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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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正文 第5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5节

    与傅肖北黑黑的深邃得像海一样的眼眸对视上,苏乐立刻露出喜笑颜开的样子,笑意染到了眼睛里。

    他开始为傅肖北冲水,声音轻而缓地又补了句,“我知道的。”

    这声音被水声挡住,他又斩钉截铁地重复,“我知道。”

    傅肖北闷闷地嗯了一声。

    俯视傅肖北的时候,苏乐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一小半染上淡淡血色的耳廓,便情不自禁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就像是拇指拂过那里的力度,手掌的主人带着虔诚的情态。

    傅肖北的肩膀放松下来。

    苏乐起身去拿了沐浴露,熟悉的薄荷的味道立刻充盈的整个房间,傅肖北从水里站了起来,任由苏乐将泡沫打满他的全身。

    他发现苏乐尤为喜欢摸他身上凸起的疤,这让傅肖北觉得痒,不听意识指挥,身体就先向后躲了一下。一个不明显的动作,苏乐弯下去的背却僵了一瞬间,然后抬头冲他笑笑,然后站到他身后,用沾满沐浴露的滑腻的手掌抚摸他的脊背和腰臀,掠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苏乐一定是故意的,见他有勃起的迹象,就愈发摸他的性器和臀。

    傅肖北睨他一眼不语。

    苏乐收回手,样子有些讪讪,“那我先出去了,你洗好了就叫我。”

    转身之时傅肖北突然开口叫住他,“苏乐。”他又皱起眉。

    苏乐茫然回头,“怎么了?”

    第34章

    “明天是十二月三号。”

    苏乐愣了一会儿神,而傅肖北只是看着他,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打算。

    一时房间里只有很轻的水流动的声音,他从浴缸溢出,蜿蜒地在白色的地砖上流淌着,直至苏乐的脚下,像是一条浅浅的河,折射着暖橙色的光。

    “啊,对了。”苏乐突然了然。

    房间亮极了,苏乐的眼神却黯淡着。

    他仿佛是无法面对这种光亮,闭上眼睛,随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怅然地说,“我竟然忘了。”

    傅肖北说,“明天早点起。”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中间飞驰而过,穿过街市。苏乐坐在副驾驶沉默不语。

    傅肖北坐在他旁边,同样一言不发。

    苏乐的脑袋里别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早上的早餐,和他前几天给旺财脖子上系的红色蝴蝶结。早上傅肖北给他做了火候正好的荷包蛋,一碗温好的热牛奶,还有一个三角形的三明治。

    今天傅肖北对他特别好。

    “你之前几年都没去过那里?”居然还是傅肖北率先打破沉默。

    车即将驶向西岸园,坐落于城市最边缘,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墓地,葬着无数安睡的灵魂,苏乐的母亲也在其中守着一爿安宁。苏乐将头枕在靠背上,脑海里关于那地方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我……”苏乐声音很轻,“我来不了。”

    他仰起脸,透过车窗看从天上飘下来的雪,全都小小的,重重叠叠,又在暗色的玻璃上化成星星点点的水。那些细微的记忆也跟着从苏乐心里的,被牢牢掩藏住的旧箱子里溢出来。

    傅肖北立刻问,“什么意思。”

    这是他第二次问起来苏乐过去的那几年。

    第一次问起来的时候他刚与苏乐重逢,心里蕴藏了数年的怒恨交织着,不理智,不清醒,苏乐没答他,那天他掐住了他的脖子,苏乐也回答不了。

    而后他们竟然也能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也逐渐习惯了苏乐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偶尔还和他像是情侣一样做爱,身体接触在一起,负距离地纠缠。

    苏乐也无比顺从,心里毫无芥蒂地日日面对他的冷漠。

    傅肖北等待着苏乐的回答,胸口一阵烦闷,他打开车窗透气。

    “我……”苏乐张开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前几年没办法来,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没在这里。后来终于回来了,我也没去,不想让我妈看见我。”

    “没办法来是什么意思?”傅肖北,毫无意外地看见了苏乐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又进一步问,“艾其不让?”

