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八生门 第一卷完结 作者:君子姝阳
正文 第5节
八生门 第一卷完结 作者:君子姝阳
第5节
见过缺心眼的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
洛雨棠倒是秀眉一敛,道:“别胡说,安全要紧”
得了神仙哥哥的温柔嘱咐,楚华年险些喜极而泣,搓着手心站了半晌不肯走也不说话。
洛雨棠问:“怎么了?”
楚华年一狠心一咬牙,大着狗胆就抱住了他,把他箍的紧紧的,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着急忙慌的缩回手一溜烟的跑了。
“我走了——”
陆忘川颇为惊讶,没想到他骚包的空有其表的楚师兄还有如此胆识,平日里见了洛雨棠那可真是真如小人见了君子,一脸长戚戚的谄媚相,别说动手动脚,连手脚都不敢乱放。
七年过去了,楚师兄终于长出息了。
陆忘川端着一碟瓜子继续咳,慢悠悠的又晃到了穆有才的房里。
洛雨棠站在原地呆了半晌,久久的脸一红,转身回房了。
陆忘川站在穆有才房间里的窗户边,看一眼洛雨棠紧闭上的房门,唇角一勾,又看向院子里的梧桐树。
从怀里掏出一根星丝从窗口甩了出去,星丝缠到梧桐树上渐渐向上攀爬,转眼就延伸出无数根把梧桐树的枝干紧紧缠住,而后隐没进树干里。
亭亭如盖的梧桐树的树枝上竟冒出个一个个花苞,花苞以人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开出一朵朵洁白美丽的梧桐花。
绿叶间白花攒动,在温柔明媚的阳光下飒飒生光,微风吹来飘洒花瓣雨,花香吹了满园。
洛雨棠打开窗户,几片花瓣飘进他的窗子里。
陆忘川见状笑了笑,关上窗户把院子里的风情留给他。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
君知我知。
☆、登峰之行【一】
围困南海的群魔绝不是一般的妖魔,他们进退有序修为强劲,更重要的是,这些魔物只是一些冲在前方的杂兵碎将,他们似乎都被人牢牢的操控统领着,然而能操控邪魔的东西,那就是修为更深的魔道中人了。
你坐龙床千百载,不闻四海兴风浪。
业火烧宫的那一天,三生老祖如此对谢家最后一任天子说道,谢家龙脉也由此断送,到了此时,倒也成了真,果真是拿捏因果,好轮回啊。
九微派弟子赶到之时,没有上前参战,而是被迎到琼华宫,南海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大司命的宫殿。
各大门派齐聚,以九微派青崖仙长为首讨论这次魔族来势汹汹究竟是受何方实力所驱使。
楚华年粗略看了一圈,除了九微派,穆家庄,朱雀宫,赫连氏族,这四足鼎立的修仙门派齐聚外,其他一些轮不上号的小门小户,和一些颇有修为的散修也来了不少,但这南海大司命的琼华宫也不是人人想来便来的,能踏入这道门槛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了些真本事,所以放眼望去,也算是人才济济了。
纵使人人都人模狗样,能入楚华年的眼的依旧是没几个,因为他本身就门第及高,身份尊荣,皇亲国戚不说,还是九微派的得意弟子,所以即使楚华年‘足不出户’声名早就远播了,风评怎样暂且不论,修仙界谁都知道当今的小王爷正在九微派学法,这就够了。
不想搭理那些想和他攀谈的俗人,这些前辈众口不一莫衷一是也争论不出什么东西,楚华年自己出了大殿,站在台矶下往下看。
琼华宫建在南海之上,是一座空中楼阁,比海市蜃楼还要美上三分,向下一望就是沉阔的海水,往日南海总是或波涛汹涌,或沉静温柔,而现在也彻底换了模样,这片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狂风巨浪,浪花一层层的翻涌激荡出骇人的咆哮,似乎海底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想要掀起滔天巨浪荡平南海。
天色是死一般的阴沉,海面在翻腾咆哮,浪花几乎打到琼华宫,空气中飘窜着异样难闻的味道,似乎真的,大难临头了。
海风送过来的潮湿腥气太难闻,楚华年用袖子掩着鼻子,开始有些不耐烦,不明白里面那些人在吵什么,大敌当前怎么不冲锋上前,反倒窝在营地里吵架。
腰间箍着的腰带忽然收紧了一下,楚华年按住它,要带上一根丝线慢慢缠绕到了他的指头上。
这是再告诉他别轻举妄动?
