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重生之日月之光 作者:木耳不乖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日月之光 作者:木耳不乖
第6节
“难道我不应该嫌弃你?”冯宁笑,“吃我的用我的,还不会做家务,是个人就嫌弃你,小鬼头。”
向海东耷拉下耳朵。
冯宁看他伤心的样儿也不忍心了:“这个月老板预支了我一点工钱,我算了算,除去给我妈买药的钱,租房的钱,我还能剩点儿,到时候给你买点好吃的,给你打打牙祭,你看你长这个儿,是不是在家也没饭吃?”
“真的要买好吃的?宁哥哥你对我真好。”
“连路上的流浪狗我都对它好。”
“可是你对我的好是特别的,”向海东对冯宁的毒舌充耳不闻,“我对,我对你也是特别的……”
冯宁一脸淡漠:“哦。”
“等我长大了,我挣钱养你,好不好?”向海东看着冯宁的脸,小声又小声的说。
“行啊,只要你能挣到钱。”冯宁费劲的把湿乎乎的床单抖利索。
向海东心中雀跃:“那说定了,等我长大了,我……”
“宁宁……”冯妈妈在屋里叫他,声音盖住向海东的低语。
“娶你。”向海东红着脸说。
冯宁随嘴应了声好,飞快的跑进屋里。
他看着宁哥哥的身影,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喜欢别人,你要好好等我长大。”
他握紧了手里的红纱巾。
第二天,向海东还是老样子,跑到冯宁新入职的餐厅蹲点守护。他背着个棒球棒,在不显眼的地方无聊的转来转去,顺便练练打拳的姿势。这个地方比上一个打工的地方人员更为复杂,很多流氓小混混都在这里聚集,卖点毒品和盗版光盘。他天生自带那种小野狼嚣张的气焰,再加上一双三白眼,怎么看都不是个走正道的人,即便他从来不惹事,也早令附近几个混混看不顺眼了。
今天瞅他落了单,这些人自然没道理放过他。几个同样是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很快围住他,将他逼近墙角。为首的那个双手插袋,叼着烟,挑着一边眉毛面目狰狞的看着他:
“喂,臭小子,哥几个看你挺狂的,还背着个棒子,怎么,讨打是不是?”
向海东也不吱声,屈膝半蹲,把棒球棍杵在地上,单是挑着长长的眉毛向上冷冷的望着他。这种情况他经历的多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根本就不放眼里。他从小就算没有刀尖舔血,光是成天跟人打架那些经验就够他玩横的。
“嗬,不说话,还挺横的!”为首的白胖子甩着他的金链子,气急的先冲上去。
向海东他爹请过武师教向海东打拳,他一开始挺喜欢,也确实有天分,后来那武师总是抱怨向海东不按正道走,下手净些狠毒的野路子,搞的向海东自己不痛快,干脆就懒得学了。但学了些武术技巧,向海东再碰到找茬的人,对付起来就更得心应手了。
向海东动作极快,飞起一棒就正中白胖子的脸颊,那人直接被打的转了个圈,扑倒在地。
后面众人皆惊。
向海东啐了口唾沫,挑衅道:“垃圾一起上,别浪费我时间!”
