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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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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正文 第4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4节

    “啊,朕没有不舒服,朕只是有问题想问你。”

    “老臣不敢,谨遵陛下旨意!”李可珍一听不是皇帝生病,心里马上就放松了些。

    “李大人,这男人的身体和女人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同?”

    “啊?”李可珍也被这问题问懵了,但是他不敢问皇帝是什么意思,只好偷偷给李霖福使眼色,然而李霖福也不知道皇帝这问题什么意思,只好给他无奈摊手。

    一见李可珍为难的样子,皇帝还以为他不好意思说,便道:“如果李大人觉得不方便,朕可以屏退众人。”

    “啊啊,不是!老臣只是年纪大了,头脑昏聩,有点难以揣度圣意。”李可珍赶紧低头解释。

    “噢。”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笼统了,便重新问道,“朕的意思是,男人的身体是不是跟女人一样,无论对象是否喜欢,只要施加刺激,就会想要行房?”

    李可珍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从医一辈子,哪里想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而且还是皇上问!不过既然问了,他也必须得答,只好厚着老脸道:“启禀陛下,据医书上的说法,男子与女子是一样,甚至比女子更容易被刺激诱惑,所以圣人垂训,君子防女色,却从没有女子防男色的说法……”

    “不不,朕不是这个意思。”皇帝摆了摆手,“朕问的不是前面,是后面。”

    “后面?”李可珍又懵了。

    不过这下李霖福倒是明白了过来,他赶紧凑到李可珍耳边,跟他说了三个字:“卫云翼。”

    李可珍马上明白了过来,不过明白也没有用,他在这方面完全没经验,也没学过,不过既然皇上问了,他也不敢说不知道,只好根据经验胡猜道:“老臣以为此间并无区别,天地生人,既然男子比女子易动情,那么便不该有前后的区别。所以……”

    “朕明白了,你下去吧。”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样子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其实李可珍说这话本来是有他的意思的:他说男子比女子更易煽动,本意就是劝皇帝莫要沉溺于男色,反正又不是真心,又不能生子,何苦闲置后宫惹天下非议呢?不过既然皇帝要赶他走了,他也识相,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背起药箱出了去。

    第十八回下

    “陛下,今晚可还要去凌霄宫?”

    李霖福看出皇帝龙颜不悦的样子,赶紧就拿出凌霄宫来逗皇上开心,然而他今天这机灵却是耍错了,皇上猛地一回头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罪。

    “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不过李玄青此时却全没心情听他的谢罪,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被刚才李太医那番话弄得烦躁不已——

    他本来天真地以为,作为男人的卫云翼会对他有反应,除了对自己有情绝不可能有其他的理由!所以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欢喜了一整夜,甚至有了那么一点点期待,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原谅自己,甘心情愿地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然而刚刚李太医的话却是一锤把这一切美梦都打碎了——如果昨晚的那声呻吟真的只是刺激之下的反应,那么卫云翼对他依然是只有杀父之仇、凌辱之恨,恨不能把自己拆骨寝皮,哪里可能接受自己这荒唐可笑的感情?然而他不敢冒险,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放松一点气力去试探——这倒不是怕被嘲笑,而是因为,卫云翼就像他用仇恨的铁索锁住的斑斓猛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冒着失去他的危险放开他手中的锁链,哪怕只有一点点。

    卫云翼,你到底对李玄青怎么想,朕今晚一定要看个清楚!

    “你说得好,今晚就去凌霄宫。”

    啊?李霖福听到皇上这句话,赶紧抬起磕得灰头土脸的额头,心里一个劲儿纳闷儿:皇上,您、您这到底是演哪出儿啊?

    等等,那我现在跪在地上磕头算什么啊?!

    不过这都不重要!还是赶紧办正事儿要紧!李霖福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球儿一般一颠儿一颠儿地去凌霄宫通知了。

    吃过了晚饭,皇帝终于来了。一群人忙不迭地迎了圣驾,而其中最慌乱的自然是卫云翼。

    今天,他直睡到正午才从床上爬起来,想想昨晚的事,他真是又气又恼,却完全摸不清头脑。要说,他也不是不知道断袖分桃的事情,毕竟从小在古书里没少看过男子被男子羞辱的记载,只不过那故事里的男子都是受尽屈辱含恨而死的,断不可能有在羞辱中获得快感的道理;而少数那些关于帝王将相蓄养男宠的记载,也都只说他们以色乱国,罪不容诛,想想是为了荣华富贵忍受帝王欺辱的,也绝不可能有舒服的道理。但是昨晚,他却是真的体会到了,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让他尝到了他死都不愿意承认的快感,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直到他在拼命找理由的过程中突然想起来,那时候,皇帝的手指尖是涂了东西的。

    难道?!皇帝对他用了春药!

    李玄青,你可真够狠的,为了击溃我,连这种招数都使得出!

    然而今天的李玄青却与平素不同,或许昨天刚做完,他今天并不是有很高的兴致,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床上盖着被子等待临幸的卫云翼,似乎在思考什么。

    “请陛下不要耽搁了时辰。”卫云翼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

    李玄青望了望卫云翼的眼睛:“你那么期待朕临幸你么?”

