家能笑到最后。
他从不畏惧任何人,也不同情手下败将,如果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是为强者制定,那他就要做——最强的那个人。
丢开那破碎的光碟,帕西诺忽然低头,亲吻上晏子殊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钻入舌尖。
晏子殊毫无疑问是强者,因为能让他如此心惊胆战的人不多。差一点,他的「帝国」就要毁在晏子殊的手里,可奇怪的是,虽然他气得七窍生烟,心里却一点杀意都没有。
他想知道晏子殊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令他大吃一惊!也许是越难得到的人,就越想得到,他现在已经不再有给晏子殊注射毒品,然后把他卖给阿拉伯人做性奴的打算。他要将晏子殊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无论是国际刑警组织还是卡埃尔迪夫公爵,都别想得到他!
「子殊,你是我的,知道吗?」帕西诺在晏子殊耳边喃喃地说,「哪怕是死……也只能在我身边。」
帕西诺轻触晏子殊乌黑而纤细的睫毛,出神地注视着他。他只想要「一个人」而已,相比他所创造的辉煌事业,这个愿望一点都不奢侈,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驯服晏子殊,得到他的心。
「老板,马索尔空军基地到了。机场塔台回应说,接应的飞机已经准备就绪,半小时内就能起飞。」
飞行员的说话声把帕西诺拉回到现实。他现在还不能大意,以卡埃尔迪夫公爵的本事,他总有办法派人潜入乌克兰的,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前往他四面环海的私人岛屿。
望着遥远天际飘浮的白云,帕西诺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说道:「告诉塔台,让那架飞机现在就起飞。」
「哎?」
「我们去别的地方。」帕西诺平静地说,报出一个新的地址。
飞行员领命,立刻联络空军基地塔台,同时直升机在他娴熟的操控下,在空中兜转了一个大圈,全速往海湾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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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日,英国伦敦温莎镇东北部,卡埃尔迪夫家族宅邸。
明媚的阳光笼罩着这栋建于一八四一年,英伦乡村风格的豪华别墅。红色的砖墙、深灰色的斜坡屋顶,精致高耸的烟囱和白色的大玻璃窗,让这栋建筑看起来充满田园风情。
宅邸的前后方围绕着宽广的草坪和低矮的石墙,携带武器、牵着罗威纳犬的黑衣保镖沿着石墙和花园内的鹅卵石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巡逻。
四月的伦敦气温依然冷冽,因此维多利亚风格的书房内,象牙白的云石壁炉里燃烧着明亮的火焰。
身穿伊顿公学燕尾制服的兰德尔·冯·卡埃尔迪夫,手持银色平板电脑,坐在壁炉边的绿缎面胡桃木扶手椅里,望着面前那一排,穿着统一黑色意式西服,系黑色窄领带,甚至连鞋带都统一打成双十字结的男人们,秀丽的眉梢往上挑起。
「对不起,请原谅我没有听清楚,你们说,父亲大人想让我立即去瑞士?」
「是的,少爷。直升机已经等侯在花园里了。」
为首的男人面不红气不喘地撒谎,他名叫巴多利奥·内斯塔,意大利人,三十六岁,有着一头深黑卷曲的短发和刀凿般硬朗的五官,黑色的瞳孔很衬他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气质。
他是十圣者派出的「管家」,而且听说也会是兰德尔未来的家庭教师。
「是吗?」兰德尔关闭正在阅览的电子书籍,放下电脑,甜甜一笑后问,「那么,是哪一位父亲大人的提议呢?」
「这……」巴多利奥的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们听说公爵阁下与一个男人订婚了,这样的事在家族历史上从来没发生过,在他们眼里简直是荒谬至极,他们绝不会承认公爵私自订下的婚约。
卡埃尔迪夫公爵是黑暗世界的主宰者,他应该是一个冷静睿智、无懈可击、时时刻刻为家族前途考虑的领导人。现在闹出这种丑闻,家族内不少人都难以接受,只是,无论他们的意见有多大,卡埃尔迪夫公爵统统都一句「这是我的私事」,就把他们的抗议给打发了回去。
而十圣者那边,他们不想和公爵闹得太僵,毕竟他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控制住公爵。
但兰德尔就不同了,他才九岁,掌控住兰德尔,就等于掌控住家族的未来。
十圣者谋划的是十年之后的事情,既然公爵已与他们心生罅隙,那么拉拢及培养新的国王,就是眼下最紧要的任务。
「少爷。」冷静下来后,巴多利奥鞠躬,略略抬高下颚,用硬邦邦的语气说,「您只有一个父亲。」
