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八生门 第一卷完结 作者:君子姝阳
正文 第10节
八生门 第一卷完结 作者:君子姝阳
第10节
“他没有夺舍入魔道”魔君说:“他聪明绝顶,闯入三生葬地,本就该埋葬其中,可他竟能三生葬地走一遭再练出血肉之身,五百年后从三生葬地逃出”
陆忘川死寂多时的胸腔中似有激流阵阵,握紧双拳面色漠然道:“暂且把你的话当真,他能把自己一身血肉给我,再跑进那个吃人的葬地中修炼,说的真好听……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魔君面露怪诞的笑意,没有眼白的眼珠上凝黑一片,语气十分吊诡道:“几百年过去了,忘川君还是这么薄情啊,昔日你逆天地之大不违偷炼封魔阵,不就是为了早日躲开对你管教严厉的师兄吗?后来你终于得偿所愿,彻底和他分道扬镳,只是心高气傲的你堕入魔道,而他却成佛,是不是你始料未及的呢?”
心口鼓噪烦乱的很,陆忘川磨牙看了他许久,张嘴而出一句粗话:“放屁”
“你不信?”魔君忽然癫狂道:“不信去问问他,问他为什么助纣为虐帮你修魔,再问问他如今的大法师到底做的干不干净!出家人?一个斩断红尘了无挂碍的出家人又怎么出入不周境!再者……该进三生葬地的人是你!是他以权谋私把我当成你的替死鬼,把我扔进三生葬地生生世世葬在其中!”
终于说出来了……
陆忘川低低的冷笑一声:“所以,你一心劝我入魔,是为了让他把我也打进三生葬地,换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纯属意外每晚七点更新!七点七点七点!
☆、桃邬山上桃花阵【六】
原来如此,三生葬地?听名字也想的到是三生老祖掌下的一块封地三生老祖何许人也,四大玄宗之首,那么三生葬地也定是山河地理乾坤阴阳的命脉,先不论三生葬地中有什么东西让世人闻风丧胆又敬又怕,被打入三生葬地就永生永世被囚禁其中,也就是被埋葬其中,相当于献祭,管他是佛是魔,只要足够强大用为三生葬地的祭品,才能封住这一乾坤命脉。
段重殊是史上第一位走出三生葬地的人,所以他出来后天地震乱,忘川君才有机可趁掀动群魔作乱地府,只是不知段重殊与三生老祖有何密约,走出三生葬地后竟坠入空门,封却凡心红尘,做了执法天地的大法师。
难道真的如这个疯男人所说,为了以权谋私找人当他的替死鬼?
那么这位法师大人也太险隘自私了些。
段重殊走出三生葬地,引起天地动荡,所以魔君被打入三生葬地入祭,现在他又想用自己把他换出来……
真是好大一场因果轮回。
陆忘川说:“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但今生我不管什么前世,不记得的事我为什么要相信,管他段重殊是什么来历,我只知道我陆忘川,不是为魔而生,为三生葬地献祭而生的忘川君,我跟你不一样”
魔君黑气沉沉的眼珠锁视他,摇头叹道:“薄情啊薄情,忘川君你好无情!”
要不是双手双脚都被捆着,陆忘川很想揍他一拳或踹他一脚。
薄情薄情薄你妈的情!不过是不想替你永无止尽的去受苦,老子这就算薄情了?!
至于他口中的前世往事,太沉重了,沉重的陆忘川根本不想当真,但真未免太累了。
而且,他不信。
此时天空又炸开几声惊雷,陆忘川抬头看一闪而过的蜿蜒雷劈,竟是血红色,像是那些雷打在一个人的身上,劈出的血痕。
“天劫?”
陆忘川仰着头问。
“是损魔鞭正在抽佛骨!”
魔君忽然探出利爪锁住他的咽喉,瞬间逼至他眼前,满含仇恨的笑意让他一张俊秀非常的脸庞变的扭曲癫狂:“今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抽他的骨给思归,要你的魂献祭!”
陆忘川的喉骨几乎被他掐断,紧咬牙关看着他说:“做梦去吧,我才不会……替你扛包!”
话说完,只听一声裂响,捆魔锁竟然生生被他勒断!