楚华年虽然骄傲,但他不自负,也就勉为其难的笑纳了小师弟的好意。
缠到他指头上的是星丝,他身上这条腰带也是陆忘川做过手脚的,据陆忘川所言,没什么大用,保你一命是足够的。
“楚师弟手上缠了什么东西?”
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旁边,英眉剑目气势硬朗,是一向和楚华年面和心不和的绝弦的弟子之一,周越霖。
这位周师兄的资历比他老,剑术也在他之上,但是他那和他师傅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的桀骜自负是楚华年看不顺眼的。
小王尚且对人都客客气气,哪里轮得到你到处飞眼白?!
哼,凡夫俗子。
“没什么”
楚华年把手垂到袖子里:“一根线头而已,周师兄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
周越霖目光平平的扫了一圈四周的岛屿,斜着唇角笑说:“你看,方圆百里都没有活物了”
楚华年瞥他一眼,没理他。
都没有活物了,这厮还笑的出来?
周越霖非但笑的出来,还笑的野心勃勃信誓旦旦:“里头都是些什么庸人散修,排不上位的村野之夫也妄图来分一杯羹,哼,真是可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咱们名门之派共处一室吗?”
楚华年抬头望天,装聋子,懒得搭理他。
腰带忽然又紧了紧,勒的他有点难受。
楚华年索性把腰带截下来重新系,并且手脚挺重,希望这位野鸡飞到凤凰群里,自命不凡的周越霖师兄看出他心气儿不顺,别再烦自己。
周越霖在他系腰带的时候毫不避讳的盯着他,斜勾的鹰眼一瞬间暗了许多。
“楚师弟这条腰带看起来,有些眼熟”
楚华年即使对他厌烦的很也没有表现出一分,此时听他竟注意起自己的腰带,觉得这人真是可笑透了。
“应该是戴过几次吧”
周越霖摆出一副颇为傲慢的姿态,笑道:“不,我是在雨棠师弟身上见到过”
楚华年脸色一滞,没说话。
周越霖带着寒意的眸子在他脸上拂过,说:“柳叶合心,我不会记错”
楚华年掸了掸袖子,不以为然的笑道:“是吗,真巧”
洛雨棠的确有一条一样的,这两条腰带本是一对儿,是他死皮赖脸非要送他的,原来他也戴过,并且被这小人看到了。
楚华年有了些许被人窥破秘密的心虚和愤怒,更多的是愤怒,洛雨棠这个名字怎么能从这种人的嘴里吐出来。
楚华年理着绶带轻飘飘的笑说:“周师兄还真是强识博记,连一条相似的腰带都记得如此清楚,师弟我自愧不如”
说完一供手:“失陪了”
回到大殿里,这些大能依旧在吵个没完没了,楚华年听了几句漏音,终于明白了他们窝在大营不上前线的原因是什么。
重殊大法师已带着三百护持迎战去了,考量到他们的能力和不肯合作精神让他们暂且退居大营等候消息。
看看这群把天下苍生放嘴里,尔虞我诈埋心里的大能们。
楚华年觉得大法师真是有先见之明。
这不仅仅是一场四方降魔这么简单,他们都想在这场战役中有所建树好流芳千古,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而斩获功名,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就是,如今仙门林立,随良莠不齐,但终究是个竞争对手,诸神榜名额有限岂能人人成仙,那还要天界做什么,如果善良的害死同门,也是这些人的重点考量,仙人的鬼算盘打的一个比一个响。
还没等他们按资排辈争论出谁头一次送死谁负责捡漏的时候,天光一瞬间暗了下来,像是天被一块破布兜住,只露出一层薄薄的亮光,与此同时,南面传来巨响,像要震破河川。
