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正文 第3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第3节
微弱的日光投射在秦柏脸上,他长长的睫毛挑着剔透的金色,连肤色都变得剔透温暖起来,少了一丝清冽冰冷,多了一种温润华贵。
韩玹记得,皇祖父一直不太喜欢这种面相,曾说秦柏的祖母是薄情薄幸之人……
秦柏的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声音低低嗯了一声:“嗯……很暖和。”
韩玹身体一震,连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的看着秦柏的睫毛如羽翼般微微抖了一下:“小柏?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秦柏缓缓睁开眼睛,仿佛不能承受太阳的直射,又微微眯了起来,眯成一个微弯的弧度,像一只慵懒的猫,他的声音带着一些艰涩的沙哑:“我听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韩玹一怔,笑道:“是的,表弟生来便是厚福之人,所以……”韩玹抬起头,继而被眼前的队伍惊得失了一贯的冷静:“你看!舅父来了!!!”
远处,秦翊川的队伍终于到了,迎着温暖的晨光正急急而来,走在最前的却是宋玉……
“父亲……”秦柏喃喃道。二人都同时感觉到了彼此激烈的心跳声,韩玹抱着秦柏肩臂的手竟微微发起抖来。
看到终于有人来接,秦柏终于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甚至,他感觉到了膝盖处传来的隐隐刺痛,犹如钢针刺骨一般!
秦柏推推韩玹紧紧搂着自己的胳膊,手指软软戳了戳他□□健壮的胸膛:“起来,把衣裳穿好。”
“不。”
秦柏:“……”
“什么是不!别人看你这样……算怎么回事?!”
韩玹撇撇嘴,只得起身把衣服整理好,看了一眼旁边被淤泥湮没的铠甲,抬起脚发泄般踢到了一边。小家伙这过河拆桥的本事真是练就得炉火纯青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也不知道那双腿……
韩玹回头看一眼秦柏苍白的面色,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
秦将军身材魁伟、面目俊朗,独有着成熟男人的内敛厚重之气,一身重铠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血气,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位大辰朝第一武将,虽已年过四十,依然风采凛凛,气势非凡!
秦柏的祖母非常疼爱这个儿子,因为他的样子,俨然就是当年的宁国公!
所以秦柏的祖母做为大辰朝最为富贵的公主,当年为了下嫁一贫如洗的丈夫,跟她的父皇闹得不可开交,若非其母调停,几乎要断了父女情分。
“父亲。”秦柏低声唤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秦翊川俯下身,微微蹙眉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沉声问道:“柏儿,撑得住么?”
秦柏点点头,眸中浮起信任与坚定之色:“我没事,父亲。”
秦翊川再没多话,他把铠甲脱下来,将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件褪下,□□出黝黑健壮的胸膛,下面也只留一条薄薄的衬裤……然后,才把铠甲贴着肉身重新穿戴上。
“父亲?”秦柏惊异不已。
韩玹也是满目诧异,看着舅父把自己的衣服给儿子一层层裹在身上,低低叹了口气,这才带着人开始动手……
原来这个一贯沉默的血性汉子,也有他极少展露的温柔。
韩玹的眸中,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光华……
☆、第9章
秦翊川带着人费了很大工夫才把秦柏从那棵倒地的树下弄出来,用简易的担架抬回营地去紧急处理腿伤。韩玹也没多做停留,只把情况说了下,让秦翊川安排人或挖地或下山去救其他还有可能活着的兵士,便跟着秦柏一起回营地。
山路难行,等他们终于到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驻地军医是个威武粗壮的彪形大汉,长着一双粗短肥胖却极是灵活的手,但是他的形象实在难以和医者联系起来,韩玹看着他的样子,满脸的不信任。只不过这里实在没有别的人可用,韩玹只得亲自动手帮忙,把秦柏洗刷干净裹进被子里,让军医给他医治。
秦柏后颈处有一条很长的划痕,不过幸亏不太深,已经不流血了,所以只做了简单的包扎,最为严重的便是双腿。他的双腿肿得厉害,在泥水中泡得太久泛着不自然的白,军医用棉球蘸着药酒给他擦拭伤口,疼得秦柏一头冷汗,连头发里都渗出了汗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瘦削的肩上。他紧紧咬着嘴唇不做声,苍白的唇上渗着被牙齿咬透的淤血。
韩玹看在眼里,心头一下一下闷痛。
军医道:“少爷的右腿伤得重,需要重新接上,你忍着点。”
韩玹心下一沉,伸手把秦柏的牙齿一点点掰开,把手掌横到他唇间,低声道:“要是痛得很,咬着表哥吧。”
秦柏深吸口气抬起头,嘴唇颤抖不已,晶莹的汗水自眼角滴下,他虚弱的笑笑,道:“我受得住,表哥还是先出去走走吧,一会儿就好。”
军医闷声道:“准备好,我要接骨了。”说着粗糙的大手抓住秦柏膝盖两边,猛地施力挤向中间,“咔吧”一声脆响。
“啊——”秦柏痛得大叫,一把抓住身上的被子,指节泛着不自然的苍白。
韩玹一把抱住他,把胳膊往前一送,秦柏一口便咬了下去,一个血红的齿痕瞬间在他胳膊上透了出来!
