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这个皇帝 作者:孺江
正文 第18节
这个皇帝 作者:孺江
第18节
慕容涯冷哼一声,道,“从前他是没有那个胆子,如今却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他要如何平衡,他能给的,依旧只有他自己。”
“……属下听闻陛下在舆国曾做过的事,论计谋,陛下不输于任何谋士。”
“可他最后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浑身是伤,身中剧毒,若非我,他早已是一副枯骨……”慕容涯说着,脸上露出了无法压抑的恨意,“他能把自己给叶倾欢,也能哄得尉迟骄阳为他办事。而他欠我的,那么多,他要如何还,用什么来还?”
74、错估
历时半月,祭天为名,很快天下世人都传开了关于慕帝祭天之时承接慕国厄运而在身上留下了神的惩罚,传说越来越邪乎,最初那些本玩笑了之的多数人却不得不承认,在那之后,慕国的国运蒸蒸日上,变得越来越繁荣。
在诸国野心勃勃战火纷飞的时代,竟然还有一个国家能保得子民脱离贫苦不止,还可变得越来越富有,成为各国都不得不留心忌惮的对象。
许多人都在内心疑问——难道,真的有神迹,国君帝王甘愿奉献自身承接天罚,就能得到如此繁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从鏖山回转皇都,路上马不停蹄,尽量在不影响伤患的身体下也不耽搁行程,然而到达皇都之时,也已经距离初上药峰有两个月,而舆国的征战此时已经到了战火最为雄烈的时候。
回到久违的皇宫,小皇帝心绪万千,复杂莫名。
离开这里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凡事不曾上心的少年,而再度回来,面容也非昨日,心态更沧桑许多。
最先接触小皇帝的申敬姚铭感触也最为深刻,面对他们的时候,小皇帝一如陌生人,虽然谈话间依然温和不失调皮,但也多了一分生疏与隔阂,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陛下虽然离开了一段不小的时日,可还从来没让他们有这样的压迫感,尤其是他们无法直视陛下半边脸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黑邪巨蟒。
……传闻那是陛下祭天的时候自愿承受的天罚,所以才会让陛下看起来与原来不同吗?
申敬待伺候小皇帝洗去一身的风尘,有些谨慎地问道,“陛下可感到饿了,是否让奴才去准备些吃食儿?”
对着铜镜缓缓理顺黑色长发的小皇帝微微抬眼,“不用麻烦,朕一会儿去凤仪宫,要与皇后一起用膳。”
“这……”申敬不禁冷汗直下,小皇帝的口吻如此稀松平常,像是全然没把朝中那三只猛虎般的大臣放在眼里,“陛、陛下还是三思为好……毕竟……皇后她……”
小皇帝怔愣一下,随即笑开,“皇后与朕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她不爱朕,朕也只把她当做朋友而已,若你担心会惹来那三人的非难,却是不必,他们此刻都各自有要忙的事情待办,没空理会朕这边。解说完,你们先退出去吧,派人通知凤仪宫,朕稍后便至。”
“是,奴才遵命。”
申敬只好如此回答,退出去的时候还拉着无法适应的姚铭一同离开。
小皇帝盯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比起从前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那如同刺青般的蟒纹如邪如魅,原本清秀俊雅的脸也因此多了几分原来并不拥有的魅惑色彩,因邪物附体而变得樱粉的唇色,以及眼角眉梢蕴藏的娇媚风情,相由心生,小皇帝可以肯定这并不是他自身带出的气质,而是受到了邪物影响而形成的矛盾之感,清丽与邪魅,却很好地融合在了这张脸上,并不因为刺青一般的巨蟒而减色。
——倒有几分无形的诱惑。
叹了口气,小皇帝无奈地勾起了唇,慢慢站起身,从一旁架子上取下申敬为他准备的衣物,一件件自己穿上。
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秘密。
单薄的亵衣底下是无法完全掩盖的黑色妖纹,自脸颊蜿蜒到大腿,粗略估算这条蟒蛇七尺有余,只因盘旋蜿蜒在小皇帝的身体,加上平日厚重衣物的遮挡下,才看不出来。
等小皇帝穿戴好,再唤申敬帮他梳理头发,简单梳了个发髻,准备前往凤仪宫的时候,外头又有人进来通报,说是齐王慕容涯正在外面等他。
“这、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申敬冷汗涔涔,担忧地望向了小皇帝,只见小皇帝眉峰轻蹙,似乎也在疑惑,却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只轻声开口,“不闻,不问。”
两条黑影似是从虚空中现身,将申敬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认出是早前跟随小皇帝的侍卫,这才放下一颗心。
双胞胎侍卫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们也不清楚。”
“唉,看来皇叔回来以后就密切掌握了朕的行踪,可是朕还不想这么快就面对他……”小皇帝不禁苦恼扶额。
不问大胆问道,“为什么陛下这段日子一直在逃避齐王殿下?”