「不,我确实有两个父亲。」兰德尔交叉着双腿坐着,用那双继承了亚特兰蒂斯血统的、神秘的紫色眼眸注视着男人,脸上仍然带着和善可亲的微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巴多利奥的眉心堆挤出很深的皱痕,因为他发现兰德尔少爷并不如他预想的那般「天真可爱」。也许是相比十圣者,兰德尔更亲近公爵的关系;又或许,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深褐色头发的男人,给他灌输了什么想法。
梅西利尔·亚历山大·沃里克——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卡埃尔迪夫公爵的贴身管家,他打理着公爵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尽管事物繁琐,他却从不出错,精准敬业得如同一台机器。
不仅公爵信任他,连十圣者也欣赏他,认为他刻苦耐劳、做事谨慎,是家族内所有管家的榜样。
梅西利尔相貌英俊,又出身贵族世家,本该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物,可是,他总是那么自然地融入到周围的背景中,让人一不注意就忽略他的存在。
但巴多利奥很清楚,梅西利尔绝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他是公爵最不可缺少的左右臂膀,不是小孩的保姆,他服侍着兰德尔就说明,公爵阁下已经预料到十圣者大人们的想法。
想到这里,巴多利奥就越发觉得自己此行很可能是白跑一趟,但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少爷。」忽然,梅西利尔看了一下手表,弯下腰,温柔地对兰德尔说,「午休快结束了,您该去学校了。」
「哦,时间过得真快。」兰德尔站起来,对巴多利奥微微一笑道,「请你们回去吧,我就不送客了。」
「少爷。」巴多利奥站定在兰德尔面前,不苟言笑地说,「在您同意和我们一起离开前,我们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您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然后,他示意身后的手下去准备汽车,以便跟随兰德尔去学校。
「如果我不想让你们跟着去呢?」兰德尔皱眉,抬头看着他,一副小主人的姿态。
「少爷,保护您的命令是由十圣者下达的,所以,您的意愿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巴多利奥说,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当然,能保护您,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呵,你刚才还说是父亲大人的命令呢。」兰德尔有点生气,他不喜欢被人当成傻瓜,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说,「我不想去瑞士,我对那几个整天藏头藏尾的老头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听明白了吗?你可以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他们。」
大概是没想到,兰德尔竟然敢把十圣者称之为老头子,巴多利奥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要知道就连公爵阁下都对他们用敬语,「十圣者」是卡埃尔迪夫家族的创建者,若要比喻的话,十圣者同公爵,就是「圣母」与「圣子」的关系,历代公爵都尊敬他们、服从他们。
虽然,从卡埃尔迪夫公爵执意要娶一个男人开始,双方的关系变得紧张疏远,甚至剑拔弩张,但他们的利益始终是一致的。
就如同「血缘」是无法斩断的一样,卡埃尔迪夫公爵最终都会为了家族,为了他自己——以及那个警员的性命,向十圣者低头妥协。
「请恕我无法转达您的话。」巴多利奥黑着脸说,「这是大不敬的言语。」
「只是对你来说。」兰德尔无所畏惧地昂首,瞪视着男人。
他不是不知道十圣者的地位有多尊贵,权力有多大,只是他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次妥协换来的可能是一生的枷锁。
许久前,公爵就对他说过,「如果你想要变强,就不要成为一个玩偶。」
那时,他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当他身不由己地卷入到十圣者与公爵的斗争中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忠告。
本就紧张的气氛似乎在一瞬间降到冰点以下,兰德尔在挑战着十圣者的威严,巴多利奥面部线条如同岩石一样僵硬,嘴唇也抿成一条冷冰冰的直线。
他很想不顾一切地调头而去,让这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孩感受一下十圣者的「怒火」!