韩玹痛得差点跟着叫出来!
秦柏良久才缓过一口气,抬起满是汗水的脸,恍惚的道:“玹表哥。”
“我没事。”韩玹低声道。
秦柏长长的舒口气,脑袋一偏昏了过去。
军医擦擦额头的汗水,将薄被盖回秦柏腿上,深吸口气站起身,恭敬道:“玹公子,秦小少爷需要休息,待腿上消了肿,便能好起来,养伤期间万不能下来走动,定要静养。”
“明白了。”韩玹点点头。
“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军医道。
“他的腿……”韩玹突然停住话头,低头看了秦柏一眼,眼神渐渐暗下来,终是挥了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我去配药。”军医弓背行礼,转身退了出去,韩玹深吸了口气。
他想问的是,秦柏的腿,还能恢复如初吗……
胳膊上痛得揪心,韩玹低下头,那里泛起一圈分明的齿痕,淤着血,秦柏的头就枕在旁边,嘴唇几乎要贴到他肌肤上。
秦柏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都是凉涔涔的汗,脸上和脖颈上的汗珠裹着晶莹的色彩,在他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缓缓滚落,性感得一塌糊涂。
秦柏痛得昏厥了很久,消瘦的脸上渗满了汗水,双唇紧闭抿成一条痛苦的线,失了血色,连眉头都紧紧拧在一处,英俊的面容痛苦得有些扭曲。韩玹从一边拿过早已备好的帕子,笨手笨脚的、小心的给他擦拭汗水。
阳光自密林间执着的投下来,投入二人独处的帐中,洒下一地金辉。一切都安详如昨,甚至连秦柏渗着汗水的虚弱面容,都没有什么不同以往,但是,这个自小在马背上驰骋的少年,还真的再有往日肆意张扬的风采吗?
……
帐中是死寂般的沉默,韩玹过了良久才试探着开口道:“小柏?听到表哥说话了么?感觉怎么样?”
秦柏的手指痉挛般抽动了一下。
韩玹把帕子拿开,秦柏缓缓睁开了眼,眸中是一片茫然:“玹表哥。”
韩玹心中莫名痛了下,低声道:“没事了,小柏,军医说等你的腿消了肿,便好了……”
“我是不是,再不能骑马了?”秦柏眼中浮起薄薄的晶莹。
韩玹的心脏一阵抽痛。
“不……不会的。感觉怎么样,还很痛?”
秦柏顿了顿,低声道:“好些了……父亲呢?”
韩玹沉默了下,避开了秦柏清淡的视线:“很快就回来了。”
秦柏了然的笑了笑,虚弱的嗯了一声。
两人再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屋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直到宋玉端着一碗粥进来,立到韩玹身边:“玹公子,粥熬好了。”
韩玹把热腾腾的粥接到手中,先舀着喝了一口,喝到一股腥甜的草药味,不由皱眉:“里面放了什么?”
宋玉淡淡道:“补药。”
韩玹品了品舌尖上残留的味道,不悦道:“他嘴里现在就是苦的,你让他喝这个?”
宋玉想了想,认真道:“那我等少爷喝了粥,回城带些蜜饯回来备用?”明明一句充满讽刺的话,但是配上宋玉认真的神色,愣是显出了诚恳的意味。
韩玹:“……”
x的!新兵训练时没有教导如何同贵人讲话这一项么?!
韩玹被噎的窝了一肚子火,他深吸口气抬起头,刚要发作却看到了宋玉认真的表情,甚至,他硬是觉得宋玉看自己时眼中带着一丝不同之前的温和,和亲近?所以到嘴边的话硬是被憋了回去。
二人对视半晌,韩玹终于无奈的败下阵来,随意的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宋玉离开之后,韩玹把粥放在一边,小心的扶了秦柏坐起来,亲自喂他喝:“虽然味道不大好,但对你身子有益,这是大夫亲自配的,要全部喝下去。”
韩玹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捏着小小的勺柄显得极为优雅,秦柏沉默的看着他的手指,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温暖的目光。
褪去了一贯的纨绔习气,这双眸深沉而让人安心,陌生又熟悉。
秦柏心里泛起暖融融的感觉,听话的点了点头。
然而秦柏刚喝了第一口,眉头已紧紧蹙了起来,这味道实在太难喝了!他抿了抿唇,笑道:“玹表哥,宋玉性情耿直了些,但待人还是很真诚的,你别同他计较。”
韩玹想起那个瘦弱的少年,想起他说过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唇,故作恼怒道:“他是谁带的兵?应该打回去重练。”
宋玉面无表情的站在帐外,闻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身手好得很。”秦柏低声道,一边喝着韩玹亲自喂到嘴边的粥。
韩玹想起自己那个惊天动地的过肩摔,哭笑不得:“是很好……来,再喝一些,这还有半碗呢。”
秦柏皱眉道:“饱了。”
想着秦柏已是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一下子吃太多可能也不大好,所以韩玹也没再勉强,面色平静的把剩下的粥一口气喝了下去:“宋玉说都是大补的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秦柏:“……”
玹表哥,你可是从小在宫里锦衣玉食长大的,被皇上捧在掌心上疼的人,那山珍海味都是摆设吗,竟还少你一口吃的?
