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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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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皇帝 作者:孺江

    正文 第23节

    这个皇帝 作者:孺江

    第23节

    喝了口温茶,小皇帝觉得自己恢复了力气了,就对着空气道,“不闻,不问。”

    “刷”的一声,总是喜欢将自己隐身暗处的双胞胎侍卫笔直地站在小皇帝的面前。

    “不闻,上次你瞒着我尉迟骄阳被皇叔处置了的事情,朕让你戴罪立功,这次你没有去跟皇叔打小报告吧?”

    大概是在朝廷见习的缘故,小皇帝此时神情难测,既没有过分冷淡,也看不出点期待,目光虽然波澜不惊平平淡淡的,却让人不敢直视……或许这就是帝王的一面吧?

    不闻嘴角扯了扯,带了些苦涩,怕是回去以后没少自责,也没少被他弟弟数落责备,当即单膝跪在地上,咚的一声还吓得姚铭缩了缩脖子,“属下知错,愿戴罪立功,这件事属下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嗯,很好。”小皇帝点点头,接过不闻举过头顶的薄册,置在膝上翻看。他不出声,不闻也不敢随便站起来,可小皇帝一页页看得仔细,翻页的速度也慢,也不知过了多久,不闻的额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身边的不问也是站着,头却略微底下,不敢直视小皇帝。

    指尖点在某一页,小皇帝突然看向不问道,“这个王弼翰,朕有印象,好像是听谁说过……”

    不问连忙回道,“王弼翰乃是原来无暇阁的内政大臣,因年迈而有一年多没来上朝了,如今他办公都在家里,他负责的那部分公文,经无暇阁通过,是送去他家的。陛下听过他的名字,或许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札日娜公主两年前来慕国时,皇都也因王大人招女婿之事而更热闹了些吧……”

    “都那么老了,还占着内政大臣的位置不退下来,皇叔他们难道就没有打算把他换成自己人?”

    “这王弼翰虽然哪边势力都不依附,却是三朝元老,根基也很稳,没人能动得了他,便是齐王殿下见了他也不敢不恭敬……”

    不问看着兀自沉思的小皇帝,张了张嘴,瞄了眼还跪着的不闻,最后还是没说话。

    小皇帝正疑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不问道,“朕想起来了,那时候朕不是还想出宫去瞧热闹来着,只是为了札日娜的事情耽搁了。最后给王弼翰当女婿的是什么人?”

    不问想了想,“好像是监察部里的一个主事,叫肖白,尚未到而立之年。”

    “监察部……掌管官员的考核政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官职也是不大不小的,而且也有资格上朝……王弼翰不愧是三朝元老,给自己的女婿安排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啊。”小皇帝感叹道,“只是这样一个人,顶着王弼翰的光环,定有很多人想要拉拢的吧?”

    不问笑了下,“陛下圣明。确实一开始的时候不少有心人为了拉拢他费尽心思,可肖白却跟他的岳父一般很难对付,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却也不表明立场,态度暧昧至极,以拖为上。时间久了,巴结他的人都觉得送出的礼金如石沉大海,再不甘心,也只能当石沉大海了。”

    “哎哟不问,你居然会扯文了,可要把朕酸死了……”小皇帝嘲笑道。

    不问自己也说,“属下也觉得很酸,不过能让陛下笑一笑,也是好的。”

    “你的嘴巴,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小皇帝虽然脸上在笑,可是表情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肖白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不问的态度。

    笑过之后,小皇帝果然不再说什么了,继续低头看着手上的册子,不问的额上,竟是比不闻的冷汗还要多。

    ……陛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几个长久伴随在小皇帝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强烈的压迫感,就连捶腿捏肩的太监都是冷汗湿了后背,还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专心致志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每个人心里惴惴不安着,而这时,小皇帝又抬了抬手,“行了,申敬你领着姚铭去朕的书房,取左边书架第三格的那些书过来吧。”

    “奴才遵命。”申敬忙给姚铭丢过去个眼色,两人快速退出了小皇帝所在的偏厅。

    等两个太监都里考了,小皇帝这才叹了口气,“不闻……你起来吧。”

    不闻僵了僵身体,便站了起来。

    “你心里可有不服,认为朕一个小皇帝,随随便便处罚了你,还是跟着皇叔比较畅快?”

    不闻绝没想到小皇帝会有这么一问,当即呆了,反应过来后,脸色还是僵硬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对小皇帝,确实没有之前对慕容涯的那种忠诚,甚至他和不问,很多时候都把小皇帝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保护关心,虽然还带了几分对他的恭敬,可说句实话,他们也确实没有真正用臣子该对皇帝的忠诚来对待小皇帝的。

    一时间,一向以冷静敏锐著称的不闻就这么被小皇帝问住了,嘴巴张张合合,还是找不到能说出口的话。

    不问在旁边看了心里着急,可是他明白,小皇帝问的人是不闻而不是他,他现在还没有资格插入小皇帝的问话。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这两人,眼里有一丝悲伤。

    94、战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闻只觉得自己的膝盖没有多少知觉了,虽然是让他站起来了,可依然觉得膝盖不听使唤。他能忍,能等,可是小皇帝的耐性显然比他更好,他根本无路可走。