    苏乐低头沉默着,过了一阵——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十秒——傅肖北竟然听见了身旁传来了一声很轻促的笑。

    苏乐突然抬起头,灼灼地看着傅肖北,嘴角弯起,笑容难堪极了。他答非所问,声音放得很慢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啊,可算是死了,真够不容易。”

    傅肖北通过后视镜,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

    苏乐话刚一出口,傅肖北抚着方向盘的手就一顿,车立刻向右偏了偏,昨夜又下了雪,路上滑得很,惯性极强。好在现在时间尚早,车还不多,傅肖北迅速将车驶得平稳。

    苏乐却看得一阵心惊,立刻闭了嘴。等傅肖北平稳地开过一百米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傅肖北说,“我回家再跟你说。”

    第35章

    他们到了西岸园的时候,天已经放晴,层层云散去,露出透亮的湛蓝来。傅肖北率先下车,抱着一束百合花向前走,苏乐大包小裹地艰难跟在他身后。

    傅肖北出门一般都会带着拐杖,这次却没带,故意将它放在车里。他身上的一件米色的衬衫,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外面穿着深灰色的毛呢大衣同样剪裁合体,料子昂贵,暗色皮鞋踩在洁白的雪上,他站直了身体,在很缓慢地认真行走。

    慢得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

    周围静极了。

    苏乐母亲苏芷的长眠之地向南,阳光倾泻下来地时候,为那座矮矮的黑色的碑披上了一层金黄纱衣,积雪璀璨如无数细小的钻石——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依然年轻,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容,眉眼温柔了时光。

    她像是仍然活着,站在他们面前,一如当年。

    时间弯弯绕绕,像是一条长河,绝不回头地向前奔涌,从前走过的路被无情地尽数覆灭。苏乐透过这张照片,看了看身边傅肖北的侧脸,却像望见了河的那一端。

    那时苏芷仍然在世,像是一朵白色的杏花。

    念高中的时候,苏乐就总跟她说傅肖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无父无母。她也将傅肖北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对待,连给他们上学带饭都是带两份,配置完全相同。甚至任由傅肖北住进家里,和苏乐睡在一个房间中。

    他们当年的家小小的,阳光充足,也就只有三十米,苏乐和傅肖北就挤在一张一米五宽的小床上,也不嫌难受。

    苏芷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她身上一直有病在身,平时却极为豁达乐观。

    空闲时候,三个人甚至还会在家里打扑克,苏芷就总是悔牌。而苏乐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往往两个人就掐得不可开交,吵得天昏地暗,最后还得由傅肖北做和事佬。

    苏芷强行拎着他们两个宅男出门的时候,遇见熟人的时候也会骄傲地说,“我儿子!”

    傅肖北往往会羞赧地低下头,苏乐在旁边跟苏芷如出一辙的得意洋洋。

    后来她无意间撞见他们在房间里抱着接吻。

    她那时足足沉默了一周,等傅肖北跟苏乐商量好了自己搬出去住、找苏芷道歉的时候,她却摇头拒绝,将这个突兀的转折慢慢接受。随后日子如常过,她像是默认了傅肖北这个“儿媳妇”。

    只是屋里气压低得不得了。

    傅肖北鼓足勇气站在苏芷门口,举手要敲门,却犹犹豫豫得像个大姑娘。

    苏乐躲在他身后,举起傅肖北的手,当机立断地在门上小声“咚”了两下,一个转身就迅速跑走,一点义气不讲,留傅肖北一个孤军与苏芷大魔王辛苦奋战。

    苏芷拉开门,瞪了傅肖北一眼,然后听着房间里苏乐的心虚而快速的跑路声,她当机立断,拿起门口的扫把就追了上去——顿时,苏乐“傅肖北你快来救我啊!你没义气啊!”的喊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傅肖北默默想了想,抬头看了眼时间,十分乖巧地去做了晚饭讨丈母娘欢心。

    这边饭做好了,那边故意喊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停了。

    苏乐跟在苏芷身后,黑着脸看着乖顺地给苏芷夹菜的傅肖北。

    他做出凶狠的表情,用对傅肖北口型说,“你给我等着!”

    苏芷给傅肖北夹了一块红烧肉,忧心忡忡地问,“北北,苏乐不会欺负你吧?”