“你刚刚,不是说太难喝吗?”秦柏面色古怪的问。
韩玹随意的笑笑,道:“我是怕你喝不惯,还想吃点什么吗?”
“不了。”秦柏摇摇头,又有点想睡觉。
韩玹看他精神不济,也不再多话,替他把被子盖好,又倒了水喂他喝几口,叮嘱好好歇息便自顾踱出帐外。
宋玉就像一尊守护神,真的除了那次去找吃的,从不曾离开过韩玹百米之外。
韩玹静静的看了他良久,忍不住问道:“你学过功夫?”
宋玉:“是的,玹公子。”
“你的伤重么?让那位大夫替你看看,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宋玉认真道:“等换了班我会去,多谢玹公子。”
“伤了哪里?”
“肩膀。”
“重么?”
“不重。”宋玉道,“玹公子两日忙碌,趁这会儿无事可去歇息一下,这里我会守着,少爷醒来后我会叫大夫来看。”
韩玹摸摸下巴,狡黠的眯起了眼睛:宋玉现在同自己说话的确很恭敬啊,虽然依旧直来直去改不掉偶尔噎人的本性!
为何?因为那时自己顺手救了他?
韩玹不再多想,笑了笑道:“也好,小柏若是醒了记得先叫我。”
“是。”
韩玹很满意,伸手拍了拍宋玉的肩,看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想来确是不太严重,便自顾转身回帐中歇息去了。
身后,宋玉的脸色一点点儿变得苍白,痛得连口气都喘不过来了……
……
秦柏等人从城中回来时,那一队人马几乎全军覆没,秦翊川需要把那个被淹没的小路掘地三尺挖人,还得到崖底查看有没有幸存者,这个工程非常艰巨,韩玹知道其实舅父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而且他相信秦柏也是明白的。
但是,军中条件实在有限,那个军医看着又不大靠谱,秦柏的右腿是否被真的接好,韩玹一点儿也不相信。
秦柏需要马上回城接受治疗!
他如今尚未成人,若是留下一生的遗憾,将来的路谁替他走?!
☆、第10章
秦柏一直睡到入夜时分才醒过来,精神终于好了一些,还感觉到腹中有些饥饿。他四周看了看,帐中静得落针可闻,昏暗的天光在帐外透入,显得莫名有些压抑。韩玹不知道在哪里,帐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秦柏想尝试着坐起身,然而他刚一动身体,股间稍微使了些力,腿上便传来撕裂的痛,痛得他连心脏都抽在了一处,更是出了一头冷汗,不由低呼出声。
宋玉一阵风般从帐外进来,盯着秦柏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低声道:“少爷,你的伤势极重,现在还动弹不得。”
秦柏皱着眉点点头,扭头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突然非常讨厌这种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心底升起一股浓浓厌烦感,想一个人安静的躲在某个地方,直到伤势彻底好起来,如从前一般随在父亲军中,骑马射箭。
宋玉认真的看着秦柏神色,再没多话,转身往外走,韩玹竟然已经被两人的几句话吵醒了,随意披着件衣裳走了来,差点同宋玉撞在一处。
“表弟醒了?”
宋玉抬起头看一眼韩玹,道:“醒了。”于是韩玹大步流星到了秦柏那边,宋玉张了张嘴,终是转身到帐外守卫去了,什么也没说。
走到秦柏床边,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屋顶,果然已经醒了过来,韩玹装作看不出他眸中复杂的情绪,温声笑道:“你醒了,饿么?”
秦柏扭过头,双眸盯着韩玹看了半晌,低声道:“我想坐起来。”
“我扶你。”
韩玹抬起一条长腿,半跪在秦柏身边,伸手扶住他肩膀把人一点点抬起来,这般轻易的一个动作,韩玹却眼睁睁看着秦柏的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水,甚至在额角处,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汗珠。他顿了顿,终是没多说什么,只轻松道:“要不要再来一碗军医特供的粥?”