    不问虽然着急,但克制住自己不可上前为他求情。

    实则,这两兄弟的心思都是差不多的,不问看待小皇帝像保护亲人一样的想法并不比不闻少,只是他毕竟还比较单纯,并没有把君臣和亲情分得太开,也并不知道不闻私底下还跟齐王有来往。

    所以这段时间也算是这两兄弟的冷战期,明明是双胞胎,不闻做事却也会瞒着不问,这可不止小皇帝会觉得不闻有二臣之心,就连不问也有被背叛的感觉。

    不问站在不闻身边,他也不好受,可除了小皇帝在问话他不能逾矩了,心里也多少期待着听到不闻的辩解的。

    比如说他是受了齐王殿下的好处,或是有把柄被拿捏在别人手里了,才不得不做出欺瞒皇帝的事情……

    可转头又想,不闻要能是那种人,白跟他兄弟那么多年了……

    小皇帝翻完了册子,又端起一杯茶,慢慢品着,“不闻……你若是想回皇叔那里,朕……也不会拦着你。”

    不闻忽然瞪大了眼睛,“属下并没有这么想!”他咬咬牙,一丝苦涩爬上他的嘴角,“……陛下当初救了我兄弟二人,便是死,不闻不问也从没想过要离开陛下!”

    “那你又为何要帮着皇叔欺瞒朕……”小皇帝目光平淡,似乎并不惊讶他会这么回答。

    不闻又沉默了一阵,定定地看着小皇帝,“陛下说得不错,你是君,我是臣,不该有不该有的心思……以后,不闻绝不会犯下如此错误了,请陛下处罚属下吧!”

    不问这时也跪了下来,“不闻犯错属下没能发现,让他一错再错,属下也有责任,请陛下一并处罚属下!”

    杯子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茶水四溅,小皇帝却冷哼一声,“朕正为势力之事烦心,你们倒好,一个二个的要朕处罚你们,是不是等到朕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了才高兴?”

    不闻不问连忙摇头,又解释了一番,小皇帝这才叹口气,垂下眼睛。

    “罢了……朕也不管你们是如何看待朕的了,若是你们依然私通别人,哪怕是皇叔和叶相,朕都没办法再把你们当做心腹来用,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小皇帝摆摆手,表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让他们都退下。

    不问还想再说点什么,不闻拉了拉他的衣袖,无声摇了摇头,不问咬着牙,两人一起退出了偏厅。

    小皇帝盯着桌面上那一滩茶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小皇帝依然很忙碌。

    不闻不问调查朝中官员的册子十分详尽,通过层层考量,小皇帝自己圈出了一些他觉得能收拢到自己身边的人,这其中他最为看重的,是王弼翰的那个女婿,肖白。

    肖白此人,软硬不吃,左右逢源,将他老丈人的那套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不管是他偶尔流露出的愤世嫉俗,还是王弼翰将他安排在这样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不怎么起眼的位置上,小皇帝便大胆猜测其实肖白并不是不想做一番事业,而是他认为还没有人能让他臣服。

    估计叶倾欢和慕容涯他们也不是不想把此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只是他们都被婉拒了。

    小皇帝便想试试看,这个肖白能不能为他所用。

    于是他大胆启用了肖白,让他初步接触自己的计划,他掌管的是官员的考核,通过考核能够筛选出一定的人才,既然如此,小皇帝便让肖白留意那些身处基层却是有几分才干的人,留待他日后的计划。只看肖白将什么样的人推荐给小皇帝,就能得知他做事有几分手段了。

    果不其然,肖白不太明白小皇帝的用意,虽然这是得到了无暇阁的通过的,又是皇帝亲自交代的任务,他自然不能懈怠,却也并没有把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选纳入名单里,这是为自己保留一条后路呢,小皇帝又岂能不明白?

    小皇帝就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几番君臣对谈下来,最后小皇帝毫不留情面地点破了肖白的打算,重重斥责了他一顿。

    肖白又何尝试过被皇帝如此斥责?一个朝中官员,哪怕是不大不小的官阶,在皇帝面前被狠狠教训了,就算那皇帝两年前还是个权力被架空了的,当时的震惊和惧怕也不是盖的,立马就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了。

    对皇帝有保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其实哪个臣子对皇帝没有一点保留的,就连叶倾欢和慕容涯不也如此,但对于肖白,小皇帝却是不依不饶。

    因为他要让肖白心甘情愿地为他工作,成为他的班底,所以小皇帝对他自然是软硬兼施,特别是他的性格,让小皇帝不得不多花点心思……而花心思的成效也是好的,最后小皇帝把他计划的一部分告诉了肖白,肖白听后两眼都要放光了,连日来的相处让彼此都对对方多了许多了解,等小皇帝透露了自己的志向,肖白也不得不佩服起来了。

    ……毕竟大家都那么年轻,又都是男人,不可能半分野心都没有的。

    更何况是像肖白那样有才能却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就算他再能忍,压抑得久了这一下子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很可观的。