向海东这次没敢接冯宁回家,甚至不敢回家。他被这六七个小流氓打断了两颗牙齿。最近总也吃不饱,只有菜没油水,成天饿的他滴溜溜转,也不像以前那样除了练棒球就是练拳,体力真是大幅度下降。幸亏那几个流氓比他要惨的多,不然真是丢脸。他向海东街头斗殴——当然是跟同龄人,前几天被成人群殴的不算——还真没输过。
到了饭点儿,他绕着棚户区的路转了好几转,也不敢回家去。被冯宁看到肯定是少不了一顿臭骂,真要命,又不是他主动招惹那些人的,谁他妈的知道这些混混怎么一看见他就亢奋!他就这样灰溜溜的转了好几圈,也不敢进家门。最后是寻出来的冯宁揪着他耳朵把他拖回了家。
冯宁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儿真是气的快要炸裂。他罚他跪在地上不准吃饭。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也不长记性?上次挨的打都忘了是不是?”冯宁抱着胸站在他跟前,用食指点着他的脑袋。
向海东腆着脸抱住冯宁的大腿:“哥,你别生气了,”说话严重漏风,“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举起三根食指:“我发誓!我要是再打架,我满嘴的牙都掉光!”信誓旦旦的样子配上豁牙的脸特别滑稽。
冯宁简直气笑了:“你看你这熊样儿。你知不知道补牙很贵?牙祭你不用打了,看看能不能先补一颗牙吧……”一边说着,一遍嘀咕,“我看一颗也够呛……”
向海东拿脸摩挲冯宁的大腿,幸福的要冒泡泡。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在大声吆喝。向海东正要站起身去看,冯宁一皱眉:“跪下!”向海东老老实实的跪好。
“那个背棍子的臭小子在哪儿?”门外嘈杂的大声咒骂中,有个粗沉的大嗓门吼道。巷子里鸡飞狗跳。
冯宁脸变得刷白,他拉起向海东就往床底下塞:“躲进去!”
向海东和冯妈妈都懵了:“怎么了?”
“你惹上大麻烦了!”冯宁一把把他推到床下,“不许出来!你敢出来我就把你赶走!以后再也不会见你!”
向海东也惊觉问题严重化,乖乖躲到床底下,不敢给他惹麻烦。
很快就有十几个壮汉破门而入。向海东透过床单与地面的缝隙紧张的看向外面。为首的刀疤男一把抓起坐在床沿的冯宁,恶声恶气的说:“有没有看见一个背棒球的小个子?”
冯宁满脸赔笑:“有的,有的,这两天一直赖在我家吃东西!真是个小无赖……”
“他现在在哪儿?”
旁边的人扫落了桌子上的锅碗瓢盆。
“今天中午到现在就没回来,估计是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先跑了!”
“真的?”
“真的真的,不信你问问邻居!大哥,我还有个生病的老妈,怎么会为了袒护一个小无赖,而得罪您?”
旁边有人正在打开衣柜看里面藏没藏人,一个穿黑裤子的腿出现在床边,就在向海东以为他要掀开床单时,躺在床上冯妈妈突然剧烈的呕吐,污秽物溅在那人的裤腿上。
那人马上跳开,骂了句脏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妈病了,我给大哥洗裤子!”冯宁低三下四的说。
那些人捂着鼻子退避三舍,刀疤男一看也没什么好再找的,怒气难平的说:“虽然人不在你这里,不过,你是养过那个小无赖吧?”
冯宁声音很紧张:“也不算养,就是……吃过我几顿饭……”
刀疤男突然抓起墙角一个空啤酒瓶向冯宁头上砸去:“这算是你认人不清的教训!”
冯宁瞬间满头鲜血的倒在地上。
向海东的指甲简直要陷进掌心里去!冯妈妈捶着床大骂无耻流氓……
等那些人走了,向海东慢慢的爬出来,抱住倒在地上的母子二人,哭的不成样子。
都是我的错……等我长大了,一定再也不让你受这种苦……
好像时光重现,十五岁的向海东和二十四岁的向海东,都是抱着浑身浴血学的苧哥哥,满脸泪痕的坐在地上。
——可是你还记得你那时的誓言吗?
你说我忘记了对你的誓言,那你呢?我的大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喜欢写那种被命运无情捉弄的人。
☆、小狼回忆杀4
连夜飞回t城,要把别墅收拾出来给唐婉梨腾地方住的宋哲文身心疲惫不堪。他想起稍早时候在电话里对鹿苧说那些话时,手心里都是冷汗。他说过那么多的谎言,唯有这次令他痛苦不堪。
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痛苦的哭泣?向海东会怎么对他?
明明是肝胆俱焚,还要装作深情款款。连他自己都恶心这样的自己。
他无力的陷进沙发,神情恍惚,连老管家拿着鹿苧的东西走到他面前时都没有察觉。
“三少,鹿检的东西,怎么处理?”
