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正文 第5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第5节
在韩玹幼时的记忆里,长公主家美味的莲子糕与那个凶悍的姮文表姐总是交替出现,作为别人眼里的“鼻涕泡”的年少光景悲惨不堪回首。韩玠对他的呵护可谓随时随地,然而除一人之外,那人便是秦姮文。
当然,韩玹的外祖母家也有一好,那便是小他十八个月的表弟小秦柏,秦柏温柔细心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在他年少的时光里,不论是调皮捣蛋还是肆意妄为做坏事,小秦柏都坚定的跟在他身后,做个小尾巴。
九月初七,被在家禁足了大半个月的韩玹终于得到了赦免,因为长公主一行将至城外,韩玹接了王妃重托,前去相迎,同去的竟还有二皇子府上的韩昱。
韩昱一身华服手摇折扇,唇红齿白杏眼斜吊,竟比韩玹这个花花太岁更显不堪,二人往城墙上一站,倒是成了过往行人眼里的一道风景线。
韩玹站在韩昱身边只觉浑身不自在,然而兄长有命不敢不从,两人还哥俩好的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直到日头高高升上头顶,远远一行车队终于映入了眼帘,韩玹眸光一亮。
待得车队近前,韩玹眯眸望去,见行于最前的却是一个小公子,这人眉目俊逸、鼻梁笔挺,神色恬淡、身材修长,头戴莹白玉冠足踏掐金云靴,腰间佩戴一枚玉佩,便再无其他修饰,然而一身月色长衫却衬得整个人更显清爽俊美,不可方物,正是秦柏。
韩玹心头莫名浮上一句佳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车队缓缓而至,韩玹和韩昱先后从城墙上下来,上前相见。秦柏勒住马缰跃下,走到二人面前,深深一揖:“秦柏见过两位兄长。”
韩昱虚扶一把,笑道:“快快请起,小柏也这般大了。”
秦柏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韩玹,眉尖轻挑:“玹表哥。”
韩昱一怔,不敢相信的看向秦柏:“你竟能认得他?平时连我都是分不清的。”
秦柏笑道:“也认不大准,不过看这衣着装扮,必是玹表哥罢。”
韩玹往前小错一步,随手把韩昱的折扇拿到手中,轻台扇骨一挑秦柏下颌,痞痞笑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流氓。”秦柏面不改色道。不过并未推开他,两人随即贴近了身体。
“……小柏,腿伤可大好了?”韩玹低声问道。
秦柏点点头道:“已是好了。”
二人随即分开,韩玹这才收到了一个来自秦柏的白眼,韩昱哈哈大笑起来。
宁远侯秦翊川此时也已亲自走了过来,见几人有说有笑,朗声道:“小昱几个也这般大了,个个皆是才俊啊。”
韩昱两人忙道“侯爷”,韩玹和秦柏对视,知道舅父也没认出他是哪一个,不由暗暗偷笑。大路上人来人往,不宜拜见女眷,几人稍做寒暄便向侯府而去。
秦侯随韩昱一路说笑走在前头,韩玹和秦柏便回马守到秦姮文车子一旁,韩玹见四下无人注意,便凑近车窗道:“姮文姐姐远道而来,小玹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车子软帘的一角缓缓挑开,里面一绝色女子端方而坐,一双玉手白皙秀美袖于腹前,双眸剪水肤若凝脂,娇嫩的小脸上独显那一双灵动的眸,这女子神情间自带笑意、绝美若画,唯有眉宇间隐约夹带着一丝独属于将门的英气。
若非此女与秦柏眉目间极是相似,只怕韩玹都不敢相信这竟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揍得自己满地找牙的秦姮文了。众人皆说他韩玹变化太多,到时见了这姮文表姐,一个个只怕得惊掉下巴吧?这侯府的教养真真叫人敬佩。
“一年不见,表弟安好?”
“表姐。”韩玹笑了笑。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待得有人喊“落轿”时,侯府已是到了。秦姮文自然是随长公主坐着轿子进了内院,韩玹韩昱二人便由由秦翊川和秦柏接待,去了书房喝茶。有大人在跟前,不过是问些父母可好,皇上皇后可好之类的话,二人均一一认真答了,韩昱前来不过是奉了母命来亲近,自是不敢拿大,一旬茶毕,已是相谈甚欢。
一时聊起话头,韩昱和秦柏兴致大好,竟是直接让人取了棋局对弈。韩玹好奇心起,默默在旁围观,却见秦柏出招甚是狠辣,步步紧逼、招招见血,凌厉之气尽显,颇有大将之风。而韩昱素来为人谨慎,对弈亦是如此,然而在秦柏的纵横围剿之下,很快便不够看了,颓势渐显。
眼见天色不早,侯府执意留饭,秦柏推了棋局起身相请,韩昱也便跟着留下来用了些,这才同秦柏父子作别,韩玹见状也只得道:“如此小玹也先回府了,改日再来叨扰。”
秦柏道:“正有事同你说,刚祖母听说你过来,让我饭后带你去见,便是要回去,也该先见了再去,如此倒叫我为难。”
听秦柏用长公主挽留,韩玹只得同韩昱作别,道:“既如此,昱兄长还请先回,我去见过外祖母,坐会子自己回府便是了。”
韩昱便道:“如此便告辞了,不送!”