    于是各自再交锋几番,深入认识,肖白欣赏小皇帝的大胆和想法新颖,小皇帝乐于跟他分享自己对于慕国的一些过于激进的想法,二者一拍即合,肖白总算是被小皇帝拿捏到手了。

    还不等小皇帝继续发展他的势力,眼前无暇阁又彻夜亮着灯了。

    尉迟骄阳是七月里发兵前往舆国的,一个多月里每隔几天都有战报传来,说是战报,其实舆国对峙的双方还没有真正打起来,各自都尚处于游击战的状态下,偶尔你打我一小股部队,我偷袭个你的侧翼,总的来说都不是大战。

    慕国的兵力基本上都没怎么动,尉迟将军到了舆国边界后就安营扎寨,等着大战的到来。

    进入八月,尉迟骄阳的战报就没有前些日子那么规律了,三天一报变成了七天,上面的字迹也没有以前那么工整了,以前还会写些军内情况,如今则是紧张得只够时间写行军进程和布置的战略……打从那时候起,大家心里都明白,大概会有一场大战要来到了。

    八月底,探子回报,轩辕不破的军队已经跟彰国的援兵汇合了,尉迟骄阳也领兵进入了轩辕不让的领地,眼看大战在即,然而场面因一件事而变得更加混乱了。

    小皇帝拿着那份薄薄的战报,上面已经不是尉迟骄阳亲手书写的了,大约是他的副官,字迹并没有轩辕不让的那么好看。

    他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向慕容涯,慕容涯的脸色也很不好,黑沉着脸,双目充满了戾气,一点不见平日里的温润儒雅,或许是真的气极了。

    “皇叔……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

    慕容涯瞥了眼那份他看过不下十遍的战报,表情一成不变,“探子的回报也是同样说法。”

    小皇帝的表情不由得凝重起来,“那这件事,皇叔打算怎么办?”

    “暂时不知,静观其变吧。”

    “朕却认为应该马上让尉迟骄阳的军队与轩辕不让汇合……”

    小皇帝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涯整个拎起,抵在墙上动弹不得。看着慕容涯颀长身躯慢慢靠近自己,不由得露出抹苦笑,慕容涯却并未注意到这点,阴沉着脸低声对他道,“繁儿,这时候一步走错了,失败的后果,你承担得起么?”

    小皇帝动了动唇,眼神依旧坚定,“朕不怕。”

    “你不怕……那千千万万的将士的性命由谁背负?”慕容涯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声音也并不怎么凶狠,可是听在小皇帝心里,则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当即抖了抖肩膀,仍倔强地抿着唇。

    “殿下,你可别把陛下吓坏了,这也是陛下头一遭碰上战事,想得不周全也是正常的。”一旁突然多了把玩世不恭的声音,小皇帝侧头去看,果然是叶倾欢。

    叶倾欢微笑着走到两人面前,单手抓住了慕容涯拎着小皇帝衣领的手腕,看着并没怎么用力,而慕容涯却是松开了手。

    等慕容涯松开手,叶倾欢便抢步半挡在小皇帝面前,微笑地看着慕容涯。

    慕容涯冷冷道,“你就是这么纵容陛下的吗?”

    “其实我觉得陛下说得不无道理,有些事情,我们或许想得太过复杂了。”叶倾欢迎着慕容涯冰冷的视线,不卑不亢。

    因为叶倾欢,慕容涯这几个月里跟小皇帝疏远了很多,看着面前的两人明显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心底更是涌起了阵阵的不满,“哦?你说陛下有道理,道理在哪里?轩辕不让此人最为阴毒诡滑,他背叛盟友也不是头一回了,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探子也是如此回报的,尉迟和轩辕不让商定的战略被他一人的出尔反尔打破了,还让双方继续合作,除非是傻了。”

    小皇帝愣愣地听着慕容涯刻薄的话,觉得那根本不是慕容涯会说出口的话,叶倾欢略微睁大眼睛,估计也是想得跟自己一样。

    那可是君子翩翩儒雅风采的皇叔啊……

    回神以后,小皇帝忙道,“可战报上也说了,他们的诱敌之计并不失败,只是临到决战的时候轩辕不让遭人偷袭,手下军心不稳,一部分兵力回撤救援,这才造成双面夹击时的兵力不平衡,让敌人有喘息突破的机会。”

    “轩辕不让的为人,你比我们都清楚。”慕容涯淡淡道。

    小皇帝吃了瘪,只能求救般地看向叶倾欢。

    “是活尸。”叶倾欢脸色沉重,对慕容涯道,“彰国将活尸投入了战场,当初在沙漠里,这种活尸只要三人就能击溃上百人,轩辕不让若是遇上,纵然他再怎么神武,也很难抵挡。”

    “但是他撤回了部分兵力也是事实。”慕容涯看得清楚明白,“这种只为保自己性命而罔顾他人性命的人,也能合作?”

