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浪蕊浮萍 作者:菊文字
正文 第3节
浪蕊浮萍 作者:菊文字
第3节
这个倒也是,肖桑帮人帮到底,拿出电话,在拨出号码之前正色道:“电话我可以帮你打,不过时少,如果结果不理想,那么你知道今后该怎么做。”
时锦年咬咬牙,“你打吧,如果不行……我就死心了。你们让我做什么我会做的,反正是死路一条。”他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凄凉表情。
肖桑拨下按键,他用了免提,让一旁的时锦年也可以听见对方的答复。
对时锦年来说电话接通钱的几分钟像半辈子那样长,他和顾渭在成长岁月中的点点滴滴纷繁芜杂眼花缭乱,生的希望在等待中野草一样疯长。
接电话吧顾渭,我再也不会和你吵架了。
接电话吧,顾渭,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时锦年在心中反复祈祷着。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那边终于被人接起,“喂——”是顾渭的声音,时锦年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他想大声呼救,想对他说很很多,然而千言万语却拥堵在喉咙一声不得做。
肖桑知道他紧张得不行,替他说出来,“顾少,七月流火的肖桑。”
“是肖桑,有什么事吗?”
“是时少的事情……”
顾渭突然打断他的话,“时锦年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我们之间已经拆伙,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肖桑替我转告他,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谁也不欠谁的,不要遇到麻烦就来找我,我又不是他凯子。”言毕毫不拖泥带水地挂了电话。
肖桑默默收起电话。
时锦年的眼睛里一点亮光都没有了,青春仿佛一下子从他身上抽离了,剩下了躯壳里只有暮色和绝望。
肖桑真的有点同情这个突然被迫面对人间疾苦的青年,他在精神上还只是个孩子,突然间遭到至亲好友全世界的背叛。哀大莫过于心死。
肖桑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的,”他安慰地说,“至少你还有自己。”
顾渭在酒吧里关上手机,忿忿地喝酒,此刻他正和一班朋友相聚,遍插茱萸少一人,独缺了一个时锦年。
自从上次和时锦年在七月流火大打出手之后就再也没在一起玩过。他们从小一起玩,共用一个朋友圈,不过朋友们似乎都站在顾渭身边。
丁牧遥笑问,“怎么是肖桑找你说时锦年的事?”
顾渭没什么兴头地说,“谁知道,也许又在那里欺负小鸭子耍横惹祸。我又不是他保姆,爱谁谁!别跟我提他!”
旁边就有人说接过话头,“顾渭闭关这么久,难得出来开心下,咱们就提那家伙给他添堵了。来来来,咱们玩个爽的……”转换话题。
丁牧遥状似看了顾渭一眼,“关于时……”
顾渭粗声粗气说了句,“姓丁的你故意的是不是?!”起身就走,毫不留情。
一向就只有丁牧遥跟人横的道理,他刚要翻脸,却被旁边人拉住在耳畔低声道:“你别跟顾渭一般见识。你也知道他这阵子没出来玩,时家的事他家里人也怕他知道封锁消息呢,我们几个出来之前被嘱咐过,嘴严点。你也知道时家得罪上面的人,我们这时候跟着掺和不大好。”
他们从小就成长在复杂紧张的政治氛围中,对这种官场沉浮的事情嗅觉也敏锐,彼此之间也早有共识,跟红顶白是自然法则,不是道德问题。
丁牧遥立刻明白这里面的因果利害关系,只是有点吃惊,“这么大的动静就算瞒得了一时也没办法瞒一世,顾渭迟早会知道时锦年的事,这么做有用吗?”
朋友就说:“瞒不住啊,所以顾家马上就安排他出国啊。国外分公司,一派两年。等到他回来这边也尘埃落定,过了风头顾家估摸着也就不管了。今天本来就是要给他安排践行的,你这阵子忙不知道而已。”
丁牧遥摇头,“其实顾渭知道了又怎么样?”
因为这一晚的践行因顾渭的中途退席而散场,第二天便由丁牧遥做东在七月流火再办一场。
肖桑的服务也还是那样让人挑不出毛病。
别人也都选好了新欢旧爱,左拥右抱,只是丁牧遥对男公关的质量很不满意,连换了几批都挑肥拣瘦的。他怀疑肖桑自从韩旭事件之后就对他心生敌意,诚心不好好做他生意。本来他是想把肖桑搞下台,结果背后一查才知道他的后台老板居然是那个吴爷。
吴爷是谁?是丁牧遥家族也要让三分的大佬,更是丁牧遥公司的合作伙伴之一,把持着军火生意的某些渠道。
丁牧遥也不敢动肖桑,来七月流火的时候也只能捞到一些残羹冷炙,搞的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肖桑答对完这帮少爷之后出门,顾渭跟着出来,假装是在去卫生间的路上随意的闲聊,“昨天肖桑给我打电话到底是什么事?”
