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小龙女不女+玉石非玉 作者:羲和清零
正文 第101节
小龙女不女+玉石非玉 作者:羲和清零
第101节
郑瑜蓉神情蔫蔫的,似乎受了打击。坐了不久,再忍不住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提前离席,留肖泷和廖思菁继续喝下午茶。
郑瑜蓉一走,廖思菁就发难,掐了一下肖泷的胳膊,恶狠狠地问道:“你敢背着我弟跟其他女人约会,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肖泷:“不是啦,她真的只是我妈的朋友的女儿,本来我是陪我妈来吃饭的,没想到我妈跟她妈去逛街,把我俩丢这儿了!”
廖思菁眼珠子一转,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被’相亲!?”
肖泷囧道:“我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
廖思菁:“阿珉知不知道?”
“他知道的……”见廖思菁凶狠的目光,肖泷举手强调,“知道的啦!我发誓!”
廖思菁哼了一声,道:“这几年我妈和我大伯母不知给他介绍了多少对象,他一个都没见,要是你背着他出来相亲,他不剥了你(的皮)!”
肖泷:“。。。”
廖思菁也清楚肖泷不会耍计谋玩手段,可见他既委屈的表情,就是忍不住不欺负。
肖泷面对着母老虎,战战兢兢、欲言又止,廖思菁凶道:“想说什么,说!”
肖泷搓搓爪子:“那个,王珉都没去相亲吗?”
廖思菁:“那当然了,他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家里人都开始怀疑他已经心有所属了,拼命让我打听他属意哪个女孩,小伯(王珉的爸爸)不止一次暗示我劝阿珉带你回家看看,当然他们都以为你是女的~~~”其实这都是廖思菁的功劳,没有她在大人们面前的提点,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冷漠内向的王珉已经有喜欢的人!
肖泷:“……”这些王珉多没对他提起过,也许是怕他胡思乱想,怕他胆怯不前,所以一直以来都把这些现实的问题揽到自己身上扛着。当王珉为这些事情头疼的时候,他还没心没肺地跑来跟别的女生约会,虽然是无心的,但一想到刚才电话里王珉带着醋意却又隐忍的语气,肖泷就内疚无比……
廖思菁继续道:“你也知道,按照王家原本的安排,王珉根本没机会在北京念大学,他上面几个哥哥除了大哥(王琛)还能管事,其它要不自寻出路,要不就混日子。家里有意要把家业传给阿珉,外公年纪大了,这几年虽然好药好丸的养着,但精神大不如从前,他很想在有生之年看到王珉成家……”
“爷爷……身体不好么?”肖泷问。
廖思菁:“嗯,前段时间忽然得了流感,回转后就不像从前那么硬朗了,毕竟是老了,过了年就84岁啦。”
现实的问题一个个接踵而至,肖泷心乱如麻,以前想到这些事总会问王珉怎么办,可是现在肖泷知道不能再问了。王珉不是神,他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如果每个人都逼他,也会承受不住的!
廖思菁见肖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又心软安慰他道:“你也别多想了,阿珉不会这么容易屈服的,他有责任心不代表他会为了家业牺牲爱情,我懂他,他比任何人都要坚持自己。”
肖泷眼眶一热,直到这一刻,才醒悟过来,有些东西是必须到面对的时候了,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再继续逃避。
他握紧拳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
回家后,肖泷免不了被肖妈妈一顿盘问:“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
肖泷无辜道:“什么怎么了!”
肖妈妈好气道:“人家蓉蓉她妈都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有对象,是个很漂亮的女娃!叫什么菁的。”
“廖思菁?”肖泷一愣。
肖妈妈:“对,就是她!咦,那姑娘是不是初中就是你同学?她是主持人吧?”
……汗,他妈记性真好,不就初中的时候有次看电视肖泷提了一下:这主持人是我们学校的。
“你有对象了怎么不早说!害妈妈瞎操心!”肖妈妈语带怨气,却喜上眉梢。
“妈!廖思菁只是我同学!”肖泷有些反感这个话题,他还在纠结自己和王珉的事呢,这边他妈还瞎搅合!
肖妈妈看儿子的样子,以为肖泷单相思对方姑娘,还没追到手。当妈妈都希望自己小孩是被爱被宠的那一个,哪舍得肖泷去追别人吃苦头。可看样子儿子陷得挺深,瞧这紧张的模样……
“妈,”就在这时,小儿子的声音打断了肖妈妈的胡思乱想。肖濛在一边帮腔道:“感情上的事你就别插手了,哥哥有喜欢的人,不是那什么菁!”