陆忘川闪身避开他的手,捂着烁痛的喉咙后退几步盯着他说:“你不是要我的魂?自散了也不给你!”
说完双手如飞掐了一个刨心咒,足下生风将他紧紧包裹其中。
陆忘川立在风眼中冷笑道:“疯子,你可看清楚了,你的真身在三生葬地中,现在你也不过是一个□□,想拿我的魂夺舍,我让你没的夺!”
魔君站在原地神情莫测的看着他,久久磨动牙关说:“你不敢”
但他不知陆忘川一旦钻进牛角尖里那就是冲着作死去的,倔脾气一旦上来就算是他娘亲死而复生来拉他也拉不住,无知故而无畏的狂妄少年真有几分宁为刀下鬼不做替死鬼的狗胆包天。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既然你不想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
只见他脚底疾风越来越猛,身形也随之变的透明……
如果这男人说他的前世是真的话,活的那么精彩也不差这百十年,若他真是忘川君……鱼死网破又如何!
然而陆忘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要和对方玉石俱焚的计划行不通,因为天上又是几道雷电劈开血幕,那余力竟将他的咒语震毁。
段重殊正在被抽佛骨?
抽筋拔骨,想来应该是痛苦之极,他又是如何支撑到现在。
趁他晃神的一瞬间,魔君手持捆魔锁朝他飞身而去:“你果真铁石心肠!”
面前一道黑影转眼将至,陆忘川双手空空挡也没法挡,只能疾步向后退,又在掐动刨心咒。
在他咒成之前,一道白练从身后飞来迅速把他裹住,然后收进桃林深处。
一瞬间就被狠狠掼在地上,陆忘川猛然捂着心口坐起身,死而复生般的大口喘气。
身边迅速围了许多人,他粗略扫了一眼,是穆有才赫连羡等人。
“前辈你可算醒了!”赫连羡见了他就跟见了亲爹一样亲。
穆有才惊喜之余也没忘了踏入桃花坞的另一个人:“忘川,大法师在哪里?
陆忘川往桃林消失的地方看过去:“他没出来?”
“没有”穆有才说:“咱们现在也没逃出封魂阵,这座桃坞山就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封魂阵”
陆忘川调息片刻,闭眼打坐:“我知道了”
天下阵法不过六爻十二卦,皆有法可破,包括臭名远程又大名鼎鼎的封魂阵也不会是一个死阵,找到它的阵眼就有办法,而现在看来这阵的阵眼掩藏的极深,应该在桃坞山中的某个地方,既然如此,那就推到桃坞山再看如何!
世人都道是解阵,他确是破阵,如此不安常理出牌,实在吉凶难测,但事到如今不得不为之了。
陆忘川再次分出自己的生魂,乘风飞向桃坞山之巅,站在星辰下俯瞰这座与夜色假象融为一体的山体。
他伸手在天幕下拂过,天上星阵顿现,无数根星丝由空中洒落牵扯住桃坞山山脊,一座山体霎时被星丝一分为二,一道若隐若现的山脊暴露在夜幕下闪闪生光。
陆忘川抽出长剑对准山脊一点,身上衣袍被忽然加剧的夜风吹的猎猎作响,黑发随风舞的癫狂四溢。
若他真的是忘川君,那就一剑劈开这座不祥之山!
穆有才正给他护法,不消一刻钟后就听闻身后爆发山洪巨响,如石破天惊河山动荡!
桃坞山竟被一道百丈长的剑光生生劈开,无数飞石碎砾像一场落雨般纷纷落下。
“啊!”
穆瑾岚抱着头跺在他怀中,挡不住身旁石块迅速堆集。
随着桃坞山被劈开,天光也从山腹中流出,黑夜不复存在,换之艳阳高照。
陆忘川睁开眼,眸光平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被毁坏的不成样子的剑,以及掌心被震出的一片擦伤。
“阵破了”
穆有才不可置信的望着顶上的蓝天白云,呐呐道:“忘川,你破了封魂阵”
陆忘川丢下手里的剑,再次看向桃花林消失的地方。
一袭僧袍□□柱着禅杖缓缓朝他们走来,浑身血痕密布,遍体鳞伤。
“真的是大法师?!”