不闻虽是没有出声,眼里却也写满了疑问。
小皇帝苦涩地摇摇头,并没说什么,前往龙仰宫的前厅去见慕容涯了。
慕容涯一如当初,风度翩然,温文儒雅,黑金长袍穿在身上,更添王者尊贵气度,他背对着小皇帝正在端详墙上一幅水墨图,感受到背后的脚步声,缓声道,“你来了。”
“不知皇叔找朕何事?”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慕容涯沉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若是听得不够仔细,还以为他不过是随意说的。
小皇帝捏紧的拳复又放下,反反复复,这才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他,“是不是尉迟骄阳跟你说了什么?”
慕容涯身形微动,姿态从容不改,“他只是说,你有话要对我说,但我不想听你说。”
……不想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还要以这种问罪般的口吻说话?
小皇帝被眼前的人弄得无比郁闷,却又不能回避也不能回嘴,只好将火气压下,“既然皇叔不想听朕说,朕便不说了,皇叔若是没事,朕要去凤仪宫……”
“我不想听你说尉迟骄阳所指的那件事,我想听你说的是……”慕容涯顿了一下,回身看小皇帝,“你与叶倾欢。”
“啊?”小皇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慕容涯这种逼问的态度原来不是指尉迟骄阳下山前跟他说的事情,而是叶倾欢上山之后他与对方达成协议之事,或许在慕容涯眼中看起来就是三人之中他只选择了叶倾欢,而感到了嫉妒?
慕容涯会因为这件事而嫉妒?
由于太过不可思议,小皇帝只能张着嘴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涯微微皱眉,走过去拉住了小皇帝的手,一用力就把人往外扯,半拉半扯之间小皇帝已经跟他走出了龙仰宫,“喂!放手——!很痛啊你放手……慕、容、涯!朕跟你走就是了,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哦?”慕容涯好听的声音如清风灌入耳中,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皇帝,一脸涨红的小皇帝亦步亦趋,捂着自己的手腕,“我成何体统?那你呢?你和叶倾欢做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小皇帝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和叶倾欢只是协商好了接下来的策略和战略而已,情人关系只是各取所需,但他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跟慕容涯汇报清楚,毕竟慕容涯不是他的合作对象。
“不是……皇叔、你到底是怎么了?”小皇帝想要从那双黑色温润又带了几丝凌厉的眼中看清对方所想,无奈慕容涯一手将他揽至身前,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他几乎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声,慕容涯呼出的温热气息缭绕在两人之间,一时间气氛无比暧昧。
慕容涯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仿佛在确认什么,最终化为一抹温和笑意,轻轻啄了下小皇帝的唇角,“这就是你的报复吗?你在报复我对吗……”
小皇帝想要推开对方,却被慕容涯牢牢禁锢,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最终他咬咬牙,一手覆上左边脸颊,只见小皇帝指缝中隐约能看到一丝缓动,蛇信转红,微愣之间,小皇帝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了慕容涯。
“皇叔你到底是怎么了,胡闹不是你的作风,要说什么就好好说!”
慕容涯勾出一抹苦笑,他看着小皇帝的左边脸颊,“……那是什么,你可曾与我解释清楚?你的算盘,你可曾对我全盘托出?若血亲是我唯一的筹码,这份筹码能让你有多少关注?你刻意避开我,又是因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不管小皇帝有没有听进去,慕容涯却是自言自语般地抛出,最终受伤一般脆弱地看着少年帝王,“……而我,为什么又会变成如今这样?”
