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与君烟月伴黄昏 作者:风亦飞
正文 第21节
与君烟月伴黄昏 作者:风亦飞
第21节
萧段看着米扬,目光里带着不忍:“想救令公子,办法并非没有,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米大人切莫使用。”
米扬感激地看着萧段,声音渐扬:“请先生赐教。”
萧段弯腰凑到米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米扬听罢一阵错愕,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脸露欣慰之色。他向萧段叩了三个响头之后,告辞离去。
萧段看着他那跄踉的背影,忽然说道:“米大人,秋雨生寒,不如大人撑这柄伞回去吧!”
米扬回过头来,神色苍凉:“不必了,事已至此,老夫爱惜身体有何用。”
说罢,米扬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萧段冷若冰霜地注视着米扬离去的方向,只觉得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然而,为了死去的族人,即使穷其一生,即使双手染满鲜血,他亦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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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米扬在自己的府邸里畏罪自尽,米家的人在他的厢房里找到了一封遗书,面呈白锦,遗书的内容如下:
臣望北而叩。臣因教子无方,导致逆子米达成误伤靖王殿下的千金之躯,臣不胜惶恐,唯恐因臣教子无方而累及九族,故以死谢罪。希望陛下看在臣数十年恭谨侍上、秉公处事的份上,赦免臣的九族,臣必能含笑九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米扬
遗书一展,震惊朝野,保奏米家的折子如雪片般纷纷扬扬。
为了安定人心,白锦下旨赦免了米达成的罪,并擢升米扬次子米达功为吏部尚书。发丧之时,由内帑发帑银万两,白锦亲临尊祭。这可谓极大的恩宠。
顿时,舆论钳口。然而,此事却让朝中众臣极震撼,更深感“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生死予夺,全在君王一念之间,从此众臣处事更小心翼翼。
而白天择和白启元的关系更被推入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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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万里无云,但南岐皇宫的凌霄殿内却一片压抑。白锦遣退了众人,把一叠奏折摔到龙案上,怒声道:“你自己看看,这些奏折明里为米家求情,暗地里却在讽刺你欺人太甚,这件事之后,你又得罪了多少人?”
白天择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的奏折,眼中并无悔意。
白锦见状,怒火中烧:“你别以为朕不知道那萧段的身份,他便是当年那个赤涣国的皇长子萧净玉。当年他刺杀朕未遂,如今又来兴风作浪。你身为靖王,为了一个前朝余孽与人大打出手,被误伤之后公然威胁报复,迫得忠臣上吊自尽。皇家的体面何在?朝廷的体面何在?”
白天择原本已打算乖乖挨训,但听到白锦提起萧段,他立刻变了脸色,为萧段辩护道:“此事并非净玉的错,是米达成欺人太甚,他身为朝廷命官之子,却要强掳净玉,儿臣看不过眼才拔刀相助,更被米家人误伤,谁是谁非,难道父皇不清楚吗?”