韩昱转身而去,秦柏这才不再端着,闲闲往椅子上一坐,道:“祖母和姐姐正在用膳,不妨稍等片刻,若是迟了,你打发人回去捎个信,住下来便是,一年不见,我有好多话要同玹表哥说呢。”
韩玹还没在刚刚的征伐之中回过味儿来,笑侃道:“也罢,端看时辰吧,柏公子别的也罢了,下棋竟这般能为,我们哥儿几个里头,昱兄长也算是个中翘楚了,在你手下竟是兵败如山倒不堪一击,改日也好生调教调教在下吧。”
秦柏笑了起来,扬眉道:“不敢献丑,家姐才是个中高手,小柏不过也就学得一二精髓罢了,玹公子若真有此心,大可去求了姐姐习学。”
皇祖父在上,跟姮文姐姐学下棋,这老脸真的不用要了。韩玹幽怨的看向秦柏,见他毫不所觉,只得叹息作罢。果然除了兄长大人,无人肯宠着自己也是真的。
☆、第18章
两人在秦柏处随意闲聊,不过是随意扯些旧事,不免感叹日子之快,一年时光就这么晃过去了,韩玹更是对秦柏的腿伤细细问过。
秦柏道:“已是无碍了,表哥无须担忧。我记得你当初虽说鬼点子不少,却也极是上进好学的,在扬州时也不见如何,只是听祖母念你如何荒唐,又是从何说起?”
韩玹不以为然,悠然道:“哪里荒唐了?我可是正经好人一个,别乱说话。说起来,我还更好奇姮文姐姐呢,当初小霸王一般,不过一年光景,怎的真变成柔弱女儿了?难不成挨了不少打,打过来的?”
秦柏:“……”
“姐姐本就是柔弱女孩儿,你何时见她小霸王过?嗯,小哭泡哥哥?”
韩玹:“……”这个弟弟也太护短了吧!
韩玹被秦柏一顿嘲讽,脸上火辣辣的挂不住,继而灵光一闪,终于打定了注意,迅速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听母妃提起过,说小表弟年岁虽则不大,却是练得一身的好武艺,还曾随舅父上过战场,今儿个有空,咱们且去比划比划吧,表弟也给我指点一二。”
秦柏听得此言,脸色瞬间大变。韩玹暗暗勾唇,看着秦柏这瘦弱的小身板,腿脚也才刚好利索了,硬要拉着他比划两下。
秦柏被拖着出了屋子,见韩玹丝毫不给他退却的机会,想死的心都有了。
韩玹在旁边热切的问:“小柏素喜什么兵器?来来来,快吩咐人伺候上来,咱们兄弟切磋一二。”
秦柏正自六神无主,眼见韩玹嘴角噙笑,知他不怀好意,却又推脱不得。
正在为难,却听得院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道:“我说左请不见来右请还不见来,原是在此玩闹,既然表弟有此雅兴,哪里需要小柏出手,且让姐姐来教导你一二罢。”
韩玹二人讶异回头,便见秦姮文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左右挽起袖口,一头乌发也高高簇起,扎成干净利落的一个发髻。
“来吧,表弟素喜什么兵器?”秦姮文立于庭院中,微微一笑,“快让人伺候上来。”
被表姐一顿狠揍,韩玹默默从地上爬起来,久违的痛彻身心之感油然而生,真是一物降一物,秦家表姐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
秦柏一直抿着唇偷笑,看姮文大大咧咧站在一边,又在韩玹的小眼神儿中找到了当年熟悉的感觉,那种敢怒不敢言的痛苦,只觉好笑。
韩玹求救般看向秦柏,暗暗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好了好了。”秦柏到底不忍心,识相的站出来解围,道,“祖母还等着呢,咱们也别在这里玩儿了,玹表哥来了这大半日,祖母必是最想见的一个,光在这里立着说话,倒叫她老人家焦急。”
韩玹感激涕零,忙老老实实跟在秦姮文身后往大长公主屋里去,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姮文回头看他一眼,微微笑道:“这京都就是不同,大街上一路走来甚是繁华,商贩的叫卖声至今还在耳边回荡着呢。”
韩玹见姮文姐姐下了比武场瞬间变回了大家闺秀,心内纠葛简直无法梳理,只得应道:“听说扬州也是极好,有机缘了小玹也定要去看看的。”
姮文微微侧头,似是在比较是京都好还是扬州好,笑道:“却是大有不同,表弟或许喜爱那边。不过我却觉得长安极好,尤其大雪纷飞的冬日,个个出门穿得棉球一般,南边却是没有的,外头馆子里为了做生意,许多女孩子一年四季穿的都是纱裙。”
韩玹大笑:“我也觉得我必能喜爱那边。”
秦姮文回头瞪他一眼,却是脸上微红,没再说什么。
“我大辰朝民风开化,如姐姐这大家小姐一般人品的已是太少见了,大街上女孩子买花的看粉儿的比比皆是,个个穿戴得花枝招展,礼义廉耻全都忘完,真该好好学习姐姐的家教才是。”韩玹看表姐竟然还会脸红,连讽带刺的道。
秦姮文却似是听不出里头的意思,见韩玹夸赞自己只点头微笑,柔声道:“姐姐侯门之女,定然以礼义廉耻为上,女孩子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自小嬷嬷便谆谆教诲,无论何时全不敢忘。”
韩玹:“姐姐说得极是。”
“不过,听姐姐说的头头是道,如今看着也是端方贤淑,竟还去偷偷关注那里头的女孩子穿的什么,太也神奇。”韩玹压低声音道,“这些姐姐却是从哪里知道的,莫不是还偷偷去看过?”