75、皇祠
面对慕容涯一声比一声哽咽的追问,小皇帝愣在原地却是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好。
……这个人,一旦遇上了感情问题,那决策天下气盖山河的智慧头脑全都丢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看另外两人,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皇帝之所以不敢对他们太过用情也是实在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拿感情当输赢的赌注,至少他不觉得自己又哪里十分特别的地方会吸引叶倾欢为自己甘心沾惹一身尘埃,让慕容涯纾尊降贵……岂止纾尊降贵,简直整个格调都降了许多……
至于尉迟骄阳,他真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居心,按理说来他应该会恨自己,恨不得处处与自己作对才是,可现在他连那一丝狂妄都鲜少表现出来,让他去哪里做什么他都乖乖照做,几乎让小皇帝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赌约。
慕容涯的眼神温润如清泉,又蕴含了淡淡忧伤,要说他真的有什么居心,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眼神中溢满的情绪绝不是假的,无法真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算问了,也得不到你的答案,还不如直接……”话说到一半,慕容涯勉强笑了下,负手转身,不再言语。
小皇帝哭笑不得,难怪慕容涯素有温文儒雅的形象,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却能在最后关头刹住。
“皇叔……”小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但是既然尉迟骄阳已经告知了他那件事,那这个心结就必须由他这个系铃人来解开。
“何事?”慕容涯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柔和却飘渺的感觉,“如果想要安慰我,或者敷衍我,就不必了。”
“不是的,朕、我是想……”小皇帝咬了咬下唇,“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容涯淡淡扫视了眼周围,小皇帝只觉耳边略有风声,一阵细碎的声音之后是一片安静,慕容涯微微叹息,“……看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是不是好地方,得由皇叔自己来决定。”
见慕容涯爽快地撤掉了隐身暗处的影卫,小皇帝不禁弯起嘴角,果然这个人还是那么容易就能洞察人心。
虽然他用情至深也为情所伤至深,如果叶倾欢描述自己是因受伤太深而无法轻易敞开心怀,那他可以说是与慕容涯遭遇相当,可慕容涯的行为,既不是报复迁怒,也不是因爱生恨,真要说的话……有点像是一种寄托。
就像自己在对慕容涯莫名的寄托一般。
两人沿着蜿蜒小路一路从华丽的宫殿走到整座皇宫人迹罕至的一个角落,除去每年重要的祭典,否则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来也没什么人能有荣幸来这个地方。
“呵……你要带我来的是这里?”慕容涯眉目中隐隐带了一丝恼怒,却很有耐心地等待小皇帝开口。
小皇帝看出了他脸色并不怎么好,但还是点点头,“尉迟骄阳跟我说了一个秘密。”小皇帝慢慢推开了木香浓郁的门扉,里面立刻有人迎了出来,他摆了摆手,让宫人都退出去,回头看了慕容涯一眼,又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空旷的大殿上弥漫着清圣的佛香,迷上眼睛,双手合十,待向先人致意之后他才说道,“尉迟骄阳曾在先帝病重之时听他对母后提起过这件事,大抵是小孩心性,没想到偷听却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随着小皇帝的目光,慕容涯的眼神也移至大殿最里处的灵堂,位于正中央的正是先帝的灵牌。
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看,复又盯着小皇帝,“你想说什么?”
小皇帝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灵堂下跪行礼后,缓缓走到灵堂前方,取下先帝灵牌,捧在怀里左右观视一番,最后猛地往地下一砸。
连慕容涯都快看不下去了,小皇帝这才从一地灵牌的碎片中取出一样金色的事物。
“那可是你的父皇,如此对待他的灵牌,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慕容涯冷冷道。
“反正你是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真要说不孝,也轮不到朕……”
小皇帝的话让慕容涯一愣,“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用你的话来说,那可是你的兄长,他若真的对你心怀猜疑,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说到这里,小皇帝叹口气,把那件事物放在手心,慢慢展开观看,“我对父皇的印象并不深刻,他是个怎样的人,朕也只能从大家的口中得知,但朕却知道,他对你,是手足之情不可切割的……就连,他设计你的那些,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希望你能辅佐朕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断绝后代。”
那小方金色布帛上黑色的笔墨赫然是先帝的字迹,陈年已久,上面的墨色也渐渐淡了,却不妨碍辨认。
“如果你还把他当成自己的兄长,就不会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看过他。父皇病重还对母后打趣道,他这番安排定会让你心怀怨恨,待他归天后,你必会大闹灵堂,只要把他的灵牌砸了,就会发现这个机关,这里全是他想对你说的话……”
结果小皇帝手中的轻巧的布帛,慕容涯却觉得无比沉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母后同父皇心思相同,料想你必会那么做,所以也没有打算告诉你,尉迟骄阳年少无知,觉得隐瞒你是一种牵制,是以这本该让你知道的事情就差点成了永远的秘密了……朕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而已……你,你也该原谅他们,原谅自己了……”小皇帝慢慢走近他,想伸手抚平对方眉间深深的皱痕,而他一抬手,却被慕容涯制住手腕。
男子勾起一抹凄惨绝艳的笑,“别自以为是的觉得很了解我……接下来你要说什么,解开误会以后你就可以甩开我了?或是,误会了皇兄那么多年,要我赎罪?”
“你……你冷静点!!”小皇帝忍耐不呼痛,却真真是感觉到面前的男子心乱了,连带着他自己都差点乱了方寸。
“呵呵……”慕容涯捧住小皇帝的脸,一遍遍用指尖描绘着那细腻的脸庞,甚至游走在左边脸颊的黑色印记上,“你甩不掉我的,你是我的……我看了你那么多年,为你做了那么多……”
“喂你够了!什么叫为我做了那么多!”小皇帝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用力地推开了慕容涯,对方马上踉跄了一下便跌坐在地,一副颓然的模样,让小皇帝看着更加心急气恼,“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既不敢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幸福,也不能坐视其他人的染指,就这样把一个活生生的慕容予繁给折磨死了,到头来还是执迷不悟!”