肖泷:“……”
肖妈妈:“……”
吃过晚饭,肖泷把弟弟拖进房间逼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肖濛已经很久没看哥哥这么紧张了,但却是因为王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虽然很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依旧为哥哥觉得不舍——凭什么我这么优秀的哥哥要去喜欢一个同性呢?
“瞎子都看得出来!”肖濛赌气道。
“什、什么!”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去年去北京?还是更早?肖泷紧张得手心冒汗。
肖濛:“你还装傻,非要我说出口么,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喜欢珉哥!”
肖泷脑中闪过一个惊雷,整个人被劈得麻了,心里唯一个念头竟然是“兄长的形象毁了”qaq……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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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我爱你
见哥哥被吓得一脸呆怔,肖濛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笑,把握机会继续逗他:“你跟珉哥做那种事我也看见了!”
肖泷表情扭曲做吸气状:“什、什么时候?”
肖濛:“大一那年寒假,你和珉哥从北京回来头天晚上住我们家……”
当时肖泷在睡觉,王珉就趴在他身上吻他,肖濛不小心撞见,根本没敢瞅第二眼就转身而逃。
胆颤心惊地在自己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心跳得比自己第一次亲初恋女友还快……之后还怕他们做这种事被爸妈看见,不由出来偷偷给他们把门。
回想起来真正可恶!王珉简直太不把自己当(外)人看了!
肖泷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死的心都有了!六神无主之下他本能地想要打电话求助王珉,可刚刚才下决心不再拿这些事去烦他呢……
呵呵。肖泷苦笑一声:你这个傻瓜,你根本不能没有王珉!无论是快乐悲伤,还是困惑迷惘,你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他。
相识至今五年半,王珉像蒲草一丝丝缠住自己,像磐石稳稳压住自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肖泷有些沮丧地坐在床上,双手捂脸,又是苦涩无奈又是欣慰感动。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辈子谁也无法把他们分开了。
“肖濛。”肖泷以一种非比寻常的低沉声音叫了弟弟的名字,正经得让肖濛嘴角抽搐。
肖濛:“嗯?”
肖泷鼓起勇气咬牙道:“不管怎么样,我这辈子都要和王珉在一起!”
肖濛:“。。。”
“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恶心,觉得我是变态,讨厌我,鄙视我……”肖泷哽咽一声,继续道,“我知道这是不正常的,但是没办法了,如果一定要在家人和王珉之间选择一个,我、我……我选择王珉,我爱他,呜……”说完这句,肖泷忍不住抽泣起来。
看这哥哥如此深情地一顿表白后痛哭出声,肖濛瞬间手足无措:喂喂大哥!有这么严重吗!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只不过说你跟王珉有一腿,又没逼你上梁山!你有必要这么投入吗?(=口=)
某人还真是哭得一塌糊涂啊,眼泪鼻涕直往弟弟床垫上抹,仿佛已经预见了被亲人嫌恶抛弃的下场,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这结局简直剜心割肺。
肖濛慌了,他哥这状态一会儿把他妈引来就完蛋了!
“你(哭)小声点!!”肖濛抽了几张纸巾一点不温柔地塞在他哥脸上,然后紧张地在床边绕来绕去,还去锁上房门。
这一哭,肖泷就停不下来了,对未来的恐慌一泻而出,原来那些担心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消失,而是在王珉的安慰和保护下被自己埋藏在了心里的最深处。
他一边抽噎一边嗷呜嗷呜地语无伦次道:“妈肯定接受不了的,还有爸,他们知道了会打死我的,我要让他们失望了,呜……我以后肯定没小孩,两个男的是不会生小孩的,如果我可以生的话我也想给王珉生一个,让妈妈抱抱孙子(?),可是我生不出来,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呜……你从小女生缘这么好,谈过这么多女朋友,我一个都没有,我只有王珉,可王珉真的很好,如果没有他我就是个大傻逼,我考不上科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充实,他为我做了好多好多,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只有我死心塌地义无反顾(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他,只有这个了……呜呜……”
肖濛听得既囧又无语,碍于肖泷还在“状态”中,他想说点轻松地话也没法,只能跟着一本正经地搞笑:“哥,我不会鄙视你的,你这个也是命……大不了以后我多生个过继给你,这都不是问题……” 好吧,传宗接代的任务好艰巨!(=_=)
半个小时后,肖泷终于发泄完了,鼻子眼睛都还红红的,脸湿漉漉的,眼角耷拉着。肖濛坐在床沿,侧身多看了他哥两眼,又想歪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喜欢男人的哥哥和正常男性不太一样了……(那种引起男性保护欲的“可怜可爱”感请告诉我是错觉!!!)