不过,巴多利奥也有考虑到另外的可能性,那就是——为了拉拢兰德尔,十圣者可能不会责怪兰德尔的出言不逊,而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他会被十圣者狠狠教训一顿。
想到自己进退两难的境地,巴多利奥的心情更加糟糕。
他本可以直接将兰德尔绑走——一个九岁的孩子,反抗不了他们。但是梅西利尔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这个男人看起来温和文静、童叟无欺的样子,但实际上非常不好惹。
而且,一旦两方人马真的发生武力冲突,无论十圣者那边、还是公爵那边,他都无法交代,搞不好会被杀。
不,是一定会被杀死。
如果能顺利完成十圣者交代下的任务,巴多利奥并不怕死,他担心的是在他死后,卡埃尔迪夫公爵对十圣者大人们的报复。
——是的,就连死人都会忌惮卡埃尔迪夫公爵的怒火,巴多利奥不想自己一时的冲动,成为家族内战的导火线。
「不用再想了。」兰德尔仍然说着发音纯正的意大利语。那是卡埃尔迪夫家族除了法语、俄语和阿拉伯语之外,必须要学习的语言。
「你现在没办法带我走,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给你机会。」兰德尔说。
他的话似乎令悔西利尔都吃了一惊,插话道,「少爷,您这是……」
兰德尔抬手阻止了他,巴多利奥的嘴角不由微翘,很高兴看到梅西利尔不安的样子。
看来,兰德尔也不是完全听从梅西利尔的话,他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少爷。」巴多利奥恭敬地问,看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兰德尔。
「反正现在,我也已经迟到了,不如这样,」兰德尔微笑着说,拿起他的平板电脑走向桌腿镶金、雕饰复杂的古董书桌,「和我比赛下棋!谁赢了,谁就是我的管家,决定我是应该留在这里,还是去瑞士。这应该是最公平的竞争了吧?」
兰德尔笑意盈盈地站在书桌后,那头柔顺光泽,像宝石一样夺目的金发,在窗户边的阳光下熠熠闪耀。
撇开他有点恶劣的性格不谈,他的美貌实在耀眼,尖尖的下巴、白皙柔嫩的肌肤,五官如同绘画般精致,又不失英气。
那双神秘的紫色眼瞳格外引人注意,巴多利奥不知道该用哪种辞汇去形容它,那是「神只」才会有的眼睛。
「少爷,您是说,只要我下棋赢了您,您就和我去瑞士?」
不用和公爵的亲信大动干戈就能带走兰德尔,这真是出乎意料的转折,巴多利奥难以相信。
「没错。」兰德尔说,在鹰头纹的黑丝绒高背椅里坐下,「你会下棋吗?」
「当然会,少爷。」巴多利奥自信满满地说。能够服侍十圣者的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国际象棋是他们打发闲暇时间的娱乐,个个都是高手。
第二章 致命游戏
「那好,请坐。」兰德尔又是礼貌地一笑,随后手指轻滑过平板电脑的荧幕。
出现在面前的黑色网格状虚拟棋盘,让巴多利奥愣住了,「这个是?」
「围棋,据说起源自春秋时期的中国,是拥有四千多年历史的中国国粹,我现在对中国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兰德尔面带微笑地说,「你选择黑子还是白子?」
巴多利奥不由回头看向他身后的手下,他们每个都苦恼地绷着脸,好像咬到虫子一样的表情,尔后微微摇头,表示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会下围棋。
其中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也许会一点,他向前踏出半步,但又想到自己的水准充其量只能赢过初学者,对战智商高达一百四十以上的兰德尔少爷肯定会输,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退缩了。
「对不起,少爷,我们不会下围棋。」巴多利奥低沉地说,一脸不悦。
「那就是弃权?」兰德尔笑咪咪地回应。