白锦看着眼前神色愤恨的皇儿,忆及他昔年的遭遇,知道他是因入质赤涣国受尽苦难才会养成刻薄寡恩的性情。
当年赤涣亡国时,出于对白天择的愧疚和心疼,他曾允诺立白天择为储君,后来发现了白天择的军事天赋,他更是心中欢喜。然而,白天择高傲冷漠、性情凉薄,不懂张驰有道,一旦登基,只怕酷吏满朝,怨声载道。于是他一再犹豫不决,造成如今的局面。
少顷,他终于缓了怒火,语重心长地说道:“情、法、理自有轻重之分,因人而异。怎能统一衡量?米扬忠心侍主,勤勤勉勉,正因有国无家,他才无暇管教儿子。他是南岐的忠臣。对于忠臣,纵有不是,也可以稍稍施恩,这是身为人君的气度。你该多学中庸之道。”
白天择闻言,心中的不快稍减,恭敬地道:“父皇的教诲,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白锦点头,随即说道:“此事虽然并非你有错在先,但你处事不周,迫死忠臣,终究有错,朕就罚你这几日为米扬守灵,然后在靖王府面壁思过一个月,好好反省。”
白天择也知道此事惹怒了白锦,于是连忙点头:“是,父皇。”
白锦看着白天择离去,然后随意翻动龙案上的奏折,过了片刻,才命人去传白启元。
一柱香之后,白启元进殿请安,白锦注视着低眉顺眼的白启元,问道:“你可知朕传召你来所为何事?”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白启元虽然自认并无过失,却仍里心忐忑,他如实答道:“请恕儿臣愚钝,不懂父皇的意思。”
白锦看了白启元片刻,终于说道:“朕已看了你的密折,那个萧净玉确实是朕的心头大患,择儿对他迷恋颇深,更不惜为他迫死忠臣,若此人不除,我南岐只怕永无宁日。朕如今已把择儿打发到米扬家守灵,你立刻带人去把那萧净玉杀了,以绝后患。”
关于萧段的身份,正是白启元所奏。这些年来,白天择与白启元水火不容,终日互相寻衅。自从白天择踏足快意居,白启元便盯上了萧段,并终于查到了萧段的身份。白启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上密折告密,说白天择勾结前朝余孽。
白锦知道白天择对萧段的感情,因此没有尽信,但留着萧段毕竟不妥,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为了白天择,他必须除掉萧段,而白启元便是最好的人选。
白启元听罢,头中暗喜,唇畔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笑意:“儿臣遵旨。”
白锦又细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命白启元退下。
白启元领命离去,待他出了大殿时,不禁眺目远望,今日阳光灿烂,幽光洒了一地,一如他现在的心情。阳光在他的眼眸中流转,融化了里面的冰寒,他微微眯起眼,眸光狠绝。
想到即将可以亲手杀死白天择的爱人,他便无法掩饰心中的兴奋。他已迫不及待想看见白天择悲痛绝望的模样。
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轻撩衣摆,在寒风中渐行渐远。
第48章 对面不识
到了华灯初上之时,白慕棋在别院陪冷月澜下棋。自那日在快意居听到白天择的威胁之后,白慕棋一直心有余悸,怕白天择找冷月澜的麻烦,于是再也不敢去快意居,终日在别院陪着冷月澜。
当棋局下到一半时,忽然有人来找白慕棋,而且听语气相当着急。白慕棋原本很不快,可一听说那是白天择的人,他便立刻出门接见,两人躲在外面窃窃私语。
冷月澜心中疑惑,悄悄跟了出去,躲在隐蔽处偷听,他尚未站定,便听见白天择的眼线小声说道:“明王殿下奉陛下密旨诛杀萧净玉,明王殿下已集结了人马,很快便动身了。如今靖王殿下在米府守灵,我不方便找他,只能来找世子,请世子出手相助。”
冷月澜听罢,神色骤变,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着冲出去质问的欲望,继续偷听。
白慕棋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有点激动:“陛下要杀净先生?我也想帮他,可是……那是陛下的命令,谁能阻止?”
那人又低声说道:“世子至少去给他报个信,并到城门打点一下,让他马上出城,否则……靖王殿下那里恐怕无法交待。”
白慕棋迟疑片刻,终于说道:“好,我马上派人去城门打点,并亲自去快意居一趟,想办法带他出城。至于出城之后的事,那就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了。”
“那就有劳世子了,我不能离开太久,告辞!”
冷月澜闻言,立刻回到偏厅,坐到棋盘前,假装毫不知情,然而他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脑海里百转千回,思索着该如何救萧段。
少顷,白慕棋神色平静地走进来,避开他的眼睛,说道:“府中有急事,我要先回府了,改天再和你下棋。”
冷月澜知道萧段有危险,也无心再应对,只是懒懒地点头,说道:“你小心些。”
白慕棋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
白慕棋一走,冷月澜再也坐不住了,他找了一条白纱巾,放进袖袋里,取了剑,又拿了银票和弓箭走出院庭,此时院庭里一片寂静,平安并不在院中,想必是被白慕棋差遣去城门打点了。
冷月澜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便匆匆去马厮牵了马,向城门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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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棋得了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快意居,萧段正在凉亭里作画,他一看见白慕棋便停下笔,皱眉问道:“世子何事如此匆忙?”