    “戴罪受辱之身,有什么好期待的?”卫云翼淡淡地撇了撇嘴,“若要期待,我也只能期待陛下今天的药能让我舒服点,这样陛下听着开心,我也能少吃些苦头。”

    “药?”李玄青转过身子正对着卫云翼。

    “不是么?昨晚陛下不是对我用了药吗?君无戏言,陛下该不是要否认吧?”卫云翼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李玄青明白了,他说的是昨天叫人送来的油膏。不过那东西只有润滑的作用,用在催情上完全是无效的。

    不过李玄青倒是不打算反驳,卫云翼既然说得出这种话,那么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用药也好,本能也罢,反正都是一样,只要刺激就会有反应,有药和没有药,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错,朕是用了药。可是你也真够贱的,浣衣局的宫女尚且还要预备一会儿,你倒是马上叫开了,忍都忍不住。”

    第十九回上

    “没错,朕是用了药。可是你也真够贱的,浣衣局的宫女尚且还要预备一会儿,你倒是马上叫开了,忍都忍不住。”李玄青刻薄讽刺道。

    “你!”卫云翼一口咬住唇,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才把情绪压下去。

    自己要好好活着!既然不能死,就要好好活着!

    卫云翼深呼了一口气,抬起眼睛望着皇帝李玄青:“李玄青,我今天跟你说句实话,我卫云翼虽然恨你入骨,但是我卫家不会有弑君的儿子,即使满门抄斩也不会弑君复仇。至于自杀,我也放弃了,只要你放了小乔和湘君,我就乖乖住在凌霄宫里,做你的卫皇妃。”

    这是他卫云翼想了一天的答案:虽然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玄青为什么要折辱他,但是他明白,他这辈子怕是逃不出这个人的手掌心了;既然身体和名节已经保不住了,至少可以拿它来做个交易吧?

    真没想到,他卫云翼竟有一天要和小人做小人间的交易!

    然而卫云翼这一番话听在李玄青耳朵里,却有着别样的味道:他想卫云翼昨晚大概是食髓知味了,反正也是自己舒服的事,倒不如顺便拿来跟自己谈条件。

    哼,原来你卫云翼也是个贱人,跟后宫那帮蠢女人一样!

    “好,朕恩准你。”

    李玄青对自己的床上功夫最是有信心,既然你卫云翼自甘堕落了,朕就把你拉到淫靡的深渊,让你除了朕什么都不想要!

    欲望,真是简单的东西。

    于是被误解的油膏和李可珍的一番话,让李玄青和卫云翼失去了第一次真心相交的机会。

    当晚,李玄青躺上了卫云翼的床,卫云翼则第一次像个后宫的妃子般趴在了皇帝李玄青的身上。他清空了自己的头脑,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断地在心里念着“卫皇妃”这三个字,然后张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柔软的后穴坐在皇帝高耸的塔尖上。

    “嗯……”

    有点干涩,但是,还可以忍耐。

    李玄青突然一把抓住卫云翼的肩膀把他拉到怀里,随后一个翻滚把他压在了身下,卫云翼心里吃了一惊,却突然听见李玄青贴着他的耳边,故意拖长声音念了一句:

    “爱妃。”

    卫云翼心里一震,那震动简直要把他的心脏震碎一般!他的拳头紧紧地捏住,却努力放轻了声音,紧闭双眼应了句:

    “陛下。”

    没错,这是一场名为“后宫”的戏,只在他和他的夜晚进行。

    因为昨晚的约定,加上他也努力让皇帝满了意,所以今日一早皇帝就撤了他禁足凌霄宫的规定,并且告知内府,只要有人接收就可以放卫云翼的妻女离开。卫云翼得到消息之后忙不迭地换了衣服出了宫,赶紧去他的好友常友之家报信。

    一进常友之家门,却没想到常友之已经比他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正准备换朝服去宫里接人呢!常友之自然不知道卫云翼为这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只一连说着这下可好了,只要一家三口团聚了,以后虽然清贫,倒也可以照常过日子,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云云。卫云翼强打着笑脸迎和着常友之的话,然后好友二人便一起进了宫,到内府办了手续,把小乔和湘君二人接了出来。

    小乔一见爹爹自然是大哭着跑过来抱住,湘君虽然只是远远站着,但也是暗自抹泪,一双眼里说不尽的苦楚。

    “爹爹!小乔不要唱戏!站台子脚好痛,而且班长的鞭子好狠,你看!”小乔说着撸起杏黄袖子,一道道青紫寻常人看了都心惊胆战,更何况是亲生父亲!

    第十九回下

    “爹爹!小乔不要唱戏!站台子脚好痛,而且班长的鞭子好狠,你看!”小乔说着撸起杏黄袖子,一道道青紫寻常人看了都心惊胆战,更何况是亲生父亲!

    卫云翼纵是个男儿,到底也是心疼女儿的,忍不住声音也哽咽了些,却是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发作。湘君见状便走过来抱了小乔起来,卫云翼咽了声,尽可能平静地问道:“你还好吗?”

    湘君却是牵起一个温柔的笑来:“我还好。”

    怎么可能好?连小孩子都被打成这样,湘君这个美人落在狼窝里,受了多少苦,想想都让人害怕!