赫连羡惊呼一声,和三位师弟跑过去搀扶段重殊。
被损魔鞭抽了百余下,滋味并不比他在三生葬地受过的千万道天雷好受,段重殊依旧低敛眸光一身庄严佛像,被他们扶到陆忘川等人不远处坐下,双手合十打坐调息。
陆忘川看他片刻,收回目光望着地面略有所思。
三生葬地,也正是埋葬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的地方,一个连魔都可以埋葬的地方,怎会埋葬不了一个人前世,三生葬地走一遭,只怕已经了却前世今生的红尘俗世,犹如新生。
就算前世的段重殊当真是他同门师兄,当真对他……有情有义,那些情义也早已被埋在三生葬地之中,成为了一段腐朽到尘埃里的红尘往事,如今的段重殊,是佛,是了却红尘污垢剔除七情六欲的执法大法师。
陆忘川忽然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问:“你的法号是重殊,你的俗名又是什么”
段重殊紧阖双眼,额心佛莲淡了许多,依旧是一派冰山寂寂,远在云端的模样。
“出家之人只有法号,没有姓名”
也不知道是谁薄情……
陆忘川目光平和看他许久,豁然一笑说:“那就不问了么,来来来法师大人,请受弟子一拜”
说着撩开前襟,双膝跪地朝他磕了一个头。
段重殊睁开双眼,面色纹丝不动:“做什么”
陆忘川抬头笑道:“拜师啊,菩提子和天魔子不就是你两个俗家弟子么?再加我一个好不好?师尊?”
这一声师尊叫的真是在乖巧也没有了,然而师尊却没领情。
“本座不收俗家弟子,他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弟子,你快回玉昆山”
陆忘川一屁股坐下去,扑了扑衣裳上的土说:“我不回,反正我磕了头你就是我师傅了,我就跟你走了,师尊”
段重殊微微皱眉,本就血色不足的脸上更像是剔透的美玉:“别胡闹,你怎么能跟我走”
陆忘川抱着膝盖好整以暇的笑问:“为什么不能?我怎么就不能跟着你了,正好么,以前呢我想把你当爹孝敬,现在认你当师傅,正好当爹伺候了,就算我报恩了”
段重殊拿起禅杖站起身,一脸决绝道:“你的恩我不受,渡你一场只是你我有缘,倘若你在不收敛心思安心修炼,那便是我无法点化与你,也不会在与你相见”
“别……”
陆忘川脱口而出,说了一个字又戛然而止,仰头看着他冰冷无情的侧脸,磨着牙半晌才笑说:“别这么无情么师尊,头都磕了你还想赖账啊”
说完拍拍屁股站起身,要去抢他的禅杖:“徒弟帮您拿”
段重殊被他缠的心烦气躁,拂袖避开他背对他冷声道:“我不是你师傅,你也不是我徒弟,好自为之!”
他的情义,果真都被埋在了三生葬地。
陆忘川悄悄的握紧双拳又松开,不动声色的又舔着脸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撒娇一样说:“就收我一个么,要不弟子再给您磕个头?”
“你的礼,我不受!”
段重殊一挥袖子挣开他的手,背影决绝的逐渐走远。
陆忘川站在他身后,脸上的温度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冷却,甚至于有些恼怒。
这朵高岭之花在三生葬地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果真这么冷傲薄情无情无义,那最好当初就不要管他!一把火烧死反是好事!
穆有才和赫连羡等人旁观了许久,都惊讶的很,前者从未见过他还能耍贱卖乖,后者没想到他这么死皮赖脸,前者惊诧难言,后者更为敬佩。
连大法师都敢纠缠,真是英雄啊!
段重殊没走几步就已化风而去了。
陆忘川整一整自己皱皱巴巴没点样子的袍子,对赫连羡说:“那个谁?我去你们赫连家拜访拜访如何?”
赫连羡正欲应允,冷不防被穆有才抢先说话。
“忘川”
穆有才说:“山上出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忘川很糟心的看他一眼:“什么事”
“雨棠哥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两位催更的小娘子!