    目光却是看向了小皇帝。

    小皇帝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苦笑,“……说不定,他并没有亲自下令,是他的将领临时变卦的……如果那名将领的名字叫居少庸。”

    95、三人

    “你倒是会帮着别人说好话。”慕容涯冷声说道,一旁的叶倾欢虽然跟小皇帝站在一条战线上,心里也忍不住这么想,这么一想,酸味儿也上来了,当下慕容涯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小皇帝,而叶倾欢偏巧又往旁边让了一步,看起来就像是叶倾欢临阵倒戈了似的,小皇帝不由瞪了他一眼。

    这边小皇帝跟叶倾欢挤眉弄眼的,就站在他正前方的慕容涯怎么会看不见?马上脸色就变得更加的不好看,他一手捏着小皇帝的下巴,一手揽着小皇帝的腰,也不管叶倾欢是否在场,就迫着对方的身体靠近自己,同时抬起头视线与他的相触。

    “皇……皇叔……”

    小皇帝其实没想到别的,他直觉反应是,坏了,慕容涯肯定是生气了。

    他并不太怕慕容涯对他笑,顶多只能算是表里不一报复打击,可像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算不得冰冷可也绝对不是热情的视线就那么直直地望进他眼里,仿佛要从灵魂深处剥离人的知觉,世界一片空白,只有这人的眼神占据了你的身心。

    因此小皇帝根本连动都不敢动,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柔弱起来了……

    可叶倾欢的脸色却瞬间白了,这一幕看在眼里是那么刺眼,比刚才听见慕容涯认为小皇帝在为轩辕不让辩白的话要别扭一万倍,昨天还依偎在自己怀里眉目含春的少年,今天就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虽然这个男人是他的皇叔,看起来比他更有资格让小皇帝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头一丝不忿,却是因为不甘,他们都经历过生死了,可那颗心,却不能完全只属于他……

    叶倾欢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倒是慕容涯往旁边瞥了下,眯起了眼。

    “……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

    慕容涯毕竟是三人当中年纪最大,也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对于叶倾欢的那点情绪波动只当做没看见,其实他又何尝不嫉妒叶倾欢,只是眼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

    小皇帝总算是回过一点神来,眨眨眼,这才道,“怎么猜测都总归是猜测,还不如直接去问轩辕不让本人。不过朕以为,他连求救于慕国这种事都能拉下脸来做了,这种时候绝不想再来一次背叛,让三国夹击的,尤其是慕国的实力也不弱,作为敌人来说,他的胜算并不大。”

    见慕容涯的脸色有了松动,小皇帝又鼓起勇气说,“其实……其实皇叔也明白这些的不是么,就是以前曾经跟轩辕不让有过不快,可是哪怕是为了慕国,这表面上的和气也是要的。”

    慕容涯又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松开了钳制他下颚的手,叹一口气,“繁儿,跟轩辕不让有旧仇的不是我,是你……既然你都能放下了,那皇叔还能说什么?”

    小皇帝看着他眼里闪过的一抹怜惜,心里也是莫名的牵动,“皇叔,朕不计较,不代表朕就放下了,你为朕受的苦,朕也记着呢……”

    慕容涯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将搁放在小皇帝腰间的手又收了收,小皇帝整个人几乎就贴在他身上了,“……有你这句话,那时受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本来小皇帝就是为了安抚慕容涯的情绪才这么说的,看到慕容涯真的流露出了高兴的模样,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只是听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此时的小皇帝只想着怎么能让慕容涯同意他的提案,于是又试探性地问道,“那皇叔……朕的说法,你觉得……怎么样?”

    “就算我不赞同,你也会想方设法说服我的,不是么?”

    慕容涯挑了挑眉,低头就能见到双手抵着他胸口的小皇帝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微微颤动的睫毛弯而翘,那张白皙莹润的小脸泛着可疑的红晕……

    他想,哪怕他成长得再多,在他面前,永远也只是那个会想方设法讨好他的孩子。

    永远会那么在乎他的想法,永远不肯让他难过……

    慕容涯嘴边浮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温柔的笑,就在小皇帝因他的话而露出喜悦之色时,叶倾欢突然咳了两声。

    “……我知道这时不该再说些什么的。”叶倾欢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旨意下达了,尉迟骄阳会不会接这个旨?”

    这个问题,其实晚点再探讨也是可以的,只是叶倾欢私心作祟,他不忍见到小皇帝对慕容涯那一意讨好的模样,或者说是慕容涯把小皇帝吃得死死的模样,他早就明白,他一个人是无法独占这少年的心的,可当面看到时内心涌现的酸意,却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他叶倾欢,何曾为了感□而以政事为借口?