“还是免了,让我消停一会儿吧,现在口中还有那股臭味。”秦柏淡淡道。
韩玹笑了起来,温暖的笑声传遍帐内,他就着把靴子甩掉,翻身躺在了秦柏身侧,随口道:“从小你就抱怨起五更睡半夜,这下好了,可把这十几年的懒觉一气儿补回来。”
从韩玹这个视觉看上去,秦柏的面容全部隐在了昏暗中,只显得鼻梁分外笔挺,双眸特别明亮。秦柏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除了肌肤稍微暗了些,五官精致,小脸遗传了其母江南水乡特有的秀气,甚是好看。所以虽然他性情的确有些冷淡,但是自小韩玹便喜欢同这个漂亮的小表弟一起。时间久了,他便了解到表弟不善言辞的外表下其实掩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秦柏低头看他一眼,嘴角勾了勾,道:“是呢,我也正想着很有些日子不用晨起练剑了,他日便是再不如你,你也没了嘲讽我的借口。”
韩玹挑眉:“我何时嘲讽过你?做这种事情的有表姐一人便够了,我呢,偶尔也就在心里想想,省得你时不时的哭鼻子要糖吃。”
说到吃糖,韩玹倒真有种让宋玉回家带些糖来哄这个表弟的想法了,秦家表弟别的兴致都不高,对糖却极是偏爱,小时候吃坏了牙齿,拔了两颗哭了半月,依旧没能让他记住——应该说依旧没能改变他的爱好,也是一坚毅之人,到后来引得韩玹对甜品也有了钟爱!
秦柏不想被人提说的旧事实在太多了,听韩玹见缝插针的嘲讽自己,不悦的白了他一眼:“玹表哥!”
韩玹大笑,摸摸索索抓起秦柏紧紧握着的拳头,把他的手指一个个捋开,温声道:“你忍着些,过几日等你的腿消了肿,我就带你回去,找好大夫仔细看看,嗯?若是有什么不对要同表哥说,表哥最狼狈的样子你都见过,如今在我这儿偷偷丢点人,咱们也算扯平了,不然你总是完美得体的样子,叫表哥怎好亲近?”
秦柏的心一点点放开,手指也缓缓卸了力,韩玹的话终于安抚了他。
韩玹感觉到秦柏情绪的改变,暗暗舒了口气。这个表弟什么都好,真诚坚毅让人爱不释手,可就是太爱自己和自己较劲了,这一点也不知像了谁。反而表姐秦姮文性情豪爽,处事果敢,倒更像是个男孩子。
秦柏道:“表哥来了苏州一个多月,也该回京了吧?中秋我回府时,母亲还说姑母来信问你了呢。”
韩玹不以为然道:“母亲来信最多也就是问问外祖母,她能想到我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不急,这边冬天暖和,我等过了春节再回去。”
“太不像话了。”秦柏怒道,“哪有春节都不回家的?皇上都得绑了你回去。”
韩玹撇撇嘴侧过身子,伸手摸了摸秦柏腿上的被子,好似想要抱上去一般,他惬意的支起一条长腿,笑道:“皇祖父就更懒得理会我了,怎么,不想同表哥过节么?”
二人自小玩到大,情分自是非比寻常,小时候一个碗里吃一个炕上滚,都已不分彼此了。不过自从渐渐知事之后,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说话的感觉,倒也很久不曾有过了,帐内莫名萦绕起一种温馨惬意的气氛。
秦柏抿唇笑了笑,心里都柔软下来,正要说话,宋玉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少爷,大夫熬了药汤,说每晚都要给你热敷,能帮助消肿化瘀。”
秦柏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显然还是很介意别人谈论他的伤,韩玹暗笑不已,忙道:“我来吧。”说着起身下地,接过宋玉手中的药汤返回床前。
宋玉诧异的看了韩玹一眼,见秦柏并未阻止才默默退了出去。
在宋玉眼里这位玹公子也是奇人,刚到秦府上时,那是真正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早起穿戴都要四五个丫头伺候,然而自打来到军中,他一直同兵士们同甘共苦,自己的衣裳都从不曾让别人洗过,更不说别的了。大雨滑山事情发生之后,他更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纨绔公子该有的怯懦和崩溃,一直坚定的、有条不紊的解决着大大小小各种棘手的事情,连他和秦柏的性命都是拜其所赐,才得到了最大的保护。
传言这位玹公子乃京都第一纨绔,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但是作为皇室贵人,他坚韧、刚毅的本性,却丝毫不曾丢失!
宋玉觉得皇室之人果然不一般。
韩玹并不知道宋玉正有兴致的揣摩着自己,他把脸盆端到跟前之后,很自然的掀起秦柏身上盖着的被子。秦柏的腿肿得非常厉害,膝盖处涨得像是皮肤随时都有可能撕裂开,而且因为被水泡了太久,依然有种狰狞的白。韩玹试了试水温,觉得冷热刚刚好,便把里面的帕子拧干,敷到秦柏腿上消肿。
秦柏都不想看到自己的腿,眼底压抑着强烈的烦躁,韩玹把手放到帕子上,微微加重力道揉捏,低声道:“痛就说话。”
“不痛。”秦柏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淡淡道,“我自己来吧。”
“别动。”韩玹皱眉看他一眼,道,“表哥这近二十年来,从小让人伺候到大,还是头一次伺候别人,你不觉得荣幸么?”
秦柏却并不领情,面无表情道:“小柏消受不起,还是自己动手好了。”
韩玹抬起头,伸手在秦柏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看他不高兴的望着自己,不由笑了起来。他自然的把凉帕子拿掉,重新在药水里投了给他敷,道:“又想什么乌七八糟的,当是表哥谢你了,你数次救了表哥性命,等你好起来,表哥送你一好东西。”
秦柏眼睛亮了亮,被自然的转移了情绪:“送我什么?”