“……”
“……我真是觉得跟你说再多都是浪费,皇叔,你别再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了好吗?”小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我是真的没法对你坐视不管,你越是利用那份血浓于水的情义来靠近我,我就是越无法拒绝你,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选择慕容涯的原因。
眼眶有些湿热,心却寒凉不已,微微抬头,空旷的大殿,横梁上漆迹斑驳,呼一口气,竟不知是叹息还是无声的哭泣。
“……最后一问,”良久,慕容涯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繁儿,是什么时候去的……”
小皇帝愣了下,不愿对上那人一双惨淡的眼眸,别过头,低声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一丝喜悦都没有,苦涩、悲痛、不甘、懊悔、破灭……甚至更多更多无法辨别的情绪夹杂其中,象征着那个人的自欺欺人和自己的伪装终于要告一段落,无论是放下,或是放不下,都要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果真是那天。”慕容涯用叹息般的口吻说,“我没有让人拦住那个下毒的小太监,我想,或许大家都不会如此痛苦。”
“失去了慕容予繁,你的痛苦就能彻底消失吗?”
慕容涯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那一地的碎片,慢慢抬起头,似是回忆,似是感慨。
76、沉沦
小皇帝慢慢将一地碎片聚拢,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覆盖其上,收拢成一个包裹拿在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慕容涯感慨之后,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当然是消灭罪证啊……”小皇帝头也不抬,把包裹藏在袖子里,“打烂了自己老爹的灵牌,是大不敬也是大不孝,回头我让申敬再做一块灵牌,这些碎片就只有毁尸灭迹了。”
“哈。”
“你笑得真干,不想笑就别笑。”
慕容涯也缓缓站起身,伸手点在小皇帝的下颚,慢慢抬起他的头,目光甚是坚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还是会选择让慕容予繁死。”
这次轮到小皇帝愣在原地,“为什么?”
“因为他不可能像你一样,能够担下无法承受的事实。死亡,对他而言,或许才是救赎。”
慕容涯一字一顿,坚定有力。
“你很了解他?”小皇帝眉峰一挑,不动声色,“你知道他没有那个能力?”
“他只有怨天尤人的能力。”慕容涯捏着小皇帝的下巴,力道稍稍让人有点吃不消,可小皇帝也不愿就此退缩,他想确定慕容涯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没有动,“那册散记……想必你已经看过了。”
散记?
眨了眨眼,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这具身体原来主人藏在书房内的日记。
“那又怎么了?”
“他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我与叶倾欢的双眼,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他有帝王的胸怀,却没有实现的手腕与智慧,要统领整个慕国,他还不够觉悟。纵使对我们所做之事怨愤已久,他还是没有能力扭转乾坤。”
“慕容予繁只是没有那个资本而已,若他身边有像不闻不问这样的人,也不会落得凄惨的结局,这不能成为你见死不救的借口。”
慕容涯冷笑一声,将手伸向小皇帝腰间,眨眼间已经托着小皇帝的腰使人稳稳落入自己的怀抱,带着淡淡檀香的陌生怀抱让小皇帝一个激灵,想要挣脱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做什么!不是都已经真相大白了吗,为什么还要……”
“你不是问我,失去慕容予繁,我的痛苦是否会消失。我的回答——”慕容涯倾身吻上了小皇帝两瓣红艳的唇,纠缠着两片柔软,带着一丝含糊的低沉磁音缓缓道,“虽然不会,却不后悔。曾经我想要的,是慕容予繁的屈服,现在我要的,是慕容予繁此刻体内的灵魂。”
“……你直接说,就算换了灵魂也不会放过慕容予繁就是了。”
“那不同。”慕容涯的声音又带上一点笑意,双眸一如既往的温润如一波秋水,“他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慕容涯辅佐的一代帝王,非同儿戏。”
小皇帝苦笑叹息,“……那算我看错你了,我本以为,在双重打击之下,你会一蹶不振从此受朕牵制。”
“你要失望了。”
“是啊,我已经失望了,前一刻还一脸悲伤,后一刻又拿我做文章……”小皇帝故意做出十分委屈的表情,配合脸颊的黑色蟒纹栩栩如生,更添哀戚,“皇叔你的算盘打得比叶倾欢都精。”
慕容涯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小皇帝脖颈间,双手环住小皇帝纤细的腰肢,突然喉中发出一阵轻笑,带着几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轻佻,“我真好奇,如果在这里要了你,皇兄会怎么想……”
“咳咳,皇叔你要冷静啊!”小皇帝双手抵在慕容涯胸前,却是丝毫无法撼动对方的禁锢,见慕容涯真有假戏真做的征兆,他忙叫着对方的名字,“慕容涯!你皇兄的灵牌现在还在我身上呢,喂——”
“砸坏灵牌的是你,你没有立场责备我。”慕容涯笑得一派从容温润,修长的手指解开小皇帝华服的衣襟,如拆卸礼物一般地温柔。
“等!等等喂……”小皇帝双手用力推拒着,无奈男人看似柔和的动作却也带上三分强硬七分坚定,任小皇帝怎么反抗,慕容涯仍保持君子风度,不动如山。
“嗯?”慕容涯低沉而好听的嗓音无疑让小皇帝的心跳更漏几拍,可晃神过后,小皇帝还是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的。
咬咬下唇,仍是不肯放松地在两人之间隔开一小段距离,小皇帝微微仰起头,黑色的蟒纹在微红脸颊的衬映下更显生动而诡异。
在慕容涯差点要分神的一刻,他分明看到了蛇信略微变红,泛着诡邪莫名的光泽,而由简单线条构筑的蟒蛇鳞片也仿佛有了生机般蠢蠢欲动。
“……这是?”