    ……慕容予繁,让他破了太多次例,也不差这一次了。

    如果说方才那么长的时间里小皇帝的心思只在说服慕容涯这点上打转,好不容易说动了慕容涯,这时他也听出了叶倾欢语气间的不对劲,就算他再迟钝,他反应过来了。

    下意识地推开了面前黑衣华袍的男子,小皇帝转而看向了叶倾欢。

    “叶……”

    “陛下,虽然您才是一国之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在军营里,尉迟骄阳有权视情况而行动。因此需要一个能让他服从的传旨的人……”叶倾欢说到后面,咬了咬牙,道,“臣愿请命,一赴西线。”

    “叶倾欢!”小皇帝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啊,你是相国,没必要这么做。”

    “那么陛下就能这么做了么?”叶倾欢说到请命的时候,人已经是单膝跪了下来,此时他说到这里,抬起眼来,眼神里的决断却绝不是一时冲动才会有的,小皇帝正不解时,他又道,“陛下不也是想亲自到西线督军,同时彻底令轩辕不让与我们联盟,关键时刻不被流言所惑,反而帮他们一把,哪怕轩辕不让日后有反背的心思,却由于众目睽睽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反背了……”

    “你……”

    小皇帝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想法,叶倾欢总是那么明白,正因为他明白,他才会不知不觉间心头满是愧疚,不知如何去面对叶倾欢。

    他对叶倾欢的心意是真的,对慕容涯的暧昧……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排解,他能体会叶倾欢的苦涩,可更多的时候因为不知如何补偿而只有原地踏步,恶性循环。

    只是他这颗心,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既然他想去,就让他去吧。”这时插入两人之间的,是观察两人许久的慕容涯。

    叶倾欢噙起一丝苦笑,“……这还是,王爷第一次为下官说话吧?”

    小皇帝也是震惊,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件事,“皇叔,你怎么能这么说,朝中的事情,还有好多要依靠叶倾欢的!”

    “没有他,还有我。”慕容涯冷言道,“不过,叶相国倒是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本王不管如何,都不会帮自己的政敌说话的。”

    “咦……?”

    小皇帝还一头雾水,慕容涯已经站在了叶倾欢的面前,他破天荒地弯下腰扶起了叶倾欢,虽然从叶倾欢的角度来看,不过是扯了他一把,可他也相当的惊讶,更别说小皇帝了……

    “皇帝要去,还能拦着他不成?”慕容涯淡淡地看了眼小皇帝,那种带着温润却又疏离的视线又让小皇帝心下一阵不安,“繁儿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让他去碰碰壁,吃点苦头,回来就会学乖了。”

    叶倾欢不过是愣了愣神,从震惊中走出来后也露出了个轻佻的笑容,“也是,不过陛下可是要多吃点亏,才能惦记臣的好呢。”

    96、新兵

    不管那两个臣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小皇帝回到龙仰宫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无暇阁通过的定案,放到朝堂上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但皇帝亲自去则是秘密进行的,对外说法,这个宣旨的人,还是最近被小皇帝提携上来的肖白和小皇帝的贴身太监姚铭。

    相思自然又忙碌了起来,小皇帝虽然是对外宣称抱病在身,但偶尔必须出席的场合里还是要有一个替身。

    算起来,这是小皇帝第三次要离开皇宫一段很长的时间了吧……

    回头最后望一眼繁华的皇都,低调而行的一行人都默默无言。

    “不行!这怎么行!奴才……奴才……”姚铭急得满头汗,本来他的胆子就很小,这次是被惊的口无择言,而他看同一辆马车上的不闻不问和肖白肖大人都不说话,他一个人干着急也是没办法,别说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就算是他出宫前,他的师傅申敬也再三嘱咐了要好好照看陛下,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

    不闻和不问自从被小皇帝冷落之后就不敢再随便插话了,尽管他们的惊讶并不亚于姚铭,登时也是疑惑并震惊地看向小皇帝。

    肖白倒是事前听小皇帝提起过,所以并没有很在意,何况他也算是朝廷命官,见过的场面不少了,架子也都端得住,不像姚铭一样急起来就失了礼仪。

    “怎么,对朕的决定有意见?”

    小皇帝微眯起眼,这个眼角稍稍弯起的动作,别说,跟慕容涯心情不悦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

    姚铭吓得赶紧低头,马车的空间太小,他没法跪下来,但也是又惊又怕,汗如雨下。

    “……陛、陛下三思啊……”姚铭哆哆嗦嗦,早把之前申敬调|教过的都忘记了。

    小皇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放心,朕又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朕还要带上不问呢,你那边也是责任重大,所以还是先担心好你自己吧。”

    “陛……”

    “别陛下了,姚公公你若是觉得闲,下官倒是不介意李代桃僵,把宣旨的工作揽过来,成全你保护陛下的心思。”肖白突然道,他跟熟识的人都不会太客气,为人也有点傲,尽管在别人面前一副油盐不进又左右逢源的圆滑形象,可自从他成为了小皇帝的心腹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姚铭一听,顿时对肖白又恨又怕,他毕竟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想着的全都是如何早早完成任务安安全全地把陛下运回去,哪里想到出了皇都,小皇帝之前用来说服各位大臣的话又变了个味儿呢?