人群纷纷跑出去看,只见南方海面上升起两条水龙,水龙咆哮着冲向对方扭作一团缠绕厮杀。
这是又开战了……
一些胆子大的不由分说就朝南方飞了过去,陆陆续续无数道人影随即赶了过去。
楚华年夹在人群中间,直觉越往那里靠进就越艰难,就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在阻隔他们靠近,好在青崖联合众力劈开结界,这才进入厮杀已久的战地。
说是厮杀真是一点不为过,无数魔兵鬼将山精鬼怪把南海海面上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三百护持和一些修士和他们混战在一处,刀光剑影,血色模糊。
这位鬼兵已天魔为主,天魔都是堕入魔道的修行中人,以吸取活人的精魄和灵力增强自身的修为,所以那些被天魔穿体而过命丧当场的修士都被吸取血肉和灵力,然后坠入海面,。
魔与人的混战,就是无尽的厮杀,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一心想至对方为死路。
纸上谈兵了很多次,可面临实战,楚华年被眼前这血腥残忍的一幕震慑住了,愣愣的盯着一个打散天魔精魄的修士,那个修士浑身浴血,发丝狂舞,神情癫狂,倒向也是入了魔,修士的剑还未从天魔身上抽出,就被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兵张开利爪穿破胸膛。
修士双眼陡然放大,两个鬼兵一左一右抽出利爪,竟生生的将他的身体撕成两半,一个鬼手中还握着他的心脏,丢进嘴里吃了。
两半尸体落入猩红一片的海面,渐渐浮起一层血肠肉糜。
然而厮杀还在继续。
楚华年脸色刷白,和他一样被吓呆的人不在少数,赶来助战的人群早已被冲散,更多人被拉入这场生死博弈。
楚华年在犹豫要不要临阵退缩的时候,只见海面上升起一道白光,紧接着一个黑袍男人紧随其上,他们身后各跟了一条张牙舞爪的水龙,海水化成的句龙向上腾飞的同时搅起海面震动,漩涡四起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吸入海面,楚华年险些稳不住身形掉下去。
稍有不慎掉入海水的修士不在少数,他们被海中的妖魔缠住手脚缴住喉咙,纷纷拍打着水面求救。
楚华年抽出佩剑踩在脚底御剑飞了下去,停在海面上朝一个年轻女子伸出手:“快!把手给我!”
那女子被两行獠牙咬住喉咙,尚有余力把手递给他,楚华年刚想把咬住她脖子的鬼头敲死的时候,只见那女子的头颅像被折断的枯草一样向一边掉了下去。
女子尚睁着双眼,只是眼中惊恐,看着楚华年死不瞑目。
尸体沉入水底,头颅被鬼群抢食,一个佳人就这样香消玉损。
楚华年看着海面呆了片刻,然后坐在剑上向上升起。
忽然觉得,这个仙,修的真没意思。
“大法师,你还想用这水牢困住我第二次吗!”
听闻一声男子的癫狂笑声,楚华年看向那两位交战的两军统领。
两条水龙异常凶猛凶狠的冲向彼此,龙尾扫起千层巨浪,像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龙啸声足以毁天灭地。
水龙扭作一团向上腾飞,终于随着一声响彻天阙的龙啸声,两条水龙均被炸开洒下一场暴雨。
段重殊旋身一扫打禅坐下,在虚空之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动佛咒,一道罡风从他身后刮起朝魔君扑了过去。
罡风煽动海面凝聚雨滴瞬间形成一面巨大的水牢将黑袍男人紧紧锁在其中,水幕像被秋风扫起的落叶一样飞速旋转。
魔君狂笑一声,随即一声巨响打破水牢,伸出袖中利爪飞向尚在打坐的段重殊。
“也轮到你吃些苦头了!”