☆、天道邈悠悠【一】
楚华年替陆忘川在石牢中待了三天,被四位仙长发现后大发雷霆殃及了自身,四位仙长回过头来再去寻陆忘川,人早已跑出了二里地,还捎带手的带走了和他一样可有可无的榆木疙瘩一样的弟子,虽然他们两人不足挂齿,但却犯了九微派的门派戒律,不准私自下山。
这两名孽徒于情死了也不与九微派相干,于理却是要抓回去惩戒责罚。
陆忘川自然知道他们这一下山定会有人来抓,于是一路上都藏着掖着不露出蛛丝马迹,然而桃坞山鬼市近期开张一事但凡是个人物都知道,今年的鬼市又闹出这么大动静,据谣传连天龙楚王爷都现身,桃坞山更是一夜之间被劈断山脊,也不知是由谁作的乱,轰轰烈烈的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身为始作俑者,他们的身份虽不说会被人看破,但是九微派定会派人前来探查究竟。
九微派理应不回去,回去死路一条,陆忘川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过叠加,欺师罔上,门庭败兴,起来死一百次都够了。只要他想,他可以随便这个地方猫山十年八年,一点风声都不会透露。
但是,洛雨棠不见了,他人在九微派却不见了……这是逼他回去吗?
穆有才见他已经坐在地上拨了半个多时辰的石子,就坐在被劈开的桃坞山脚下,拿着一根小棍儿拨地上的石子儿和蚂蚁,看起来低幼之极。
穆有才也明白他们一旦下山就回不去了,一旦回去等着他们的就是严厉的戒条,惩戒后若还有命,则会被赶下山。
九微派是名派大家,绝不会允许有人藐视门规,折损九微派威严。
他在等陆忘川做决定,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回去,无论是走是留他都会和他在一起。
陆忘川用棍子捅死一个蚂蚁,歪头看了一眼安之若素站在旁边的穆有才,在心里叹口气。
真是作孽,找死还拉上了穆师兄。
“穆师兄,咱们回去吧”
穆有才没有丝毫异议,点头应允。
陆忘川慢吞吞的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抬头看向左边茂密的丛林说:“来找咱们的人到了”
树林顶上一阵晃动,群鸟飞了出来。
“走了”
陆忘川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是说回去?”穆有才问。
“是要回去,但不能被他们抓回去”
陆忘川几步飞窜,人已走远。
洛雨棠素日在清心苑静养,于谁都不成威胁,这次莫名其妙的消失绝对是有人想要引他回去。
下山时如反璞归真浑身轻松,上山时却犹如登上断头台,满腹沉重。
他们下山时用的同行令符行不通了,俩人被拦在山脚下上不去,还真是下山容易上山难。
陆忘川不会乖乖等人把他抓上山,在山脚下被困了不消一刻钟就想到一处蹊径。
“跟我来”
他带着穆有才再次闯入十步山,十步山是禁地,外人进不去里面人出不来的禁地,然而收山的老树见了陆忘川都纷纷移行换阵,为他开出一条路来。
十步山的主人正坐在竹屋下逗鸟,见他俩风尘仆仆的不召自来,笑问:“不是下山了,怎么又回来了?”
陆忘川停在水池边看着他,十分突兀的问道:“纯骨大人可是丢了佛骨?”
纯骨面色毫无波澜的笑了笑,眼角眉梢系数堆满温柔:“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你的洛师兄的下落,不是为他回来的吗?”
陆忘川挑着唇角露出一个十分激呛的笑容:“我不信你”
段重殊被困在封魂阵中抽佛骨,眼前这人又丢了骨头,魔君扬言要拿段重殊的佛骨还给一人,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远比他猜测的还要深刻,错综复杂一本烂账,陆忘川懒得去挑清账本上每一笔谁欠谁,谁负谁,他连自己的那本烂账都没搞明白,没有那个心思费尽思量把那些烂到尘埃中的往事挖去来细细捉摸。
全都撇开了干净。
纯骨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急剧转下,忙问:“怎么了?忘川君这是何意?”