“猜猜看?”
秦柏皱着眉头仔细去看韩玹神色,沉吟道:“不是哄我的吧?我听说表哥在京时为了一青楼女子一掷千金,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家底都该被掏空了才对吧?”
韩玹一怔:“一掷千金?!”
“嗯哼?”
“我?”韩玹简直被惊得找不到北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他自己却不知道?
秦柏狡黠的笑了笑:“难道还能是大表哥?”
韩玹:“……”
什么天仙下凡能有荣幸让他韩玹一掷千金?韩玹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秦柏看着韩玹就这么走了神,不悦道:“凉了。”
韩玹兀自摇摇头,终于扯回了思绪,认真道:“说正经的,天气终于放晴了,过几日等你好转了,我们先回城吧,在这里到底简陋了些?”
秦柏终于点点头,暗暗叹了口气。
……
韩玹每日都亲自给秦柏敷药,还要负责关注他情绪不让他钻牛角尖,只觉心累。不过每次看到秦柏那惨不忍睹的双腿,也是难过,也亏了他话多,常常不着南北的逗人开心,还多少减轻了些憋闷之气。
☆、第11章
虽然军医每日都尽职的用消肿化瘀的草药熬汤,浸了帕子给秦柏热敷,让他喝的汤药更是数不胜数,但是这样一直持续了数十日,秦柏的右腿才终于消了些肿,恢复了一点先时的样子,可仍然没有见好。
最要命的是他依旧不敢有一点动弹,稍微不注意拉扯到了就会痛得要死要活,韩玹看着那倒成小山堆的草药渣滓,眉头越皱越紧。
秦翊川还没回来,只在三日前送了两个伤势极重的士兵回来接受治疗,所以这两日以来,那军医忙到快要顾不上秦柏了。
韩玹认真想了想,开始亲自收拾行囊,决定带秦柏回城。
时至九月初,阴雨绵绵的日子终于结束了,韩玹派人同秦翊川沟通之后,终于带着秦柏下了山。一个多月的营中生活清苦而单调,然而这一次离开,韩玹的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已经有种回京给列位大辰的帝王先祖跪拜烧香,请他们保佑秦柏恢复如初的冲动了。
下山的路实在难行,不过这几日天气转好,也是万幸。秦翊川安排了人保护二人下山,宋玉也跟着离开,军中大夫还有两个重伤员需要照顾,一路上秦柏的汤药护理就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
三人整整走了三日才出了山,上了大路终于好走了些,直到回到历阳,消息竟已先传了回去,大长公主更是亲自接出了城外。
大长公主年近六十,然而一头乌发黝黑如缎,精神矍铄,一身华服骑在马背上,不怒自威。就连不明就里的百姓,见到这位贵气英威的老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韩玹下了马,宋玉自觉接过马缰,二人一起走过去,韩玹道:“外祖母。”
大长公主见了韩玹,目光在他身上只稍作停留,便转向了他身后的软轿上,秦柏在里面。她点点头,眉头微微蹙起,道:“回来便好。”
“军中的大夫已经给他看过了,休养些日子便能恢复,外祖母还请放宽心。”韩玹上前扶着大长公主下马,大长公主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二人走回轿前,韩玹亲自掀起软帘,宋玉便俯下身跪在一旁。大长公主踩着他的后背上了轿子,一眼便看到秦柏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祖母,你怎么来了?”秦柏笑着道。
不过十多日光景,秦柏比当日离开时竟瘦了两大圈,肤色本就偏暗的他更显得黑溜溜的,一笑起来只显那一排细白的牙齿。大长公主眼圈一热,忍不住挪开了视线,暗暗叹了口气。
看着秦柏腿上盖着薄毯,大长公主忍不住伸手想去掀开,秦柏一怔,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背,低声道:“祖母。”
大长公主抬起头,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接。
秦柏沉默了下,皱眉道:“我都十五了,祖母还是说掀被子就掀被子……”
韩玹:“……”
跟你奶奶也这么拧巴,秦小柏你还行不行了!