    至于一向温文有礼的肖大人忽然变得那么不客气,因为太过惊讶了反而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问听见小皇帝提到了自己,心内百味陈杂,喜的是小皇帝看起来并没有把他们兄弟二人隔绝为外人,忧的却是这件事他们跟姚铭一样,也是头一次听到,而看肖白的样子,却不是第一次听到的……

    这是不是说明,陛下已经不把他们当成朋友,而只是单纯的侍卫了……

    虽然明白这样的皇帝才是正常的,可心里,还是难免会失落。

    小皇帝不清楚他会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见不问表情看起来并不高兴,以为他不愿意,于是转而问不问,“你不愿意随朕去的话……也可以换成不闻。”

    不闻眉梢微微一挑,他在小皇帝心里已经是有了芥蒂了,小皇帝还能用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却不曾想,小皇帝的态度看起来像是真的就揭过去了……

    不问张了张嘴,他差点就要点头了,可想到那件事……咬咬牙又不得不进言道,“陛下,这件事要不再考虑看看……确实太过危险了……”

    姚铭见还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感动得差点哭了。

    只是肖白冷哼了一声,小皇帝轻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马车一路向西行驶,已是第三天,最快再过三天,就能和尉迟骄阳的大军汇合了。他们带的人少,除了肖白、姚铭、不闻不问,就只有一些随行的宫内侍卫,人数还不超过二十,紧紧尾随着他们的马车,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寻常商队而已。

    但尉迟骄阳是什么人啊,自小生长在为官为将的家庭里,又曾经入宫做过太子伴读,到现在年纪轻轻的已经是三军统帅,何况他跟换了芯的慕容予繁也相处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小皇帝的想法,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于是这一行低调前往西线的人马自然被尉迟骄阳派出的探子发现了,又经过一天半的暗中跟随确认后,探子大大方方地主动现身,递了尉迟骄阳的腰牌,提出主动带路。

    这个时侯小皇帝已经带着不问离开了这一行,而尉迟骄阳再怎么聪明能够揣摩上意,对于小皇帝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只能想到大概会拍个说客过来,因此让人仔细探查好好接待着,却没想到小皇帝在他的探子发现之前就已经未雨绸缪地跟姚铭他们分开了。

    又过了一天半,肖白和姚铭到了军营,在主帅的大帐里见到了负伤的尉迟骄阳。

    虽是负伤,其实尉迟骄阳的伤势也并不重,只是当时听到舆军并未如约前来汇合而大发雷霆,一时杀红了眼,冲到敌军阵营中一口气儿斩杀了好几个将领,他自己也被流矢划伤了几处,都是擦皮而过。

    但心里的气,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的,就算半个时辰后居少庸也领兵前来支援了,他们且战且退,也不算输了,可那口气是实打实地留在了心里无处发泄。

    所以皇都里的人得到的情报还不是完全正确的,居少庸后来赶过来支援了,而且他们也不是输得很惨,尉迟骄阳也并未如战报上所说的身受重伤,军营里也不是军心慌乱,一切还是挺井井有条的,倒没有出现小皇帝他们担心的,使官一来就遭到不平等对待之类的事情。

    既然没有小皇帝担心的事情发生,那么事情也该好办了吧,可是尉迟骄阳哪能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眼宣旨的姚铭,眼色阴沉,又如千军万马的气势压罩在头上,若不是姚铭出宫前受过申敬的训,而且对方也不是他的主子,所以不管尉迟骄阳是个多么难伺候的,只有身边还有个肖大人在,就算事情办砸了也不是他一个人担着。

    这么想来,姚铭虽然怕面前这个将军阴沉的眼神,却也不会像在马车上那样吓得口不择言了。

    肖白更是个擅于应付人的,看尉迟骄阳接了旨却并不想太过遵守,当时也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很快,这两名宫里过来的人就被尉迟将军安排了专门的帐篷住,门口除了宫里带过来的侍卫,还有好几名尉迟骄阳吩咐了要好好“关照”他们的士兵。

    而在同一天,西线舆国边界的慕国大军里,又多了两个自请入军的堂兄弟。

    舆国内斗,五王子请援于慕国,这件事于慕国上下也是无人不知的,因此还有不少爱国志士自愿参军,自从发生了轩辕不让延缓援军使得尉迟大军损失过重伤亡过多,来参军的人就更加多了。他们有的是为此愤愤不平的老百姓,有的是想为国做点贡献的有志青年,而主管征军的杨主簿劳累了一天心情也是不错了,不仅是朝廷派人来关心他们将军了,这几天他们招募的小兵不仅人数多,质量看着也不差。

    “特别是那个于家兄弟……”杨主簿回想了下,虽然这于家兄弟穿的衣服显得脏乱,那是赶了那么多路才造成的,可看面相,两人都是相貌极好的,年长的俊朗,年幼的清秀,这样的人也难怪会让他记忆深刻,“听说是家道中落了吧,看样子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要不让老郑给他们打声招呼,关照关照他们?”

    杨主簿收拾好便走回自己的营帐,跟同帐负责新兵训练的郑保国通了气,说新来的兵里头有对兄弟看着不错,他打算把年幼的带在身边当个徒弟,至于年长的,可以让老郑好好栽培。

    郑保国听了,以为杨主簿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杨主簿却是认真的。

    “将军此次带兵入舆,是上面给舆国的一个恩典,又何尝不是给将军的一个恩典,陛下是看将军受了委屈,特地让他再建军功的,若是这次将军凯旋而归,咱们底下的一众老兵岂不是都可以再往高升了,所以咱们底下也要有个人能接班……”

    郑保国听后严肃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只是个管新兵的,但他和杨主簿也都属于尉迟骄阳的幕僚,平时颇受将军倚重,他虽是粗人,可经过杨主簿这么一分析,他也明白了。

    于是第二天,郑教头便前往了新兵营。

    97、营地

    出乎两个老将的意料,那看起来斯文柔弱的新兵竟挺硬气儿的,没同意把他分到杨主簿帐下的提议,其实军令如山,如果杨主簿强把他要了去,那新兵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眼神却是不容小觑,坚定如山,让郑教头大为改观,大笑着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好!有骨气!你叫啥名儿?”