    傅肖北呛了口水。

    苏乐一脸生无可恋,语重心长,生怕苏芷有什么事情弄错了,“妈,你好偏心,我才是你亲儿子,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苏芷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要个小孙女玩的,这下没的想了。”

    傅肖北脸色黯然。

    过了一会,苏芷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们两个都不许耽误学习!”

    傅肖北和苏乐变得一脸狂喜,都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回家。

    吃晚饭之后,回到自己房间,苏乐立刻背对着傅肖北,把自己裤子脱下去——他屁股和腿都被打红了一大片,对着傅肖北控诉,“你看看啊,你都不来帮我分担一下,喊你你也不救我。”

    他话说完又不满地添了句,“说什么保护我一辈子,亏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甜言蜜语果然都是骗人的!”

    傅肖北显然心情很好,把苏乐拉到自己身边,为他揉了揉手臂,声音带着如释重负。只一个动作一句话就把苏乐浑身上下的毛都顺了过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但是我要是救你去,妈不是更生气吗,你现在撒什么娇呀。”

    这几天他们两个都在提心吊胆,甚至商量了好几个要是苏芷棒打鸳鸯的紧急对策,结果一个都没用上。

    苏乐也放松了下来,顺势躺在傅肖北大腿上,微微张开嘴,向他索了个绵长的吻。然后苏乐环抱住他的腰,“还好,要是我妈反对我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肖北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苏乐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腰腹间,声音变得闷闷的,“对了,我妈身体好像更不好了,上次我看见她自己偷偷去医院的检查单,还没看完全,就被她抢走扔掉了。问她她也不说,怎么办啊?”

    傅肖北说,“要不明天咱俩拉着她去医院吧?”

    第二天苏芷一听他俩的话,就立刻找了个借口跑走,“没事没事,放心,你俩乖。”

    半年之后,苏芷却晕倒在单位里,手术之后住进了icu病房。

    icu一天就要花一万块钱,苏乐为了迅速拿到钱,把房子低价卖了,也不够住几天的,又去四处找人借。

    孤儿寡母,借出去的钱基本就是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来。苏芷倒也有些朋友,但是借的钱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支付她高昂的医疗费用。

    傅肖北那段时间一直陪在苏乐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出去打好几份工,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四小时。那阵傅肖北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乐乐你别怕,有我呢。咱妈没事的,她会好的。”

    苏乐红着眼睛说,“傅肖北你可千万别骗我。”

    苏芷偶尔清醒,偶尔昏迷,她也想活着,在不放弃地做着自己的努力。有时还会后悔地想,“早点做手术就好了。”

    苏乐都会立刻说,“现在也不晚!”

    最后也许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或者是觉得自己的病是两个儿子沉重的负担,抑或者是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有所感知,她趁着清醒的时候给傅肖北打了个电话,甚至让他避着苏乐——

    声音很弱但是异常清晰坚定,“肖北,你要好好照顾苏乐。他总是长不大,让我从前惯得不太成样子,有你在他身边我是放心的。未来的路也许辛苦一些,难走一些,但是你们也不要放弃,两个人一起努力就会好的。”

    傅肖北这些天一直安抚着苏乐。

    苏乐已经有些神经衰弱了,整晚整晚的失眠,只能一直哄着他。

    傅肖北将苏芷的话答应,认真说,“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妈妈永远相信你们。”

    ——苏芷就此长眠。

    当天晚上傅肖北被苏乐迁怒,他冲着傅肖北发火,毫无理智毫无逻辑可言地冲着傅肖北哭喊,歇斯底里说他骗自己,凶狠地说连苏芷都偏心他。

    傅肖北能做的只有抱住苏乐,任他发泄,等他累了就用手抚摸苏乐的背,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侧脸和额头,然后一同陷入沉默之中。

    苏乐闹够了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他往傅肖北的怀里钻了钻,鼻音还很重,“对不起。”

    傅肖北从身后抱住他,是个保护的姿态。他听见苏乐轻声说,“傅肖北,我只有你了。”

    三天之后,苏芷的骨灰被安置在西岸园。

    此后他们二人被分割离散。

    一隔数年,苏乐才第二次站在这里,弯腰将一束百合花放在一旁。

    似水流年。

    傅肖北说,“妈,他回来了。”