    然而卫云翼也不说破这点,只对她二人说道:“我现在在宫里做事,不常出来,你们以后就住在友之那边,有事也好照应。”

    “不要!小乔要和爹爹住在一起!要跟爹爹读书!”小姑娘不知道她爹爹如今的处境多艰难,只当他在宫里住的还是她家以前的房子院子,过得还是以前的生活。

    然而湘君到底是迎来送往的,从那些官员嘴里也听到些关于她夫婿的传闻,不论真假与否,既然她夫婿如此说了,便是有他的理由,她也只有照办。

    “小乔乖,跟娘和小姑住在一起,不好吗?而且小姑家有小弟弟,可以陪你一起玩儿,爹爹在宫里事情很多,不能陪你呀~”

    “不嘛不嘛!小乔想爹爹!”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又要开始落泪。

    “小乔,爹爹会常来看你的,好吗?到时候爹爹给你带宫里好吃的好玩儿的来,乖,听娘的话。”卫云翼拍了拍小乔的头。

    “那……小乔要桂花点心,以前天天吃的,现在好久没吃了……”

    这是只有大户人家突然中落才能体会的酸楚,人常说忽喇喇如大厦倾,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这是不假。

    “好。”

    那一刻,卫云翼真的觉得用自己的身体和名节能给女儿换一盒桂花点心,都是值得的。

    “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宫去了,等我明天有空再来看你们。”

    “云翼,你真的不留下来住几天吗?好不容易嫂夫人和小乔都出来了,你们也该聚一聚。”常友之好意劝道。

    卫云翼何尝不想跟他的妻子女儿多聚一会儿?然而他不能在外面过夜,因为他的夜晚,已经全都卖给了那个叫做李玄青的男人,作为换取他妻女自由的代价。

    “我白天过来也是一样,以后,怕是真的要有劳你了。”

    卫云翼说罢拍了拍常友之的肩膀,常友之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猜到他必有说不出的苦处,便用力握住他拍在自己肩上的手,点了点头。

    “放心吧。嫂夫人和小乔,交给我就好。”

    卫云翼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妻女,转身便向内城门走去了。

    “爹——!”

    正当卫云翼和皇帝李玄青达成交易的时候,另一方面,后宫里却躁动不安地酝酿着另一场阴谋。以手腕最厉害的丽妃和曾经最被宠爱的凌妃为首的七八个妃子齐聚一堂,她们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凌霄宫里发生的一切,并且已经暗自调动各家的势力,准备对卫云翼发动致命一击!

    “好你个卫云翼,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次的事儿看来是没吸取教训,竟敢在后宫住了下来!哼哼,没关系,我要让你知道,后宫,不是你这种人能待的地方!”

    第二十回上

    回到凌霄宫小楼,时候还有些早。春心和镜尘等人一见他回来便问他用过饭没有,卫云翼自然没有心思考虑吃饭的事儿,于是一群宫女便开始忙不迭地布菜盛饭,备酒上茶。

    趁这功夫,卫云翼便径自踱回了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梳起了头发。照理说,他卫家向来是出了名的家教极严,他卫云翼更是早就养成了出门前后必要重新梳洗更衣的习惯,只是这些日子来一直活在疯癫边缘的状态,所以竟已经把这习惯忘得差不多了。

    既然要活着,就要好好活出人样来。

    于是卫云翼仔细地把最后一缕额发抹上头顶,然后青丝一绕,指头一动,便系了个端正的结,随后把长长的两条青丝带子顺着两边垂下的长发放下来,便成了个“山涧双流水”的发式。

    所谓“山涧流水”是指用水青色的长发带系住发髻,随后将发带合在一起,垂在脑后的一种发式,一般是书生或是文臣在家时采用的,比较方便简易,又清雅俊秀。而所谓“山涧双流水”则是将两根发带分成两股,分别从脑后绕到胸前,这样的发式比单纯的“山涧双流水”更多了一点英气和睿气,当然也只有世家子弟和高等文官在较为正式的场合才会采用。

    卫云翼家是不用“山涧流水”的,用他父亲的话说,在家如在朝堂,这才是名门的范式。所以他父亲是即使一个人在书房读书也要端正地穿着朝服的,这让卫云翼从小就很是钦佩和羡慕。

    梳好头发,起身理了理雪白纹锦勾墨山水的宽袍,卫云翼这才方步出了房间,沿着楼梯下来。

    一下来,便见满桌子珍馐琳琅,所有宫女们都低头垂手立在桌子的一旁等他,一见卫云翼下来,未及请安却先一个个惊讶地长大了口——

    她们的主子,原来是这么玉立风流的美男子吗?!

    不不,应该说,这位美男子,原来是这么的正气浩然,玉石琤琤吗?

    不过也不怪她们惊讶,毕竟卫云翼进来的时候就是一身赤裸身披龙袍,后来也没正经梳过头穿过衣服,所以美则美矣,却没人真的把他当成个修身持正的大家公子,只当是个空有皮囊的穷书生。

    再说卫云翼不知道她们在擅自惊讶什么,只是淡然地走到正席,一扬手,春心马上恭敬地递上一双象牙镂金紫藤翡翠筷子,卫云翼目不斜视地接过筷子,随后对春心低语了几句,春心便点了头,小步去对面,拿起对面桌上的汝窑碎纹碗来,夹了些菜过来,再恭敬地跑回来,轻轻地放到卫云翼面前,竟连一点磕碰的声音都没有出。卫云翼提起筷子,向那汝窑碗里夹了一两条红绿的菜肴吃了,然后呷了口酒,又向自己面前的一盘菜伸了筷子过去。

    若是个一般人摆出这种公子派头,多少会让人生厌或是鄙视,然而不知怎的,卫云翼这一番派头却是摆得极为自然而理所应当,让你觉得这人就是天生过着这样的生活,并且你也真心觉得,这种人就该过这样的生活,否则才是天理不容。

    静默中用过了饭,卫云翼放下筷子,净了口和手,一边喝茶一边向春心随口问道:“今天可有什么事?”