    少年忍着肩膀被大力一拍的痛楚,微笑答道,“于帆,那是我哥,于问。”

    郑教头笑过后,改为一脸严肃,“我可要事先跟你说,虽然你小子骨气不弱,但将军练兵,一是手腕很硬,需吃得很多苦;二则是一视同仁,不管杨主簿怎么看好你们,都没有后门可走的。”

    于帆眨眨眼,眸中狡黠灵气闪动,“教头事先跟我兄弟二人说明了,不正是亲疏有致?”

    郑教头吃了一个小憋,佯装恼怒,在少年头顶狠狠敲了一记,“少那老子的话来挤兑老子!那是看你伶俐提点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是!是!教头教训的是!”少年抱着脑袋,偷笑不已。

    一旁看愣了的“兄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等郑教头前脚一走,他便上来关怀,“陛、弟弟……你没事罢?”

    少年放下抱着脑袋的手,白皙的脸颊光滑莹润,上面爬了一丝红晕,“朕……郑教头应该认不出我吧……”

    “便是见过你,也没见过你这般性情的面目。”于问不禁莞尔。

    其实杨主簿和郑教头又如何能得到那莫大殊荣面圣呢,跟着尉迟将军凯旋时说不定远远看过那么一两回,摸约也只瞧见了个明黄人影,脸长得啥样,完全没有印象了。

    眼前这个活泼灵动,狡猾古怪的少年,正是平日里文文弱弱娇生惯养的小皇帝。

    而他身边的“兄长”,正是乔装成新兵随小皇帝参军的侍卫长不问。

    不问看了看四周,方小声道,“……接下来,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要看看,将军的手腕到底有多硬,还有,他晾着朕的来使,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陛下就不怕被将军发现了?”不问担忧道。

    小皇帝狡黠一笑,“怕,可他能认出朕来?新兵那么多,没有一千也是上百,又不用他亲自训,偶尔走个过场来看看训练成果罢了。”

    “确实。”不问不再担心,转过话题,“这几日的伙食陛下可吃得惯?兵营里的吃食都是这般的……”

    他所指的“这般”,是每日两顿的军旅伙食,大鱼大肉肯定没有,两日下来也算了解了底层兵士的生活,睡的是帐内通铺,两个石墩搭一块木板就算床,吃的是窝窝和咸菜,有时候连咸菜也没有,新兵的伙食更是不比老兵,配备的兵器也更差些。

    小皇帝略摇摇头,“朕能习惯,你不必担心。”

    见他决心不可动摇,不问也觉得这个话题到头了,转而又说,“明日里正式操练,陛下要保重身体。”

    小皇帝嗤道,“你真当朕是一折就断的筷子啊,这半年里朕除了学习政务,也偷空去锻炼了。倒是你,只要朕没出声,你就不能出来帮我,亮出身份,懂吗?”

    不问点头,他可不敢再忤逆小皇帝的意思了,原本忤逆的也不是他,上一回算是连坐,也让他心有余悸。

    又想到,说不定小皇帝这次让他而不是不闻跟在身边,说不定也是因为不那么信任不闻的缘故了,双胞胎兄弟虽然心有灵犀手足情深,可从小到大也是互不相让地拼比过来的,那一点的优越感还是在心底里滋生了起来,可转眼又被一阵心酸给代替了。

    说到底,那件事还真是不闻做错了,后悔也没有余地了。

    还没想完,不问就听见小皇帝在叹气,“唉……朕是越活越回去了,好不容易在叶倾欢身边学得老成庄重了些,这下又要变成个愣头青了。”

    “陛下就是陛下,不管怎么变都一样。”

    “你也别安慰我了……从前那平平淡淡的性子早就丢不知道哪去了,人都说经历的事情多了,性子也变平淡了,可朕却是越来越……唉,说不清,回想一下以前,真不觉得那是我自己。”

    小皇帝指的是自己从前尚未穿越的时候,住得比军营还不堪,吃得也不比军营里好到哪里去的时候。不问却以为他说的是遇见他们兄弟二人之前那个被三位大臣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小皇帝,顿时愣了下,微微摇头。

    “……陛下如今跟以前自是大不相同,成长了。”

    “是倒退了吧……”

    不问仍是笑而不语,有些感慨地看着小皇帝,小皇帝则不以为然,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扯过投军时统一发下的薄被,盖住头顶,“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操练等着我们呢……”