肖桑看了他一眼,“是时少闹出点动静……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渭不好深问,在拐进卫生间之前又状似随意地说,“我最近要出国很长时间,以后他闯祸也没办法帮他扛了。”
肖桑笑言,“顾少你有心了。我会对时少转达的。”
顾渭又不放心地说了句,“我是真要出国了,那家伙以后在这里要是有所得罪的话,还请肖桑你多担待。”
肖桑笑意更深,“顾少真是个就会为朋友考虑的人。时少没白交下你,放心,该担待的我一定担待。”
顾渭一瞬间觉得肖桑的话似乎别有深意,然而也就只有一瞬间的事,鸭头不就是偶尔会这样笑得阴阳怪气的么。
上飞机之前顾渭还是决定给时锦年打个电话,虽然之前打电话试图和解的时候被损了个灰头土脸的,可是想到一走就是两年,心里还是不能彻底放下。
然而一直到最后空姐要求关机,时锦年的电话始终是打不通。
10、哪里都有让人不放心的新人
其实这个初夜贩售的拍卖会在七月流火已是惯例,几乎每位新人到位后都会有这么一个开张的利市,很少有像韩旭那么倒霉吊牌价还没出来就被剪了商标的。新人往往是经过一定的培训和实习,在实习期间已经在人前露脸,培养了一定的市场基础和潜在客户。店家也多方暗示此人未经梳拢,价高者得知。然后选个合适的时间向客人发邀请函,开竞拍party。
这就好比电台搞新人王选秀,发短信表支持,谁得到的经济支持越多,就表明这个男公关的前景越可观。在这个过程中既满足了一些人猎艳的心里,也利用了一些人得不到比得到的还让人心痒的消费心里。有些男公关的第一批客人往往会是贯穿他整个职业生涯的最忠实客人,弥足珍贵。
实际上谁都知道不过是一场店家搞出来的噱头,很多鸭子是不是第一次都很难说,这年头就算是女人靠缝缝补补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纯洁,何况没有任何凭证的男人。
然而客人们倒是很吃这一套,几个富商巨贾或者神秘豪客在一次次出价互相攀比中较量财力地位,虚荣心和淫心得到满足或者得不到满足都是件刺激感官的事情——人享受的太过拥有的太多就会变得感官迟钝,兴趣缺缺,总要有点失落或者特别的得意才令他们有活着的感觉。
时锦年的初夜拍卖会一经推出就受到意想不到的欢迎,很多邀请函得到了积极的响应,连客服中心的主任都说这是近年来难得的大场面,很多大客户纷纷咨询,还有些没被邀请到的人也表示想参与一下。甚至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拖人找到肖桑要走门路,表示好东西一定要给他留着。
肖桑很技巧地回绝,“我一定给您留一个好座位,如果人是我买断的,您看上了直接就拿去,可惜我只这里只是代售,时少有经济公司的,您打听下就知道了。是否能够拔得头筹这个我可说不准。毕竟时少这样的风云人物第一次下海,很多人都有兴趣。”
几句话有软有硬,对方便说不出什么了。
肖桑拿到会务组的竞标报名单的时候,眼睛眯了下,他原以为这里面的人多会是时家的宿敌,现在赶着落井下石,没想到竟然还有不少平日和时锦年混在一起的朋友……其实,早该想到如此。
肖桑苦笑摇头,本来朋友就不仅是用来出卖的,还可以用来上的。他能做的只是替时锦年祈祷下,希望他的运气不要太差——不过实在不知道对于时锦年来说,被敌人买到手还是被朋友买到手哪个结局更好。
肖桑叹气,顺手捻起旁边的另一张名单。
这次的拍卖会不是时锦年专场,还有另一个新人,已经实习半年,只是乏人问津。肖桑想着借着时锦年的超高人气带以带他的身价,安排两个人同时竞标,这样那些没有得到时少标的的人会趁着余勇把另一个新人的初夜买去。
看了看为了他而报名的人,真是寥寥无几,几分凄凉。
看来人和人的根基果真是不同的。时锦年生下来含着金匙,即便后来落魄江湖也还是比一般家庭出身的人多了几分身价和机会。而像漓骏这样的贫民子弟则乏人问津。书上说什么人生而平等,根本就是用来欺骗麻木大多数不明真相的群众的。
人生,本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漓骏和半路插队的时锦年不同,是正儿八经通过笔试面试文试武试靠进来的,虽然体检的时候出了些问题,被查出来身体有残障,险些被刷掉,不过当时在场的肖桑觉得他外形条件实在不错,又想适当给残障人士留点名额以后也好向残联什么的有关部门交代,一番考量之后,抬了抬手让他进了这个行当。
虽然当时其他的考官也提出了异议,可是肖桑还是力排众议,说如果包装的好,那点残障也可以成为卖点。
可是被肖桑如此青眼相加的漓骏入行之后的表现却处处在打他这个恩师的脸,当时一起的考官想起来还要笑话肖桑一番,说凭他阅人无数也会马有失蹄。
肖桑也颇无奈。
其实漓骏人长的确实不错,有一股不是十分锐利的方式英俊着,黑漆漆的头发散发着乌鸦羽毛一样的光泽,加上他还会打篮球,个子不是顶高可是弹跳等方面相当出色,腰也有着二九年华人特有的软款,这种年轻健气的男孩子本来若再加上与之相匹配的阳光爽朗青草的香味,不用说前途将不可限量,肖桑有信心把他推上月榜的前十名。
只可惜,漓骏除了外表,其他方面岂止不够好,简直是一塌糊涂。平日里他和同事少言寡语也就罢了,接待客人的时候也总是木讷沉默,赔笑陪喝的事情一律不会,对客人的调戏也无言以对,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冷着一张好看的脸干坐着。
开始客人还觉得他有处子的生鲜味道,岂料对其上下其手却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寡淡的紧。甚至有一次,那客人手法猥亵了些,漓骏也无法无动于衷地装死了,他的反应就是——猛地开始大口灌自己酒,好像要麻痹自己一样。客人开始心疼酒钱,不过想着他醉了也好,醉了好办事,岂料他喝了两口之后就用阴鸷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客人看,把客人吓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把手从他下身拿开直接扇他耳光。那次还是肖桑出面赔不是,客人投诉说:“那是什么眼神?七月流火这种地方招的什么新人?!什么素质?!”