肖泷不知道肖濛在做这些心理斗争,只是觉得弟弟难得贴心,感动异常。
紧接着,肩膀就被一只手臂搂住了,然后脑袋被揽过去靠在某人的肩膀上,耳边是肖濛闷闷的声音:“你别难过了,我不会告诉爸妈的。”
肖泷:“……”
肖泷已经好久都没跟肖濛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了,自从和王珉有过肌肤相亲后,再和别的同性这么搂搂抱抱,让他有些膈应,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弟弟……
肖濛说:“慢慢来,爸妈一开始是接受不了,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跟王珉关系那么好,他们不会因为你俩在一起都不结婚就跟你们断绝关系。咱爸妈是比较传统,但他们那一辈的人哪个不传统?我原来也接受不了同性恋,觉得很恶心,是知道你跟珉哥之间的关系后,才慢慢去了解的。本来以为同性恋都不正常,可是你和珉哥跟我想象中的同性恋很不一样,之后我看了不少研究同性恋的书籍,才知道同性恋不是病,它和异性恋一样是一种正常的爱情。所以,人的想法是可以被改变的。尼采说‘要在一个人的身上克服时代性’,十几年前大学生还不允许谈恋爱呢!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只要让爸妈循序渐进地接受一些辅导和相关知识的灌输,他们就能慢慢接受这些事实……”
肖濛僵硬的动作显示出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自然,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有些故作成熟,但他说的这段话却让肖泷膜拜不已,弟弟的形象瞬间光辉起来!
肖泷感动得脊椎骨一抽抽得发麻,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点上涌的迹象。
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起踩番茄酱的弟弟,哭着吵着要这要那不懂事的弟弟,为了初恋为了梦想离家出走的弟弟,也终于长大了啊……
晚上和弟弟同床,一人一条被子,肖泷睡里面,面对着墙壁给王珉发短信,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王珉。
一条短信只能打50字,肖泷发了整整22条才把事情说完。
王珉躺在床上,勾着嘴角浅笑,满满的收件箱,洗净了一身的疲惫。
手机再次震动,王珉点开读取,笑容凝注,手臂不由微颤。
他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翻过身趴在床上,慢慢地,深深地,把脸埋进枕头。
我的小小,为什么你总能让我失控?你是不是在我心里种了魔法树,它们听从你的指挥,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动我的情感神经,我明明不是个那么容易感动的人啊……
黑暗中手机屏幕散发着莹莹的光,上头是最新一条短信的内容:“哥,我不怕,我爱你。”
说了够久的喜欢,现在开始说爱,没有刻意,没有矫情,发自内心。
喻年的老家没有机场,坐飞机到省会城市再辗转坐车,还不如直接坐列车来得方便。平时喻年回去都买硬座票,这次杨嘉跃一起走,他破天荒地买了堪比飞机票价钱的软卧票,一张上铺一张下铺,晚上上车睡一夜,第二天早上就到了。
两人赶着学生放假的那几天走,为的是让杨嘉跃能早些回京。
行李不多,贴身衣物加一些给母亲带的营养品。喻年家的亲戚大都走远了,只剩下母亲一个。
“阿姨身体还好吗?”晚上两人睡不着,坐在下铺聊天。
“还行,大伯去世后,妈就开始吃斋,她有不少一起念佛的朋友,平日也都相互照应的。”
“嗯,这样你出门在外也放心些。”杨嘉跃又问:“阿姨会不会问你找对象的事。”
喻年蹙眉道:“我才19岁,急什么。”
也是,杨嘉跃苦笑,自己比他大了整四年,考虑的事自然跟他不同。
喻年凑过去抱杨嘉跃的腰,俏皮道:“你担心我妈妈反对么?”
杨嘉跃:“嗯。”
喻年把脸埋在杨嘉跃肩膀上,小声说:“没事,我很早以前就跟妈说我不结婚。”
杨嘉跃惊讶道:“为什么?”
喻年:“没为什么,只是单纯不想结婚。”
杨嘉跃:“阿姨什么反应?”
喻年:“她说我还小不懂事。”
杨嘉跃:“必然。”
喻年看着杨嘉跃的眼睛道:“我是认真的。”
杨嘉跃搁在喻年腰上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喻年调情不得趣,自己找书看,杨嘉跃知道他赌气,怔了一会儿,挨过去陪他一起看。他俩对铺是一个中年男人,刚在睡觉,现在醒来,见状道:“你兄弟俩啊?长得都真帅!”