“只有这么点?”他看着那几件旧衣服,和几本书。
管家点点头。
他拿过这些,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看,一本书一本书的翻,好像想从里面找到什么。
他对什么都无欲无求,唯独对感情始终渴求而坚定。他愿意为吴越坚守那么多年,也愿意为宋哲文卑劣的谎言负责到底。
宋哲抹了把脸。
他想,他真的暂时失去他了。
“还有这个。”管家把一盒药拿到他跟前,“我有一次看到鹿检在吃,他不让我告诉您。”
“什么东西?”宋哲文拿过来一看,盐酸帕罗……西汀?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的药名。
他又翻了翻鹿苧的那堆书里夹着的东西——诊断书?
他打了个冷战。
“向海东!”宋哲文看着从那张诊断书,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吼道,“你……”
“向先生不方便接电话,三少有什么事就直接对我说吧!”蝎子打断他。
“让向海东接电话!”宋哲文的声音有些急躁,“如果他不接电话我就直接杀过去!”
“三少,向先生明确说了生意上的事由我全权转达,他本人不会再接您的电话。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说吧!”
宋哲文无奈的摇摇头:“你告诉向海东,鹿苧精神状态不稳定,让他不要太过分!”
蝎子看了看向海东,那人对宋哲文的话产生了一点兴趣,他示意蝎子把电话交过来。
“喂?”
“向先生。”宋哲文捏紧了诊断报告,用压抑而痛苦的声音,带着乞求的语气:“你答应了我会好好对他,会把他尽快带回东北的,对吧?”
向海东弯下腰,抓着自己的头发,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嗯字。
“我刚刚才知道,他强迫症和焦虑症都很严重,如果受到刺激可能……他以前,胃出血,很严重……”宋哲文已经快说不下去了,他无力的坐到沙发边沿。
“请您,一定好好待他。”
“晚了。”向海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的,用那苍白的声音说,“他可能,不行了。”
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
急救室里。
“心脏停跳,电击准备!”
“一次电击!”
“阿托品五毫克!注意静推!”
“二次电击!”
那人嘴中插着管,满身血迹,瞳孔微微扩散,赤裸的身体每次电击都会剧烈的弹跳一下。
渐渐的快要冷去了。
向海东全身虚软的靠在椅子上,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头。蝎子看他冷汗遍布了满脸,紧张的过来扶他——
“老大!”蝎子惊叫一声,扶住他昏过去的身体,对着属下喊,“快叫医生!”
向海东沾着水清洗冯宁伤口旁边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
向海东哭哭唧唧的说:“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冯宁低垂着睫毛:“你啊,要改改脾气,学着低头。”他伸手摸摸向海东一头乱发,“吃过那么多次亏,为什么还是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才吃亏。”向海东咬着牙说。
“你再强,世上总有比你更强的人,难道次次都要硬碰硬?更何况,你再硬,硬的过命?”冯宁彼时看起来还很年轻的脸上有些寂寥。
“总比软弱好。”向海东有这个年纪特有的固执和冲动,他本来天不怕地不怕,跑出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
见向海东根本就说不通,冯宁只好微微叹了口气。他抓住向海东湿漉漉的手:“不管是强也好,弱也好,你现在是不能在这里住了。他们知道你跟我的关系,肯定以后还会找来,我这两天就重新找个房子租,你要先去别的地方躲一躲。”
“我又要睡桥洞啊?”
冯宁也很为难。他除了母亲没什么亲人,跟继父也断绝了关系。他生性孤僻,朋友不多,就算有,但都还在外地求学,没有像他这样中途休学回t城的。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四处换地方打工,同事关系也是淡如水,哪个肯收留来路不明的小崽子?
“忍忍,你忍两天,我找到房子就去接你。”冯宁安慰他说,“餐厅你也不要再去,那些混混都盯着你。你去餐厅附近那个永盛超市门口等我,我瞅着上班的间隙给你送饭。你这几天都要好好的呆着,不要随便乱跑。”
向海东知道形势所迫,只能照办。
但是他有些担心,隐隐的担心:“宁哥哥,你可真的要来啊,不要把我扔掉……”
冯宁把孩子气的他搂紧怀里,看着头顶的月亮:“怎么会扔掉你?”