秦姮文扭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的事。”
“哦对,”韩玹自顾喃喃道,“其实姐姐只是装模作样的吧,我貌似还听母妃叹息过,说舅母因着姐姐几番与人争执也是难做得很,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姮文脸色微变,终是再忍不下去了,淡淡看一眼韩玹,冷声道:“刚刚还没挨够是不是,不如咱们再切磋一番?姐姐这次必会注意,绝不伤你脸面。”
韩玹:“……”
秦柏忍着笑回头看他一眼,真是佩服死他的死皮赖脸了,韩玹朝他做鬼脸,终于不肯再多嘴了,静悄悄跟在姐弟二人身后,只希望他们看不到自己才好。
于是三人这才携手来到大长公主屋里,各自上前请安,大长公主自是把韩玹叫到跟前,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微笑道:“小玹也长大了,给外祖母好生看看。”
韩玹走上前,乌青的右眼甚是分明。
大长公主忍俊不禁,回头训斥秦姮文:“你又胡闹,怎的对小玹下手这般重,又欠你母亲收拾你了。”
秦姮文柔柔上前福了一福,微微一抿唇,笑不露齿,俨然一副大家小姐做派,细声细语的道:“祖母说的哪里话,姮文只是看他二人不过来,前去催了一句罢了,哪里第一次见面会对表弟动手的?我倒听说表弟惯来在外面胡闹,只怕从哪里被人欺负了也未可知。”
韩玹愤愤的暗自咬牙,抬头对姮文莞尔一笑,彬彬有礼道:“表姐说得是,如今表姐端庄大方,大家闺秀一般的人品,哪里还有小时候动不动便对人拳脚相向的样子,是吧小柏表弟?”
秦柏淡淡道:“是的。”
韩玹:“……”
大长公主听着三人话中的机锋,哪里不知道是韩玹又受了委屈了,只无奈的把秦姮文数落几句,也是拿她没法子,只问韩玹父母可好。
韩玹认真回道:“父王母妃都好,今儿我出来时,母妃还让小玹给外祖母请安呢。”
大长公主笑道:“好,好,都好。今儿个你自己过来,小玠怎么不见?”
“兄长同父王有事出了京,想来三两日也便回来了,兄长临走时还叮嘱我给外祖母问好呢,说只要回京必一早过来探望。”韩玹道。
大长公主笑意盈盈,道:“小玠是个懂事的孩子,正事要紧。”
祖孙寒暄一番,彼此高兴,大长公主见天色不早,才打发韩玹和秦柏一处住了,道:“天色太晚寒气太重,这会子小玹就不要再回了,明儿个早起用了膳,外祖母再打发人送你回去,今儿就同小柏凑合一宿罢。”
韩玹知道今儿个过来必是走不了的,早便同七王妃那里打了招呼,如今见外祖母果然留宿,便打发人回去给母妃报信。
却说韩玹一瘸一拐的跟秦柏回了房,脱了靴子看时,果见脚裸处已肿起老高,连秦柏瞥眼看见都吓了一跳,忍不住道:“哎呀怎么都肿了?姐姐惯来行事还是有分寸的,怎么竟伤得这般重?”
先时秦柏只管看热闹,也是知道姐姐不会下重手,不过是两个人闹着玩罢了,何况韩玹也是练过的,到底也能应付一二才对,哪里知道竟是来真的?
韩玹冷冷哼道:“你何时记得她对我有过分寸?痛死了,秦小柏!”