陆忘川说:“被人算计的多了,不敢轻易信人,还请先生替我给你房里那位萧君传个话,我既不会入魔,也不会祭魂,就让他别在纠缠在下了”
说完一供手:“告辞”
“……谁?你见到了”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纯骨呆坐在地上,面色陡然陷入迷惘。
陆忘川已经和穆有才走近竹林,竹林后是青崖的住处,俩人使了一个隐身咒小心翼翼的躲开一路的人回到清心苑。
清心苑已经空了,地上的残之落叶落了三寸厚,看来洛雨棠确实不见了,他在时见不得院子里一丁半点的不整洁,按此时状况来看,院子至少已经空了十几天,也就是说他们下山后的第二天洛雨棠就不在清心苑中了。
穆有才在每个房间都找了一圈,急道:“雨棠哥怎么会擅自下山,这是去了哪儿”
陆忘川立在梧桐树下伸手擦过石桌上的落灰,说:“他还在玉昆山,只是被人藏起来了”
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楚华年一脸的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走进来,见到梧桐树下的俩人时猛的刹了步子,瞪着他们半晌没说话。
自他替陆忘川在石牢里待了三天后,他就恼了小师弟,听闻他狗胆包天私自下山后更是跟着四位仙长大发雷霆,然而雷霆还没发出去,就得知了洛雨棠也下落不明的消息……
陆忘川走了就走了没什么,一条野狗早晚留不住,到了哪里都会刨食吃,但是洛雨棠一失踪,足足要了他半条命。
起初以为小师弟跟他抢人,撺掇洛雨棠跟他一起走了,结果他到洛雨棠房里一看,所有的东西都在,床上的被褥都散乱着没有收起,还有他的那些古书,平常看一遍都要仔仔细细的放好,若他下山绝不会丢下这些书,那就只能是不知去向了。
只是在石牢中待了三天,出来后发现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楚华年不是没做过最坏的设想,玉昆山中常有妖魔想要吸食仙灵之体增添修为,他提着剑发狂一样把整座玉昆山都搜寻了好几遍,抓了不胜其数的小妖盘问,威逼利诱和恐吓都用上了,结果小妖们都说从未见过那么一位公子下山。
也就是说洛雨棠人尚在,只是下落不明。
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的失踪,并未引起多大的重视,更何况那人是洛雨棠,不出门的病秧子,和陆忘川之流混在一处的泛泛之辈,上至仙长下至同门,都当他跟着陆忘川一起走了,名字都不屑于提起,更别说帮忙找一找。
孽徒私自下山的风口浪尖上,一向很吃香的小王爷头一次从仙长那里碰壁,被训斥一顿后灰溜溜的又提着剑没头苍蝇一样乱找一通,在心里把忘恩负义的小师弟骂了千万遍。
陆忘川看着半个月不见消瘦了一圈的楚师兄,心中感叹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为伊消得人憔悴。
楚师兄在门口站了半天,然后默默掂起墙角一块石砖,向前走了两步劈头盖脸就朝陆忘川砸了过去!
“你个王八羔子还敢回来!”
石砖来势汹汹,要是不躲半条命就没了,陆忘川一偏头躲开这一个蹩脚暗器,顺了顺心口道:“你真冲着脑袋砸啊”
楚华年见他比自己还理直气壮,瞬间就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给深深的折服了,猛一挥手用袖风扫起地上的落叶,尽数扑向他。
陆忘川一手挡在面前,一手又把和着尘土的脏叶子又扫了回去。
谁怕谁谁怕谁!比比谁更怕脏吧!
显然楚华年是怕脏的那个,怒吼一声再也顾不得跟他斗气,连忙扑打身上的尘土。
“师兄,咱俩先歇歇吧”
陆忘川捏掉头上的一片叶子:“现在找到雨棠哥要紧”
“你回来有什么用纯属送死来的!走也不走的干净点!”
陆忘川刚要痛心疾首的叹几句狼心狗肺,忽然面色一冷,问:“不是你纸鹤传信,让我们回来的?”
旁观多时的穆有才也面露诧异:“楚师兄,不是你让我们回来的吗”
楚华年甩着袖子骂:“我闲的蛋疼叫你们回来!叫你们回来送死吗?!”
封魂阵被破的同时,飞来一只纸鹤落入穆有才手中,穆有才展开看了一遍后纸鹤自焚,信上寥寥一行字——雨棠下落不明,速回,楚。
他们两人以为是楚华年的口信,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此时看来虽然是事实,但传信人却不是楚华年。
恰好证实了陆忘川猜想,有人想把他引回九微派,至于做什么,总不会是喝茶叙旧。
陆忘川看向他走之前缠在梧桐树上肉眼不可见的星丝,他走时布了一个阵,一个只守不攻的护身阵法,阵眼正是洛雨棠,也许至今洛雨棠都不知道他的发带上缠了几根星丝,而此时星阵尚在,表示阵眼还未破,洛雨棠是安全的。
回房拿出久不经手的星盘,陆忘川吹散上面的落灰,把梧桐树上的星丝与之相连,然后信手在星盘上拂过,一颗星子落进八缺一的宫位中。
楚华年凑上前跟着捉摸:“算的到他在什么地方?”