向海东听话的回到了桥洞,觉得自己特别惨。但是看到那个常年睡桥洞的老傻子只穿了个内裤,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向海东又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惨,起码他还有宁哥哥,那个老傻子什么也没有。
他把冯宁给他的枕头和铺盖都收拾好,把棒球棍抱进怀里,规规矩矩的闻着宁哥哥的味道沉沉的睡去。
但是第二天冯宁没有去永盛超市给他送吃的。他从中午等到晚上,再从晚上等到第三天的早上,超市人来人往,门关了又开,他的肚子叫了又叫,但是他的宁哥哥没有来,一直没有来。
他猜测他是不是出意外了,他冒着被混混再发现的风险跑到冯宁打工的地方。
“老板,冯宁在不在?”向海东跑的一脸汗。
餐厅老板看着向海东脏兮兮的模样,嫌弃的说:“辞职了。”
“辞职?”向海东一脸震惊,“那,那他去哪儿了?”
“我还管他去哪儿?我又不是警察!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干活!”
向海东一脸茫然的被赶出来,他走在大太阳底下,想着:“为什么会辞职呢?”他恍着神走向棚户区,回到冯宁租住的房子,却发现那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向海东听见脑子里弦断的声音,他疯狂的敲着上了锁的门,又跑去敲隔壁阿姨的门:“阿姨!阿姨!冯宁去哪儿了?冯宁去哪儿了?”
隔壁阿姨恼怒的看着他:“小赤佬,你这是要把我家门敲坏?”
“阿姨,冯宁他去哪儿啦?”向海东紧张的拉住阿姨的袖子。
那阿姨脸上的厌恶的表情非常明显:“不要找他了,你把他害的还不够啊?早给他说不要养你这种坏小孩,搞的混混都上门找事情!”
向海东一愣:“阿姨……”
我不是坏小孩。我不是流氓。我真的不是……
阿姨挥挥手:“你宁哥哥走啦,你也快走吧!不然那些流氓该来找我啦!”说完毫不留情的关上门。
向海东难以置信的再去拍门:你说啊,你说他们到底去哪儿啦?是不是他不要我啦?是不是?
那阿姨在门里喊:是啊是啊,不要你啦,你快走啦!
向海东浑身冰凉。
好端端的天下起了雨,就像本来好端端的他突然被伤的支离破碎。他捏着那块红纱巾,漫无目的的走,要去哪里他都不知道。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冯宁打工的地方,他躲在角落里翻着垃圾桶,哽咽着吃垃圾桶里被扔掉的食物。
为什么你要扔掉我?
他把馒头塞进嘴里,和着泪水吃下去。
宁哥哥,你为什么要扔掉我?昨天你不是说了不会扔掉我吗?
他抱着他的棒球棍,蜷缩进墙角。
“哟,原来你跑这里来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是前几天那个被他揍的满地找牙的白胖子。今天他手里玩着个三棱军刺(管制刀具,有放血槽,杀伤力很强),耀武扬威的很,“老子找了你好几天,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向海东没有心情理他,只是消沉的抱住自己。
“哈哈哈哈,你不会是回来找你那个男妓小哥哥吧?长那么俊,我也想上上他了!”那人随口胡诌,通过语言侮辱刺激向海东。
向海东腾的抬起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我说你那个哥哥就是个当男妓的料!”对方挥舞着三棱军刺哈哈大笑。
向海东头发根根炸起。
天空雷声大震。向海东把被刺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拖进巷子。他沾了血的脸宛如恶鬼。盯着那人蹿血的嘴,向海东觉得这人实在是不可饶恕。
外面警铃声越来越近。
他用棍子一棒一棒的捣向尸体的嘴,每颗牙齿都不放过。
一张烂嘴!
他想。
我会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理由
向海东站在血泊里,被红蓝色的警灯映的面部忽明忽暗。几个警察持枪跑过来,把放弃挣扎的他死死的摁在地上。他的脸被粗粝的砂石蹭出的一道道红痕,被雨水混着泪水浸泡的发白。
宁哥哥……你为什么要扔掉我?