杨嘉跃一哂,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了起来。
中年男人说了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其中夹杂了大部分乡土口音。
喻年听着不觉得吃力,因为对方说的土话很接近自己的家乡话。他老家是南方内陆小城,当地语言非常难懂。
让喻年震惊的,是杨嘉跃的反应……他与那中年男人聊天,表情自然,丝毫没有因为听不懂而显露的尴尬与为难!
喻年再也看不进书去,心里乱乱的,像是一团火在心中烧。
一份感情,如果夹杂了隐瞒和欺骗,就会产生疑惑和猜忌,让人胡思乱想,不再纯粹。
尽管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怀疑,大脑还是本能地浮现出那个最大可能性。
……杨嘉跃,你到底是谁?
喻年不敢说,也不想说,如果说出来,就什么都乱了,什么都完了……
列车上一夜昏昏沉沉的,带着一脑子的疑问和不安,在凌晨抵达站台。
那是一个不足五百平方米的小站,人烟稀少,每日只有两列火车经过。
十二月寒天,刺骨得冷,两人依偎在候车厅里等天亮,再半个小时有通往镇上的公交车,直达家里。
喻年闭目养神,杨嘉跃却一直清醒着,他握着喻年的手轻轻磨蹭,心中升起一股怅惘……
就是这里,当年离开的车站。
变了很多呢,印象中这里很大很大,走的那天有好多不认识的人,自己害怕地攥着妈妈的衣袖,也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还是孩子。现在看来,真的是一眼能够望尽的大小啊……
我回来了,小年。
上了公交车后,杨嘉跃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他的眼神不像好奇的游客,反而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他在回忆,在感伤,眼里流淌出让人心疼的寂寞。
喻年的手指被杨嘉跃握在掌中,渐渐生出热气来,直至出汗。
他在心里默念:杨嘉跃……嘉跃……跃……
车上喻年接了个电话,是妈妈打来的,问到站了没有,喻年用家乡话说:“现在坐上公交车了,不出一小时就能到家门口,妈,我带了朋友。”
杨嘉跃紧张地捏了捏喻年的手腕,待喻年挂了电话,才道:“我去开宾馆吧。”
喻年道:“这种地方哪来的宾馆,只有招待所,一年到头没人住,阴气逼人,还特不卫生。”
杨嘉跃:“……”
喻年:“今晚先去我家住呗,我刚都跟我妈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nono】【虎是丹丹】的手榴弹,谢谢【久久】x3【若若】的地雷!!
可怜巴巴的短小君对不起你们,写到后来眼皮打架了。。困的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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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算我求你
喻年的家也是搬过的,堂哥还在的时候,他们都住在老街。那儿算是镇上最繁华的的地方了,早上有集市,晚上有庙会,极具乡土气息。
喻年还记得小时候,和堂哥家仅隔了两户,十几部步路就到了。
每天晚上放学,自己就会跑到堂哥家里去写作业。大伯母在织布厂工作,上中班,晚上八点钟才能回来,每天傍晚大伯父都会煮方便面给他俩垫胃。
用小锡锅烧开水,放一盘统一红烧牛肉味的面,再放半包调料包(另外半包做菜的时候用),快煮透的时候下个鸡蛋,最后一人装上一碗,碗面上飘着红红的油,又香又辣,怎么吃都不腻。
……
堂哥离开后没几年,老街的房子就拆迁了,喻年家搬到了新街的公寓楼。
如果说躯干只是灵魂的载体,那么住处环境就是生命的依借物。人是植物,房子是土,每换一次住处就如同移植一次灵魂,想象植物被拔根而起的痛楚,即使再被种到新的土壤里,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元神。难怪说人是安土重迁的,逝去的终不复来。
旧的、甜蜜的回忆随着搬迁消失,新的、寂寞的时光填补起记忆模块的缺失,让生命得以延续……
杨嘉跃不知道他们搬过家,印象中老房的模样已经相当模糊,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流着鼻涕的喻年每天晚上都会跟自己回家,和自己挤在一张小桌子上写作业。那时候写作业都还是用铅笔的,父亲在微弱的灯光下为他们削笔,眼神专注,如做一件极其细致的手艺活。
一年级的喻年作业很少,但为了能跟自己同步,就写得很慢,有时候还故意拖时间偷偷把写好的答案擦掉,重新做一遍。这家伙从小就是那么认真,杨嘉跃不由微来,可没几分钟又敛起笑容,担心一会儿会被伯母认出自己来。虽然已经十几年了,但大人的眼力总是比孩子的要犀利。
公交车驶向陌生的街道,杨嘉跃只当是老家的相貌变了不少,直到喻年拉着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拐角下车。
喻年把礼包塞给杨嘉跃,叮嘱道:“一会儿上去你给我妈。”
杨嘉跃:“嗯,回头给你钱。”
喻年瞪他,杨嘉跃道:“我们是没必要分那么清,但我不想骗阿姨,你别生气。”
喻年:“……”
杨嘉跃倒是很希望自己只是杨嘉跃,这样就能坦然地叫出“伯母”甚至是“岳母”。但无论自己如何做心理建设,都无法消除对这个女人的偏见,之所以抗拒“喻悦”这个身份,追溯其根源,也是因为她吧……
两人到一幢老公寓楼前,喻年边往上走边用家乡话喊:“妈,我回来了!”