段重殊早有准备,双眉紧锁躲也不躲,身上的袈裟被厉风吹的呼呼作响。
在魔君的利爪逼至他的眉心的时候,一道水墙破海而出,转眼升起百丈高,在他们之间升起一道壁垒。
这道水墙有佛光庇护坚不可摧,魔君察觉大事不好转身就逃,而百位护持不知何时已纷纷打禅坐在海面上空,不偏不倚,正和段重殊围成一个诛魔阵,纷纷念动佛咒,阻隔魔君的各个去路。
魔君围到一处就会升起一道水墙围追堵截,最后被牢牢的困在诛魔阵中无路可逃。
以海为牢,以天作阵,这位大法师,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三百护持转动佛珠念动佛咒,佛音抛洒九州四海。
诛魔阵中传出男子痛苦至极又悲愤不甘的咆哮声,激荡的海面更为动荡。
罡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每一下都几乎被吹散魂魄和真气,海水像被搅翻了一样兴风作浪,似乎真正的战役此时才被拉开序幕……
楚华年御剑不稳,他修为不够抵抗罡风已经难上加难,无论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
天魔也被罡风所影响,不少修为浅的被吹了个魂飞魄散,而剩下的修为高深之辈则是咆哮暴怒,再次大开杀戒。
楚华年就是被瞄住的其中一个,一个天魔飞向他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的转身就逃,抽走脚底的剑临空飞走了。
然而天魔携一阵邪风魔气转眼就逼至他的身后,已然伸出利爪。
楚华年没有一眯的逃窜,好歹他也是仙门弟子,于是架起长剑回身朝他扫了过去。
他虽已经修炼出了剑气,但他的剑法真如陆忘川所说,只是个花架子,这一剑扫出去微力不足破绽有余。
天魔喉咙里沉沉的嗤笑两声,然后一道黑风扫出去卸去他绵软的剑气,紧接着探出利爪抓在他的心口。
楚华年只觉一道厉风刮来,随后心口一痛,人已如被扫起的枯枝落叶向后跌落了下去。
摔在海岛坚实的地面上,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险些被震出来,楚华年捂着被刮去几层皮肉,正冒血的心口艰难的站起来。
手中的剑已经被毁坏的变了形,和他的主人一样狼狈不堪。
天魔转眼追到,这下楚华年终于看清了他长什么鬼样子。
只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形,斗蓬里似乎只是一具阴森森的骨架,从袖口露出的手掌也是无根青白发黑的骨头,被斗篷盖住的头部里黑气滚滚,头骨中镶着两只赤红的眼珠。
当真是个魔。
楚华年挥剑指着他,心想就算死也不能被他吃掉头颅,未免太难看。
天魔抬起右手,手骨上渐渐凝聚一团绿油油的鬼火,那火球越燃越大,还散发着焦臭味。
在那团火球被扔过来的时候,楚华年扔下剑掐一个仙诀试图做法抵挡,然而他口诀还没念完,火球已经把他吞没。
这鬼火威力太大,楚华年闭上眼睛认命的想,完了。
然而还没等鬼火烧到他的头发,浑身的灼热却忽然消失了。
楚华年腰间的腰带忽然断裂,从他身上滑了下来,缠绕在他手上的星丝也变的焦黑,化为灰烬被风吹散了。
是这个腰带救了他一命。
对面的天魔再次架起双手,两团鬼火从他手中燃起。
楚华年连忙捡起破剑挡在身前,却发现那天魔的身形被斜劈下来,打散了。
一位白衣少年走到他面前,双手合十问道:“楚公子,可有大碍”
楚公子第二次捡了一条命回来,愣了大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尚在人间。
“……无碍,仙友是?”
白衣少年面目俊秀一派沉静,道:“大法师护持式神菩提子,法师已驱赶妖魔,楚公子请随我回去”
☆、登峰之行【二】
楚公子第二次捡了一条命回来,愣了大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尚在人间。
“……无碍,仙友是?”
白衣少年面目俊秀一派沉静,道:“大法师护持式神,菩提子,法师已降伏妖魔,楚公子请随我回去”
星丝断了——
陆忘川看着星盘里忽然崩裂的一根星丝,然后拨动星盘找楚华年的命主星。
好在,命主星尚在,只是闪烁不定,看来他只是受了重伤。
只是他留在楚华年身上最后一道保护符被破,若楚华年在遇到什么危险,他也山高皇帝远,管不着了。
这几天穆有才一直在卦盘上推算南海的状况,可以说是一切都了如指掌。
一刻钟后,穆有才抱着卦盘走出房间,对他说:“灾消了,南海暂安,正在收拾残局”
陆忘川坐在梧桐树下缝小人偶,闻言没露出多少喜色,淡淡道:“师兄呢”
“安全,过几天就回来了”
陆忘川笨手笨脚的缝布:“就是说他们今晚赶不回来了?”