巴多利奥的太阳穴不住抽搐,果然不该把这个小孩想得太可爱了。
「那么,梅西,你来下吧。」兰德尔亲昵地招呼梅西利尔。
「是,少爷。」
巴多利奥很不悦地退开后,身着黑色细纹英式西装的梅西利尔,就在书桌前优雅地坐了下来。
主仆间没什么寒暄,选定黑白棋之后,对战就开始了。
梅西利尔执白子,兰德尔是黑子,由于不懂围棋规则,所以巴多利奥等人只能闷闷地围在书桌边,看着黑白两色的虚拟棋子不断出现在方形网格棋盘上。
有时候梅西利尔攻势凌厉,落子很快,一口气「吃掉」四、五个黑棋,有时他又会停顿,对着那3d棋盘,近十分钟都不动弹一下。
开局大约一个小时后,到底谁的棋更占优势,巴多利奥完全看不出来,因为当梅西利尔的棋罐边多出四个黑子的时候,没过几秒,兰德尔少爷的棋罐边也会多出四个白子。
棋盘左上角的战斗似乎异常激烈,但转眼,又是右下角的棋盘落满了两色棋子。巴多利奥小声询问他身旁的红发手下,红发青年盯着棋盘研究了半天,才说道:「少爷下得很棒,不过沃里克先生更厉害一点。」
「是吗?」巴多利奥满面狐疑,「我刚才数了一下,棋盘上是黑子的数目多。」
「是,不过那些是死棋。」红发青年低声说,蓝色眼睛紧盯着梅西利尔刚落下的雪白云子。
「死棋是什么?」
「就是——」青年想用围棋术语来详细讲解,但又担心自己的顶头上司听不懂,就说道,「就是被对方「将军」,再也活不过来的棋子。」
巴多利奥轻轻点头,要是青年说的没错,那么少爷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因为这个棋盘,看起来都要被黑白色的棋子给占满了。
当黑色的棋子无处可下,棋局就会结束。
不过,巴多利奥仍然认为围棋挺无聊,没有雕饰华丽的「皇后」、也没有冲锋陷阵的「骑士」,所有的棋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分不出权力高低,他无法理解这个游戏好玩在哪里?只有他的手下两眼发光,兴致勃勃,兴奋得脸孔都涨红了。
「这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青年哑着嗓子说,「不,是一场很精彩的战争!充满阴谋诡计和烟硝,从一开始,就谁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厮杀惨烈!就像斯巴达角斗士,换做我肯定做不到,才开局我就会被少爷干掉的。
「内斯塔大人,我建议您以后千万不要答应和少爷下棋,我想少爷的国际象棋一定也很厉害。」
言下之意,即便下的是国际象棋,他们也会输得很惨。
巴多利奥·内斯塔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他觉得自己是被兰德尔少爷狠狠将了一军,因为他无法赢过兰德尔,但是梅西利尔却能赢他。
当午后三点的钟声敲响时,兰德尔忽然微微一笑,弃子投降,说道:「你赢了,梅西,我已经没有棋可以下了,干得漂亮。」
「这不公平!」梅西利尔还没说话,巴多利奥就沉着脸说,「少爷,梅西利尔会下围棋,而我们不会,您这是有心偏袒他,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竞争!」
「那你觉得怎样的竞争才公平?」兰德尔并没有生气,而是从容地反问,「再下别的棋?」
相比较才学习了一年的中国围棋,兰德尔可是从两岁就开始下国际象棋了。
「不,我的意思是……」巴多利奥当然知道自己不可以再上兰德尔的当,他想选择一个兰德尔一定会输的比赛专案。
「那么,是马术障碍赛?还是比赛入侵nsa的电脑系统?」兰德尔扬眸说,「无论我选择哪一种,只要我赢了,你都会说「不公平」。这样吧……」
兰德尔伸手拉开书桌右侧的抽屉,里面是一个覆盖厚钢板的微型保险柜,白皙的手指在数字键盘上,熟稔地输入七位数密码,打开保险柜门,取出一只纯银雕花的精美匣子。
「我想这个游戏应该是最公平的。」兰德尔笑着说。打开银匣,里头静静躺着一把黄金打造、抛光胡桃木柄的转轮手枪,还配有十发十毫米口径的金色雕花子弹,无论枪管还是子弹,都亮得可照出人脸。
兰德尔不紧不慢地拿出枪和其中一发子弹,打开弹筒,将子弹推入空弹巢中,然后随意地转动弹筒,啪地合上它。