秦柏强忍住爆笑,忙命人端了热水放了祛毒消肿的草药来给韩玹浸泡,然而热水泡过之后,该疼的还是疼,秦柏无奈道:“罢了,之前姐姐习武也多有受伤,我也跟着学了一些基本的推拿功夫,我看你这样子,只怕扭了筋骨了,你且忍一忍,我给你揉一揉吧,不然明儿个早起只怕肿得连路都走不得了。”
韩玹对此深信不疑,在他看来都肿成这般了若还没伤到筋骨那才是怪事呢,于是两人洗漱之后韩玹爬上床,秦柏很认真的说去做一下准备便来。
然后在韩玹听到动静再抬头时,就见秦柏一张脸煞白的出现在面前,不由吓一大跳:“喂!你干嘛!”
秦柏把脸上的面具撕下来,笑了起来:“我一直想这么做了,果然你也怕的。”
韩玹见此心头一动,莫名想起一件旧事,无语半晌方道:“莫非这是……你竟还收着它,吓我一次又能如何?还叫你想了这么多年。”
秦柏道:“没法子,当初被你吓得够呛,想忘都忘不掉。”
韩玹也笑了起来。当年两人扮鬼吓唬韩昱,把那小子直接吓尿了,听说后来韩昱夜里睡觉都不敢熄灯,能两个人决不一个人,怕是吓出毛病来了吧?
秦柏这才拍拍手,拉起架势道:“来吧,忍着点,一会儿子管好。”
韩玹犹犹豫豫的把脚给了秦柏,不放心的道:“你真的可以吗?千万小心些,爷的脚可是千金难换呢……”
“放心吧,真没两下子敢对你玹小王爷下手么?”
“别胡说……啊啊啊——杀人啦!!!”
“秦小柏我跟你有仇吗?你给老子轻点,轻点会不会,啊……”
“啊啊——不捏啦,放手!你快点给我放手!”
“好表弟,哥求你啦快放手……要命啦……”
“秦小柏!!!”
“秦爷!秦大爷!您老高抬贵手啊啊啊……”
“叫什么,瞧你这点子出息,也不嫌丢人。”
“你自己试试看,啊——”
“……”
这一夜秦家公子屋内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震惊了整个侯府,半宿方过。自此侯府上下再无人敢说他家公子是个柔弱的了,真真是将门无犬子!
秦小爷威武!
第二日韩玹起个大早,坐在炕榻上小心扭扭脚,说来真是奇了,脚裸果然丝毫不觉得痛了,不过他是不会等秦柏问的,着急忙慌的别了大长公主,一早便回了郡王府。
☆、第19章
韩玹因着小受了些皮肉之苦,这几日倒是清净,在家里陪着王妃喝会子茶,偶尔还看看书,有时秦柏过来探望七王妃,一起说几句话也罢了,整个人只觉无趣之极。
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韩玹发现秦柏是个极念旧之人,对自己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每口头上占点便宜,行动上却是和风细雨……当然,除了那日捏脚!
不管怎么说,韩玹的感觉是终于有了一个同谋,且是一个思辨非常敏捷之人,最重要的是秦柏向着他的心!想想舅舅一家回来之前,一群酒肉朋友都是算不得数的,萧沉衍多是听他说却极少发表见解,亚父又是长辈,有些话自是不便深聊的,韩玹也觉得孤独。
秦柏简直就是这无尽黑暗之中的一点光,瞬间在韩玹的心海正中升了起来。
这日韩玹觉得似是好了不少,身心舒畅,于是抽空溜出了门子,左右无事,便朝宫里去了——也是该给皇祖母问个安了。
刚刚到宫门口,韩玹肩上便被人重重拍了一掌。
“哎——”韩玹大叫一声,捂着肩回头,便见来人也被他吓一大跳。
这人看年纪和韩玹不相上下,一袭黑色长袍,身姿高大俊拔,约有九尺,腰间一柄佩剑,面容冷肃脸似刀削,目中微带阴霾之色,却是个让人面对时有些不寒而栗的英俊男子。
“萧沉衍!”韩玹不高兴的道,“你今儿不是休沐,跑来拍我做什么?”
萧沉衍嘴角微微勾了下,沉声道:“又挨板子。”
“你才又挨了板子,不念个好。”韩玹愤愤道。
萧沉衍似是不信,皱了皱眉,伸手又戳了戳韩玹肩膀。
“哎吆,哎吆——别碰!”韩玹恼怒之极。
“真,挨打了!”萧沉衍脸色微变,“谁?”