“还有些余孽要收拾,南海封地破封很容易再起祸乱,马虎不得”
陆忘川点点头,手一歪,针扎进他的指头里,登时就冒出血珠。
陆忘川嘶了一声,把手指含进嘴里。
“你干什么”
穆有才在他旁边坐下,翻了翻桌子上的针线和碎布头,还有两个成型的歪瓜裂枣小人偶扭曲着四肢躺在布头里。
他指了指院子里一个若隐若现的占测星阵图,又指了指暗下来的天色。
天上只有寥寥几颗星子,那几颗星子被地上的星丝缠住,忽明忽暗,似乎还不安分的想逃走。
穆有才皱了皱眉,本就凝重的脸色这下更深沉了,跟谁家爹死了一样。
“……方才我也算到了山上的方位有波动,还以为是我想的太多,现在看来的确有异响”
又缝好了一个粗制滥造的小人偶,他正拿着炭笔画鼻子眼:“你没算错,就今晚”说着笑了笑:“我还说玉昆山空了的这两天怎么这么太平,原来是一招引蛇出洞,敲山震虎”
俩人相对而坐,一个一脸丧气,一个专心缝小人,着实有些怪异。
于是洛雨棠端着一盆洗好的衣裳回来的时候问了一句:“怎么了,忘川在干什么?”
陆忘川摇摇手里的小人偶,笑嘻嘻道:“扎个小人玩”
洛雨棠摇摇头,在院子里晾衣裳。
陆忘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梧桐树。
梧桐树上的花已经凋的差不多了,此时最后一朵梧桐花颤颤巍巍的从树枝上飘下来,那姿态竟然颇不情愿。
“入了夜就快了”
陆忘川点点头:“嗯”
然后把缝好的小人偶点了点,三个,想了想,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每个小人上滴了几滴血。
“这是你的阵眼?”
穆有才拿起一个翻看。
陆忘川见他双眉紧锁,以为自己疏漏了什么,忙问:“有什么不对?”
穆有才看了半晌,才说;“也太丑了”
陆忘川翻个白眼,人偶一收起身走了。
等吃完饭入了夜,陆忘川走进洛雨棠的房里,说:“今天晚上你别出房门,来,我给你画个圈”
洛雨棠正靠在床头看书,问:“今夜不太平?”
他是个聪明的,早在陆忘川扎小人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常。
陆忘川胡乱点头,从星盘上抽出一根星丝,然后再指间一撮,一根变成一把,一把变成一大把,然后把星丝让他的床账上扔了过去。
星丝把他的床缠了个结结实实,像结了一张大蜘蛛网,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陆忘川又在床四周画了一个圈,又把一个人偶扔在正中心,一道庇护星阵登时从地面浮现。
洛雨棠被困住几句动弹不得,哭笑不得道:“忘川,这圈也太小了”
“我还嫌大——”
说完朝门外喊了一声:“穆师兄,好了吗”
穆有才出现在门口:“嗯,我已经把房子作阵护住了”
陆忘川拍拍手上的灰,交代一句:“你别乱跑”
洛雨棠:……
他也没地儿跑去。
“你们两个小心些”
陆忘川摆摆手,关上房门和穆有才出了院子。
入了夜的玉昆山很安静,就连天上的星辰就静悄悄的闪着光,半轮残月渐渐拨开薄如蝉翼的云层,清辉淡淡。
但就是这份宁静才让人心生不安。
“后山封好了吗?”
“嗯,除了山门有法器护持,八荒六合全都封好了”
穆有才面有愁色,继续道:“忘川,咱们顶的住吗?”