要是还看不出兰德尔想做什么,那巴多利奥也太迟钝了,他迈前一步,紧张地说:「少爷,这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您……。」
巴多利奥的话还没说完,兰德尔就出其不意地冲自己扣动了扳机,众人吓得简直要尖叫,纷纷冲向兰德尔。不过,兰德尔什么事也没有,他心平气和地将那把沉甸甸的黄金手枪放回桌上。
「该你了,巴多利奥,别让我失望。」
那一瞬间,从优雅端坐的兰德尔身上,巴多利奥看到了卡埃尔迪夫公爵的影子,不由浑身僵硬。
两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为何却有这样相似的眼神与气质?巴多利奥觉得自己被这头悄悄展露獠牙的幼狮给震慑住了,他一点都不敢去碰触那把枪,只要他伸出手就意味着,这场游戏必须以「某个人的死」结束。
而这个人,会是兰德尔少爷,还是他?
巴多利奥的额头凝聚起一滴冷汗,黑眸不由自主地瞥向梅西利尔,后者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眉心微微皱拢着。
那是什么意思?
梅西利尔会允许兰德尔用他自己的命去「游戏」吗?他就一点都不担心枪枝走火?不,也许这是一个简单的骗局,他得顶住压力玩下去。
然后,他就是胜利者。
可是,巴多利奥的手指却在发抖,他的手下个个憋着气,就像脚下踩着地雷,完全不敢动弹一下。
巴多利奥注视着兰德尔的淡紫色双眸,表面上看似不动声色,实际内心波澜汹涌。他猜不透兰德尔的心思,弄不懂这到底是骗局,还是真的以性命做赌注?他从没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窘迫的局面,头脑里越来越混乱。
默默伫立许久之后,巴多利奥突然低头,沙哑地说道:「我输了,少爷,很抱歉打扰您这么久。我们马上就离开。」
兰德尔轻柔地微笑,收起枪。巴多利奥说话算话,彬彬有礼地鞠躬后,带着他的人立刻就走了。
「少爷……」梅西利尔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兰德尔的座椅旁边说,「虽然我知道您一定会赢,但是,请下次不要再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了。」
「知道了。」兰德尔莞尔一笑道,「这样的游戏也只能玩一次吧,他们可不笨。」
看似听天由命的俄罗斯轮盘其实有着必赢的窍门,只是一般人做不到。只要在最初转动转轮时动一点手脚,凭转轮发出的声音和手感记忆子弹的位置,类似扑克牌的作弊技巧。
教会他这个窍门的人是晏子殊,当然,他们那时玩的是橡胶子弹。
「希望他们不会再来了。」梅西利尔望着书房紧闭的门扉说,但他心里清楚,十圣者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他们会派别的使者来,一波又一波,直到兰德尔同意去瑞士的格伦堡为止。
而兰德尔一旦去了那里,所面对的将是完全封闭的环境。首先他将重新学习礼仪,这个礼仪指的是对十圣者的尊重和无条件的服从。
其次,他的日常生活将被繁重的学习任务占满,从十大门类的学科知识到各种武器的使用和搏斗技巧,每天的睡眠时间少于六小时。
最后,兰德尔的生活是全无隐私的,他的一举一动,包括吃饭、睡觉都在十圣者的监视下,没有获得允许,他不得外出,也不能写信、打电话,以及和除家庭教师、管家以外的人聊天。
简而言之,那就是一个囚笼,十圣者用他们的思想、纪律,严格教化着未来的继承人。
已逝的兰格斯特公爵就是在格伦堡长大的,尽管这座城堡建筑在美丽的莱西湖畔,比奥汀城堡更古老更奢华,兰格斯特公爵却非常厌恶那里,曾经公开说他的童年就是一个噩梦,格伦堡是他即便流浪街头,都不愿意再回去的地方。
而十圣者们则回应说,兰格斯特公爵根本就不懂得感恩,如果没有苦修士般严格的教育,他如何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双方就此有不小的矛盾,而后,当兰斯少爷出生时,兰格斯特公爵顶住巨大压力,选择亲自抚养儿子。