    不问翻身躺在外面,隐隐护住小皇帝,不一会儿用过晚饭的士兵们鱼贯而入,相互扯皮了一阵子后便熄灯睡了。

    饶是不问一个影卫出身的侍卫,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地把搁在自己腰上的粗腿踢开,又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一个通铺上睡的人少说也有十个八个,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打鼾,声音如雷贯耳,让他烦闷难耐。幸好小皇帝睡的是最里面,不会被别人不良的睡姿压到,不问想了想,往外边挪了挪,给小皇帝让出更多的位置来。

    刚想动,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小皇帝压着,略微惊讶地回头看,小皇帝苦笑着朝他做了个摇头的手势,然后轻声道,“别搞特殊,这里是军营……”

    说完指了指帐外,有巡逻兵来回巡视,偶尔探头帐内,观察异情,要是让他们看见最里面有个少年占了大半位置,睡得舒服安稳,他们才要起疑。

    不问笑了笑,“陛下英明……”

    这一夜自然是睡得痛苦无比,几乎没怎么合眼。

    还不到鸡鸣时分,帐内就被一阵敲锣声给惊醒,一个老兵手持铜锣,大声嚷嚷,“都起来!都起来了!该上操练场了!”

    众人连忙穿戴整齐,跟着老兵走出帐外。

    大军虽然随战况移动,但如今战事又陷入一个僵局中,尉迟骄阳也乐得休养生息,在这处贫瘠的地方安营扎寨,圈了个平坦的地方给新兵充当操练场,而他一贯带的兵则走到哪里都可以作为操练场,不必特地圈点。一到操练场,周围是稀稀拉拉的白皮树,教头郑保国站在石墩上大声宣读着将军立下的军规,如不服从教头者逐出军营,战场立功者又有何赏赐云云,说完还说了点教头自己的心思,“将军新颁布下来的操练方式非常人能过,忍过来的人,升为骑兵,不能忍的,丢给兵头当步兵训练去!”

    一众哗然,教头严厉地扫视了一圈,指了当中几个带头出声的,罚俯卧撑,罚跑圈,一时再也没有人敢出声了。

    然后便让每个新兵抱着比人还粗的木桩,沿着山路在光秃秃的山丘上来回跑。

    支持不住的,无法忍受的,都丢给了兵头。

    小皇帝一边背着木桩,一边苦笑,心想自己用来训练特种兵的方法倒是被尉迟骄阳学了去,又回头用在了自己身上,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不过这是小皇帝给他的惊喜,他确实也能用上,就比什么都好了。

    “把这套方法用在奇袭上就不对,用在正规进攻上就对了么……尉迟骄阳你这叫过河拆桥,哼……”小皇帝边跑边想,心神不专,脚下一滑,差点摔跤。

    “小心!”不问在旁边拖了他一下,被眼尖的郑教头看见,“那边的!在磨叽什么呢!还有三十个来回呢!”

    小皇帝气喘吁吁地朝不问感激地看过去,没多说话,两人便继续跑了起来。

    按不问的身体底子,五十个来回下来也着实累得够呛了,更别说小皇帝,最后几乎是拖着木桩走完了最后几个来回,他咬牙坚持,没说放弃,也没倒下,虽是最后一个到达目的地的,郑教头也奈何不了他,只觉得这小子确实有骨气,可身体底子实在太弱了。

    不问能比他快很多,可依然陪着他。

    小皇帝纵然感动,也不由得想不劝说他不可感情用事,果然没等他开口,郑教头便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指着不问冷笑道,“不出全力,以为自己很有能耐是不是,再去跑十个来回!”

    不问忿忿地盯着郑教头,被小皇帝拉了拉衣角,担忧地瞥了眼小皇帝,不等他劝说便抱起木桩跑开了。

    郑教头略一收敛了脸色,看向小皇帝,“还能坚持不?”

    小皇帝送上一抹自信的笑,“能!”

    这一日的训练便是来回跑,做完训练的人就能回营地开饭了,小皇帝在一旁等不问,两人回去的时候早就过了饭时,身边的人俱不熟悉,也没人会想着给他们留下吃食,只好饿着肚子躺回通铺。

    不问硬撑着疲累的身体出去摸了一圈,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窝窝,塞给小皇帝,“从姚公公那儿弄来的,没敢……没敢带太精致的吃食……”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要是捎来的是糕点,恐怕要让人怀疑呢……”说罢小皇帝将窝窝分成两半,自己一半,不问一半,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小,可是同一个帐内的人都看见他们在分一个窝窝,想起这两人是最后回来的,没吃饭,心里同情,就没继续看他们了。

    “陛、你明天记得服药,三日一次……”

    “嗯,我记得呢,不然那东西会浮出来吓人。”小皇帝微笑道。

    “其实……那东西也不难看,在你脸上,还挺……”不问想了想,脸上微红,他想说好看,可又不能那么形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小皇帝噗嗤一笑,“不问你害羞什么啊,喜欢朕的蟒蛇?”

    不问大窘,不再说话,吃了窝窝便翻身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舆国线,攻略人物:尉迟骄阳,轩辕不让,居少庸,百里延。

    慕国线,攻略人物:慕容涯,叶倾欢,岳闻乐(已攻略),肖白(已攻略)。

    彰国线,攻略人物:未出场幕后小boss一名。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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