白慕棋夺过他手中的狼豪,着急地说道:“明王奉陛下之命要杀你,只怕很快便到了,如今靖王在米府守灵,无法顾及你,你快随我出城。”
萧段闻言神色微变,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什么也没取,匆匆随白慕棋离开了快意居。
为了掩人耳目,白慕棋找了一辆最简陋的马车,他和萧段上了车,便着急地往城门驶去。因城门已提前打点过,白慕棋又露了面,城门的守卫不敢阻拦,他们顺利出了城。
出门数里之后,白慕棋下了马车,对萧段说道:“我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便看你的造化了。”
萧段对白慕棋十分感激,连忙下马车相送,白慕棋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直至白慕棋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萧段才驾了马车离去,但他并没有前行,而是把马车驶入茂密的树林中藏起来。他隐身在林中,等待着外面的动静。
既然白启元奉命杀他,便不会轻易放弃,一旦发现他出了城,一定会穷追不舍。他不如先藏起来静观其变,等白启元的人马走了,他才绕道离开。
这夜月色清冷,城外碧茵露冷,一场黑夜之中的角逐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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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平安已在城门打点过,冷月澜一抬出白慕棋的名字便顺利出了城。他策马离城数里,系上纱巾,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让马含枚,取出弓箭,注视着来时路。
过了片刻,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前方的官道经过,他知道萧段就坐在里面,心里剧烈跳动,却又带着点苦涩。等马车过去了,他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守候。
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看见白慕棋独自一人往回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直至那个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长夜漫漫,不知过了多久,官道再次传来异动,冷冷的马蹄声在黑夜里特别响亮,听声音至少有二十人。
冷月澜知道那是追兵,他连忙张弓搭箭,瞄准官道。随着蹄声渐近,一行身穿便服的大汉在黑夜中现出轮廓,为首之人身穿华服,气势非凡,一看便知并非普通人。
冷月澜估计那是白启元,便把箭头瞄准他,发出凌厉的一箭。虽然风声甚响,但那尖锐的破空之音仍然引起那群人的注意,众人神色骤变,白启元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把白启元护住,长箭刺入他的身体,他发出一声闷哼,却仍然紧紧护住白启元。
“有刺客!”侍卫惊叫一声,随即有人拔剑冲了过来。冷月澜迅速张弓搭箭,向着来势汹汹的大汉射出一箭,那名大汉听到破空之声,凭着直觉侧身闪避,但仍然被射中肩膀。
射了两箭,冷月澜藏身的地点再也隐瞒不住,他立刻弃了弓箭,拔剑迎了上去,与众侍卫缠斗起来。
为了杀萧段,白启元特意挑选了二十名好手,虽然冷月澜开始的时候趁着他们措手不及占了上风,但毕竟以一敌众,很快便渐渐处于劣势。
冷月澜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暗暗算计着找机会出其不意地擒住白启元,但对方人多势众,把他堵得密不透风,他左支右绌,缠斗了一柱香的时间仍然找不到缺口,反而被划了几道伤口,虽然伤得不深,但仍然鲜血奔流。
铿锵龙吟惊彻寒夜,附近的飞鸟纷纷避走,一片鸦飞鹊乱的景象。
再缠斗了片刻,冷月澜已气喘不已,但他一心拖着白启元,自然不肯逃走,只得勉强支撑着,一不留神便被白启元一掌拍飞,撞在道旁的树干上,腥红的血从他的嘴里溢出,瞬间便染红了白纱巾。
白启元冷着脸缓步上前,恨声道:“让本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半路截杀本王。”
冷月澜胸口受创,一时之间无法缓过来,只得眼睁睁看着白启元走近,他惨白的脸上带着必死的决心,准备拼着一口气把白启元击杀。
就在白启元即将走近冷月澜时,一个人影飞跃而来,一掌拍开白启元,那人的一身白衣在夜风中飘飞,仿佛即将乘风而去,他的神色十分冰冷,如在脸上覆了一层寒霜,他的唇紧抿着,整个人仿佛一柄利刃立在那里,气势迫人。
当萧段听到打斗声时,他原本以为是白慕棋遇到了麻烦,立刻赶了过来,但却见一名脸覆白纱的人正与白启元一行人缠斗。他原本并非多事之人,若是平时,绝不会多事出手相助,但当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突然心头一跳,在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立在那人身前。
白启元看清面前的人是萧段,顿时冷笑一声:“萧净玉,既然你自投罗网,那就受死吧!”