    第36章

    苏乐愕然看向傅肖北。

    傅肖北蹲了下来,将一些水果小心翼翼地摆好,偏过头去看苏乐,“你要单独说说话吗?”苏乐竟然摇了摇头,他从头到尾只在临行前,跟苏芷说了一句,“我不想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觉得这一句话就够了。

    路上有雪的味道,有落叶的味道,他们只呆了半个小时便返程,苏乐能闻见傅肖北身上的薄荷味。傅肖北看起来高大清瘦,像是一棵永不落叶枯萎的松树,苏乐垂头看看自己,脸色暗沉,发尾乱七八糟地翘起,黑眼圈浓重,瘦得不像样子——就像是松树旁边不起眼的野草。

    “你过去常来吗?”苏乐忍不住问。

    傅肖北站定,回眸与他对视,“对。”

    他回答的干脆,苏乐张张嘴,想要问为什么,但是又觉得没必要问出口了。

    可能是因为苏芷当年对他很好,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可能是傅肖北不想把苏乐的事迁怒到苏芷身上——又或者是什么他们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原因。

    苏乐露出个很浅的笑容,“谢谢。”

    傅肖北皱起眉,看起来有些羞恼怨怼,他转过身,只扔下句,“用不着。”就走向前方的一片寂寥原野。

    黑色的车停在那里。

    苏乐想也不想,直接抬起手拉住傅肖北,随后迅速握住那久违的手掌。

    傅肖北出奇地没甩开他,反而用了点力与苏乐的手交握。

    这是场牵手久别重逢。

    回到家,傅肖北沏了壶茶摆在桌子上,还有一盘白色的云片糕。他双手交握,看着面前的苏乐说话,却半点不急躁。

    苏乐垂着头,脑海中有千言万语,所有的事情都缠绕在一起,像是一团杂乱的毛线,他在努力找线头,扯那个位置,才能一点点抽丝剥茧,讲出他所知道的事情的全貌来。

    傅肖北看见苏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他烦躁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然后苏乐就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又开始胃疼。

    这个器官已经安静了许多天,此刻又开始闹腾起来,尖锐的痛感迅速横向扩散,像是有一个硬物梗在那里。苏乐捂住胃,强忍住疼痛。

    “那天,”苏乐终于开口,“你出了事……”

    他开了个头,又沉默了下去,只痴望着傅肖北,目光中透出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丝。像是从苦难的尽头走出来,顺着那点微弱的光亮坚持前行。

    别急,别催他。傅肖北在心里对自己说,苏乐就是只蚌——好不容易裂个口,里面的东西探出头来,能往外吐吐沙子,别再憋回去。

    傅肖北的心脏在迅速跳动,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样子却平静至极,甚至比平时还要淡然,内里却在翻江倒海。在苏乐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跳突然停了,世界静得只剩下苏乐的说话声。

    他等着苏乐的下文,关于过去的那几年。

    苏乐也的确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只是他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高跟鞋与地砖撞击的声音。

    敲门声突然响了。

    第37章

    苏乐抬头与傅肖北对视,一同沉默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一位上了年纪女性,声音柔和而平静,“肖北,开开门。”

    傅肖北皱眉,用口型对苏乐说,“进屋去,别出来。”

    听见宋筱声音的同时,苏乐身体瞬间僵硬,喉咙不安地吞咽了一下。

    傅肖北迅速将桌子上的茶杯收了一只。

    宋筱穿着细高跟鞋,看上去是柔软的鳄鱼皮,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脚踝,上面点缀着暗色的碎钻。身上则穿着酒红色的丝绒连衣裙,颈间一条钻石项链,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只是浓重的粉底遮不住她的明显疲态和眼中的红血丝。

    “怎么这么慢呀?”宋筱提着一盒营养品进门,对傅肖北责怪地问。她说话声音又缓又细,与普通中年女子的声音相差甚远,听上去怪异至极,像是刻意变了音色。

    傅肖北神色如常地笑笑,“在屋里没听见。”

    宋筱点点头,将外套脱了下来,扬着颈挂在衣架上,她身材仍然保持得非常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妈妈在外面等你半天。”

    傅肖北为他倒水,耳朵留意着苏乐在屋里的动静,问道,“您今天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找房子搬家,打电话太麻烦了,我就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宋筱坐下来,双腿并拢,上身挺直,“怎么?嫌我烦了?”