    这一派随意自然,就仿如中军帐里询问军情一般。

    “回卫大人,今日宫里送了内府配给妃嫔娘娘们的首饰来,共是簪花两支,胭脂一盒,绢帕三条,还有做衣裳的布三匹。内府的公公说,因为我们之前没有过备录,所以这回的三匹布便要专门去挑花样,敢问大人什么时候方便,或是叫我们去内府织布司走一趟?”

    第二十回下

    “回卫大人,今日宫里送了内府配给妃嫔娘娘们的首饰来,共是簪花两支,胭脂一盒,绢帕三条,还有做衣裳的布三匹。内府的公公说,因为我们之前没有过备录,所以这回的三匹布便要专门去挑花样,敢问大人什么时候方便,或是叫我们去内府织布司走一趟?”

    卫云翼本是气定神闲地饮着茶,一听春心这一番话,再看眼前突然一字儿排开的簪花、胭脂、绢帕,还说什么要他去挑花样,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把茶盏顿在桌子上。空旷的大堂里顿时静得怕人,宫女们都吓得身上一缩,本以为要挨骂了,却又迟迟不见他再有别的话出来,只好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睃着他。

    “这些东西你们拿去用吧,花样你去挑,你们做点衣服也好。”

    卫云翼尽可能用平稳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那语气竟仿佛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内府给他送给宫女们的一样,然后才慢慢站起了身,以和刚才一样的步伐慢慢地上了楼。

    说什么活出人样,他李玄青根本就不可能让自己安安生生地恢复以前的生活!竟然送这些女人用的东西给我,你到底把我卫云翼当成什么了?!

    傍晚,夜幕降临。皇帝李玄青如约而至,虽然卫云翼根本不指望他守这个约。

    镜尘进来燃了烛,罩上乳黄墨蝶的灯罩,房间里瞬时笼罩上一种宁谧暧昧的气氛,仿佛新婚之夜的女儿红,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见镜尘出去掩了门,李玄青便凑到卫云翼的身边,故意笑得一副很温柔的样子,道:“爱妃可收到今儿朕送你的礼物了?”

    卫云翼本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一听这话就更是火上浇油,直接丢了个冷话过去:“要睡就快上床,不睡就请陛下回去吧。”

    “爱妃别那么心急嘛~”

    李玄青有意调戏他,便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卫云翼赶紧往旁边一闪,却不料被他一把抱住腰,刚要做怒,一见他那副样子,又别过了头去,不想理他。

    “你要干什么?”

    “你是朕的皇妃,朕是你的陛下,朕送东西给你,当然是要讨你喜欢。当然,就算你不喜欢,按照后宫里的规矩,也得做出喜欢的样子才行。”李玄青故意做出一副无赖皇帝的样子,一边教训,一边调笑。

    “哼,什么烂规矩,我不学,我也不喜欢。你要有钱没处花,与其讨我喜欢,还不如拿去喂狗。不,拿去赈济灾民。”

    卫云翼突然想起来,这皇帝是个穷奢极欲得连百姓都不顾的昏君,明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却只想着来这里跟自己调笑!

    “赈济灾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现在要做的是服侍朕,讨好朕,这才是一个皇妃的该做的事。”

    “匡正圣听,谏议忠良,难道不是后妃的职责吗?”卫云翼一说到百姓就热血上头,完全不顾自己身为后妃的耻辱了。

    “可是后宫干政也是本朝的禁忌,难道卫皇妃忘了不成?”皇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警戒的意味,卫云翼瞬间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朝臣了的这件事。

    十年诗书,一举登科,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再没有权利过问国事,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灾难。

    “放心,朕不会降罪于你的,只要你好好服侍朕。”李玄青说着邪了唇角,随后一手探到卫云翼的怀里,另一手扶着他的腰,把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第二十一回上

    “放心,朕不会降罪于你的,只要你好好服侍朕。”李玄青说着邪了唇角,随后一手探到卫云翼的怀里,另一手扶着他的腰,把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虽然答应了做他的皇妃,可是这事儿到底是耻辱万端的事儿,卫云翼一边被皇帝李玄青抽丝剥茧,一边咬着唇别过头说了句:

    “把手放开,我自己来。”

    李玄青停住手,轻蔑一笑:“怎么?爱妃还会不好意思?”

    卫云翼“唰”地一记眼刀扫过来:“我不像某些人那么无耻!”

    李玄青知道他骂自己,却也不怒,反是贴着他的胸口俯身下来,细长的眸子以俯视众生的眼神傲慢垂顾,身后的长发也瞬时铺洒在卫云翼的两肩上,与他的长发和青丝带混在一起。

    “爱妃真没情趣,难道不知道亲手把别人的衣服撕开的快感?”