「父亲大人还没有子殊的消息吗?」仿佛已经厌倦了十圣者这个话题,兰德尔抬头问道,紫色的眸子里有着很深的担忧。最近几日他总是睡不好,梦见一些很不祥的画面。
那是一片漆黑冰冷的汪洋,一艘巨轮的残骸如同墓碑一般斜指着天空,正快速沉入海里。他梦见晏子殊全身浸浴着鲜血,被困在那个巨大的钢铁盒子里,奄奄一息。
从舱门大量涌入的海水激荡着漩涡和白沫,淹没过晏子殊的身体,那微弱的生命之光,正被四周的黑暗快速吞噬,他却怎么都救不到他。
甚至——连呼喊声都发不出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得知父母的飞机因风暴坠毁在大西洋里那样悲伤、绝望。
「抱歉,少爷,目前还没有消息。」梅西利尔很遗憾地说。他和兰德尔一样担心子殊,第一次营救行动失败以后,晏子殊的生命可能就更危险了。
「梅西。」兰德尔突然问,「父亲大人他爱着子殊吗?」
「当然。」梅西利尔柔和地回应道,「公爵阁下……用他的生命爱着晏先生,这个我可以保证。」
「是吗……」兰德尔敛下金色的眼帘,似乎有点小小的失落,「那子殊呢?」
「晏先生他当然也爱着公爵阁下,」梅西利尔微笑着说,「不然他也不会接受公爵阁下的求婚。」
「真让人嫉妒。」兰德尔小声嘀咕,托腮望着窗外那阳光明媚的庭院,「我要是早出生几年,就能和父亲公平竞争了。」
「呵呵,少爷,我相信,您将来会成为一位非常出色的继承人。」梅西利尔毕恭毕敬地鞠躬道。
「我们去学校吧。」兰德尔说,站起身,「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布鲁斯教授的课。」
虽然在内心深处,担心晏子殊担心得要命,可兰德尔明白现在的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不像卡埃尔迪夫公爵那样强大。在真正成长,拥有自己的势力之前,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进步。
而在真正变强大以前,无论多辛苦,他都不会有一丝懈怠。
「是,少爷,我这就去备车。」梅西利尔欠身,快步走出书房。
白色凸窗外的阳光依旧亮得晃眼,草坪闪着点点银色光芒,虽然离夏季还有一段时间,兰德尔却似乎已经感受了夏季的闷热。
「你要平安,子殊。」这样祈祷后,兰德尔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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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子殊突然从一片黑暗中惊醒过来,觉得四肢就像浸在冰水中一样冷,控制不住地颤栗,而嘴唇则像火烧般滚烫!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满身的冷汗,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几乎令他睁不开眼睛,耳朵里更是充斥着各种轰鸣,令他难受至极!
晏子殊双手抓紧胳膊,弯曲起身体,仿佛又要昏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后,那种可怕的颤抖和晕眩才平息下来,他的视线也慢慢有了焦点。
「……嗯?」
意识清醒之后,晏子殊看到床前的墙壁上,固定着一个不锈钢点滴架,两袋几乎无色的澄明液体悬挂在上面,其中一袋已经滴注了近三分之二,晏子殊猜测是葡萄糖注射液之类的能量补充剂。
由于长时间未进食、昏睡以及打点滴的关系,他醒来时才会如此难受。
晏子殊深呼吸着放松僵硬、紧绷的身体,查看四周。
他躺在一张奢华的胡桃木大床上,房间空间不大,可四周的家具,包括棕色小牛皮沙发、圆形茶几、迷你吧台,以及衣柜在内,都是来自欧洲的高级订制品。
「呜。」
晏子殊的视线有点轻微的摇晃,头顶是一盏缀满水晶球的华丽吸顶灯,他觉得那些水晶球既刺眼又晃动得厉害,尔后,当他仓促地将头转开时——
「舷窗?」
他看见了一扇密封的矩形舷窗,难怪他总觉得身体在摇晃,因为他在船上。
这是谁的船?