杨嘉跃压下环境变迁的疑惑,跟着喻年上楼,还未到门口,就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站在楼梯口往下张望,见到他们,亲切道:“诶,来了……”
四十出头的女人,看起来像才三十几岁,走近了才发现她只有眼角有些鱼尾纹。喻年的鼻子和嘴长得都像他妈妈,美人胚子一个模子。
“这位是同学吧?”喻妈妈和蔼地问着。
“嗯,北京来的。”喻年脱了鞋袜,换上棉拖道。
杨嘉跃特地用了纯京音:“阿姨您好。”
喻妈妈点点头,落在杨嘉跃身上的眼神有些涣散。
房子虽老,打扫得却极干净,透着一丝佛堂里的檀香味,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是纤尘不染,估计鞋底比鞋面还干净……
喻年眼尖发现了杨嘉跃的棉拖不合脚,后跟都踩在地板上去了,忙问:“妈,有大点的棉拖么?”
喻妈妈刚趁两个孩子不注意把行李箱拉近门,听到喻年喊她,忙赶过来,蹲□打量杨嘉跃的脚,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道:“是小了些。”然后急着翻箱倒柜,一边嘀咕:“家里大的拖鞋都叫我给收起来了,没人来,放着也沾灰……”
喻年看母亲捧着一个盒子出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双浅灰色的棉鞋,塞着取出布团和樟脑丸,道,“柜子里闷久了,不知道能不能暖脚,明儿你们出去玩,我再拿到阳台晒晒。”
喻妈妈蹲在地上,殷勤地把拖鞋推到杨嘉跃脚前。
“快穿上吧。”喻年催他。
喻妈妈笑着起身,软声道:“要看电视吗,我把汤给你们热热,就来。”
杨嘉跃:“阿姨您忙着。”
喻年拉杨嘉跃坐沙发上,道:“我妈眼睛有青光,距离很近才能看清楚。”
杨嘉跃愣愣地坐着,心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电视里在放不知几几年的春晚,听着喜气洋洋的,喻年看着沙发上的礼包,怪道:“你怎么没把礼包给我妈!”
杨嘉跃歉疚道:“阿姨太漂亮,我看着看着就忘了……”
喻年撇撇嘴:“给你机会表现你都不珍惜。”
很快喻妈妈就端了两碗牛肉汤来,问:“同学叫什么?”
喻年:“杨嘉跃。”
“就叫你小杨吧。”除此之外喻妈妈什么都没多问,他自顾自摆好鞋子,擦干净门口的灰,像一只快乐的鸟儿忙里忙外。
厨房里传出一阵阵香气和炒菜声,喻妈妈在准备午饭,喻年关掉电视带杨嘉跃参观自己的房间:“这里我就寒暑假住住,以前读书的时候都住校。”
书桌很旧了,桌面玻璃却光可鉴人。桌角还隔着几本书《中国古代史纲要》,《语文基础知识手册》,杨嘉跃翻了翻,道:“你也读文科。”
“嗯,数理化学不好。”喻年道。
杨嘉跃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翻看喻年以前记的笔记,不时发笑,喻年凑过去问:“你笑什么。”
杨嘉跃:“你那时候的字比现在的幼稚。”
喻年:“哪里幼稚了!”
杨嘉跃:“感觉。”
喻年:“去你的!……诶,我还没看过你写得字呢!”
杨嘉跃笑问:“想看?”