    说着,便听“嘶”的一声,仿佛炫耀或是挑衅一般,李玄青故意徒手撕开了卫云翼的亵衣,裂帛的声音仿佛一声战鼓,宣告着他的占有和破坏。

    这个人,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陛下这么说,怕是撕过了不少吧?怪不得内府织布司给娘娘们送布的时候,出手那么大方。”卫云翼毫不示弱地撇了撇嘴角。

    “没错。”李玄青用小指挑开一丝一缕的布料,五指沿着撕裂的裂口伸进去,如鹰爪一般抓住卫云翼的胸膛。

    “但是我最想撕开的,还是你。”

    说着这句话的李玄青眸子里闪着七彩的光,这七彩的光收在黑曜的眸子里,看上去美得动人心魄,却也危险得毛骨悚然。

    然而卫云翼却无动于衷:“陛下这话若是给诸位娘娘们听到,怕是会激起一片怨怒。”

    “怎么?爱妃怕被人嫉恨?”

    “怕?笑话,我卫云翼连匈奴汗都不怕,会怕后宫?”

    “那就不要想无关的事,你现在面前只有朕,你只要看着朕,听着朕,想着朕,感受朕……”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胸口的手指往下移,卫云翼虽然无意听李玄青的话,奈何李玄青的声音是那么的深沉,清晰,在这宁谧的夜里,仿佛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中,在他的耳边回荡,回旋,重复,厮磨,仿佛梦魇一般拉着他往前走,操纵着他的身体,操纵着他的灵魂。

    梦魇中,他仿佛回到了他的新婚之夜。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湘君,第一次体会男女间的肌肤之亲,第一次沉浸在温柔乡里,第一次知道做男人的快乐。那时候的湘君那么单纯,那么温柔,那么柔软,她的笑带着一个浅浅的酒窝,纤长的眉眼挑着三分妩媚,然后她的气息开始紊乱,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然后,然后……

    “啊……”

    雪白的视野渐渐清晰,卫云翼从梦魇中醒过来,却见李玄青正一脸得意地笑在他身上。

    “爱妃的表情真好看,朕弄得你那么舒服吗?”

    李玄青说着在卫云翼面前捻了捻手指,卫云翼立刻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脸上瞬间又羞又恨又恼又怒,刚要出口骂他,又突然觉得骂什么都是自取其辱,只得强忍了下去,只说了一句:

    “不要玩我了,要上就快点。”

    对卫云翼来说,他跟李玄青最简单的关系就是肉体关系,他把腿打开让他进来,就这么简单。

    “爱妃该不会以为,做皇妃只要把腿张开就算完事儿了吧?”

    第二十一回下

    “爱妃该不会以为,做皇妃只要把腿张开就算完事儿了吧?”李玄青仿佛看穿了卫云翼的想法,故意伸出食指摇了摇,“要服侍朕,就要给朕乐子,只要朕开心,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明白吗?”

    卫云翼马上想起之前凌妃的事情,虽然当时自己闭着眼睛,但是他也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听声音也知道凌妃是受到了怎样羞辱的对待。明明贵为皇妃,却连个寻常女子的尊严都没有;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却完全得不到珍惜或是疼爱。卫云翼不禁觉得后宫的女子实在可怜,自己一个男人尚且觉得不堪,更何况那些大家闺秀,诗书礼乐之家的小姐呢?

    “那你要我做什么?”卫云翼挑了眼睛看着他。

    “你?”李玄青黑曜的眼珠子一转,“朕喜欢看你动情的样子。”

    “不可能。”卫云翼断然拒绝。对着李玄青,他动哪门子的情啊?

    “不可能?”李玄青凑到卫云翼眼前,“那刚才是什么?”

    卫云翼脸上腾地一红,本来都快忘了,这下又被他提起来。

    “刚才是意外。”卫云翼虽然没有退却,但是眼神里已经有了点虚。

    “意外?”李玄青挑起一边的眉毛,一面似笑非笑,一面手又伸到卫云翼腿间,“那就再意外一次。”

    “你!”

    卫云翼赶忙压住他的手,却发现李玄青猛地把手滑开,让他两手扑了个空不说,倒是自己抓住了自己的阳物。李玄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卫云翼知道自己又被他玩弄了,便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扑向李玄青,李玄青躲闪不及,就那么被他扑倒在了床上。

    “哈哈,爱妃这是要干嘛?难不成要宠幸朕?”

    李玄青虽然被扑倒在床上,但是帝王就是帝王,即使被人压着也不过是换了个体位,压不住他的盛气凌人。

    “开什么玩笑?我对男人没兴趣。”卫云翼说着撩起李玄青的下摆,然后叉开腿,缓缓地谨慎地坐了下去。

    “嗯……”

    不得不说这个比刚才那个难受得多,卫云翼皱着眉头咬着牙,心里却觉得比刚才舒服多了。

    李玄青看着卫云翼一副自我上刑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爱妃这可不算对男人没兴趣吧?都进去了。”说完还故意把自己的阳具动了动。

    卫云翼好不容易把自己坐稳,这才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李玄青:“这是我跟你的交易,你放人,我支付身体,跟对男人有没有兴趣没有关系。”

    “是么?”