进了看守所的向海东很快就被捞了出来。他从来没想过他老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他面前——带着几个律师,气势汹汹的出现。
他被窜改了年龄,从15岁改成不负刑责的14岁。从故意伤害致死到防卫过当致死。金钱的力量让他躲过一切惩罚。当他面容冷漠的从看守所大门走出来,守候多时的老爹从车上下来,张开宽广的臂膀,把他狠狠地搂住:“受苦了,我的儿子!”
说着竟然老泪纵横。
向海东有些难以相信这是他最为痛恶的父亲。
他摇摇头,说:“不苦,只是疼。”
被所爱的冯宁丢弃的疼,发现自己离了父亲一无是处的疼,杀人时的疼,折腾这么久还是要做回流氓的疼。疼,真是,钻心的疼。
因为他真的是一无是处。
“儿子,跟我回沈阳。”
向海东说:“好。不过要先办一件事。”
他爹不解的看着向海东,向海东眼神阴沉的令人毛骨悚然。
半夜。小巷。
刀疤男喝醉了酒,踉踉跄跄的回家,他唱着不成调的歌,很自得其乐,直到巷子的阴影里走出一个扛着棒球棍的少年。
“你是谁?你要干嘛?”刀疤男心中预感不妙。
那少年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要你的牙。”
不久后,少年拎着球棒走出来,抓过旁边黑衣男子递过的白毛巾擦脸:“收拾干净。”
说罢,把毛巾一扔,独自走进黑暗……
向海东在梦中沉浮,一边是冯宁微笑的脸,一边是这些年的堕落。他无数次质问手中的红纱巾,又无数次为冯宁的离开制造各种借口。如果冯宁没有离开,他俩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还是继续饿着肚子,照顾冯妈妈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但唯一确定的是,他不会心甘情愿的回来做流氓头子,过他最厌恶的生活。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人时,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知道自己爱的深入骨髓。他想要把这个人的骨头统统敲碎,化成灰烬,一口吞下,又想要从脚到头膜拜着跪舔他每一寸肌肤。
那相思煎熬九年,溺水而不亡。
可他都忘了。可他爱别人。
而他还陷在痛苦的泥沼,等着他来救赎。
但是我爱你。即便你不爱我。我也爱你。每一秒钟都没有停下。深深的爱着你。
向海东哭着从梦中醒来,在病房的日光灯下遮住眼。
我醒了,鹿苧,你也醒了吧!
“老大,鹿检救过来了!”蝎子闯进病房,却见向海东一脸泪痕,“老大……”
向海东蹭的从床上跳起来:“真的?”那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嘴唇颤抖。
“人是救过来了,但是北京来的专家组还在讨论下一步的手术方案。现在人正在icu病房,说暂时脱离了危险期。”蝎子扶住他。
“好,救过来就好……要一步步来……”向海东跌回床上抱住头,“我现在去看看他。”说完抓着外套就往门外走。
蝎子吞吞吐吐的说:“宋哲文正在外面闹……”
向海东恼怒的甩掉外套跨出门。
正扶着icu透明玻璃墙站着的宋哲文一看到面色不善的向海东走过来,指着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满脸伤痕的鹿苧:“向海东,我把鹿苧送过去,可不是为了让你活活打死他!”说到最后几乎破音,“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禽兽!”
我他妈再犯浑的时候也没这么残忍过!
宋哲文双拳猛击了一下墙面,焦躁的团团转。忽然他站稳脚,冷冷的说:“交易结束。明天早上我会安排鹿苧转院,去北京。”
向海东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玩手中的一把军刀。
他玩的极好,花样百出,模样潇洒。
宋哲文知道他在恐吓他。
“交易没法结束。你也带不走他。”向海东嘲讽道。
宋哲文咬紧牙关:“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带走。”他已经让张忠安排好了人,文明的不行就硬抢。
“听说三少的婚期安排在下个月?”向海东的军刀从右手换到左手,“你筹备的那家专门对付你老哥的公司也快成立了?”
宋哲文嘴角微微抽动。
“我消息还算灵通吧?”向海东阴沉的笑笑,“如果让鹿苧坏了你三少的婚姻大事,你今天还被捅的顾不上公司,那是不是代价太大了?你三少算是白让我向海东戴绿帽子了。”
“你宋哲文最能算计,孰轻孰重还能不清楚?”