萧段睨了白启元一眼,说道:“你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困住我?”
白启元寻到了萧段,心情愉悦,也不在意萧段的冒犯,只是轻哼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嘴硬。”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一涌而上,刀剑的寒光为这官道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冷月澜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对萧段说道:“这里有我,你快走。”
萧段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身后的人便是他苦寻了数月的人,原本一片死寂的心顿时活了过来,他心里的激动无法言喻,恨不得就在此时此刻抱住冷月澜吻个天昏地暗,但想到冷月澜受了伤,又一阵心疼,他转过脸望向冷月澜,柔声说道:“你别乱动,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
冷月澜一看萧段的神态便知他认出来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想尽快离开,却又无法在此时抛下萧段,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白启元中了一掌,伤得不轻,但此刻听到萧段所言,他忍不住长笑一声,语带讽刺:“原来皇弟是一厢情愿,他巴巴地把真心捧到别人面前,人家却不屑一顾,真是活该。”
萧段亲眼看见白启元伤了冷月澜,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白启元。他双足一跃,势若奔雷地闪至白启元面前,等白启元回过神来时,已被萧段掐住咽喉,白启元惊恐地瞪大双眼,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整个人如遭霜凌。
众侍卫见状,脸色骤变,却又拿萧段没办法,只得边戒备边叫嚣:“大胆狂徒,快放开殿下!”
萧段押着白启元来到冷月澜身边,不屑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也不能让你找麻烦。”
白启元闻言,一颗心渐渐放松下来,却仍嘴硬地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萧段冷声说道:“你让他们回到城门口,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此地接你。”
其中一个侍卫听罢,立刻说道:“我们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萧段骤然收紧五指,白启元立刻觉得呼吸困难,他吓得脸无人色,众侍卫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萧段一怒之下杀了白启元。
萧段达到效果,满意地说道:“你们没得选择。”
白启元以颤抖的声音向众侍卫下令道:“就按他说的去做。”
众侍卫不敢再多言,应了一声便无奈地转身离去。
直至白启元的人马消失在苍茫夜色中,萧段才暗松一口气。冷月澜知道危机已解除,便悄悄后退,随即转身狂奔。
萧段见状,神色骤变,着急地叫道:“月澜!”
这声带着慌张和惊惶的呼唤很快便被揉碎在风中,无迹可寻。
冷月澜却仿佛身后有猛兽,他忍着胸口的痛楚,在夜色中荒不择路地疾奔。
萧段以一记手刀劈向白启元的后颈,不管不顾地向冷月澜追去。
第49章 破镜重圆
冷月澜弃了官道,在树林里奔跑,身后传来一阵狂风拍打衣衫的轻响,他知道萧段仍在穷追不舍,不敢稍停,但他的身体损伤太甚,跑了不久便渐渐力歇,最后更不慎被地上的树根拌倒,狠狠摔落地面。
萧段看着他摔倒,心头一颤,立刻冲过去把他扶起,着急地问道:“月澜,你怎么样了?”