陆忘川抬头看向夜色稀薄的天色,只见坎位的几颗星子闪烁异常。
“……周越霖是不是住在西南方?”
楚华年想了想,说:“应该是,问他干什么?”
陆忘川收起星盘看他一眼,觉得楚师兄不禁腹内草莽,连脑内都是草莽。
原来是周越霖,果然是周越霖……
“师兄,随我找人去吧”
陆忘川越过他走向门口,眸光沉郁,一身杀气。
打蛇必须打七寸,若不狠下心打死,那畜生寻起仇来可是棘手的很,更何况还是一条毒蛇。
☆、天道邈悠悠【二】
周越霖是九微派当之无愧的大弟子,住在依山傍水的一处庭院里,四周很是幽静,几间青砖黑瓦的房屋下实则别有洞天,书房后的一条暗道直通几间富丽堂皇的宫室,论起精美奢华程度,说是地下行宫也不为过。
周越霖就在他自行修建的地下行宫中过了不知多久的皇帝般的日子。
入了夜的行宫内也无需掌灯,各种珍惜财宝琳琅法器把这间金砖碧瓦的房间点缀的犹如白昼。
洛雨棠站在一株十尺高的紫珊瑚前观赏上面流淌的五彩流光,也不知周越霖哪里来的手段弄到这样的稀世珍宝,他不是没见过紫珊瑚,楚华年也曾教人抬过一株送到他的清心苑,虽然被他严词拒绝又教他抬了回去,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一点也比不上眼前这株。
“好看吗?”
周越霖不知什么站到了他身后,笑说:“你若是喜欢,明天我再教人抬上几株”
紫珊瑚确实好看,洛雨棠对事不对人,摇摇头道:“不必了,师兄何时能放我出去,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避开了他,眸光淡淡,神色恹恹。
周越霖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来到榻前,硬朗的眉线微微上扬,斜飞入鬓气宇不凡:“着什么急要出去,楚华年已经不再找你了,他们都以为你跟着陆忘川下山了”
洛雨棠浮光掠影的扫他一眼,坐在榻上背对他道:“就算没人找我,我也不愿意待在这里”
这半个月来,他都是这么一副清冷如水拒人千里的模样,受禁与人却连一丝示弱都没有过,更别说装一装对掌握他自由安危之人的恭顺了。
周越霖本就不多的耐心和过剩的高傲都在他这里被无限打压和消磨。
“楚华年能给你更好的?他只是一个落魄皇室的小王爷,终有一日会离开九微派回到朝堂子承父业,他又能给你什么?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知吃喝玩乐不图奋进的蛀虫,空有长弟子的名号实则草包一个”
洛雨棠回头,像看一个蛮不讲理的无知幼童般看他一眼,唇角嗜着一丝凉薄的笑意:“或许你说的没错,但他永远不会做一些囚困与人的下作手段”
周越霖城府极深的笑了笑:“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就不怕我把你们的事捅出去?”
洛雨棠不动声色的淡淡道:“莫须有的事,也有人信?未免可笑”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说是莫须有,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洛雨棠避开他的目光,面色如雪,抿唇不语。
周越霖不依不饶道:“当日在琼华宫,我亲眼看到他和你戴同样的腰带,可是柳叶合心两情相悦啊”
洛雨棠再次看他一眼,眼中冷的像是覆了一层冰雪:“关你什么事”
和陆忘川混了那么久,他学不会热讽,冷嘲倒是做起来得心应手。
此人屡屡提及楚华年且口吻不尊早已让他心烦气躁厌恶更深,也就顾不得什么君子不可与人教口舌了。
“柳叶合心又怎样?又不是与你合心,师兄何必如此动怒,让人难乘盛情”
周越霖把他眼角的讥讽看的真真切切,仿佛自己在他面前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般可笑卑鄙
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倒在软榻上,周越霖撇去一身的君子之风,倒有几分像衣冠禽兽。
“关我什么事?如今你腰上带的正是!”