大长公主显然也想多了,听秦柏说了这话,直被噎了半晌,终是讪讪的缩回了手:“祖母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韩玹在后面闷笑,被秦柏无意间抬头发现,白了一眼。
“已是好多了,有玹表哥照顾我,祖母就放心好了。”秦柏这才转笑,轻声道。
韩玹听了这话,在外面漫不经心的应声道:“嗯嗯,外祖母放宽心,过几日小柏能站起来了,你再教导他。”
大长公主抬起头,盯着小孙子看了半晌,像是想从他固执的脸上找到点什么,却终是没找到,只得扶了韩玹的手下轿,道:“先回府。”
看着轿帘终于被放下来,秦柏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那轻松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他低下头拿开腿上的薄毯,再轻轻掀起盖到半腿的蚕丝衬裤,看着自己那依旧有些肿胀的膝盖,沉默了下来,一动不动,紧抿的双唇将他的神色衬得特别冷清……
回府时已至午后,秦柏的轿子被直接抬进府内,韩玹便骑着马跟在一旁。府里静得就像没有人,所有下人们都低着头干活,匆匆来匆匆去,无一人敢大声说笑的。
韩玹费了很大功夫才把秦柏移到榻上,那个时候大长公主已经在外面喝了一壶茶了,然后就像算好的,秦柏屋外又来了两个女人,他的母亲和长姐——这便是秦府的所有人了。秦翊川一女一子,加上母亲和温柔的妻子,这本该是一个温馨幸福的美满家庭。
韩玹安顿好秦柏来到外屋,便见大长公主沉着脸坐在那里喝茶,旁边站着舅母和表姐,就觉得眼皮子开始乱跳。果然,大长公主见他出来,开口便问道:“小玹,你给外祖母仔细说,小柏的伤势到底如何?”
韩玹这才有了机会好好同外祖母说说此事,但是看舅母也在,他又有些拿不定注意。这位侯爷夫人出自普通的官宦人家,自小锦衣玉食,从未遇到过什么大的坎坷,所以性情也是温柔若水,连说话都轻轻柔柔的没有一点根骨,在大长公主跟前更是小女儿一般,是个非常谦逊谨慎之人,所以韩玹觉得秦柏有时候表现的细心和周到,应是像了他这个舅母。
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他就有点不敢说了,这位舅母听到一半会不会直接昏过去?
大长公主看韩玹眼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的笑了下说:“你说吧。”
韩玹这才将当时的情况大概叙述给三人听,又把军医简单粗暴的治疗过程说了说,果然见舅母的眼圈已是红了,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我才急着带小柏回来,外祖母应尽快找好的大夫替他仔细看看,别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父亲如何说?”站在一旁的表姐突然问道。
表姐秦姮文跟韩玹同岁,生于夏天,性格也是如骄阳烈火一般,身上丝毫没有其母温柔的影子,韩玹觉得这位表姐简直就是他外祖母的翻版,除了长相不同之外。
韩玹六岁之前,表弟一家还都在京都,表兄弟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情分非常。不过对于这位唯一的表姐,韩玹却是一直敬而远之,因为她小时候完全就是一野小子,一言不合直接上手,拳打脚踢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所以她在皇宫里都是横着走的,无人敢惹的霸王。宫里的女孩子们更是不敢招惹她,就连皇上的掌上明珠昭芫公主,都被她几次揍得鼻青脸肿嗷嗷叫。
不过如今到底大了,秦姮文长得又完全遗传了其母的端方美丽,正值妙龄芳华,往人前一站明艳照人,不说话时倒极有大家闺秀的风采,所以上门提亲的简直要踩烂侯府的门槛。
可惜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主儿,一般无人能左右她的意志。
韩玹见秦姮文问话,只得道:“小柏回营时带的人都出了事,舅父还在忙着搭救,我们回来时他还没回到营地,我怕耽搁太久才执意回来的,此时还是外祖母和舅母做主吧。”
秦姮文点点头,这才望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沉吟一番,道:“他连看都不让我看,估计也是不大好,也罢,先去请张大夫来瞧瞧,他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了,比起当初跟过来的李太医都不遑多让。”
侯爷夫人抹了把微红的双眸,柔声道:“是。”
韩玹默默闭了嘴,他自然明白秦柏不想让大长公主看的原因,这么多日子了,右腿的膝盖处一直肿着,想都知道是接骨的原因,大长公主看了也不过是平白难过罢了。
三人又到屋内去看,秦柏竟已睡着了,韩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低声道:“表弟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看来是乏得很了。”
侯爷夫人顿住脚步,怔怔的看着秦柏消瘦的脸颊,终于没再往前,突然扭头走了出去。大长公主叹口气,低声道:“那就别扰他,先让他睡一会儿,姮文去叫人预备些吃食,等他醒了送过来。小玹也乏了,去用些吃的,也歇息一会儿吧。”
韩玹和秦恒文一起道:“是。”
侯爷夫人和大长公主先后离开,秦姮文却是不退反进,放轻脚步走到了榻前,她伸手怔怔地勾勒着秦柏的面颊,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小柏这些日子受苦了……”
韩玹拖住她想要去掀被子的胳膊,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秦姮文回过头,两人的视线自空中相撞,韩玹冲她挑眉笑了笑。似是过了良久,秦姮文终于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臂,韩玹这才道:“表姐慢走。”
秦姮文离开之后,秦柏的眼球在眼皮底下不可察觉的转了下,韩玹笑了起来:“都走了,要起来坐着吗?”
秦柏睁开清明的眸子,丝毫不见懵懂之象:“不了。”
韩玹道:“我都吩咐过了,不让丫头们随意进来。”
“那好吧。”秦柏这才道。
韩玹哭笑不得,上前扶着秦柏慢慢坐起来,低声道:“外祖母已安排人请大夫去了,回来仔细给你看看,若是无事,大家都能放心了。你觉得如何?”