冷月澜剧烈地喘息着,他避开萧段的目光,冷声说道:“你认错人了。”
萧段二话不说便掀了他脸上的纱巾,露出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虽然树林里月光微弱,但萧段自然不会认错这张曾在梦中徘徊过千百遍的脸,他既苦涩又着急地问道:“你为何不肯认我?”
冷月澜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命不久矣,只得抿着唇不发一言。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却待他如此冷淡,萧段不禁心中一痛,低声问道:“你是否恼我当日弃你而去?我只是不想你赴险,事后我也很后悔。”
说罢,他握紧冷月澜的手,柔声说道:“月澜,你原谅我可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冷月澜心中酸涩难言,却硬起心肠拂开萧段的手,说道:“我如今已对情爱之事看淡了,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萧段顿时如坠冰窑,他慌张地看着冷月澜那冷漠的侧脸,只觉得他的心就如落在冷月澜肩膀的月光,碎了一地,他猛然抱住冷月澜:“我不答应,你既然当日许了一生,便不能反悔。你如今只是恼我,总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的。”
冷月澜顿时双眸迷蒙,他强忍着那酸涩的感觉,奋力推开萧段,起身说道:“萧段,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你今后别再找我了。”
说罢,他忍住回头的冲动向前迈步,但就在他踏出两步之后,一阵仿若被分筋挫骨的剧痛穿透灵魂,让他的身体晃了晃,倒回地上。
萧段见状一惊,迅速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冷如冰,不禁心中大骇,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冷月澜的额角布满冷汗,嘴唇毫无血色,他全身剧烈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段蓦然想起诛心之毒,又抬头望天,正好透过叶缝看见天空中的一轮玉盘,他立刻着急地说道:“你的保心丹呢?”
冷月澜知道此时此刻已隐瞒不下去,只得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丢……丢了……”
萧段骤如五雷轰顶,他扶着冷月澜的手开始颤抖,脸色和唇色瞬间褪去,余下一片苍白,他厉声道:“丢了?怎么会丢了?那是你的救命丹!”
冷月澜咬紧下唇,一张俊脸冷汗涔涔,默默承受着削骨之痛。
萧段终于明白为何冷月澜要故作冷漠,更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轻轻抚摸着冷月澜汗湿的脸,说道:“你就是因为这样才避开我?你有没有想过,日后我得知真相时情何以堪?”
冷月澜细细喘息着,少顷,才低声说道:“只要我藏得好,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宁愿你以为我死在淮河,也不愿意你知道我死于诛心之毒……”
一个死字让萧段的眸瞳瞬间收缩,他声音沙哑地斥道:“不准你轻易言死,你答应陪我一辈子的。”
他用锦帕为冷月澜拭去额角的冷汗,柔声道:“我不会让你死,即使倾尽所有,我也会救活你。”
冷月澜闭上双目,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不想轻易给萧段希望,随即又让他陷入绝望之中。
萧段放好锦帕,抱起冷月澜,轻吻一下他的额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刚才那些话比诛心更毒,以后不许再说了,即使我不会当真,但听到之时还是会痛。”
冷月澜轻轻点头,把脸窝在萧段怀里,虽然痛楚不曾稍减,但心里却感到温暖。兜兜转转之后,他终于还是回到这个怀抱之中。
萧段抱紧冷月澜,提气在树林中飞纵,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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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萧段带冷月澜上了附近某座山的山顶,他找了一个背风之处度过漫漫长夜,等待日出。
在熬过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之后,冷月澜疲惫地昏睡了过去。萧段一直紧紧抱着冷月澜,仿佛要弥补这些日子以来的空虚,更仿佛害怕怀中的人消失,他以目光描绘着冷月澜的眉目,整夜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佛晓之时,晨光划破天际,映亮了冷月澜那俊美的脸庞,瑞雾在山谷盘旋,放眼望去,仿若仙景。
冷月澜睁开眼睛,看着绚烂斑斓的朝霞,不禁深呼吸一口气,他暂时摒弃心中的忧虑,静静地窝在萧段怀里看日出。
萧段轻吻一下冷月澜的脸颊,眼眸里柔情缱绻:“你可还记得当天我说过的话?待我助月魄复国之后,便天天陪你看日出。”
冷月澜自然不会忘记,萧段曾许过的每一个承诺都被他珍藏在心中,每当伤心失落的时候便会细细品味一遍,慰藉自己。如今离当日不过数月,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一切已物是人非。
“当然记得,我原以为再也没机会陪你看日出了。”冷月澜看着漫天红霞,语带感概。
萧段闻言心头一颤,双手紧了紧,他把冷月澜牢牢圈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些天到底在哪里?”