漓骏这样不上道,渐渐地客人都不点他的名,本来有可能冲击新人王的人坐起了冷板凳,前途一片黯淡。
肖桑也颇感头疼了,觉得是时候找漓骏谈话,给他一些职业上的忠告。
“我们这一行是绝对的服务行业,用服务去换取生存资本。在那之前要扪心自问,我们要提供什么样的服务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钱财?——当然,我不是说个个都要奴颜媚骨,正相反,你也可以有自己的个性,你甚至可以嚣张——有的人就吃这一套。你看燕丹,他就算是给客人两巴掌,客人反过头来还是照样捧他的场,甘之如饴。所以你看——是个对个人魅力要求很高的职业。”
漓骏沉着脸无语把玩自己的手指。
肖桑继续苦口婆心,“外行会说我们是靠脸蛋靠身体吃饭,包括你们这样的新人也会觉得只要长的好看就万事大吉了,这样想法要不得,会让你们陷入误区,走很多弯路。现在我凭在这个行当多年的从业经验对你说——我们不是光用身体来工作,更重要是要用这里,”他指指脑子,“还有这里。”又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你不觉得应该多放点心思和感情在这份工作上吗?这样下去对你的发展并不好。”
漓骏似听未听,眼神定定地看着空气中未知的某点,阴郁莫名。
肖桑叹气,也觉得自己真是看走眼,可是他现在做教头的,就要尽量孔子说过的话: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理论上讲,任何人都是原石,只要找到合适的契机,合适的工具,适当的打磨,都会蜕变成为璀璨夺目的珠宝,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对他亲自招进来的漓骏还未到放弃的时候。
“看得出来你对夜店的工作不喜欢,对和客人周旋也很无奈。我也多少能明白你的心结所在。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这个门是你自己走进来的,现在又在别扭什么?”
如此苦口婆心地教了半天,漓骏才略有松动,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言辞倒还恳切实在。
“我不是不想好好做下去……我需要时间适应。”
“多久?”
“……”
肖桑叹了口气,“如果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话,你可以选择和店里解约,”试试激将法看是否奏效,“现在还未签订正式的劳务合同,也谈不上违约金的问题。我会替你向老板说明情况,相信他不会为难你。毕竟,七月流火并不需要一个半吊子的男公关。”
漓骏慌忙抬起头,用冷漠筑起的最终防御被击碎,肖桑就是那个手执榔头的人。
11、告别
“难道你还想以这样的态度做下去?我不知道你如此坚持一份不喜欢的职业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以为只要是娱乐场所,随便卖卖就能赚大把的钱就错了。没有相应的觉悟和认真的态度是不会有任何成绩的,最终的结果也只能被这个生死场所不容,下场凄惨。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进来。”
“我,需要攒一笔钱做手术。”漓骏突然说,他咬咬牙,“大夫说我最好在二十岁之前做那个手术。离我二十岁生日就只有不到一年。”
肖桑沉默下来,他摸出一根烟,最近似乎抽烟的次数比从前要频繁。
“你那个伤,听说在打篮球的时候弄的,难道没有保险费?”
漓骏摇头,“我咨询过保险公司,不包括在大病保险里,普通的出险他们就只给了三千块。”他的声音消沉。
“你家里没有任何办法吗?”
“我们家……实在没有闲钱。”
“那个手术大概要多少钱,你有概念吗?”
漓骏低头摆弄手指,“据说不一定,如果好一点的至少也要百万以上,最差也要五十万。”
沉默又开始蔓延,面对眼前这个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身残志坚的少年,肖桑无法进一步苛责他的笨拙。
然而正因为同情,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提点,他掐掉烟蒂。
“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你知道是什么?”
漓骏摇头。
“第一,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子;第二,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在你眼中猥琐下流的客人其实精明的很,想赚那些人的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年的时间赚五十到一百万,虽然这笔钱对于红牌来说只算零头,可是对于你这样不上道的新人来说有点也有点困难啊——”拖长了尾音,两根手指敲着桌面。
漓骏站起来,手放在腿侧握着拳头,“我、会改的。”
肖桑点点头,其实这孩子还算是勇敢,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这些倒是顶重要的,其他技术上的缺陷、态度上的生硬、脸皮上的薄嫩,都可以进一步调教。
“你的初次拍卖会我会安排跟一个人气王搭档,借借他的运势。希望你真的可以抓住机会,让更多的客人认识你,这样以后也少吃些苦头。”
漓骏的脸腾地红了,毕竟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即便平时装作再冷漠也无法掩饰他在面对这件事情时的耻辱感。
肖桑双手交搭,看着他,“直到拍卖会之前的一天,你都有机会反悔,我不会追求你的责任。不过到了那一天你就再也不许退缩。有任何问题吗?”