韩玹忙道:“没事啦,前儿个在侯府上,被……跟秦小柏比划招式,不注意伤的。”
“原来,如此。”萧沉衍点点头,仔细看韩玹脸色,知他这次说的是实情,方道,“我休沐,看看便走,你等我。”
“我也正无聊,你想去做什么?先说清,打架我是不去的!”韩玹道。
“喝酒。”
“那你快点儿,我也去给皇祖母问个好,咱们还在这儿聚。”韩玹道。
萧沉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因他话少且心思缜密,然而又惯来喜好简单,可以说是个独对习武有极高兴致的武痴,皇帝觉得这样的人不易受人蛊惑,便安排他负责近身守卫之责,时任御林军都统,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
萧沉衍小时候说话结巴,总是被别的孩子捉弄,所以慢慢的说话越来越少,性情愈渐孤僻,便是现在,也都是以简单的言语表明心思。
韩玹说到做到,在凤仪宫打了个照面,很快又到了宫外,不过随意走了走,不多时便见萧沉衍也赶了来,二人骑上马,一路逍遥自在去往陶然居。二楼靠窗的位子好,这个时候不是饭时,来的人也少,韩玹两个便挑了好位置入座。
一时掌柜的便亲自上来招待:“爷,您今儿得空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韩玹道:“无事,同萧爷随意坐坐,上几个小菜,来壶好酒,不用伺候。”
“是,爷您稍等。”掌柜听了,这才亲去安排。
放眼窗外,大街上人来人往倒是热闹,行色匆匆的旅人,大声叫卖的小贩,还有做各色生意招揽宾朋的,一派热闹景象。韩玹记得,小时候皇祖父刚刚登基,这长安城历经多年征战的洗礼,却是不显这等繁盛气象,不由感慨。
酒菜很快上了桌,萧沉衍看韩玹自顾深思,随口问道:“大长公主,一家可好?”
“谢萧爷惦记着。”韩玹看了萧沉衍一眼,笑了笑道,“原是为着外祖母生辰,被皇祖母催着回来的,不过舅父那边事情多,桩桩件件的哪个不得他亲自理会?说是小住些时日还得南下。皇祖父虽说已是有过旨意让他回京了,只怕还得交接些日子,估摸着快也得明年了,表姐表弟应是不会再走了。来,喝酒。”
韩玹的酒肉朋友不少,至交却不多,萧沉衍算一个,又因着萧沉衍的身份特殊,所以二人之间信息交互也是最多的。不过若说起来,同这萧沉衍关系最好的却是韩玠,那两人彼此间自有一种和常人没有的默契。还有一层关系便是三人的身份,这萧沉衍不是别人,正是姜长辛唯一的外甥,自然亲近。
“秦公子,功夫好。”萧沉衍豪爽的一饮而尽,勾唇道。
京中人人都知秦侯爷独子功夫练得好,还多次随父出兵,是个有出息的。韩玹每每听人夸赞时都莫名心痛,都会想不知道秦柏的腿伤好得怎么样,到底还能不能真的再一次随舅父出兵了。
听着萧沉衍的话韩玹不觉手下一顿,继而笑了起来,道:“就知道你心思,又是手痒痒了吧?这京都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哪个你没会过?”
萧沉衍端起酒杯,得意的笑了下,却是摇了摇头:“当年,你送他走。”
“你竟还记得他?我记得那日是你到河边叫我回府的,我去侯府里挖了树回去……可惜还是种死了,那时太小,我还狠狠哭了一场……改日介绍你二人认识便是,秦小柏性情随和,你一定喜欢他。”二人碰杯,又各自喝下,韩玹道,“这些日子杂事多,久不见亚父了,如今他可还好?”
“很好。”萧沉衍点点头,又道,“百招内,败你。”
“好好的拿我比什么?我又不是习武之人,不过学几招防身罢了。”韩玹闷声道,“萧兄如今也会拿我说笑了。”
萧沉衍无奈摇头,道:“贪玩太过,你当年,不是这般。”
“行了行了你又来,我在家里都被念得烦死了,连你也不肯叫我清净。”韩玹挥手打断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贤兄我觉得如今的人生极是美妙,个中滋味难于言喻,愚弟你不懂就莫要再劝了。”
萧沉衍:“……”
“等下……”韩玹突然挑了挑下巴,道,“看那边。”
萧沉衍顺着韩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陶然居的二楼视野好,看得便远一些,两条街道外,正对着的那个院子是韩玹向来爱关注的,因为那是昭芫公主买的宅子。
说起这昭芫公主,在这大辰朝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人。昭芫公主乃是二王爷韩青漠侧室所生,自小聪慧伶俐,甚是得皇上喜爱,各色新奇的点子层出不穷。当年因为韩昱险些伤了韩玹兄弟性命之事受皇帝冷落,最终还是这昭芫公主给他求的情,说也奇怪,也不知这女人使了什么手段,皇帝最后就这么让事件不了了之了。