    “哪会。”

    宋筱满意地笑笑。

    卧室的突然传来巨大的声音,咣的一声。

    她惊愕地抬头,身体又迅速放松了下来,声音还在紧绷,“家里还有别人,找了女朋友?怎么不出来让妈妈看看,躲着做什么?”

    傅肖北皱起来,对着宋筱说,“肯定是狗,前一阵子新养的,还不听话。”

    说着他往卧室走去,神情有些不耐烦。

    宋筱微笑着起身跟住他。

    快到门口的时候,宋筱加快了脚步,率先推开了门——

    旺财不小心把花瓶撞到,水溅了它一身,一身金黄的小卷毛都贴在了身上,变得丑兮兮的。傅肖北弯腰抱起它,趁机环视了一下房间。

    空无一人。

    “淘气!”傅肖北站起身,拍了下旺财的小脑袋,将它脖子上挂着的蝴蝶结摆正。

    这间屋子也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床单干净平整,床头没有任何杂物,只地上有一个黑色的狗窝。宋筱迅速看了一遍,才摸了摸旺财,“小狗不听话得驯,驯不好就换一只,可别为它操心,不值得。”

    被水打湿的旺财冻得发抖,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之后,直往傅肖北怀里钻。

    “还小,不急,金毛长大了就懂事了。”傅肖北把旺财放在地上,走出房间,收拾了一下宋筱拿来的东西。

    “听说艾其去年死了。”宋筱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可能苏乐也跟着回来了。”

    傅肖北的手一顿,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她,皱眉问,“是吗?”

    “怎么?没来找你?”宋筱问。

    傅肖北想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他哪有脸来找我?我今天早上才去看过他母亲。这么多年,他可连他自己亲生母亲都没去看过。”

    宋筱了然点头,她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说了一会话就累了,“说的是。”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要走,“肖北,记得过年的时候回家,身体为重,工作是次要的,妈妈老了,见不到你几面了。”

    傅肖北点头应允,嘴上问“怎么会呢?”

    宋筱摇摇头,她抬头看向傅肖北,整理了一下他肩膀处衣服的褶皱,然后走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过会之后卧室的柜门才传出了嘎吱声——苏乐脸色苍白走过来,刚要开口,就被傅肖北捂住嘴。

    傅肖北将食指比在唇边,用手指了指外面。

    “她在。”

    过了能有五分钟,外面才传来了均匀的高跟鞋声。

    苏乐问,“她是谁?”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刚刚宋筱说话的声音,与他记忆中那个女人的声音重合,进了房间之后就第一时间躲进了柜子里,在黑暗中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音。

    那个女人高跟鞋的声音,说话时的假声,全都在脑袋中反复回想。

    “怎么了?”

    “她是谁?”苏乐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立刻变得茫然。

    “是我的生母。”

    “生母?”苏乐嘴里重复了一遍,“生母。对,之前也来找过你。”

    “什么之前?”

    苏乐抬手摸了摸傅肖北的脸颊,触碰他的眉弓——那个有一个浅浅的疤。苏乐轻声说,“不太对,肖北,你让我想一想。”

    第38章

    苏乐抱着腿,独自坐在床上。

    傅肖北什么都没问他。从宋筱走,到现在,傅肖北甚至没再提起让他说清那件事情。隔壁卧室有暖光流淌出来,照亮门前的一小方地板,让冰冷褪尽。

    苏乐想了想,就抱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偷偷吃掉两块云片糕,喝尽一杯冷掉的茶,再推开了傅肖北的房门。

    “肖北,我想在这屋睡。”苏乐把下半张脸都埋到被子里,黑黑的眼眸望着傅肖北。

    这个房间里有傅肖北的味道。

    那种味道很难说清,就像孩子可以准确辨认出母亲的体味,多年的朋友可以凭借气味找出对方的衣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实却丰沛的“熟悉”感。傅肖北身上有很淡很淡的烟草味——苏乐很少见他抽烟,但是那种味道就是存在,令苏乐心安。

    “嗯?”傅肖北把书放在手边,抬起头。

    苏乐脸颊消瘦,眼眸漆黑而明亮,他看着傅肖北,一眨不眨,“行吗?”