漓骏沉默半晌,说:“我想明天请个假。”
肖桑笑了笑,“没问题。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做。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暂时往后放一放。”
换回普通t恤和哈伦裤的漓骏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英俊少年而已,他手抄着裤兜,脑袋罩在帽子里,从栅栏外看里面的球场。
周末学校操场上玩球空荡荡的,他看了一会,想象篮球赛时学生把场地围得个水泄不通的场面,眼神恍惚起来,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回到当前曲终人散。
有些事,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
左侧肩膀突然挨了一下,他向右侧回过头去,就看到杜沛泽一张挂满汗珠的笑脸,“我说过和你打球我随传随到的。五分钟!绝对没有超过十分钟!”
两人很嘻哈地给彼此一个high five,默契十足。杜沛泽一手抱着篮球,另一手搭在漓骏身上,亲热地说:“走!打球去!”
漓骏略有点迟疑地说:“我都好就没摸球了。”
杜沛泽就两下子跳过栅栏,在里面向他伸出手,“那今天正好,让你摸个够。”
漓骏在外面看了看他,墙里墙外。最后还是跟着翻进去。
空旷的球场上嘭嘭的拍球声回荡着,熟悉的热血的感觉开始一点点翻涌。
这一年来,家里人在他面前从来不提一个球字,一场nba的节目也不看,可是一摸到球,他深埋的记忆和技艺都苏醒过来。
漓骏觉得真是奇怪——明明篮球带给自己灭顶的伤害,可是到最后他最多想起的还是它带给自己的激情和快乐。
杜沛泽是个很好的朋友,一直在给他喂球。他们曾经共同效力于一个五人的花式篮球队,多少个日夜在球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彼此既是搭档又是对手。
漓骏曾经觉得兄弟是比父母亲人还要重要的人。
漓骏一个漂亮的三分投篮之后,杜沛泽指着他大喊:“就你这样的还敢说自己很久没摸球?!骗我让着你吧!”
漓骏气势凛冽地回复:“谁用你让!”
杜沛泽就杀气腾腾地仅仅护腕,“好!再来!”
俩人开始了激烈的攻防战……
等到终于再也无法跑动,再也无法跳跃,俩人都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躺倒在球场上,球弹跳着一蹦一蹦地滚到一边去了。
杜沛泽慢慢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手肘撞了下身边的漓骏,“你能回来真好。以后还在一起打球。”
漓骏睁开眼看上面的天空,觉得它离自己好远。
“我不是回来,是要走了。”
杜沛泽一下子就从地上跳起来,“走?去哪里?!”
漓骏闭上眼,“你管不着。”
杜沛泽站了一会,又泄气地坐下,抓抓脑袋,“那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我假期就去看看你。”
漓骏不说话。
杜沛泽低头看他乌鸦一样黑漆漆的头发微微摊开的样子,愣愣的。
漓骏却突然睁开眼睛,直看进他眼里。
杜沛泽先移开了目光,想了想,鼓起勇气说,“你是不是那次意外受的伤还没好……”
漓骏打断他的话,“我走之前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杜沛泽忙拍胸脯,“有什么你直说,我肯定没问题的!”
漓骏慢慢坐起来,也不看他,咬牙不出声。
杜沛泽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一个劲地催。
漓骏最后一狠心,反正以后也是不要见面的,豁出去地说——“你能不能和我做一下?”
杜沛泽被雷劈了一样,良久,嘿嘿尴尬地笑,讪讪地说:“你开玩笑……”
漓骏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就跑。
杜沛泽一愣神跳起来追,好容易在栅栏边追上一把给抓下来,俩人都气喘吁吁地,仇恨似的瞪着对方。
“好!我跟你睡!”杜沛泽低吼出来,“不过你不能睡了就走!还有你得给我个理由。”
“滚你!找你妈要理由去!老子后悔了不睡了!”漓骏大力挣脱。
俩人扭打成一处。
杜沛泽怕他跑了再也抓不回来,使了全身解数将人压在栅栏上,然后昏头昏脑地亲上去,血腥的滋味在口腔里交换,两只小兽之间狎昵的较量……
清寂的球场上杜沛泽一个人运球,和假象的敌人周旋,转身跳跃灌篮。球队的队友陆续到来,一人走过来问:“听看门大爷说昨天你和一个好像漓骏的人打球了?”
杜沛泽不理,继续练球。
那人继续,“真是漓骏吗?他现在咋样了?……我一想起他就觉得蛋疼——”
一颗篮球狠狠地砸中他的脑袋,杜沛泽扑过来狠狠挥起拳头。
一年前,就在这里,漓骏练习花式篮球的时候不幸被击碎主睾。
昨天,漓骏脱下衣服后杜沛泽就发现他受的伤有多重了,他没有彻底康复——永远也不可能彻底康复。
“很丑陋吧。”
“不,挺好的……维纳斯不不是完整的。”杜沛泽没撒谎,就是这样一具残缺的身体却足够让他血脉贲张。
昨天,杜沛泽得到了漓骏,又再次失去了他。
12、所谓是非敌我是说不清楚的事
肖桑只上下打量了故作常态的漓骏两眼,就皱眉说:“你和别人做过了?”