小皇帝趁机挣脱慕容涯的怀抱,抓紧自己的衣襟,额前碎屑的散发自然而然地又挡住了左侧脸颊的怪异刺青,小皇帝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如你所见,这条蛇,是活的……”
“活的?”慕容涯睁大双眼,风度不改,却也有些惊讶,继而疑惑。
“朕也不太清楚,只听天柩老人说,这条蛇与朕共存,在朕尚未完全掌控它时,任何人过度靠近都会很危险。”
“所以这次你逃过一劫了。”慕容涯声音微冷,显然是不太接受小皇帝的说辞。
可是他也亲眼所见,那般生动的刺青,莫名地使人觉得不安。
“皇叔要先寄下亦可,”小皇帝调皮地朝慕容涯眨了眨眼,“既然皇叔你有心要辅佐朕,朕也不能让皇叔失望啊。”
“呵……好个伶牙俐齿的帝王。”慕容涯眉峰轻挑,“你又如何知道我会答应你?”
“难不成……之前皇叔将我拦在半途,只是为了给朕一个机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朕倒觉得,皇叔是在吃醋呢……”小皇帝不由得在口头上逞一时之快起来,因为他明白,慕容涯能在双重打击之下还能准确把握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在是个深不可测的人,这样的人能成为自己的对手,是一种幸运,而若他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则更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慕容涯的脸色慢慢变冷,却又在小皇帝以为即将要爆发的刹那回复平静,双眼温润无波,如沐清风,君子端方柔和至极。
男子只是微微抿唇,勾起一抹柔而不弱的弧度,那种无法让人窥破心思的伪装完美无缺,令人无从猜测此时的慕容涯到底在想什么。
只见慕容涯伸手捧起小皇帝一缕如缎发丝,放至唇边落下轻柔一吻,“看来……如今非是我掌控你,而是你掌控皇叔了,繁儿……要如何,才能让你露出一丝窘迫的表情呢?”
“……现在就是了。”小皇帝僵硬着身体,略带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哈。”慕容涯伸手一揽,将人复又环在身前,“只是这样就让你窘迫的话,将来你履行寄下的诺言时又会是怎样丰富的表情,我很期待。”
小皇帝稍作想象,不由得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皇叔……你又不是真的不能娶妻,何必……何必对朕如此执着……”小皇帝艰难道,“何况,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慕容予繁……”
“那又如何?”慕容涯反问道,“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这么肯定的语气是怎样啊?
“为……”
“要问为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慕容涯似是叹息般地看向小皇帝,这个孩子,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可是心智有时候连他那个亲侄子都不如,特别是在遇到了不愿面对的问题时,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刻意回避,“当然是因为——你在乎我。”
你在乎我。
男子如此确定道。
那层他不愿捅破的纸就这么轻易地破开了,曾经慕容涯不愿以血脉相连的事实来掌控他,只想在慕容予繁的身上实现单纯征服与报复的快囧感,而今,他却不得不提醒慕容予繁,正因为他的这份重视和在乎,才让他有了可与叶倾欢同样占得他内心一席之地的机会。
曾经的他不屑点破,而今他别无选择。
他想要慕容予繁,不是因为皇兄,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面前这个灵魂,有着他渴望已久的东西。
慕容涯清楚明白小皇帝看向自己的目光与别人是怎样的不同。
如果这层关系能让你心安的话,即使不屑,我也会这么做。
77、人头
“皇叔,朕要秘密见一个人。”
“你希望由我来安排?”