    李玄青今天本来心情很好,一听到卫云翼这话脸马上垮了下去,一副极其无聊的样子,随意地把手臂枕在头下面。

    “那你就支付吧,朕倒要看你有多少功夫。”

    李玄青这话倒是提醒了卫云翼:虽然他最讨厌李玄青玩弄自己的身体,但是说实话,男男交媾这种事一直都是李玄青在主导,自己只是被动地忍受折磨,完全没有主动配合的经验,所以现在要他主动,他倒有点手足无措了。

    但是不行!不能让他看到自己露怯的样子!不然以后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能随他玩弄了!

    卫云翼心中主意打定,便将两手放在李玄青的小腹上,慢慢地支撑自己臀部起来。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第二十二回上

    “朕先睡了,你继续吧。”

    李玄青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边故作睡眼惺忪状看着卫云翼在自己身上笨手拙脚地上上下下。卫云翼本来还挺努力地全心全意地在完成这项苦差事,结果一句话打入死牢,悬在那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人真是恶劣到极点了!当初答应做他的皇妃真是太失算了!

    李玄青见卫云翼一副吃了败仗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笑,索性一伸手把他拽下来:“不行就别硬撑了,只要爱妃求朕一声,朕就可以教你。”

    卫云翼一手“啪”地推开他:“别做梦了,我卫云翼求谁都不会求你的!”

    李玄青脸色一动:“哦?你还想去求谁?”

    卫云翼刚从他身上迈步下来,正屈膝跪在一边拉衣服,头也不抬地应了句:“跟你无关。”

    卫云翼本是一句无心的硬话,李玄青却是听到了耳朵里,又沉沉地落到了心里,马上燃起一片熊熊大火,势可燎原。

    “跟朕无关?你是朕的皇妃,怎么跟朕无关?”李玄青说着一把从后面揪住卫云翼,一个用力把他掼到床板上,卫云翼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一震,便被人狠狠地压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卫云翼又惊又怒,拼命抵抗。

    “朕要干什么?”李玄青手臂一用力便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扯破了,然后分开他的腿,一用力把自己的衣服也扯了,“朕要让你知道你是谁的人!让你还敢想别人?!”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别人?!”卫云翼完全懵了,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暴怒了起来。

    “不许说别人!”李玄青掰过卫云翼的脸来,让他的眼睛直直地对着自己,“你只能看着朕,只能看着朕!你看到了吗?!你感觉到了吗?!”

    李玄青一边吼一边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阳物顶入卫云翼的小穴里,卫云翼趴在床上,只觉身后一把匕首毫不客气地扎到自己的身体里,让他热,让他痛,让他难受,让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啊……痛……啊……”

    “你感觉到了吗?你是朕的,这是朕的!”

    “放开唔……啊……”

    “哈……哈……你感觉到了吗?说你感觉到了!告诉朕你感觉到了!”

    “我……感觉……痛……”

    床榻剧烈地摇动着,卫云翼也剧烈地摇动着,他被迫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一面感受到他的欲望在自己身体里疯狂驰骋,那无可置疑的存在感。

    “卫云翼,你是朕的皇妃!你答应了朕做朕的皇妃!”

    “是……啊……”

    这个男人疯了。卫云翼看着他扭曲的脸,心里只有这一点无比确定。

    “你有感觉吗?你感觉到了吗?为什么你还没有感觉?你前天不是有感觉吗?”

    卫云翼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要被撞碎了,后穴的嫩肉在强力的碾磨下撕扯着卫云翼忍耐的底线,他完全没心思去理解李玄青在讲什么,他只想快点结束眼下的酷刑。

    “我……有感觉……我有……啊……”

    这时候说什么名节操守都是废话,只要能让李玄青快停下,卫云翼什么都愿意说。

    “有吗?你有吗?有为什么不叫出来?朕要听你叫出来!”

    “我……嗯……我叫……额……嗯……”

    卫云翼已经快失去意识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撞击和拉扯让他感到简直是世界末日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忍的事?为什么这么难忍的事那个人就是喜欢做,而且喜欢对自己做?李玄青,你到底想让我叫什么?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才甘心?!

    “我……啊!!!……”

    燎原的大火终于燃尽了一切可燃之物而渐渐熄灭,了无生气的草原上,只有一具布满伤痕和汗水的尸体,静静地伏在凌乱的床铺间。

    为什么?

    李玄青松开抓着卫云翼脸的右手,放在自己的眼前。

    为什么又是这样?

    明明想了一天才想到了这么个方法来温柔地挑逗他,明明计划了一晚上才计划了这么个戏码来自然地诱惑他,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变成了单纯的虐待和泄欲?难道对那帮女人百试不爽的手段,在他身上却失效了吗?还是说,问题在自己……

    李玄青“噗通”一声躺倒在卫云翼身旁,看着他直到最后还紧紧咬着的唇,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把他的唇从齿间拨出来,轻轻地揉了揉红肿的咬痕,叹了一声:

    “卫云翼,不要试探朕的底线。”

    只不过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第二十二回下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鸟雀叫得格外欢腾。卫云翼一身酸疼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看自己身上像是被洗劫了一般似的吓了一跳,随后才想起昨晚被李玄青莫名其妙地折磨了一宿的事儿,便挥了挥头里的阴霾,随它去了。

    要说以前也不是没被他折磨过,只不过折磨成这样还能让自己早晨被鸟儿叫起来,也算是稀罕了。

    他不知道,其实昨天李玄青一见他昏过去就马上收了手,所以他今天才没跟死人似的睡到中午。

    “镜尘,镜尘。”卫云翼下地披了件外套站在门口叫到。

    “来了!”镜尘闻声便跑上楼来,“卫大人有什么吩咐?”