漓骏一惊,想要矢口否认,可是看到肖桑那笃定的眼神,就觉得无所遁形。于是干脆硬着脖子认了。
他做好挨骂的准备,甚至被打一顿也无所谓。毕竟初夜拍卖的宣传策划已经开始实施,自己已经是上架的商品,可是自己这商品却偷跑出去给自己开封了。如果肖桑要责罚他也无话可说。
岂料肖桑并没有就此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笑说:“原来你有喜欢的人。这样也好,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做意义是不一样的。”
漓骏彻底懵了,“……你不怕竞拍的人说名不符实要求,说是商业欺诈吗?”肖桑慈爱地拍拍他的脸蛋,笑道,“果真是个雏。就算你打算以后做变性手术做女孩,现在可还是个男的呢,你告诉客人要怎么发现你不是第一次?”
漓骏无言以对。
肖桑轻松地说:“我本来还担心你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卖出去也太惨了点。做了就做了,挺好。你现在要做的是——在拍卖会之前的这几天里好好保养,在拍卖当天晚上对不管是哪个得手的客人适当地矜持下,说我是第一次请温柔些,一切都没问题。我们七月流火的信誉,童叟无欺。”
“……如果客人很有经验觉得不对怎么办?”
“你以为会有客人比我更有经验——好吧,以防万一,如果客人问的话你就说——你有痔疮。”
漓骏汗颜,觉得自己学了很多。
拍卖会的当晚会场果真爆满,还有不少神秘宾客并不出面,只用电话遥控竞拍,吴爷手下大账房特意跑来看场子,对于这种盛况颇感意外,“没想到时锦年个瘾君子居然有这么多人惦记?!”
肖桑耳边戴着脉时刻关注着场内的秩序和动静,抽空笑说:“在你眼里他是欠债不还的吸毒的废物,可是在很多人心里他是个嚣张跋扈的高岭之花,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有爱的奉献爱心。”
账房就叹息,“隔行如隔山,这里面的门道我们是不懂的。”他捏着下巴琢磨了下,“要不肖桑我也在你这预定下,看看什么时候给我安排一个晚上我也尝尝姓时的味道。”
肖桑笑道:“人在你手里的时候你难道没尝过味道?还是说你食髓知味?”
账房赶紧澄清,“话不能乱说!姓时的在我手里的时候我可是一根汗毛都没动过他。那时候他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白给我都不会上的。”
“那真是可惜了,白给的你不要,现在花钱来消费,老李,还是你有钱。”
老李就嘿嘿笑说,“人嘛,谁还没点贱脾气。再说在你手里头调教出来的肯定味道差不了。咱们都是一个系统里的自己人,行个方便撒~”
肖桑就说:“那还有什么说的,既然你说真的,我就给你预定个晚上。不过呢,这之前已经不少人跟我打过招呼了,事情有个先来后到,再排估计得俩月以后了,你急不急?”
老李盘算了下,“倒也不急,这俩月我正好养精蓄锐,玩个尽兴。”
肖桑笑说:“不急就好。还有一事要先说好——本来呢,费用上自己人打个折也没关系的,不过反过来想,要是吴爷知道了对你也不好,犯不上省这点小钱让人说是监守自盗,你说不是不?”
老李就频频点头,“是是是,出来玩的不差钱。”
说话间肖桑就又揽到一桩生意。那边拍卖也按部就班进行的如火如荼,肖桑看着被收拾溜光水滑地站在高光下待价而沽的时锦年,这段时间来的培训和心理建设初见功效,他的脸上暂时看不到要闹场的迹象,他把各种情绪收拾的很好,像一个认命鸭子的面相了。
肖桑暗自叹气,想这一个晚上有他受的了,台下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暂时没什么差池,他决定到会场外稍稍放松下绷紧的神经。
室外临床有个适合小憩的角落,有两张舒服的沙发和琉璃的烟灰缸,本以为这个时间段不会有人光顾——人都在里面争着买一个男人的初夜权。肖桑打算在这里抽根烟。
然而出门却失望地发现那里已被捷足先登,有人盘踞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在抽烟,并且还是个颇令人头疼的人物。
肖桑想要抽身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方已经看到他的出现,出言相邀,“这不是著名鸭头肖桑嘛,你不在里面帮忙卖时锦年的屁股,现在跑出来算是摸鱼吗?”
肖桑一时不知道他这刺头的语气是为时锦年抱不平还是纯粹地出于对自己的鄙视和敌意,当下也笑里藏针地说:“惭愧惭愧。七月流火只是为各位少爷提供一个工作的平台,剩下的主要工作当然还是少爷们亲自去做,我们是时候功成身退。不过让我意外的倒是丁少你——我知道你的不少朋友都在里面竞拍时少的初夜权。怎么你没兴趣?”
丁牧遥先是一愣,后又冷静下来,听到鸭头说他们朋友圈里有人对时锦年出手,即是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时锦年长的很漂亮,坏就坏在脾气上,得罪不少人,那些人在他还得势的时候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仍能以朋友相称,可是时锦年如今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有人想起前尘旧怨,买回去挟私报复,也极有可能。
肖桑确实有点意外丁牧遥竟不是赶来分一杯羹的,“那么你今天过门不入只是为了目送时少一程的?”