小皇帝与慕容涯一路走至凤仪宫范围,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本来就打算到凤仪宫的小皇帝自然明白只要将他的意愿传达到凤仪宫,皇后就会为他备齐礼仪与美食,就算中途慕容涯拦截,她也依然会准备妥当,因此两人并没有在皇祠多耗时间,而慕容涯竟也愿意陪同他去凤仪宫,这倒是让小皇帝觉得惊讶。
踏入凤仪宫范围,立刻有侍卫在远处随行,因怕遭到两位上位者的斥责而亦步亦趋,但也马上遣人通告皇后了。
“既然皇叔愿意接受现在的我,那我也不必向皇叔隐瞒,该主动将计划告诉皇叔才是呀。”
小皇帝露出调皮神情,说出的话却暗藏玄机,慕容涯只是凝视了他一会儿,便微微颔首,“如今,连我都要沦为你的马前卒了吗,慕容予繁,你好大的自信。”
听了慕容涯的话后,却是小皇帝虚叹一口气。
“……老实说,我不明白你们三人到底在争夺什么,每一个人在得知我不是真正的慕容予繁时都表现得泰然自若,更甚者,争先恐后地要对我示好,我没有那个信心,认为我的才色能倾覆三位绝顶男子的心,只能猜测你们要不就是别有用心,要不就是脑袋坏掉了,但既然你们心甘情愿,朕又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利用呢?这番话虽然无情,却是朕最真实的想法,皇叔你若是不愿纾尊降贵也罢,朕去找叶倾欢便是。”
慕容涯心思一滞,见小皇帝确实露出了不甚明白的表情,内心苦笑,神情依旧,“呵……事到如今,我还有拒绝你的可能吗?”
“不过是安排一个会面,皇叔不必小题大做,或者吃莫名其妙的醋。”小皇帝眨了眨眼,心知慕容涯最不喜欢与叶倾欢作比较,但不知道为什么,用叶倾欢来刺激慕容涯,效果倍增。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慕容涯的话语里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怒气。
他能容忍很多事情,却唯独无法容忍小皇帝对他的轻视。
“皇叔自然是朕的皇叔,朕从不曾将皇叔当做其他人,血缘至亲,心系之人,皇叔愿意怎么想怎么便是。”
“难得你还能解释这么多。”
“跟皇叔在一起,我一向不吝惜言语。”
小皇帝见眼下并没有旁人,藏身暗处的人也不敢轻易上前打扰,便大胆地拉住慕容涯的袖袍,踮起脚尖,在慕容涯耳畔低语几番,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在慕容涯耳边缭绕,而少年青涩的气息近身之后更是引来心情的一阵悸动,慕容涯定心定神才捕捉到小皇帝轻柔的话语,讶异之余更是锁眉思索小皇帝所述计划的可能性。
“你……”
慕容涯眼神黯了黯,按住小皇帝的手将人带至怀中,目光稍显凌厉,“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突然的天旋地转让小皇帝稍稍惊讶,回过神来对上慕容涯的目光,也显得略微尴尬,“……咳,反正结果是你要的就好,不用去管过程如何吧。”
“也对。”慕容涯托着小皇帝腰身的手反力一推,与小皇帝保持距离,“这个结果是我要的,会面我会帮你安排,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
“皇叔既然选择了朕,朕就有信心不让皇叔失望啊……”小皇帝愉快地笑了笑,带头走在前面,凤仪宫就在前方不远处,而慕容涯则驻足不愿再往前走。
小皇帝疑惑回头,“……皇叔?”
“我没必要进去。”慕容涯简单解释,准备转身而去。
“皇叔……”隔了几步,小皇帝回身望着慕容涯温文儒雅的脸庞,顿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微风带起一丝花香,草木衬映着黑金衣袍的男子,纵然鸟语花香,也难掩男子身上萧瑟风霜。小皇帝缓缓抬头,“其实你并不愿意让朕参与其中的,是吗?”
“我只愿慕国子民和平富庶,就如同你所说的,过程并不重要。”
慕容涯沉声而答。
“但是……朕也不能保证计划就一定会成功,我明白,用苍生做赌注,不是你乐见的。”
“你有信心。”
“这……皇叔,起初是你质疑朕的信心,怎么现在你倒是对朕很有信心?”