冷月澜便把分别之后的事说了一遍,萧段虽然早已知道冷月澜投江自尽的事,但当他听到冷月澜亲口叙述时,仍然觉得心如刀绞,他不发一言地听着冷月澜的一字一句,把它们默默记在心里,紧咬的牙关直到冷月澜说完也无法松开。
听到冷月澜被白慕棋藏了起来,再想起当日白慕棋拿着那幅丹青时的模样,萧段心中有些吃味,但同时也感激白慕棋出手相救,否则,他无法想像失去冷月澜的余生要如何度过。
听完整件事,萧段沉默了许久,一张脸在艳丽的霞光中仍然无法掩饰那铁青的颜色,他的双眸更是盈满心疼和自责。冷月澜见状,紧紧握住萧段那冰冷的手,轻声安抚道:“我没事。”
萧段听到那轻柔的声音,冰冷的心渐渐暖了起来,他把脸贴着冷月澜的脸庞,说道:“这段时间逢时一直在研制解药,若在开春之后解药仍然无法研制出来,我便带你到雪月山找雪药莲,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冷月澜神色柔和地注视着萧段,说道:“这并非你的错,你别把自己迫得太紧。”
萧段太害怕失去冷月澜,哪能不紧张,不过为了让冷月澜安心,他只得把害怕的情绪压抑在心中。
冷月澜看到萧段眼中的愧疚和心疼渐渐缓了下来,这才问道:“你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失去冷月澜的日子,萧段自然过得不好,但他不希望冷月澜担忧,只得轻描淡写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但冷月澜仍能从那一字一句中感受到那种迷茫和绝望。他无法想像,若让萧段再经历一次这种失去的痛楚会不会崩溃。
重遇萧段之后,他决心要活下去,他可以为北辰而死,却必须为萧段而活。
接下来,萧段大致说了一下报仇的计划。如今白天泽杀了冷筠,他们便有了共同的仇人,冷月澜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仔细听完,终于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萧段闻言摇头,望向冷月澜的目光里盈满怜惜:“你重伤初愈,又身中剧毒,我不想你太劳累。你只要养好身体,对我来说便胜于一切。”
冷月澜心里一阵暖意,他如今已举目无亲、有国不能回,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难免孤独,但重遇萧段之后,他的心中便被填得满满的,萧段是唯一能让他放心把自己交出去的人。
虽然萧段这样说,但他仍然希望能为报仇尽一分力,于是不死心地说道:“我可以从白慕棋那边入手,他性格单纯,比白天择好对付。”
萧段原本便对白慕棋把冷月澜藏起来的事谨谨于怀,如今又再听到冷月澜提起此人,他心中的醋意更甚,不由得说道:“他就算再善良也始终是怡王世子,他之所以对你不设防,是因为他对你有所图。你不知道,当日快意居里有人画了一幅你抚琴的丹青,被白慕棋缠着要走了,我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刻派人截住他,想把那幅丹青买过来,他却坚决不肯,说此图千金不卖。他明知道我在找你,却一边向我打探你的事一边把你藏起来,让我日夜牵肠挂肚,我每当想起此事便恨不得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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