丁牧遥摇头,“我只是路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里出那么大的事情,谁也帮不了谁。”
肖桑笑言,“怎么不能帮?你要是肯出大钱捧时少也算是帮忙了。积少成多,时少有你们的提携也可以早点还债赎身。”
丁牧遥瞥了他一眼,看不起的,“太熟了,就不好玩了。何况不管时锦年怎么样,还有一个顾渭在外边,他迟早是要回来的,我不想到时候又少一个朋友。”
肖桑发现要想了解一个人还是太难了。就好像这个平日里最令他手下小鸭退避三舍的恶少丁,居然是他们那个圈子里难得还有点底线的,又或者人在面对不同的群体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选择不同的面孔,采用不同的人格。丁牧遥在对待鸭子和对待朋友的时候便是两种极端的人,他绝对不是个好恩客,不过这不妨碍他成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朋友。
肖桑也掏出根烟,打火机却一时怎么也打不着火,丁牧遥乜斜着眼说:“我借你。”
“谢谢。”肖桑便凑过去,两人头几乎碰着头借了个火。
对男人来说,烟和酒是很好的气氛润滑剂,一时间烟霭中人的隔阂也淡薄些许,肖桑闲适地说:“丁少如果对我手下的孩子有对朋友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温柔就好了。”
丁牧遥难得的没有立刻出言不逊,也许是今晚那兔死狐悲的淡淡哀伤让他无暇和一个丫头斗嘴,只是挥了挥手道,“那怎么一样。”
肖桑淡淡地吐了口烟,“有那么不一样么?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的人,高兴了会哭,受伤了会痛,喝多了会吐。稍微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下问题,自然就会心生怜悯。我们这个社会也就和谐了。”
丁牧遥冷笑,“你跟我谈和谐?那么好,我就从和谐的角度跟你分析下——任何社会都是有阶级的。太祖说的好,军官可以骑马,步兵就不可以骑马。马并不是被用来做直接的杀伤性武器,可是马却是必须的。有一个词叫‘马首是瞻’,骑在马上象征了高人一等的地位,军官的作用就是通过高人一等,构建社会阶层,维持社会秩序——而秩序是和谐的基础。所以你看在这个夜店里,简单点分,有两个两个不同的阶级——我所代表的嫖客阶级,和你出身的鸡鸭阶级。嫖就要有个嫖的样子,卖就要有卖的样子,我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个夜店才是真正的和谐。如果我对待鸭子像对朋友一样,对待朋友像对鸭子一样,那才是不懂事理。”
一番话,说的肖桑也有点哑口无言,明知道是诡辩,不过因为里面不乏合理因素,故而要一一分析否定起来太过麻烦,何况肖桑所受的职业训练告诉他不要和客人就一些敏感的问题,比如哲学、社会、政治、国际关系等太过较真,那是没有意义而缺乏时效的,故而,肖桑只得略微做出心悦诚服的样子拍了拍说,叹服道:“不愧是丁少,对问题的分析一针见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却很少思考过这里面阶级成分的问题。佩服。”
丁牧遥见他不反驳,反而有点无趣,“我可不是为了让一个丫头佩服才说这番话的……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缺德,总给我安排一些老弱病残的鸭子?我不就是玩了你一个老鸭子,那个韩什么的,又不是百玩。值得你记恨这么长时间?”
肖桑笑说:“丁少误会了。我可不是故意刁难丁少,不过你在这里的名气太大了,稍有身份的男公关都害怕你的手段,我们这里又是讲究人性化管理的,又不是旧社会搞强迫那一套。想做你生意的就只有老弱病残了。”
丁牧遥冷哼,“我算知道什么叫店大欺客奴大欺主!你不要以为背后有人撑腰我就不敢动你们。要知道这个世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隐隐威胁。
肖桑说:“您是指有一天吴爷罩不动七月流火?——或者这话也可以理解成,有一天,您所谓的阶级成分论其实也不是固定僵化的,人员之间也会有所流动。”
“你做梦。”
“这可不是什么梦,我们这个阶层的人自然轻易上不去,可是你们那个阶层的人也不是不可能跌下来。里面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么。”肖桑指指室。
丁牧遥也无话可说。
肖桑叹气,“所以我说如果时少以前对我们这里的鸭子稍微体恤一点就好了。现在会少吃不少苦头——丁少你说的对,这个世道不管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做人呢,不管什么阶层,都要稍微为别人考虑下,就当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丁牧遥黑着脸色,掐灭烟蒂,起身离去。
掐这时肖桑的耳脉里传来拍卖组的讯息,“时锦年的竞标已经结束了,肖桑请回来主持大局。”
“是谁夺得标的?”他最关心的倒不是成交价码。
耳脉里说出一个名字。
肖桑心里一沉,预感果真不错,只是木已成舟,他只能尊重市场规律,剩下的就是叮嘱好时锦年,让他尽量做好自保吧。
他尽量从好处考虑——时锦年的性子,第一次让他遇到个狠茬子,也许对他今后倒是件好事。
他也掐灭手里未尽的烟蒂,正了正衣领袖口,向会场内走去。