如今小一辈里,唯一一个得封的便是昭芫,其父才是个郡王,她都直接封了公主了,可见其受宠程度。据说因她封这公主,也很是传了一段儿日子的佳话,当初皇帝宴饮,昭芫在旁说笑话逗得皇帝哈哈大笑,开口便赞道“真是朕的好公主”,昭芫听了这话,随即便跪拜谢恩,一个“公主”就这么落到了她的头上。
远的不说,且说韩玹何以独独关注这一位,皆因她行事实在特立独行。
昭芫公主不同宫里的其他女孩子,自小就极有主见,十几岁的时候,突发奇想让人替她置办了铺面,竟做起脂粉花卉的生意,有皇帝替她撑腰,自然无人敢多说什么,只不想她倒是做得极好,各种点子应有尽有,听说很快就小赚了一笔。
皇帝生辰,这昭芫公主也同着几个小辈的孙子一同送寿礼祝贺,次次都与众不同,宫里其他几个公主自是比不得的,而皇帝见她喜爱这些,更默认了她可以随意为之。甚至,还说出过“昭芫若是男儿必能接好朕的江山”之语。
是以几年过来,京都民风甚是开化,女子皆学昭芫公主做派,以为榜样。
因这昭芫公主偏偏又是韩昱的同胞姐姐,所以韩玹便不得不多关注她一些了。却说韩玹二人因何惊异,却是因着他们看到了韩青鸿。
这韩青鸿乃是早已仙逝的柳贵妃所出,排行十五,虽说是叔叔辈,却只比昭芫公主大几岁,年纪轻轻英俊潇洒,因其性格洒脱不拘,虽然没人看好他能在韩青泽和韩青漠之间撑出一片夺嫡的天,但是皇帝惯来倒也对其青睐有加,像宠儿子一般宠着。
韩青鸿一贯不爱政事,跟其他几个皇子也关系平平,只是,这二人竟然还有这等往来,一般人可是很少有知道昭芫公主宫外私宅的,连韩玹也是在她置了这宅子半年之后才弄到的消息,所以这个人出现,叫他不能不多心。
韩玹和萧沉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之色,刚要说什么,却听得楼下一阵嘈杂之声,同被吸引了视线。
韩玹看清大街上不远处的纠葛之人,不禁笑了起来。
楼下拉扯之人乃一男一女,女的身着一件大红披风,手握团扇,双眸剪水,身姿曼妙,一颦一笑勾人心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昭芫公主手下第一得力干将绯衣。对外的身份,乃是大辰京都第一楼醉月楼头牌,名满京都的第一花魁。
而被绯衣姑娘绊住的男子,却是秦柏。
☆、第20章
醉月楼正建在陶然居斜对面,所以韩玹从二楼窗口看出去,便能看清那边发生了什么。自然,若是入夜前来这里小坐,哪一个王孙公子王公大臣去了里面,又呆了多久,都能看个一清二楚。所以醉月楼同陶然居也有个交易,便是入夜前陶然居的二楼全封不招待客人,醉月楼按月给陶然居赔付一定的银两。
韩玹极有兴致的看了会儿,大概明白过来是因着什么了,秦柏在醉月楼前路过,大概是好奇往里看了两眼,恰遇上这绯衣在门口处正无趣,或是见他眼生,便故意上前纠缠寻事。
韩玹道:“看来,得去解个围了。”
萧沉衍不解道:“他,你识得?”
“萧爷不是正想结识秦家公子吗?这便带你去见。”韩玹推开酒杯,长身而起,笑道。
萧沉衍眼前一亮:“是他……不能吧?这般柔弱。”
“人不可貌相。”韩玹笑道。
“你们,至交。”萧沉衍也跟着起身,道:“随你同去。”
韩玹长长叹口气,淡淡笑道:“是啊,我同他,便如你同兄长的情意。”
萧沉衍微微低下头,双眸静静看着韩玹,终于点点头。于是二人携手下楼,到外面去看究竟。
却说秦柏被绯衣故意纠缠,早已生出不耐,只是脱不得身,又有人在一旁哄笑,想来自己出身名门,被这种人拉扯纠缠不得脱身,心底便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而那绯衣却似不见,只道:“这位公子好生无趣,不过问你名姓罢了,大天白日的姐姐还能吃了你不成?”
秦柏挑起凤目,怒视绯衣,正要开口,却听耳边一熟悉的声音响起:“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韩玹是也。绯衣姑娘,我这表弟自小怕生,你这般豪爽亲近之意,只怕适得其反却吓到了他。”
韩玹和萧沉衍阔步而至,凑近耳边低声道:“绯衣大人,还望网开一面。”
绯衣脸色微变,稍纵即逝,这才饶了秦柏,转身对韩玹盈盈一笑,柔声道:“原来是玹公子,玹公子可真是稀客呢,不过,你竟识得我?”
韩玹笑道:“绯衣姑娘大名,只怕这大辰京都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公子真会说笑。”绯衣抿唇笑了起来,款款施礼,道,“既是贵客来了,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入内一叙?醉月楼的规矩,白日里不接生意,让小女子伺候几位爷吃几杯茶可好?或者,去陶然居?”