“总之,别忘记了,你是慕国的帝王,慕容予繁。”
小皇帝怀疑自己看错了,说出这番话的慕容涯,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唇边露出了温柔如水的笑容。
如同一泓泉水,涤净尘世污秽,君子潇洒翩然,那人身上自有一股引人向往的气质。
只要有这个人无奈却又认可的笑容,仿佛多少疑虑都不足为虑。
虽然是被动的无奈之举,但既然有心争逐天下,不管其中有多少是出于被迫,有多少出于野心,有多少出于荒谬的自信,只要有这个人,仿佛就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因为,我们同样污秽,却也同样可贵。
而当小皇帝在凤仪宫与皇后一同谈天说地的时候,距离皇都千里之遥的边域,尉迟骄阳整军压境,自从小皇帝出发回皇都的那刻,他便像个逃兵似的决定先行离开,回到边域。
现在正是舆国内战最为激烈的时候,未免有心人波及慕国,尉迟骄阳决定尽早做出防范,一方面不愿让流寇滋扰边域,一方面也是不想去面对慕容予繁。
他当然没有忘记在药峰上和小皇帝的赌约,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有那个能力,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
尉迟骄阳眉峰紧锁,厚重盔甲也无法遮盖他此时不怎么和善的脸色。
桌案上摆放着一只木盒,浓浓的血腥味彰显着里面的物品新鲜而血腥。
桌案后跪着一名穿着单衣的蒙面男子,而他身旁,站着尉迟骄阳并不陌生的年轻侍卫。
“碧霄,比起你的出现,令我更震惊的是,桌上这颗人头,是如何取得的?”尉迟骄阳声音沉稳,并没有让人听出有多少震惊,碧霄内心却深感面前高大男子的内力深厚,连他初时得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尉迟骄阳竟然还能保持冷静和深不可测的底气,确实不愧是文武将军。
碧霄恭敬低头,言辞中略带挑衅,“碧霄来此,正是受慕帝之命前来为将军解惑,关于将军的问题,嗯……先说这颗人头好了,此乃舆国君储轩辕不破麾下左将军阿喇思,以勇武好战闻名,整治正值壮年,对上他,就连战场修罗居少庸都会觉得头痛,因为此人不战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还有——”
“够了!”尉迟骄阳出声打断,碧霄自觉停下,等对方继续问道,“我只想知道,这颗人头是怎么出现在我的桌案上的?”
“这就要问我身边这位影武者了,‘影武’是陛下为他们取的名字,而他们的真实身份……正是将军曾经拨给陛下的那批兵士。”
影武者卸下蒙面,容貌熟悉,对于尉迟骄阳来说辨认并不困难,一个好的将军,会记住自己部下的面貌,同样也能根据面貌记起他们的实力。
冷哼一声,尉迟骄阳盯着木盒,缓声道,“他们,没有那个能力。”
“他们曾经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这正是慕帝给你的惊喜。”碧霄只是身负传递信息的任务,并不清楚内中细节,小皇帝专门让他将这名影武者带到尉迟骄阳身边,肯定是希望由影武者来解释其中奥妙,将这支经过特殊训练的队伍交给尉迟骄阳,有他在场,或许会听到一些小皇帝并不希望他听见的事情,他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好交差而已。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让影武者来解释吧!”碧霄躬身行礼,然后退出帐外。
而在他踏出十步之后,帐内也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碧霄翻身上马,露出在尉迟骄阳面前没有的疑惑,“……真不知道这一个月来那些兵士是如何蜕变至此的,要是让尉迟骄阳得到了这个方法,是否又会对殿下造成压力。也不知殿下为何会让我来传达这个消息,到底是要给尉迟骄阳示威还是显示低他一个头,殿下的盘算,我总是难以摸清啊……”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颗人头,带给尉迟骄阳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秘密队伍的训练方法,还有开启政局新面貌的契机。
小皇帝要用这颗人头去做什么,目的昭然若揭。
78、出使
时值初春,万物苏醒,草长莺飞。
黎明时分,一袭暗色宫袍匆匆穿过皇宫遍植春花的小径,露水沾湿衣袖也丝毫不觉,踏着紊乱无章的步伐急急忙忙地奔至龙仰宫前。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只见一名头发稍稍凌乱的小太监不顾仪态就要往内殿跑,就在他正要踏进内殿的时候,被白衣佩刀侍卫拦下,侍卫冷着脸,眉峰轻蹙,威严肃穆的气息让小太监心情咯噔一声,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是、是不闻大人……”小太监忙低头行礼,但他刚才那声喊叫已经惊动了内殿的人,细琐的声音从里头传出,让侍卫不闻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姚铭,擅闯内殿,打扰陛下休息,罪当如何,你清楚。”
“啊!”姚铭惊愕一声,惶恐地就要跪下,突然从内殿走出一名矮胖的太监,见姚铭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摇起头来,“姚铭……教过你多少次,在殿外的时候就该先通报,再急的事情也一样。”
见到申敬,姚铭的胆子稍稍大了一些,脸上写满了委屈,“可是师父!无暇阁那边已经闹开了!朝中阁老们都快要跟叶相他们打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未见,声先至,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与柔和的声线登时让内殿外的嘈杂变得安静下来,无声的步伐缓缓而至,掀开珠帘,披着一件单衣的少年帝王睡眼惺忪地看着姚铭。
姚铭额上渗出冷汗,恭敬行礼后才颤颤巍巍地说道,“陛下……昨夜自朔国使臣抵达皇都之后,无暇阁就灯火通明了,陛下让小的时刻关注无暇阁那边儿的动静,小的就让人一直在暗中探听,似乎阁老们与相国、王爷意见分歧甚大,不能彼此说服,僵持到天明,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哦?”小皇帝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轻淡的语调无法透露他的心思,只见他眉宇间尽是慵懒神色,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之后,方显出一点兴趣来,“那两人也有意见统一的一天,真是难得啊……”
陛下!现在已经不是感慨叶相和齐王能统一意见的时候了!无暇阁那边已经俨然一处战场了啊!