“我把鹿苧从你那里抢过来,就没打算再让他回去。”向海东停下手部动作,“死也要死我向海东这里。”
宋哲文一束凌乱的头发跌落前额。
他沉默了很久。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向海东,你最好今天就捅死我,不然等我翻了身,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倒是想,不过不想脏了鹿苧养病的地方。”向海东笑看他穷途末路的狼狈。
宋哲文扶正了镜框,退了几步,快步消失在医院黑漆漆的长廊。
等候在走廊楼梯多时的张忠看面色惨白的宋哲文走过来,赶紧迎上去:“三少,怎么样?”
宋哲文僵硬的把脸扭过去,突然喉头一甜,硬生生吐出一口血!
张忠大惊:“三少!”
宋哲文狠狠推开他:“回北京!”
向海东把脸贴向玻璃中那人的脸,对蝎子有气无力的说:“专家组讨论怎么样了?”
“确定了一个手术方案,明天就做。”
向海东阖上眼:“手术做完立刻带他回沈阳。宋哲文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片荒原。他赤条条的站在及腰的芦苇中。那些芦苇在风中微微倾倒,抚摸上他的肌肤。
头顶是巨大夜幕中皎洁的月光,他抬起左手,用手指围住它,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你一个人吗?”
那月亮不回话,可是他仍旧问它:“你在等谁?”
那月亮还是不回话。他有些寂寞的放下手。
他听到水流声,低头望去,一条河流静谧的,缓缓的从远方蜿蜒而过,漫过他的脚趾。
他笑着问那河:“你来找谁?”
那河流越来越远,带走他脚趾的温度。
他迷茫的站在芦苇丛中,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
只觉得一阵疼。他看向自己的肚子,鲜血淋淋,白骨皑皑。五脏六腑都从被划开的身体里滑落,落在地上。他抓着从胸口裂开的皮肉,问那些逃跑的器官:
“你们要去哪儿?”
我好疼啊……
“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
他咬着手指问:“是不是因为我不听你的话?”
是我不好,是我不乖,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吴越!吴越!!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二爷
他尖叫的哭喊,在别人听来只是轻微的叹息。
“滴……滴……”监护仪的声音。
“呼……呼……”总觉得喘不开气。
——我再哪儿?
“醒了醒了!”有人在喊,“手术后都昏迷三天了……”
——别打我……
“快通知向先生!”
——我会乖乖张开腿……
——好疼……
“呼……呼……”
——灯光好刺眼。外面好吵。是谁在吻我?是谁的眼泪落在我的眼角?
——好累。好疼。好像哪里少了一块儿,火辣辣的疼。肚子,是肚子,好疼。
——再让我睡会儿。我好累。
向海东捧着他的掌心贴在面颊,轻轻翻开棉被,胃部长长的刀口还在贴着纱布。主刀大夫说他的胃里长了一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东西,位置很不妙,癌变几率非常高。有可能是遭受了外部撞击,也可能是精神紧张,都会导致大出血。专家研究的结果是必须切除部分胃。
向海东轻轻的,隔空摸上他的刀口。
他想象他醒来的样子。他又不敢想象他醒来的样子。
他用食指勾画出他的轮廓,用嘴唇吻上他额头的伤疤。
他对他说:“我带你回沈阳。我带你回家。”
一年后。
人人都知道东北向先生家里有一个姓鹿的男人。人们都叫他二爷。二爷很少说话,甚至有人说他不会说话。
人人都知道向先生很喜欢二爷,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二爷以前脑子有问题。他曾经整晚整晚的不睡觉,绕着房间一圈一圈的走,嘴里念念有词。
只重复一句话: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不停的重复。
后来向先生请了很多医生,甚至带他出了国,养了大半年鹿二爷才恢复正常,晚上不再不睡觉,也不再说着我错了。他只是不太说话。