撕拉一声,洛雨棠的腰带被他扯断扔到地上,衣襟变的凌乱。
头一次被人如此粗鲁对待,洛雨棠心生恼怒,但不及他的力量,于是冷笑道:“我敬你是师兄,别做出禽兽之事”
周越霖把他的双肩箍的更紧,欺身压下去说:“雨棠,我可从未把你当作师弟”
洛雨棠的发带忽然闪现白光,如一层剑气般把周越霖扫了下去。
周越霖酿跄几步很快稳住身形,紧皱双眉看着他头上光芒忽隐忽现的发带,忽然抽出挎在腰间的长剑,朝他挥了出去。
利刃劈头来袭,洛雨棠忙举起袖子去挡,却只见他一头青丝被挑开,发带落在地上,几根被挑断的星丝也慢悠悠的向下飘转。
一看见那几根星丝,就知道是谁做的鬼,周越霖笑说:“看来陆忘川回来了”
说完握着剑大步走了出去。
他刚一走,侧门就被人轻轻的推开。
一看到洛雨棠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坐在榻上,楚华年双目睁圆,险些昏了过去。
陆忘川倒是挺平静,走过去把他扶起来道:“真是个畜生”
瞥了一眼木若呆鸡的某人,洛雨棠系着衣带说:“没事,你们来的及时”
陆忘川很糟心的对楚华年说:“快把人带走吧,愣着干什么”
楚华年:“不,我要砍了那个混蛋!”
洛雨棠扶了扶额:“忘川,咱们两个走”
陆忘川站在原地不动弹,笑说:“不,我也要砍了那个混蛋”
洛雨棠:……
门呼通一声被踹开,周越霖手持长剑站在门口,笑道:“静候多日,你终于回来了”
楚华年不由分说的拔剑出鞘,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去:“周越霖,你竟敢!”
豪言壮志护花宣言还没说完,被陆忘川一抄手拽出。
“他的剑法练到十一式,剑快心狠一心找我报仇,你想替我送死吗?”
楚华年怒火攻心:“送死我也要砍死他!”
眼看不自量力的绣花枕头上赶着送死,洛雨棠万分无奈的叫住他。
“华年,你不是他对手”
楚华年:……
陆忘川把他手里的剑夺过去,掂了掂分量,满意道:“赶紧走,我会弄死他的你放心”
说着反手一剑斩碎了身后的紫珊瑚。
紫珊瑚呼啦啦的落了一地,满地流光溢彩的碎片像是破碎的星子。
这三人兄友弟恭相亲相爱,本就让周越霖脸色很不好看,这下子脸彻底的垮了。
陆忘川笑笑:“不好意思,试试剑”
楚华年:“哈!一颗破草我赔你!”
洛雨棠拉住他手腕:“走走走”
周越霖眉心狂跳,浑身杀气四溢,一招苍龙如海朝陆忘川扫了出去:“你找死!”
陆忘川足尖一点避开龙咆呼啸的剑气,一剑割开顶上的书房地面,钻了出去。
周越霖跟着他一路破瓦而出,和他相对站在星辰下的屋顶上。
鳖入瓮了,陆忘川扬起长剑直指星辰,夜幕上骤然浮现一个层层递进的天局星阵,不偏不倚正在周越霖头顶。
“你们一向瞧不起星术”
陆忘川甩出手里的星丝,抛向天幕,缓缓笑道:“可曾想过有一天你将命丧星阵之中”
星丝像一条条游龙般在他四周游动,周越霖仿佛一瞬之间落入星阵迷宫,这层层递进的阵法实则是一层层的假象,被困在阵中的人似乎被流放天边,陷入无穷无尽的星阵迷宫,眼前的陆忘川在他看来远在天边,只有一个虚无的人影,而声音却分外清晰,他就站在离陆忘川几步之外的房顶上,却走不出身处的迷宫假象。
周越霖大为惊慌,几道剑气扫出去,只斩断了几根星丝。
“有本事我们比比剑法,别用这些下九流的手段”
“我偏用这些下九流的手段!”