“无妨。”韩玹就差这一入了,韩玠平日里总骂他吃喝嫖赌,好歹也该应应景。是以给秦柏和萧沉衍相互介绍了,便拖了两人随绯衣姑娘进了醉月楼。
秦柏此时,吃了韩玹的心都有了。
秦柏跟在后面拖拖拉拉不想走,韩玹见了,退一步像牵小孩一般牵住了他的手,低声逗趣道:“怕什么,你都这般大了,也该见识见识才是。”
秦柏愤愤,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挨我姐打了。”
“有我嘛,莫怕。”
“为了你,什么都拼了!”秦柏不高兴的道。
“这才乖嘛。”
“去!我若真挨打……”
韩玹挑眉打断道:“为这事儿你姐准不打你,不然就是她觉得绯衣姑娘长得好看……”
“闭嘴!”秦柏瞪他一眼。
绯衣扭头看一眼秦柏,笑道:“原来是秦公子,刚刚多有得罪了,还望公子看在小女子不知事,莫要怪罪才是。”
秦柏都跟着人进来了,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淡淡道:“是在下无礼了。”
绯衣抿唇,笑颜如花:“公子真会说话。先时也听人闲话过公子一二,小女子还以为秦公子是个魁伟豪迈之人,却不想竟这般儒雅俊美。”
萧沉衍道:“人,不可貌相。”
秦柏扭头看他一眼,目光中尽是诧异之色,萧沉衍便道:“秦公子,久仰。”
秦柏笑道:“不敢当,秦柏倒是多有听过萧兄大名,大辰第一高手。”
“谬赞。”萧沉衍面沉若水,丝毫不显得意之色,淡淡道。
韩玹支起耳朵听二人说话,说起来他也特别好奇秦柏现在功夫如何,不过之前几次都没试探出来,又因他旧伤不忍多问。萧沉衍向来与人清冷,就连韩昱说起来,每每相遇也不过是拱手一礼作罢,跟秦柏竟然还聊了起来,看来是真的想与之结交。
绯衣引了三人来至二楼,韩玹看这醉月楼格局,竟是构建浩大、金碧辉煌,也暗暗叹服那位昭芫姐姐好能为。
进入雅间坐定,绯衣更是亲自煮茶,笑道:“偶得的几两闽东太姥绿雪芽,听说玹公子偏爱素淡,试试可还能入得口?”
韩玹端起茶杯看时,却见水泽莹亮,里面的茶叶更是色白如银,闻起来果然味道清淡醇和,略有芬芳之气。
三人各自试了,韩玹点头赞许,倒是秦柏脱口赞道:“好茶。”
绯衣笑道:“秦公子喜欢便好。”
韩玹看一眼秦柏,笑道:“我府里倒是也有一些,先时皇祖母赏下来的,只无人煮得若姑娘这般好滋味,吃过两次也便放开了。表弟若是喜欢,我改日过府上时给你带了。”
秦柏道:“如此多谢了。”
萧沉衍突然道:“我也有,送你。”
秦柏笑了起来,道:“多谢萧公子,如此倒似我讨要一般。”
“无须客气。”萧沉衍道。
几人闲来无事,不过是坐着说话吃茶打发时日,绯衣便道:“几位公子若有雅兴,不若绯衣弹奏一曲凑趣儿如何?”
韩玹笑道:“正有此意,素闻绯衣姑娘琴艺艳冠群芳,我等今儿个却是偏了。”
“应该的。”绯衣便命人道,“取我绿绮来。”
有人取了琴来,绯衣和衣而坐,伸出芊芊素指伏于琴上,铮的一声,清音和弦而起,袅袅绕梁不止……
秦柏眯眸,点头笑道:“前朝司马相如诗赋极为闻名,梁王慕名请他作赋,司马相如便写了“如玉赋”相赠。此赋词藻瑰丽,气韵非凡,梁王见了心下大悦,就以自己收藏的绿绮回赠……果真好琴。”
“秦公子果然家学渊源,此琴也是绯衣偶然得之,应个景罢了。”
然而琴音刚起不多时,几人正听得如痴如醉之时,雅间外面却起了吵闹之声,便听一男子声音道:“还说不做生意,这是哪里的琴音?绯衣姑娘大天白日里伺候什么人,竟连我家爷都敢不见,可是活腻歪了吧?”
琴声戛然而止,绯衣显是也听到了外面的话,眉目间现出不悦之色,便听有人拦阻道:“大爷千万莫恼,姑娘只是与几位朋友说笑罢了,还请夜里再来。”
“吆喝——咱们爷说个一,在这京都无人敢说二,使唤绯衣姑娘伺候客人是看得起她,夜里客人都走了,来做什么?让你家姑娘给我们爷暖床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重。”
男人声音之高,室内几人听了都觉尴尬,偏生又起来一堆哄笑之声,绯衣深吸口气,脸色实在难看,起身告罪道:“原想请几位公子来此小坐,不想竟闹了这么一出,让公子们见笑了,容绯衣他日再行谢罪,今日只怕得同他走一遭了。”
萧沉衍诧道:“你竟怕他?”