    傅肖北不答,任由苏乐走过来,光着脚钻进自己的被里。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一张一米的小床上,想也觉得挤得难受——苏乐几乎趴在傅肖北身上,动物似得。

    他将脸贴到傅肖北颈旁,抬手摸了摸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它们短短的,有些硬,有些让手心发痒,苏乐无声地笑起来。

    傅肖北推他一把,“下去,你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哪有那么重呀?”苏乐不动,反而把傅肖北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笑着说,“你摸摸,我身上可一点肉都没有。”

    傅肖北垂下眼帘,感受着自己掌心下光滑的触感,手顺着他的侧腰往上,就碰到了他根根分明的肋骨,“稍微胖了点。”

    “是吃的好。”苏乐说,“两顿饭都有人专门给做,还都是我喜欢吃的。”

    房间里黑着灯,没半点光亮。

    苏乐摸着傅肖北身体的动作像是在索求,他的身体在抖,紧紧地握住傅肖北的手腕,蜷缩着身体,“我有点胃疼。

    傅肖北闻言转过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苏乐摇头,“刚刚吃过药了,一会就好了。”

    苏乐的额头渗出些许冷汗,呼吸不稳,将傅肖北倒给他的热水喝了,过一会才放松了下来,抱着一个水袋放在肚子上上,两个人在小床上肩并肩。

    苏乐手指在傅肖北腰间的疤上撩刮,他躺在傅肖北怀里,忍不住将一天的疑惑问出口,“你什么时候找到了生母?”

    “四五年前,车祸之后。”

    苏乐声音迟疑,“……怎么找到的?”

    傅肖北偏过头望向苏乐,“我车祸之后昏迷过一段时间,住在医院里,醒来之后就看见她了,检查过dna。”傅肖北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更加抱紧,他立刻问,“你是不是见过她?”

    苏乐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浓烈的情绪动荡着。

    “傅肖北,”苏乐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你信我吗?”

    傅肖北沉默着,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你说呢?”他反问。

    “我不知道,也没什么自信。”苏乐看着他笑笑,声音很轻,“……时间还是太久了。”

    热切与爱慕融在苏乐的眼睛里,他的眉眼洁净,傅肖北忍不住用手抚摸他额头上的头发,弯起手指刮过他的脸颊,鬓间有细小的汗珠。

    “只要你说。”

    真的太久了,苏乐轻轻捏了下傅肖北的手心,吻了下他柔软的发丝。那时候他们还都那么年轻,还在校园里无忧无虑地恋爱着,一次吵架,一次冷战,一次考试失利就觉得是天大的时候。

    苏乐沉默了很久,还说出一句无关的感慨,“转眼这么多年了啊。”

    这件几年前的旧事,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眼前。也许是苏芷的忌日,也许是宋筱出现对他的刺激,苏乐突然想要抬起手,将那个多年的旧箱子掀开一角,撤掉上面的封条,拍掉灰尘,把里面不堪的,陈旧的,难以启齿的东西取出来。

    拾捡出一部分,一五一十地摆在傅肖北面前。

    “那阵我妈不是刚走吗,那阵你被我闹的好几天都没睡好觉。”苏乐侧过身,环抱着傅肖北的腰,“然后你就累病了,还千里迢迢地到城那头给我喜欢的买粥喝。”

    苏乐的声音平淡,听上去无悲无喜,语速却轻而缓,“我这几年后悔过很多次,为什么要那么任性。”

    他的话在空气中、在傅肖北的耳边振颤着,“我在家里等啊等啊,你也不回来。而且也不是堵车的时候,你出去的时间就算跑遍整个城都够了,我就着急了,给你打电话也关机,就开始不安。”

    “我记得是我主动要去给你买的,你那阵子吃什么吐什么,没办法。”傅肖北抬起手抚摸苏乐的脸,“这件事不怪你。然后呢?”