    “烧水,我要沐浴。”

    “是。”

    镜尘说完便“咚咚咚”地跑下了楼,卫云翼见她去烧水了,这才回到屋里,自己把床上的一堆破布收拾收拾,卷成一团丢到屋角。

    照说收拾床铺的事儿从不是他卫大将军干的活儿,只不过这堆东西里实在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虽然镜尘一向照顾他饮食起居,对这些早心知肚明,但是他到底自己心里有顾忌,总还是不想看着她收拾掉自己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留下的东西。

    倒好热水,放好换洗衣服,镜尘又问了卫云翼早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便掩门出去了。卫云翼从里面把门闩好,这才走到木桶边,脱了外套,扯掉姑且可以成为亵衣的烂布条,把自己泡到热乎乎的水里。

    “呼~~~~~~”

    这大概是一天最幸福的时候了,自在地泡在木桶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自在舒服。

    只有自然对人永远是没有区别的,无论善恶美丑,尊卑老幼,至尊如天子,卑贱如男宠,自然都给你一样的水,一样的热,区别的只是人心——只有人心,才会辨别善恶;而有了善恶美丑,人心就会生好恶,生烦恼,生爱恨情仇。

    待身上的筋骨稍微泡软了些,卫云翼便把右手伸到自己的两腿之间,去探那紧闭沉睡的小穴。虽然劳累了一夜真是不想再去碰它,但是若不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等到发烧或是腹泻就太可怕了。

    更何况,李玄青的东西,他卫云翼才不愿意留在身体里,一粒粉末都不愿意留。

    清理干净了身体,卫云翼就出来擦干,更衣,梳好头发——仍是昨天的“山涧双流水”,那么文雅尊贵,玉骨琤琤。

    ——就把夜晚的留给夜晚,白天的还给白天吧。

    第二十三回上

    用过早饭,卫云翼决定去秘书省找点书来看。

    一般地讲,后宫里的妃嫔娘娘们所读的书最多的是《玉台新咏》《列女传》这些文艺类作品,这样跟皇帝交谈的时候才有卖弄风雅的资本;稍微野心大点儿的会翻翻《史记》《三国志》这类,虽然她们不会行军打仗,但那些计谋放在后宫里争权夺势也是颇有用的;还有些人是出身经学世家的,就会从家里带进来些《左传》注本、《孟子》注本什么的,然而真正去读的也很少,不过是炫耀家学用的道具罢了。

    无论如何,由于书册并不是后宫必备的用品,所以内府一般是不会给各宫里送书的,卫云翼家里虽然藏书万卷,但是早就抄家抄没了,于是乎他得自己去秘书省找点书来看,不然这一天天在楼里枯坐着,也实在没意思。

    一进秘书省,便见一个戴着进贤二梁冠身着绛色朝服的年轻后生正在低头写字,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倒也猜得出是编写国史的着作郎。

    年轻后生一见卫云翼一身便装而来,脸色便不怎么好看,只淡淡地问了句:“这位大人敢问是何省何务?来此处有何贵干?”

    秘书省自古便是掌管图书古籍及编写国史的地方,所以天下大凡自命清高饱学深思之士多爱从事此职,世人多以“清官”称之,一是因它“清闲”,二就是因它“清贵”。

    卫云翼知道自己现在身上没有官爵,自然是不被人待见的,更何况这些读书人办事又格外较真,所以也就不说什么,只低头行了个平辈的礼道:“在下乃是后宫下人,来此处乃是为借王弼的《老子注》,再几卷《昭明文选》就好。”

    虽然卫云翼本来还想多借些经史类的书,但是由于怕引起怀疑,便只报了这两样。

    “《老子注》?《昭明文选》?”年轻后生打量了他几眼,“《文选》也就罢了,哪位娘娘要看《老子注》?再说,你说你是后宫的下人,为什么不穿内府的衣衫?”

    卫云翼真没想到会被这样刁难。要知道,他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是常到秘书监来借书的,那些秘书郎、校书郎几乎没人不认识他,所以他也从没想到会在身份上被人盘问,每次都是随意穿了身衣服就过来,也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盘问过他的。

    “既然如此就算了,在下改日再来叨扰。”卫云翼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这次倒是后生叫住了他,“你先把姓名和你家娘娘的宫名留下来,不能这么放你走。”

    卫云翼这下可为难了,他既不能说自己是卫云翼,也不能随便报个娘娘的宫名,只能捏着根毛笔,不知如何出口。

    正这时,却有一个人从里间出来,一看见他便停住了脚步,远远地问了句:“可是卫大人来了?”

    卫云翼一听这话便抬起头来,后生闻声也回头看去,原来是秘书丞,也就是秘书监的第一大官。

    “可是胡大人?”