夜还未结束,还有下一场漓骏的拍卖要准备。
丁牧遥有一点说的对——各司其职,无可厚非。
13、韩旭的客人
漓骏的宣传册上把他“身残志坚”的故事写的很感人凄美,加上他本人亮相的时候自带了一股子忧郁和桀骜,年轻男孩颜也没的说,果真行情看涨,最后以远远超过市场预期的价格成交。
这一个晚上,肖桑连做成两起成功案例,也不算白忙活。
第二天晚上,店里一开门就来了个生客,一个人点了个包间,据说等了一个下午,那种急于嫖的心情可昭天地了。
肖桑进房间的时候客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露出猴急的样子。
简单公式化的自我介绍一番之后,肖桑试探地说:“请问客人怎么称呼?”一番迟疑后,客人安静地说,“彦清,我叫彦清。”
这看似简单的问答过程,实际上是个重要的心理建设。名字是言灵的体现,一旦客人肯把名字交给你,不管这个是真名假名还是艺名花名,就代表他选择了一个面具一个人格来释放,这样便是引导客人建立自己斯时斯地认同感的重要步骤——留下他的钱就先要留下他的人,留下他的人从留下他的名开始。
肖桑不在乎“彦清”这个名字的真实性,只是一个切入点一个称口的称呼而已,他用亲切又不失礼貌的方式招呼说:“彦先生光临我们店可否有什么特殊要求?或者有认识的男公关?熟人的话我们可以照顾的。”
“我没有认识的男公关。就像找个能带出台的人就好,今天晚上就要。”
肖桑暗想,人不可貌相,这客人看上去温文端正,实际上还是猴急的很嘛……或者是另一种类型,而立之年突然对自己的性向有所顿悟,在深感人生苦闷无门之时又对以往的人生产生了否定,急于用身体验证体悟自己对男人的感觉,于是一头冲进鸭店买男人,直白地提出肉欲派的要求。
——这种客人也是有的。
以肖桑之见多识广,当下只是笑笑,便拿来店里精美的花名册请彦清过目——这是用来给生客介绍用的,里面花名配着写真,下面还有特长简介,一目了然。
“那么彦先生您看看喜欢哪一款的。”
彦清本来想随便选一个,然而,想了想,又觉得还是找一个配合度高的人才好。
他认真一页页地翻看名册。有些鸭子一看就很精明,像妖精似的不好惹,他就翻过去;有的则把自己包装成种马,骚包得厉害,他也翻过去。只翻了几页,他就觉得眼花缭乱的,于是合起来,抬头问鸭头,“我想要一个性格和蔼一点,长得不用太好看,看得过去就行,年纪最好不要太小的,有没有推荐?”
肖桑从业多年,自恃有几分看人的眼力,暗自掂量了下这客人的安全度,便把名册翻到最后,指了一张照片说:“这个应该符合贵客您的需要。”
彦清一看,觉得是挺合眼缘的,反正也是个道具,没必要太挑剔,于是就下了单。
肖桑叫韩旭出台,对他交代说:“不是熟客,你自己小心点。如果有不妥就不做这生意,安全要紧。”他是不放心韩旭老实,又想让他多赚点育儿费,故有此叮嘱。
韩旭应了,去包房伺候客人。进门暗自打量那客人并没有淫邪之气,反而透出几分温润气质,是个体面人。韩旭客客气气地坐下自我介绍:“彦先生你好,我是韩旭,谢谢你关照生意……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彦清。”
“原来是彦先生……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您之前来这里也点过我吧。”
彦清想了想,“好像是来过一次,和朋友一起。”
韩旭笑说,“我想起来了,彦先生家里是不是有个十多岁的孩子?”
彦清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我们一起聊过天。我的客人本来就不多,能一起聊天的客人就更少,所以我对您是有印象的。说起来您家里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是那么让人操心吗?”
“还好……他要出国了。”
“这样啊,虽然替彦先生你松了口气,不过你也会觉得寂寞吧,毕竟是在身边养了那么大了。”
“还好。”彦清敛眉,不怎么说话。
韩旭觉得这个客人和记忆里温和有亲和力的印象有出入,好像不怎么积极投入谈话,他本身也不是个善谈的人,觉得场面稍显冷淡。
彦清呆了会,突然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带你出台。”
韩旭对他的直白感到意外,然而随即坦然,怎么回事就怎么说,入了这一行何须扭捏,欣然应允。
彦清说:“那好,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等你。”
韩旭想这还真是爽利的脾气,说要就要了,有点犹豫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红牌,不忙,今天也没什么预约……我可以去问问肖桑,如果没事的话早点也可以。”
结果他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满脸歉意,彦清问:”鸭头不答应吗?“
韩旭说:“那倒不是。不过我刚接到医院的电话,我家的小孩好像做了噩梦,醒来就一直在哭,找我……彦先生,我想今天不能陪你出台了,只能改天,或者你今天比较急需的话可以找我其他的同事,我们店的水准都是比较高的,比如andy、billy、iel……”
彦清想了想,缓声说:“孩子的事重要,就不耽误你了……我也不急,那明天吧……明天方便吗?”
韩旭赔笑说,“如果明天我家小孩没问题的话我可以的。既然彦先生你这么有诚意,我不介意提供外卖服务。我把电话给您,咱们具体联系时间地点就好。”
彦清说:“不用问过鸭头吗?”