    “然后我接到一个电话,”苏乐的眼中尚有余悸,他仿佛在黑暗中独自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下一秒就要掉进深渊,“听说你出事,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带着钱跑出门去找你。”

    “然后就遇见了艾其。”

    第39章

    苏乐看了傅肖北半天,一遍遍摸傅肖北的脸。

    指尖从他额头处的疤痕开始,轻轻地掠过下颚角。傅肖北皱着眉将他的手握住,感觉到苏乐开始亲自己。

    苏乐偏过头,小心翼翼地,先是将自己的嘴唇碰到他的下巴上,想起来像是无意之为。见傅肖北没有反感的意思,他就用干燥的嘴唇在傅肖北脸颊上蹭蹭。

    傅肖北摸了摸他的脑袋。

    苏乐又沉默了下来,他身体动了动,将脸埋在了傅肖北的颈窝。皮肤和皮肤贴在一起,傅肖北能感受到他身上炽热的温度,还有他的颤抖。

    苏乐紧紧地皱起眉,表情看起来破碎。苏乐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与惶恐之中,他动作的幅度微小,却让床板跟他一起颤动。

    傅肖北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感到有些不对头——苏乐的呼吸声很急促,手凉得像冰,身上却滚烫,手用力地抓在他的衣服上。

    “你怎么了?”傅肖北将手放在苏乐的脸颊上。苏乐摇摇头,闷哼了一声将脸埋得更用力些,蜷缩起身体。

    傅肖北看见他的脸变得煞白,立刻坐起身,弯腰搂住苏乐,“你说话,哪不舒服?”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苏乐摇头。

    刚刚喝进去冷茶叶的苦涩味道在迅速往上泛,干巴巴的糕点也像是就鲠在了食道里不下去。他嘴里又酸又苦,眼前一阵发白,傅肖北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努力去听也听不到,浑身上下的感觉只剩胃的饱胀感。

    就像是被谁重击了胃部,有点类似于当年他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踢踹腹部。尖锐的痛感像是勒住了脖子,让他的面容痛得扭曲。苏乐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卸走了,只剩下一点来支撑他捂住嘴跑到厕所。

    胃里立刻一阵翻江倒海,苏乐开始干呕。

    傅肖北跟在他后面,蹲下来把手给他抓着,苏乐的骨节因为用力地发白。

    他用手臂遮挡住马桶边缘,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才挣扎地直立起身体,用力按下冲水按钮——

    傅肖北却看见了鲜红色的血丝,他瞳孔立即缩小。

    “去医院!”傅肖北转身要去拿手机,却被苏乐抱住腿。

    苏乐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跪伏在地上用力摇头。

    “你听话,我马上就回来。”傅肖北狠心将他推开,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苏乐蜷缩在冰凉的地砖上。他皱着眉,眼眶通红,傅肖北立刻过去把他抱起来,让他依靠在自己怀里。

    苏乐额头抵在傅肖北颈旁,抓着他的手说,表情忍耐,感觉到傅肖北的手在他后背上抚摸,他才仰起脸,吐出一个“疼”。

    傅肖北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一片温热的湿润,苏乐大口大口地喘息。

    “疼就咬我。没事……车马上就来,没事的。”傅肖北亲吻他的额角,“别怕,我们去医院就好了。”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一直在抖,紧紧地闭着眼睛。

    救护车很快到了楼下。

    然后又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

    傅肖北那天的记忆甚至有点模糊不清,好像上一秒苏乐还好好的,像个猫似的轻手轻脚地过来找他一起睡觉。甚至还躺在他身边,组织好了话,准备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下一秒就直接躺在了医院里。

    他前几天买的房子,钱都交完了还没跟苏乐说,这人就一动不动地在病床上输液。透明的药液流淌进他的血管,傅肖北握住了他的手,碰了碰他冰凉如水的指尖。

    苏乐胃里长了个东西。

    大夫说他应该尽快做手术,但是苏乐的身体十分虚弱,指标却没达到最佳状态,手术风险太大,只能先输液吃药。傅肖北想,明明之前才刚胖了一点的。

    “苏乐。”傅肖北低声叫他。

    苏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睡觉了,表情柔软得像个孩子。很轻微的声音就让他醒来,苏乐眯起眼睛,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握了握傅肖北的手,“嗯”了一声。

    傅肖北将他另一只手举起来,轻轻地吻他的指尖。

    光照射进来,傅肖北的侧脸上有因为窗帘间隙而形成的暗色光斑,显得斑驳。

    他的嘴唇像是吻在了他的心上,苏乐还没彻底清醒,脸就一下子红了。

    苏乐问,“什么时候做手术?”