    秘书丞一见果然是卫云翼,便赶紧几步过来,一面命了后生继续去做事,一面拉了卫云翼到个背人的地方:

    “卫大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卫云翼拱手一礼:“卫某在宫中无事,所以来此处借点书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秘书丞胡大人略皱了皱眉头:“倒没有什么不方便,你与我也是老交情,借点书的话……你下次差个下人来就好,何必要亲自过来呢?”

    卫云翼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自己这身份,若是跑到这里来,给人知道,怕只会让秘书监沦为别人的笑柄。

    “卫某明白,以后断不会再来给胡大人添麻烦。”

    胡大人一见卫云翼这样,心里也觉得万分歉疚,便又叹了口气:“卫贤弟,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二十三回下

    胡大人一见卫云翼这样,心里也觉得万分歉疚,便又叹了口气:“卫贤弟,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大人但说无妨。”

    胡大人犹豫了再三,这才下了决心,压低了嗓子道:“你这一出去这么些年,宫中发生了很多变化,陛下的变化且不说,各位大人也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虽然这话从我这里说出来也很奇怪,但是你一定要记着: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连我,你也不能相信,明白吗?”

    卫云翼疑惑地看着胡大人的表情,他不知道他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什么叫“宫中发生了很多变化”?在他的眼中,除了皇帝李玄青彻头彻尾变成了个疯子,别的不都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总之你要小心,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就来跟我说一声。但是不要亲自来,要差遣个信得过的人,明白吗?”胡大人说完这句话就拍了拍卫云翼的肩膀,四处扫了扫见没人看见,便赶紧转身回了秘书监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还说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吗?为什么又说要叫个信得过的人来?卫云翼猜想胡大人大概是最近史书看多了,产生了迫害幻想,也就没有想太多,径自回了凌霄宫。

    不多会儿,秘书监便派了人把一卷《老子注》和整整六十卷《文选》都给他搬了过来,凌霄宫的宫女们哪里见过这些书,一个个惊讶得不知怎么好,春心则指挥着她们收拾出了一个书架,把书一卷一卷地好好摆了上去。

    折腾了一上午,卫云翼已经没脑子看《老子》了,他随手抽了卷文选,正是阮籍的《咏怀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卫云翼想起自己一家老小全在黄泉之下,如今只有自己一人苟活于世,却又要夜夜与仇人相伴的事实,心中便哀戚愤恨,索性放了书,叫春心她们布饭吃了。

    饭后又读了会儿书,卫云翼便觉得身上疲倦,索性去床上睡了。谁知这一觉竟一下睡到了晚上,一睁眼,皇帝李玄青已经坐在他屋里了。

    卫云翼赶紧翻身坐起,却见李玄青正悠然地拿着他的书在看,一见他醒了,便笑了句:“你还是那么喜欢《文选》。”

    卫云翼怔了怔,这才想起来,小时候俩人一起在东宫读书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趁太傅不注意偷偷在下面翻《文选》,而李玄青就会在太傅要走到卫云翼身边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向太傅提一个关于《论语》或是《诗经》的问题,卫云翼则趁机藏好书,假装认真读经书。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当年明明那么情投意合的两人,没想到如今,竟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第二十四回上

    “你还是那么喜欢《文选》。”李玄青笑着对卫云翼说。

    或许是因为提起了小时候的事,卫云翼不自觉就放松了对李玄青的戒备,他几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那卷书,转身放回了书架上。

    “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李玄青径自吟道,卫云翼一愣,没想到他看的竟跟自己看的是同一首诗。

    然而随即,李玄青却又自嘲般冷笑了一声:

    “哼,这世间谁不是在父母亲族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出生,谁又不是终将要一个人凄凄凉凉地面对一切苦难呢?归根结底人都是孤独的,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

    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李玄青显得格外的忧郁伤感,这跟他平日暴戾铁血的形象不大一样。

    卫云翼放好书卷,回身走到他身边坐下:“陛下那么怕一个人吗?”

    李玄青抬眼撇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朕是寡人,寡人就注定是一个人,怕不怕都没有意义。”

    卫云翼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李玄青,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我会辅佐你定疆拓土,安抚万民,直到我们都化作黄土,也要一同青史留名。”

    “朕记得。”

    “但是已经晚了,已经不可能了,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这个梦的,就不要怪老天让你成为孤家寡人。”卫云翼冷冷地说完这句,便起身向床帏走去。

    然而李玄青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意外地,用一种近乎悲哀的眼神看着他:“事到如今,无论朕做什么,都不能让你原谅朕了吗?”

    卫云翼心中一震。

    那一瞬的眼神,让他的心软了下来。

    说到底,他也不愿意两个人弄到今天这个样子吧?作为皇帝,他怕是有对自己也不能说的情不得已,可是自己作为卫家人,就算知道他的苦衷也不可能原谅他;然而,两个人毕竟是二十多年的金兰之交,要说忘,也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忘的。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爱一个人爱到刻骨铭心而不能得,也不是恨一个人恨到不共戴天却不能杀,而是就那么一个人,你跟他又有情,又有恨,每句话都在抉择中煎熬,却又永远无法决定自己的立场。

    卫云翼叹了口气:“放我走,或许我能忘了对你的恨。”

    “然后你也忘了朕?”李玄青抬眼问道。

    “当然。”

    “不行!”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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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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