秦柏沉吟半晌,方道:“不如何。”
“我也没觉得这些日子的消肿有什么效果,还一直很痛么?”
“嗯,可能时日太短,需要多养些日子吧。”秦柏随口道。
☆、第12章
韩玹看着秦柏憔悴的神色,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了,他本来就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胳膊腿都还不显男子的魁伟,连脸上都无一丝赘肉,如今这样过来,更是显得清瘦,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韩玹暗暗叹息,只道:“如果张大夫看了还是说不出个好歹,我就写信让兄长请太医令来看,王大人妙手回春,当可信服。”
秦柏沉默了。
“怎么?”
“还是不用了。”秦柏低声道。
韩玹蹙眉:“你又想什么呢?”
秦柏抬头看着韩玹,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分辩,半晌才道:“父亲只我一子,眼下又如此得皇上器重,若是我的事情传回长安,只怕有心人多事,玹表哥……多谢你费心了。”
韩玹心下一动,双眸复杂的看向秦柏,点了点头。他轻轻揉了下秦柏的脑袋,笑道:“是表哥思虑不周,你别往心里去,表哥一定想办法,替你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
秦柏笑道:“玹表哥才别要往心里去,我想该是时日还短,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就能好起来的?那也太不正常了。表哥还是听祖母的话,先去吃些东西睡一觉吧,我看你这几日也熬瘦了,气色也差了不少,等我好起来再好好请你道谢。”
韩玹闻言转身走到穿衣镜前,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身材俊逸挺拔的美男子:容貌英挺肤色白皙,眉宇间英气逼人,帅得一塌糊涂!他看着自己依然俊朗的模样,眼圈下的两片黑自动被忽略了过去,笑道:“有么?还是很俊很迷人的。”说着还自己整了整衣襟。
秦柏:“……”
虽然夜已渐深,可韩玹和秦柏却都无睡意,一切都恍如梦中,明明上一次在这里玩闹时才是数日之前,可那时,秦柏还活蹦乱跳的。
韩玹起身到秦柏的藏书架子上翻看,心里头有些乱糟糟的,想着要如何寻个好大夫。身后,一双灼灼的眸子盯着他魁伟的背影。韩玹的个子长得早,十四五岁时就拔节般蹭蹭蹭蹿了老高。如今连脸上都蜕去了少年的稚嫩,线条硬朗、肩宽腿长,端的是一表人才。
秦柏眸中满是艳羡,不高兴的抿了抿唇:“你在找什么?”
韩玹回过神,随手抽了一本回到榻前:“睡不着,随便看看……这是什么?”
《孙子兵法》。
韩玹随手翻了翻,发现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注解,每一个字都写得方方正正,下笔工整字迹隽秀,一看就是出自秦柏之手,不由赞叹:“表弟的字写得更好了,读书还是这么认真啊。”
秦柏轻笑道:“父亲说过,带兵打仗乃生死之事,将士的性命皆集于你一身,一思一念都可能血流成河,丝毫马虎不得。”秦柏学习从来不会马虎,只要他读过的书,每一本注解都是密密麻麻,韩玹是知道的。
“舅父也盼你有朝一日征战疆场么?我看外祖母可没那意思。”韩玹道。
“是呢,对祖母来说,小柏才是最重要的。”秦柏笑笑。
韩玹点点头,嘴角也扬了起来:“是呢,所以舅父常年不在家,外祖母便将你养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玹表哥太注重容貌了,如果当年小柏陷于火场毁了这张脸,玹表哥如今是不是连我这个屋子都懒得进了?”秦柏不满道。
韩玹的手指顿住,低着头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是的。”
秦柏:“……”
秦柏拽起身侧的圆枕,一枕头把韩玹砸到了榻下:“但愿姑母给你寻一丑妻,叫你日日红烛相对辗转难眠!”
韩玹:“……”脾气要不要这么大啊,表哥说的都是实话而已!看来,以后在小表弟跟前得多说好听的,真不真的可不能太在意。
韩玹站起身,随手将身上的长衫脱下来丢到一边,再次挤到了秦柏身侧。
“表弟,其实你哪儿都好……”
“就是这性情需要改改?”秦柏嗤笑道,“玹表哥觉得,改成我姐姐那样的如何?”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在表哥眼里只有表弟最好了,就算你姑母给表哥娶个天仙,也不能和表弟相提并论!”韩玹随手捏了捏秦柏的下颌。
秦柏翻个白眼,漠然道:“你的意思已经对我表达过十二次了,玹表哥。”
有么?
韩玹认真想了想,完全不记得自己表达过受不了秦柏的脾气,比起表姐来简直是天上地下,绝不可能!
“天色不早了,困么?”韩玹的笑容在灯影下显得特别温暖。
秦柏也不好计较了:“不困,你去给我找本书看。”
于是,兄弟二人终于重归于好,每人拿着一本书就着温暖的灯光认真阅读起来,神色各自安详,室内归于静好。
一如旧年!