    “还没定。”

    苏乐应了一声,“那风险大吗?”

    傅肖北垂下头不语。

    苏乐醒过来之后就还挺精神的,他摸摸傅肖北的脸,“之前的话没说完……”

    “算了。”傅肖北突然打断他,“不想说就不说了,就这样吧。”

    苏乐望向他,傅肖北凑过来,弯腰用手抹了下苏乐的眼角,“不说这个了,那篇翻过去,和好吧。”

    护士这个时候进来,苏乐闭上嘴。她苏乐换了药,又转身出去。

    “不是不能说,我就是自私,不想想起来,越想越生自己的气。”苏乐笑起来,“那天我打不到车,他把我车停在我前面说载我一段,我就稀里糊涂地上去了。”

    市中心的租金太贵,他们在校外租的房子就稍有些偏,时间一晚就打不到车。苏乐站在马路上,大脑几乎是空白的,身体像是自己有了意识,指挥牵扯着他的动作。

    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下的楼,甚至因为头晕失足从楼梯上跌下去也不知道疼。满脑袋都是傅肖北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很严重;一边又在自我安慰,没事的,肯定就是被碰了一下,擦破点皮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看看表,从他站到路上开始,就连一辆出租车都没从他面前经过。

    夜黑得像丝绸,柔软地,又细细密密地将人包在里面,冰凉刺骨的感觉紧紧地裹在苏乐的身上。

    艾其如同幽灵,开着一辆黑色车停在苏乐面前。那个人皮肤没半点血色,眉眼之间都是浓重的阴郁沉寂,眼底乌青像鬼魂,“上来吧,我送你。”

    “我太心急,没想那么多。”苏乐嗓子有点哑,“没注意到他车后面还藏着一个人。”

    苏乐上车,车开动,他就察觉到艾其望向他的目光不对——那个人竟然勾起了一侧的唇角,这笑容在黑暗中显得可怖。渗着诡异的轻笑甚至像化了实质,变成了冷刀,直接刺进苏乐的心脏。

    有一个人藏在后排座位的空隙之中,在他上车之前就一直匍匐着,等待着苏乐的来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然后他见到艾其转头的信号,便突然起身——肉体与车座摩擦的钝响令苏乐回头——

    苏乐的脖子顿时被勒住,那个人手上拿着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

    “我的意识就有些不太清醒了,迷迷糊糊的。艾其好像把车开到了一个仓库,那地方也有人接应他,我就被人拖下了车。”

    苏乐当时觉得自己双手都被束缚着,跪倒在地上。

    恍惚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几乎是温柔的,“其其,记得别再让傅肖北看见他,在那边好好生活。”

    “滚!”

    苏乐不确定,药到底是不是从那时候给他吃的,他只觉得自己那几天都在沉睡,怎么也醒不过来,耳边偶尔有巨大的轰鸣声。

    “我再次醒来时,眼前已经是陌生的地方。”苏乐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傅肖北攥紧——

    艾其起先一直将苏乐控制住,锁住门窗,定时定点给他吃饭,也只能指定时间内上厕所,否则就要被惩罚,挨饿或者被打。苏乐的身体从那时候就已经很虚弱了,甚至还没有从苏芷的逝世中缓过来,就再次落入这种境地之中,甚至不再有傅肖北在身边拉他一把。

    那段时间苏乐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了,然后艾其就再把车祸后傅肖北的样子给他看——他在欣赏苏乐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傅肖北快死的时候,你在我这。”艾其弯下腰摸了摸苏乐的脸,“你猜……他恨不恨你?”

    “你妈是因为没钱治病死的吧?傅肖北真没用,他哪好?”

    苏乐用尽全身力气咬住艾其的手,想要将那块肉连着皮带着骨地撕掉。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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