卡埃尔迪夫的?还是帕西诺的?
突然记起自己是怎么昏迷的,晏子殊的神色一下变得十分严峻。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帕西诺的船。本来应当救他的德瑞克·伍德临阵倒戈,将他出卖给了帕西诺。
对了……晏子殊不由伸手探向左胸,他穿着一件浅蓝色棉质睡衣,袖子很短,只到手肘,下摆长而宽松,就像病服,下面是一件同样颜色、款式的睡裤。
不用说,他藏在西装口袋里的光碟,一定被帕西诺发现了。就算没被帕西诺发现,挨了德瑞克那杀气腾腾的一枪,光碟肯定也碎了。
晏子殊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可不是想着光碟的时候,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他醒来,他要尽快逃出去!
帕西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这意味着诈降的策略已经失效,在他几乎炸毁了修道院,「埋葬」那价值数十亿美元的黄金之后,无论他再怎么发挥演技,帕西诺都不会上当了。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放手一搏,尽全力逃离这里。
在心里下定主意后,晏子殊坐起身,拔掉胳膊上的注射针头,从床头柜上的医用托盘里随便拿了块纱布止血。
随后他左手撑着实木床头,有些一摇一晃地下床。
他的右脚踝重新绑上了石膏,有些疼,但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如果能顺利逃离这里,哪怕是肚子上挨上一枪,晏子殊也不会喊疼。
穿着「病服」太显眼,不利于躲藏和逃跑,晏子殊一瘸一拐地走到衣柜前,左手拉开柜门,里面是一套套熨烫整齐的高级订制西装、各色真丝领带、浆洗过的衬衫以及崭新的内衣袜子等等,简直像百货商店里那样齐全。
晏子殊脱掉「病服」,换上了一件黑色长裤和黑色衬衫。衣柜里没有藏有武器,让他有些失望,不过,他找到了一支24k金、镂空雕花的万宝龙钢笔,算是有点用处。
晏子殊将钢笔收进西装裤口袋里,走到紧闭的舱门后,透过舱门上的窥视孔观察着外面。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铺红色地毯的通道,一个穿灰色风衣,身材很壮的白人保镖背对着舱门站立。晏子殊注意到他耳朵上戴着无线通讯装备,也即是,他必须在这个男人有机会呼叫支援前,将他撂倒。
在舱门旁边悬挂着起居舱甲板平面图和消防警示图,晏子殊仔细研究着它,原来这艘船名叫「苏莱曼号」,是隶属摩洛哥亚历山大航运公司的远洋集装箱货轮。
它长有三百四十米,宽有五十米,高七十米,可装载一万标准集装箱,船身竖立起来比艾尔菲铁塔还高,简直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钢铁城市。
根据平面图,晏子殊首先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他在船尾驾驶甲板的船长休息室内,休息室的隔壁是海图室和操舵室等,穿过长长的走廊,右拐向前是报务室和引航员居住的房间。
船长室的下层是救生艇甲板,有大副、二副、三副室,轮机长室和会议室。再往下便是大部分船员的起居空间,如厨房、餐厅、水手住舱和医务室等等。
晏子殊找到了一条最快捷的,从船长室前往船首备用救生艇的道路。大型货轮上的救生设备通常非常完善,救生艇上除了救生衣、备用充气筏,还有可供至少十人食用的淡水、干粮和医用急救包,但棘手的问题是,他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救生艇逃亡。
此外,即便他顺利登上了救生艇,四面都是汪洋,橘红色的救生艇在阳光底下无疑是最显眼的目标,他得保证自己能逃过帕西诺的追捕,起码,不能受太重的伤。