申敬内心焦虑,仍不忘训斥姚铭危言耸听一番,让他退出内殿外自己领罚,可七上八下的心还是没有个着落,小皇帝的态度决定一切。
“……陛下,勿听姚铭夸大其词,就算是再难定夺的事情,到了早朝时候阁老们也会在朝堂上让陛下定夺的……”申敬斟酌言语,说得小心翼翼。
小皇帝揉揉眼睛,仿佛没怎么听进去,倒是一旁不动声色的白衣侍卫冷哼一声。
“嗯?不闻,你在笑什么?”小皇帝睡意未消,声音中带了一点沙哑,尾音上扬,问起来多了几分撒娇的感觉。
“陛下,属下没有笑。”不闻僵着脸,脸部的轮廓线条却越发阴鸷。
“你分明是笑了!”小皇帝不依不饶。
申敬的试探几乎要被这两人的对谈绕到九霄云外,小皇帝的性情愈发的难以捉摸,虽然也照常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他,像现在这样打哑谜一般的煎熬也不少见,他能察觉出小皇帝看似幼稚任性的行为里有着暗喻,却无法像别人一样听出弦外之音,这是他气恼自己的地方,也是最近伴随自己的伴君如伴虎的心情的由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错过了一段参与小皇帝成长的时光,而那段时光,他自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了。
就在他仔细推敲小皇帝意图的时候,不闻冷着声音道,“属下没有笑,笑也是冷笑。”
“那就是……你承认了?”小皇帝脸上爬过一丝欣喜,嘴角弯了弯,“人人都紧张莫名的时刻,不闻还能笑出来,真是怪事!”
“陛下何不直接说清楚,揣测属下的心思可是会让属下惶恐不已。”
“朕好奇嘛,不闻你说说看,如果无暇阁那边真的打起来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脸上兴奋莫名,小皇帝的表情变幻丰富,无怪乎申敬无论如何看不透,就连不闻也暗自赞叹,说是少年心性又不对,但小皇帝这番蜕变也实在可爱又可怕。
尤其是脸上黥纹在他心绪波动的时候还会熠熠生辉,栩栩如生,宛如一条蛰伏草丛已久的巨蟒,会在人最掉以轻心的时候反扑一口。
不闻眉头紧锁,“无暇阁那边都是称仁的君子,就算动气手脚来,也不会有多激烈,何况君子都爱面子,这里是皇宫。”
小皇帝微笑着点点头,“还有呢?”
“陛下还想听什么?”不闻问道。
小皇帝认真思索起来,随即轻描淡写道,“比方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不闻冷笑,事态又是如何严重到能让那些自诩君子的老臣们打起来……”
“陛下,这是两个问题。”
“朕知道啊。”
“你要属下先回答那条?”
“哪条都一样嘛!”小皇帝眉眼弯弯,一双灵秀的眼睛没有丝毫睡意,明亮若星。
不闻暗自叹了口气,“属下只知道,那是一件不能出现在朝堂上的事,否则阁老们不会想要彻夜解决。”
小皇帝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扭着脖子一边说道,“嗯嗯……这帮老家伙就是不想让朕知道嘛,倾欢和皇叔也不想让朕知道,可是朕还是不小心听到风声了怎么办……”
言外之意明显起来,申敬默默进入内殿为小皇帝准备衣物。
而小皇帝则缓步走到内廊的窗棂边,远处依稀晨光,鸟鸣隐约,一派春意。
不闻跟随其后,也不近身,只无声地走在他后面,听小皇帝的自言自语。
“……这么有趣的事情,朕怎能不去呢?”
“不行,你不能去。”沉稳温和的声音自黑金长袍的男子口中吐出,显出无限的君子儒雅。
而说话的男人此刻脸色却并不怎么温和,倒是有些头疼地看着兴致勃勃的小皇帝,“此行凶险非常,不是你能应付的。”
“不是还有皇叔在吗,而且他们没有理由伤害朕。”
“撒娇并不能让我改变主意。”慕容涯无奈道,“朔王的意图,你不可能不清楚,现在各方野心勃勃,此时去了,天下人都会以为慕国将要与朔国联盟,还会以为慕国就此低了朔国一头。”
小皇帝却摇摇头,“朕倒不觉得朔国有意要报复,札日娜的事情他们自己理亏,但凡朔王是个有脑子的君王,就不会在此事上多所纠结,倒是如今的形式对两国联合有大好的利益。两境交接,唇亡齿寒,就算朔国与彰国暗中勾结,仍不免要提防我慕国,否则天下真的大乱的时候,慕国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朔国。”
类似的道理慕容涯已经从阁老那边听了无数,言多无益,一夜未眠的慕容涯只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小皇帝。
突然,现场有人轻咳一声,打断了这叔侄两人的尴尬。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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