韩旭说:“肖桑知道我家里有小孩需要照顾,给我弹性上班时间。其实我不经常坐台的,几个月内能两次被您点到,你我也算有缘。”
彦清说:“唔……其实我也只来了两次而已。”
两人大概定了时间,彦清和他一起离开七月流火,出门即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转天,彦清打电话和韩旭进一步约定“办事”的具体时间地点——时间就定在这天晚上七点,至于地点,彦清在家和酒店之间犹豫了下,觉得就算出轨也还是有个过渡显得比较自然,如果一下子就被捉奸了就降低可信度了,所以他在某个酒店定了大床房,特意用自己的身份证,又确认了下监控录像的存在。
下午彦清早早就去酒店等着,关掉了手机,从日暮黄昏到月上柳梢。看着时间一点点消逝,阴暗交替,仿佛被遗忘在洪荒的角落,等待着一场预谋的出轨——这就是彦清的眼睛能够看到的世界。
韩旭带着点外面的寒气匆匆赶来,进门后借着外面的月色灯光看到一个清隽孤寂的背影,略有几分错愕,然后是了然,谁规定嫖客就一定比男妓更幸福?
他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彦先生,我家小孩最近比较黏人,把他哄睡了才过来的,让您久等了。”
彦清说:“……没关系的,小孩子生病的话就是这样,要好好安抚才行。反正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有的是时间。”
韩旭就感激地笑了下,“内个……需要我现在去洗澡吗?”
彦清说:“你请便。”
韩旭他一边洗一边觉得这个客人有点奇怪,表面看着并不像是会出来玩的人。
当然人不可貌相。入行到现在他也略见了几个人,也有衣冠禽兽类型的,比如那个丁牧遥,平常看起来也是相貌英俊,笑起来甚至还有几分灿烂,谁能想他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来?还是多亏了肖桑出面给摆平,讨要了医药费,否则还不知道要吃怎样的亏……可是这个叫彦清的客人他直觉不是那么坏心眼变态的家伙。
彦清看着他的眼神不淫邪,反而有几分恍惚忧郁,甚至还有点冷感,若说起来在床上大概也属于被动的一类型,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实男人出来买春……无论那是什么,想来并不是一个快乐的故事。
韩旭虽然有一点点好奇,然而出于职业的操守他并不想多问。这个地球上有七十亿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七十亿个故事像天上的繁星那样多,他谨记自己的身份是个微不足道的失足男子,也只是这七十亿中的一粒尘埃而已。
他洗完后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出来,对今晚的金主说:“我放好了洗澡水,彦先生也去洗一下吗?”
彦清说:“唔,谢谢。”缓缓起身向浴室走去,进去之后又退出来,说:“对了,不要叫我彦先生了,叫彦清吧,我的朋友会这样叫我。”
“好的,彦……彦清。”韩旭有几分别扭,然而他谨记肖桑的耳提面命——不能对顾客的合理要求say no,甚至对不合理要求也要适当考虑;顾客就是上帝——这就是鸭之道。
彦清在卫生间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久到韩旭都略有点不安了,然而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也会有回应,只说“再一下就好”。
韩旭就打开电视边看边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肖桑说过:“每一个看似简单的任务背后都蕴含着艰巨性,越是简单就越要想一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在把这看成躺着随便也能赚钱的工作之前更应该假设陷阱的可能性,把可能的不可能的都预料到,然后给自己留出充分的后路,这样是保障职业的可持续发展的必要能力……可是彦清看上去又确实不像变态。”他脑子很乱,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面一个最近蹿红的男演员在做访谈。
韩旭认得他,这演员在最近一部热播的谍战剧里出演角色,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现在才知道原来叫“陈墨澜”。
看着看着他就被访谈的内容吸引了,原来陈墨澜也已经是年近四十的大叔了,之前还曾经爆肥过,不过现在看着状态竟出奇地好,他又想到肖桑鼓励他说过:“大叔也是一个卖点,你要对自己的职业前景有信心……”
正想着,彦清终于洗完出来,脸上被蒸汽熏出点红晕,看着终于像个活人了,韩旭心里默默品评着,觉得这客人是个耐看型的。
大概是泡的有点久了,彦清有点摇摇晃晃的,韩旭忙上前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彦清扶着额头说:“没事,稍微有点晕,缓一缓就好了。”
韩旭无语,他一般陪夜的时候金主大半就只急吼吼冲个战斗澡,略见过点世面的客人为了表示自己沉稳从容才会在浴室里多呆一会意思意思,而像这种把自己关在里面两个小时差点泡昏过去的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韩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比较好,心里也觉得对方可怜,于是从冰箱里拿了瓶格瓦斯出来,“你喝点水吧。我请你。”
彦清放下虚弱的手指,“怎么能用你请,我会付费的。”
韩旭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坐在床沿上摆弄手指。
彦清一点点喝水。
一时无语。
14、盖被子的朋友
彦清没嫖过,不知道怎样开始比较好,何况他现在对没有必要的人际客套感到厌烦,明知道该有点前戏,可是就是不想做也做不出来。然而,如果突然走过去把手伸进人家的怀里猥亵,又似乎非人哉。
彦清是希望韩旭能主动一点的。然而对方虽然看着年纪不小了,还是专业人士,可是这个时候竟表现得生涩不自在……哦,对了,他说过客人很少,看来是真的不擅长什么的。
彦清默默地进行着心里活动。气氛一时尴尬而沉默。
韩旭说:“内个……彦、彦清你是想现在开始做还是歇一会再说?”
彦清认真想了想,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那么早晚都是一样,“唔……现在吧,早弄完早休息,你也辛苦了。”
韩旭觉得对方是个体贴的客人——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