喻年在抽屉里翻出一支笔递给杨嘉跃道:“嗯,写给我看看。”
中性笔很久没用,笔头干了,杨嘉跃在笔记本的后面空白页划拉了几下才出油。接着,他在空白处写下“喻年”的名字。落笔似轻烟,出字如行云,飘逸潇洒。
书上有人言,字如人心,与杨嘉跃相反,喻年的字却是苍劲有力,横折竖提皆铁划银钩,力透纸背。
看他写完那两个字,喻年眸色幽暗了不少,“还有呢,”他小声要求。
杨嘉跃继续写:喻年喻年喻年喻年……
喻妈妈去叫两个孩子吃饭,在门口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站着看那明明窗台前,昏昏浮光下,自己的儿子半趴在那个身形脚形都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身上,两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你可不可以别老写我的名字?”
“那写什么?”
“随便什么。”
“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
“吃饭了。”她唤道,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是怕惊扰到他们。
杨嘉跃警觉地回过头,见喻妈妈微笑地站在门口,笑容一如刚到家时他所看到的。
晚上在狭窄的浴室里洗了澡,家里没装热水器,喻妈妈烧了好几壶热水,说:“尽管用吧,我还在烧,用完了还有。”
杨嘉跃不好意思洗太久,匆匆淋了下就抖着身子穿衣服,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的城市,冬天几乎要把人冷死。穿内裤时浴室门被叩了两下,接着门就开了一条缝,杨嘉跃吓得差点滑倒……
一件棉睡衣挨着门缝被递进来,外头女人温和道:“小杨,洗好了穿着这个,别凉着。”
杨嘉跃接过衣服,闷闷的在里头说了声谢谢。
睡衣是旧的,但看起来很新,有一股樟脑丸熏过的味道,料很软,穿在身上大小正好。
杨嘉跃换好衣服拉开门,见喻妈妈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挺合身的呢。”
杨嘉跃不知道说什么,一时脸有些发烫:“……是喻年爸爸的衣服么?”他问。
喻妈妈摇摇头,缓缓道:“是他大伯的。”
杨嘉跃:“……”
喻年接着去洗澡,杨嘉跃先他一步钻进了被窝。被子入口是冰凉的,脚伸下去却触到一股暖意,杨嘉跃探了探,找到一只裹了布的热水袋。
一点一滴的贴心让他眼眶发酸,头一次体会到来自一个母亲的细心,和任何一个追过自己的年长女人、亦或是生母都不同。
他恍惚地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些阴差阳错的事情呢?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会怨恨就好了,自己肯定会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小伯母……
床很小,喻妈妈安排他俩分头睡,喻年的被子铺在杨嘉跃边上。他洗完回来,咝咝叫着钻进被窝,问杨嘉跃:“睡着了吗?”
杨嘉跃:“没。”
听到妈妈进房间睡觉的声音,喻年赶紧换方向,和杨嘉跃头靠头:“挤不挤?”
杨嘉跃摇摇头,说:“很暖和。”
喻年:“小地方,委屈你了。”
杨嘉跃:“我想抱着你睡。”
喻年:“……”
杨嘉跃从被子底下伸手过去,找到喻年的手握着,然后闭上眼睛。
喻年叫他:“杨嘉跃。”杨嘉跃没出声,喻年又叫:“哥。”杨嘉跃应了一声,喻年说:“真好。”
杨嘉跃:“嗯?”
喻年:“你能回来,真好,哥……”
如果以往的怀疑什么都证明不了,那么至少还有字,我不是笔迹鉴定专家,却能一眼认出你写的字。你忘了你给我寄的圣诞明信片吗?我亲爱的堂哥。
……
空气中激流暗涌,喻年在等杨嘉跃的回应,杨嘉跃却缩了一下手,喻年紧紧反握住,气急,“你!”
“小年,”杨嘉跃打断他,颤着声音道,“不要说……”
两人就这样各藏心思地沉默了许久,喻年才忍不住又道:“就算你真的是他,我也不会放手的……”少年的声音因委屈而透着些鼻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瞒着我,但我不会逼你,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喜欢我,你别再逃走了好吗,哥?”
杨嘉跃:“。。。”
喻年:“算我求你……!”
被子微微掀起,灌进不少冷空气,杨嘉跃把喻年拖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吻他的额头,发际,充满疼惜。
他闻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嘴唇立即向下舔去少年眼角溢出的眼泪。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个屁用!……”(抽泣)
“对不起……”
“你告诉我原因我就既往不咎……”(抽泣)
“对不起……”(=_=)
“……”尼奏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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