向先生曾叫二爷为宁哥哥,二爷只称呼他向先生。向先生一开始还很生气,大叫道我是大象,你要叫我大象!但是二爷只称呼他向先生。向先生也只好随他叫去。
向先生不再有各种小情人。每天晚上他们的房间都是淫声浪语,哪怕是他脑子有问题的时候也从不例外,但是一开始只有向先生的说话声,二爷只有最后的时候会发出凄惨的哭叫。
有一天,二爷对向先生说,冯宁死了,大象也死了。
向先生甩门而去。
这些很少有人知道。
还有一件人人都知道的事。这一年北京的宋家易主了,当家的很年轻,才30出头,是唐家女婿。这位家主很有能耐,老丈人在他婚后半年突然出车祸死亡,唐氏整个都快乱了套,他出来掌控了局面,很快重组唐氏,跟宋家产业进行了融合,把买卖干的更大。
这位宋家家主有个被广为人知的怪癖,他有一只钢笔,他去哪儿都带着,签字只让这支笔签。如果谁碰了他的钢笔,他是要发火的。
他的妻子唐婉梨曾经因为这支钢笔跟他哭闹不休。他第二天就把她送回了山西老家。
听说他们第一个孩子是个死胎。脐带绕颈,生下来就是个死的。
后来又怀了一个,掉了。
人们都曾经以为宋家家主跟他妻子感情很好,因为他从不乱搞。后来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很少有人知道,宋家家主,晚上总是睡不着觉,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只有张忠知道。
他还知道,当家的每天都在计划什么。他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他还要一个人回来。
鹿苧自从手术后吃饭就没办法正常的吃,他的胃少了三分之一,一吃就撑,只能少食多餐,有时候甚至没法多餐。整个人都变得很消瘦。以前他的脸总是有点儿婴儿肥,宋哲文喜欢咬他的腮帮子,现在却变成完完全全的瓜子脸,一点原先的神采都没有。
但在向海东眼里,他还是那么漂亮,每次看见都忍不住吻他,他最喜欢吻的地方是他额头的疤痕,最喜欢摸的是他脖子上的牙印——虽然他知道鹿苧是极讨厌的。
“早上先喝点菌汤,润润胃。”向海东把小半碗菌汤给他推过去,然后端起自己的碗全部喝光。向海东吃东西很快,从来不会慢嚼细咽。
鹿苧推开眼前的东西:“没胃口。”
向海东憋气,又把菌汤推回去:“没胃口也喝掉。”
“没胃口会吐出来,喝了也没意义。”鹿苧因为胃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经常会呕吐。他把菌汤倒进垃圾桶,然后转身上楼。
“干嘛去?”向海东喊他。
“睡觉。”
“才醒睡什么觉?”
“昨晚你弄的我难受。”鹿苧不愿意再多说话,疲惫的走进房间。
向海东一扔筷子,厉声说:“下来。”
鹿苧是怕他的。刚做完手术那段时间他疯疯癫癫的,脑子完全不清楚,具体怎么熬过来的他都忘了。后来吃药控制住了病情,终日也只是昏昏沉沉的,真正清醒的时候也不多,偶尔有点神智了,看见向海东就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段时间向海东挺有耐心的,也不冲他耍脾气,可以说得上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但鹿苧显然没办法正常面对他。
从美国治疗回来他才开始真正好起来,变得跟正常人没太大区别,只是不太愿意说话,如果可以他能一个月不吐一个字。除了向海东。向海东他也不愿意说话,但是他不敢不跟他说话,只要向海东要他张嘴,他就不敢闭嘴。
一年前那场暴行把他治的服服帖帖。即便从那以后向海东再也不打他不骂他。
他刀口好了以后就开始被向海东拖上了床,疯的时候也被按着各种艹,脑子好了自然更不会被他放过。说起来向海东比宋哲文要温柔一些,但是折磨他的手段跟宋哲文一样多得是。一开始每天晚上他都要先怕的牙齿咯咯作响,后来才慢慢变得麻木。
他会主动把腿张得很开,就因为向海东心情好,在床事上就会少想点花样折磨他。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鹿苧一听到他大声说话都会发抖。
“五嫂,你给他盛碗粥。”向海东吩咐餐厅里的五嫂。
鹿苧乖乖走到饭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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