陆忘川盯着手里的星盘:“顶不住就不顶了,尽人事听天命吧,而且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善良了啊”
说着朝他眨眨眼,一脸的古灵精怪,仿佛还是小时候的德性。
穆有才笑了笑:“你总是……”
“嘘——”
陆忘川忽然示意他噤声,神色在一瞬间严肃起来,抬起手里的星盘静观其变。
错综复杂的星丝像一排琴弦一样被拨动,与此同时天上被陆忘川拴住的一颗星子忽然灭了。
穆有才迅速掐指算了算:“后山有异动”
而且这异动不小,穆有才感觉的到他埋在地理中的卦阵隐隐嗡鸣,似乎在告诉主人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散开了,一个飞向山门,一个奔往后山。
谁都知道清心苑里一共住了三个人,一个病秧子两个窝囊废,若是他们胆敢谣传今夜有妖魔攻山,恐怕会被乱棍打死然后丢下山。
这种风险,陆忘川才不会冒,而且,守不住就不守了,正和他意。
后山的一草一木在晚风的吹拂下晃动如鬼影,今夜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同寻常。
陆忘川随便捡一块空地坐下,双袖一震,从袖中飞出无数道银丝,星丝蘸着月光飞上天幕找到各自的宫位,由陆忘川怀中的星盘一脉相牵。
天幕上的星子练成一个三十九宫大封阵,阵眼正是牵制星盘的陆忘川。
一道邪风从地面钻过来似乎想冲到陆忘川身上,被无形的结界挡住,紧接着四面八方无数道邪风在地面上朝他滚动而去,而且力量迅猛之极。
这斜风虽然猛,但陆忘川顶得住,他心中默念咒语,结界光芒一绽把四面邪风击碎。
然而主角此时才刚刚登场,他坐在山林中的一块空地上,林中黑影晃动卷折飞花落叶,山中修炼的精怪纷纷现身,在他周遭巡视着寻找契机下手。
他睁开眼看了看,这是从南海逃过来魔?不过一些修为小可的山精鬼怪而已。
一只蛇妖吐着信子朝他游过去,虽是黑莽精,却已修炼出一张美人脸,只是尾巴尚在。
“忘川君,你怎么……”
这蛇妖实在算不上美,不仅青面赤眼不说,还风骚的很。
没听她把话说完,陆忘川牵动天上一根星丝朝着蛇妖抽了一下,这一下把蛇妖活生生的抽成了两半,人身和尾巴彻底分离,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嘶吼尖叫。
星丝又朝她劈头抽下来,蛇妖被劈成四瓣,瞪着赤红的眼珠再没动静。
其他的精怪见状更为忌惮他,纷纷后缩。
陆忘川扫视一周,唇角一扬,说:“不想死就过来吧,正好拿你们试试法”
忘川君在此,山精鬼怪纷纷退避。
他倒是小小的失望了一把,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妖魔,白费了他这么大精力。
正想抽身离开的时候,耳边传来穆有才神识传音。
“忘川,竹林禁地,快!”
原来是一招调虎离山?!
陆忘川眼神陡然一暗,留下一只人偶拿起星盘赶往竹林。
“你怎么样?”
飞窜之中他问了一句。
穆有才说:“还顶得住,你当心”
陆忘川踏在树梢上飞到竹林,还未进去就感觉到里面浓重的煞气。
这是冲谁来的?大司命分明不在这个方位。
来不及细想,陆忘川从天上抓一把星丝洒向竹林,星丝纷纷缠在竹子上,天幕陡然被拉近许多。
魔气被星丝困住,并且找到了天上星阵的主人,均携带者浓重的煞气一路缴落竹叶冲向陆忘川!
陆忘川不退反进,钻入星丝中央再次席地而坐,把星盘抛向头顶。
星盘没有落下,而是在竹林上飞速旋转,周身迸射星芒落下三十九根星丝洒在地面钻入地心。
天上一道阵,地上一道阵,不知能不能镇住这群来势汹汹的妖魔。
一团团魔气在上下两道行阵中横冲直撞寻找出路,更有化作白骨黑袍的天魔冲向陆忘川想毁了他这个阵眼。
天魔的蚀骨的响声近在耳畔,陆忘川紧闭双眼把星丝缠到了自己的筋骨之中,然而天魔煞气太重,修为高深,他布下的星阵光芒越来越弱。
陆忘川双手如飞的又下了一道咒,这下缠住他筋骨的星丝被他蹦的更紧,在耗尽他的真气不说,也即将绷断。
不知不觉,他竟面无血色满头大汗,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能挡住他们,并且挡这么久。
一个天魔发出诡异的笑声,在鬼影飘舞的竹林中分外要意让人毛骨悚然。
他伏在陆忘川耳边说:“忘川君,你这是做什么——”
陆忘川心中升起几分怒气,又是忘川君,他和这些魔物不熟用不着这么客气!