随着一声力喝,上一刻还远在天边的陆忘川忽然朝他俯冲飞来过去,剑锋转眼逼至眉心!
周越霖后跌几步手忙脚乱的格开他的剑锋,剑刃相接星光四溢。
到底是大弟子,虽被困住,剑法依旧高超。
陆忘川虚晃身影再度消失在他眼前,如鬼魅般刹然出现在他身后,凝聚了内力的剑刃朝他脖颈挥了出去!
周越霖还在搜索他的身影,丝毫不知背后杀机降至。
“孽徒还不住手!”
空中闪过一道拂尘,阴局星阵顿时荡然无存。
青崖等人立在圆月下,许多弟子也闻声赶来。
“私自下山已犯死罪,你还想残害同门不成!”
青崖一声怒喝,手中佛尘化为宝剑,凝了十二分蛮横剑气的剑锋在夜幕中犹如雷电闪过,携带狂风怒号扑向陆忘川。
陆忘川迅速用剑拨落几颗星子,挡在身前组成一道星盾。
一道火候欠佳的星盾只挡住了四分剑气,只见天上被风吹熄了几颗星,残余的剑气依旧毫不留情的打在陆忘川身上。
剑气犹如狂风过境,所到之处草木折断房屋尽毁。
陆忘川摔在满地的残垣断木上,似乎被生生的劈开般阵痛难当,胸腔中一阵灼热口中喷出鲜血。
抹掉唇角的血丝,他单手撑着地面缓缓坐起来,衣裳破损发丝狂乱,眸光中的阴狠和仇恨乍然毕露,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只准他害我的命,就不准我害他了吗!”
青崖临空步下:“你屡犯戒条残害同门,死罪难逃,今日我就了结了你这大逆不道不仁不义的孽徒!”
陆忘川爬起来,柱着剑笑道:“孽徒二字在下不敢当,贵派又何时把我当作弟子过”
青崖足下生风,手中宝剑微微铮鸣,似乎在凝神聚力准备给眼前人致命一击。
“都是你罪有应得!”
仿佛千军万马奔涌来袭,陆忘川堪堪避开这一剑,昂首冲向苍穹。
俯瞰到周越霖正仰头观望,他目光一暗,提起剑柄向上一扔,然后用掌风把剑打了下去,比暗器还讯猛的剑锋破开几道夜风刺向周越霖。
那剑太快,周越霖躲无处躲,挡不可挡,剑锋深深嵌入他的胸口。
一道人影顺着屋脊摔下地面,周围迅速了围了一圈人。
罪魁祸首高高立在半空中,被割裂的袍子随夜风摇曳,他扫视一圈地面犹如蝼蚁般的人群,心中陡然而生浓郁的恨意,不仅恨他们,还狠把他送到这里的段重殊。
他们不想让他活,那这些人也休想独活!
陆忘川头顶清辉明月旋身坐下,阖眼打坐。
头顶渐渐浮现一个硕大的星阵,一大庞大的似乎把乾坤山河都囊括其中的星阵。
陆忘川坐在阵眼之下,夜幕中的星阵随他的意念而转换阵型,变换宫位,最终形成了一个阴局星盾。
转变只在一瞬之间,青崖等人来不及阻止他,见他不知布下了什么星阵,再去摧毁时,剑气竟然无法冲破他布下的结界。
“仙长!”
一人惊慌喊道:“这座庭院被封住了!”
青崖骤然心惊,忙细看天上星局的阵相,只觉眼熟一时难以想起是何阵法。
“这是封魂阵”
乌巢仙师柱着权杖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望着夜幕中的狂妄男子兴叹道:“竟然用星阵布下封魂阵,真是了不得啊”
凶煞无解吞噬魂魄的封魂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位仙长和围观的弟子脸色俱变。
“怎么可能……”
青崖再次掐指急算:“三生老祖已经把他身上的魔气封印,他怎么可能还会布封魂阵!”
布下封魂阵,完全是陆忘川不怕扭转地脉星宿,乐于逆天地之正论,更不怕玩绷了以命抵错,这才首开先河用星局布封魂阵,早在破开桃坞山封魂阵后他把八荒六合每一个阵位都演算清楚,记在了脑子里,连穆有才都没看出来他拿着木棍捅蚂蚁时是在推算卦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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