……
第二日,韩玹一大早便离开了秦府,临走时只叮嘱宋玉守着秦柏,不要让人随意打扰便骑马而去,一直到很晚才回了府中,到底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不过韩玹还是没能留在扬州过春节,因为他刚回到秦府上,当夜皇帝便派了人接到了扬州。
当时韩玹正在和秦柏吃饭,听到消息两人都傻了眼。
秦柏无奈叹息道:“就知道皇上会想你,快去叫人给收拾下吧,明儿一早上路。”
韩玹蹙眉:“你早就想我走了罢?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秦柏哭笑不得,道:“你看我哪里高兴了?是你待得太久了,之前出门,哪有连中秋节都不回去的?如今倒好,还想在我家过春节,我看你干脆嫁到我们秦家好了。”
韩玹闷闷不乐的闭了嘴,说实话他实在是不大想回去,对于那个人人向往的长安城,在韩玹眼中却只意味着沉闷与孤独。
“玹表哥?好了是我错了,其实这些日子表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你要真走最舍不得的就是我了。”秦柏终于发现自己说话过了头,忙小声哄道,“只不过,你家人随便弄一个出来就能把别人压死,就是再不舍我也不敢强留你啊……等明年我的腿好了,再上京看你就是,嗯?”
韩玹这才抬起头,有些不认识般看着秦柏认真的神色,终是无奈笑道:“罢了,也没生你气,皇祖父从来不知道做什么事之前先与人商量一下,我也是没法子。”
“嗯,去收拾吧。”秦柏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想着刚才竟然说了那么一堆肉麻的话自己都有些不能忍,只低着头道。
韩玹起身回自己屋里,使唤丫头们收拾东西,自己却坐在桌旁心不在焉的想着心事,那日出门去访了旧友,那位友人答应了帮尽心找大夫的,只是道如今却一直没传消息传过来,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大长公主自然也得了信,皇帝还训斥了她几句,嫌她纵着孩子们不多管教,不把韩玹给送回去。韩二公子如今也是大人了,她一个老人家哪里好过问年轻人的事?不过这些委屈也只能忍了,她又不敢回嘴。
却说韩玹一阵胡思乱想,抬头时发现大长公主和秦姮文竟然就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丫头手里还托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不由吃了一惊,忙起身让道:“外祖母何时来的?快屋里坐,怎么立在门口?”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大长公主笑道,“你忙你的。”
秦姮文笑着走进来,见丫头们跑来跑去,弄得屋子里一团乱,戏谑道:“丫头们收拾也就是了,一个个都是你自小使唤大的,玹表弟还不放心的?”
韩玹随意的笑了笑,心里却想着怎么秦姮文也来了,应该把她让到哪里落脚?却见她已毫不客气的在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便挥挥手让丫头们先出去,道:“不过是随意看看罢了,本就没什么可拾掇的。”
大长公主转身接过丫头手中的大盒子,走到韩玹面前道:“你皇祖父那里催得紧,外祖母也不便再留你了,这是外祖母之前闲时做的两套衣服,你和小玠一人一套。还有一套头面是给你母亲的。”
韩玹忙亲自接过来,道:“那我先替母亲和兄长多谢外祖母馈赠了。”
大长公主笑了起来:“不值什么。”
丫头端了茶来,大长公主也坐了下来,韩玹便站在一边伺候,笑道:“表弟的腿伤好得慢,外祖母平日里可要看紧了他,别让他无聊乱跑又弄得伤势反复。”
大长公主沉吟一番,叹口气道:“我知道,这些日子有你盯着他,我才放心,如今你要离开了,我自然会让人不分昼夜把那小子给看好了,以他那性情……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无法同你舅舅交代。”
见大长公主表情凝重,韩玹便知道她又难过了,忙转了话头,笑道:“对了,我还有一事求外祖母做主。”
“怎么?”大长公主诧异不已。
“那个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宋玉,我知道他是舅舅帐前的一个小护卫,外祖母能不能做主把他赏了我?”韩玹道。
秦姮文:“噗……”
秦姮文一口茶喷了大长公主一脸,急忙手忙脚乱的上前去给老人家擦。
大长公主:“……”
韩玹被秦姮文弄得不明就里,笑道:“只是觉得那小孩儿比较对胃口,外祖母要是为难当我没说咯。”
大长公主愤愤的把秦姮文推开,不悦道:“去去去!回你屋里去玩儿!这么没羞没臊的跑到男孩子屋里算怎么回事!”
韩玹:“……”外祖母我就在这站着呢您老说话会不会含蓄点儿?
秦姮文撇撇嘴,不乐意的起身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韩玹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当初你咋不说不让我跟他玩儿了?”
韩玹:“……”
秦姮文一溜烟跑了,韩玹这才转过身看向大长公主,讪讪赔笑:“呵呵……”
“这丫头我也管不了了,年纪越大越没个正形,看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大长公主怒不可歇,“一个个无一让人省心的!”
韩玹笑道:“还不是外祖母宠的,我倒觉得表姐的脾性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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