从天而降由数根星丝编成的星鞭朝天魔身上抽了一鞭,天魔低吼一声,随即更加迅猛的冲撞他的结界,地面都为之颤动!
穆师兄,我顶不住了。
他在心里用内力传音。
留下阵眼,跑!
陆忘川掏出怀里最后一只人偶丢在阵眼上,连星盘都没有拿,人化风逃走了。
不知他的星阵能顶多久,陆忘川一直逃出竹林才回头望了一眼,恰好看到林中的星光消失,天地霎时漆黑一片。
穆师兄!
他连忙在星盘中找他的命主星,却没有找到,似乎是奇异的消失了。
不是灭了,而是消失了,他去了哪里?
陆忘川收起星盘就想去山门找他,全然不顾竹林里的群魔正袭向九微派。
“你找的人在我这里”
谁的声音?
陆忘川凝神一辨,发现这话是蹲在树枝上的一只浑身羽毛火红的怪鸟说的。
那鸟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是有人透过它的眼正看着他。
“你知道我找谁?”
怪鸟纹丝不动,而声音确实由它发出,更确切来说,是被人所操控。
“一个在山门前作阵的男人,你若是想找到他,就跟我来吧”
怪鸟展翅飞走了,浑身燃起红光。
陆忘川想也没想的紧随其后。
闯过竹林,前方就是禁地。
☆、登峰之行【三】
烛火微凉夜未熄,
庭前落花伴秋雨。
竹瑟箫音弦外意,
问君归期未有期。
——丁卯三十四年纪萧郎。
烈火鸟飞进一片密林寻不见踪影,陆忘川回头看看身后的老树。
这些树似修炼出了精魂,在他身后悄然移动,摆成一个枝节横生错综复杂的阵型,陆忘川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它们只是在守护山顶,并非刻意想把他困住。
山顶是一片更为茂密的千年树林,甚至比玉昆山更有灵气,几件竹屋坐落在山顶,四周均有树精守护。
玉昆山旁竟然还有这样一座幽深静谧远离尘嚣的仙山,他在这几年中从未听闻过。
山顶的竹屋下砌着几层迎客的台阶,左面搭着几根竹管把屋子后的山涧流水引到小院里形成一个浅浅的池塘,池塘里游着几尾锦鱼,倒很清雅。
除了竹管中的水流泠泠声,小院里在没有其他动静,安静的就像世外桃源。
陆忘川走上台阶停在正中的一间竹屋门口,抬手敲了敲,没人应他,倒是飞到池塘边喝水的翠鸟叫了几声。
陆忘川想了想,擅自推开门进去找人,说一声:“打扰了”
房间里依旧没有人,一帘白帐把外堂和内室隔开。
他把手上的星丝缠好,小心翼翼的掀开纱帐,往里看了一眼,却顿住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四面墙上挂满画像,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那些画像把墙上贴的满满当当不留一丝余地,甚至地上摆着许多没处悬挂的,他不是没见过画像,让他惊异的是那些画像均画的是同一个人,一个剑眉皓目气宇不凡的男人,他身着侠衣手持长剑,一静一动顾盼飞扬,三尺青锋与天争雄。
这个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陆忘川走进去停在一张画像前,看了许久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他,反倒瞧见了踢在人像旁的一首诗。
闻说萧君名万家,
不见白露与蒹葭。
书卷散尽江南墨,
扬鞭扫尽洛阳花。
昨夜共枕西江月,
今朝两别各天涯。
三生三世菩提下,
十里葬地十里花。
————丁卯二十四年,纪萧郎。
陆忘川双眉皱紧,什么三生葬地?
怎么又是三生葬地?
他至今连不周境都没弄明白是个什么地方,这个三生葬地同样困扰了他多年,看不懂就换一幅。
他发现每幅画像上都提着一首诗,林林总总洋洋洒洒,不下白首。
陆忘川一幅幅看过去……
独上高楼望日暮
枫叶梨花秋簌簌
月在江心总恨晚
魂梦只能随鸳鸯
信筏三千六百卷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