最后,如果他不清楚自己在海洋上的位置,那么他仓促逃入汪洋中等于是自寻死路。海洋救援队找到一艘漂浮在海上的小小救生艇的机率非常低,更何况,他还要把随时会变化的天气因素考虑进去。
晏子殊沉思着,脑袋里飞快地闪过各种逃亡计画,为了卡埃尔迪夫,也为了他自己,他不能太鲁莽,只有成功机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时,他才能行动。
只是……
晏子殊回头瞥了一眼舱壁上固定的点滴架,按照他醒来时看到的静脉滴注速度,大约再过十分钟,就会有人进来替他更换点滴袋了。
假若他能装作昏睡,蒙混过去也就罢了,如果不能,在这个只有一个出口的房间内和敌人搏斗,显然是下下策,更何况也许进来的人是阿里,或者帕西诺。
阿里是杀手,而帕西诺身边总是跟着两个以上的保镖,那他就更没胜算了。
晏子殊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以免自己过于紧张的情绪影响判断。
他再次观察了下舱门外的动静,除了那个浅黄头发,身高接近两米的大块头保镖外,走廊里什么人也没有。
晏子殊握住舱门把手,非常轻地下压,舱门是防火钢板材质,很沉,幸运的是并没有被锁住。
当晏子殊很小心地将门拉开一条缝时,外面的男人只是百无聊赖地掸着衣袖上沾的发丝,随后低头欣赏自己那双擦得锃亮的尖头皮鞋。
舱门打开的瞬间,晏子殊如同猎豹猛扑了过去!对方吓了一大跳,但反应非常快,几乎在晏子殊碰触到他衣领的瞬间就转身闪避,并从风衣里掏出半自动手枪。
但晏子殊的反应比他的更快,左手闪电般锁住男人持枪的手腕,使劲往反方向一拧,就卸下了他的武器,紧接着右手拽过男人的衣领,提起右膝,狠狠踹向他的心窝,清晰听到肋骨断裂的喀嚓声。
男人面朝下,软绵绵地瘫倒下来,晏子殊摘下他的无线通讯器,戴在自己的耳朵上,然后又从男人身上拿走备用子弹匣、ic门卡,再拉拽着男人的双臂,把他拖进舱房里。
右脚绑着石膏,加上至少两日未进食,晏子殊才活动了一下就喘得厉害,额头上也冒出汗珠,但他不敢在走廊里耽搁太久,右手握枪,左手扶着舱壁,一步步踮着脚尖,走向走廊末端的扶梯。
晏子殊强烈克制着自己想潜入报务室、给卡埃尔迪夫发送讯息的冲动,因为他不能确定这艘货轮所在的位置,可是,潜入报务室却会百分之百地暴露他的所在。
只要他一强迫无线电员利用海事通信卫星发出求救信号,那么,他就会被帕西诺的手下围困在那个小房间里。帕西诺只需要十秒,就能用定向破门弹炸开报务室的门,可卡埃尔迪夫赶到苍茫大海中的某处,却起码要几个小时。
远水救不了近火,从事枪林弹雨的外勤工作十余年,晏子殊已能快速地判断出怎样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
心底的思念是那样强烈,仿佛只要他踏入报务室的门,就能与卡埃尔迪夫重逢。
不,哪怕只是从卫星电话里听见卡埃尔迪夫的声音,晏子殊想,他都会欣喜若狂!因为……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离开这艘船。
想起卡埃尔迪夫的脸孔,晏子殊的眼眶突然热了,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站在扶梯上。
就在这个时候——
从楼梯下方的通道里,传来俄语说话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显然这几个男人是要上楼。
站在狭窄的楼梯上,没有地方可以躲藏,晏子殊握紧手枪,悄然转身,如同幽灵一般退回上一层,藏在消防栓铁箱的旁边。
男人们的皮靴重重地踩踏在钢铁扶梯上,发出咚咚的震耳响声。上楼后,他们依旧热络地交谈着,还夹杂着嬉笑声和脏话,往与晏子殊相反的,通道的另一头走去。
约半分钟后,走廊里再也听不到男人们的说话声,四周只剩下船舶行驶时发出的隆隆噪音,晏子殊松了口气,从消防栓铁箱旁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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