绯衣苦笑道:“萧爷这话实在抬举绯衣了,都中都说绯衣无不敢开罪的,其实不过是大家给面子罢了,只是这位爷,实在得小心伺候着才是,哪一日真惹了他不高兴,只怕这京都再无绯衣了。”
韩玹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有些耳熟,听绯衣这么说了,脑海中几个人影一晃而过,终于知道是哪一家了,却正是韩青鸿府里的一位小护卫。
绯衣,昭芫公主,韩青鸿……
开始还真以为她是故意招惹秦柏寻开心,如今看来,也或者今日这绯衣是专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这却有趣,到底谁才是谁的掌中棋呢?
不管她想做什么,既是自己也有心,自然要替她挡上一挡。
况且韩玹性情向来霸道惯了,直接让人砸了场子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主,脸色当即已是变了,起身道:“绯衣姑娘且慢,难得秦家表弟爱你琴艺,如此却是遗憾,不若让在下先去会一会他,如若实在有事,姑娘再跟他前去也不迟。”
绯衣长舒了口气,连一边的丫头脸上都露出了喜色,绯衣道:“如此有劳玹公子了。”
韩玹摆摆手走出雅阁,正要再行吵嚷的护卫一见是他出来,倒是自动禁了声,忙堆起笑脸过来相见:“不曾想是二公子在此,小的刚刚实在是唐突了,还望爷莫要着恼。”
韩玹冷哼一声,笑道:“常护卫请起,今日闲来无事,恰与朋友至此,便约了绯衣姑娘一处儿叙旧,却不曾想倒遇上了常护卫,不知王叔招绯衣有何使唤?”
小护卫堆起一脸笑,恭敬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午后府上宴请几位旧友,想着姑娘白日里也无事,便使唤小的接回去伺候个曲儿。既是陪着二公子的,咱们也就不打扰了,回去同王爷说明原委,自然无事。”
韩玹便道:“如此有劳常护卫了,还望护卫给王叔说一声,他日小玹得空,自当亲去府上拜谢,小玹在此先谢过常护卫了。”
“哎吆哎吆,这可不敢当,二公子说的哪里话?折煞小的了,二公子还请先忙着,小的这便回府伺候去。”小护卫忙一再作揖道。
韩玹彬彬一礼,口道“失陪”,这才又转身回了雅间,那小护卫自是回十五王爷府上回话不提。
却说几人自醉月楼出来,已是晌午时分,萧沉衍遇上姜长辛府上的小管家来请,只得同两人告辞,还特意同秦柏作别,道:“秦公子,好才情。”
秦柏笑道:“萧兄谬赞了,他日再聚。”
“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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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于是半日过去,又只剩了韩玹和秦柏二人,韩玹便带了秦柏去陶然居,道:“这半日也乏了罢?带你去喝茶。”
此时正是用膳的时辰,陶然居人来人往甚是热闹,韩玹便直接带了秦柏上二楼,对跟来伺候的一个小少年道:“老地方把门开了,随意来几个小菜便可,无须上酒。”
小少年应道:“晓得了,二位爷请。”
秦柏跟在两人身后,进了楼梯上来左侧唯一的一个雅间,不由多看了几眼跟着伺候的小少年,见他关上门子离开,方道:“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吧?”
韩玹笑道:“他叫赵子愿,是兄长两年前出京赈灾,在闹饥荒的西南之地捡回来的,我看他伶俐好使唤,便安排来这里跑堂,偶尔我过来坐坐,也好有人接个门儿不是?”
“捡的?”
“这个陶然居是我的私产,日后你若有需要,也可带人来这个雅间里相谈,这里我带着来过的人,都可随意进出。”韩玹道。
秦柏怔了怔,笑了起来:“这却有趣,难得你同我说。”
韩玹大笑:“同我一起抓过土匪扮过鬼的,若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哪个?”
秦柏想起两人小时候做的荒唐事,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我原便不信你是那种纨绔荒唐的性情,如今可露了原形了吧?”
韩玹狡黠的眨了眨眼,道:“瞧你说的,不过是为了便宜带个姑娘过来坐坐什么的罢了,你想的都是些什么?”
秦柏低头,忍俊不禁,道:“好吧,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我只问你,你这个屋子,除了我还有谁能进?”
“还有萧沉衍和亚父二人,当年你救过我兄弟的命,韩玹此生必不会忘。”韩玹这才认真道,“当然,兄长又带谁过来,也同你们是一样的。”
说话间,刚刚离去的那小少年又端了饭菜进来,给两人在桌上摆放好,还亲自替韩玹布菜,道:“爷尝尝这道凤求凰,这是新来的厨子拿手的好菜,这几日卖得也极好呢,都夸赞说味道清淡看着菜色也好。”
秦柏听了又抬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忍不住赞道:“果然伶俐。”
韩玹道:“你去吧。”
于是小少年这才关上门子离开,亲自站在不远处等使唤。
二人让过酒,终算得空叙叙旧了,回来这么些日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聚。说起当年旧事,各自脸上皆显了笑意,便是被韩昱几乎害了性命,如今想起二人扮鬼吓他去拿证据之事,也觉有趣。
一番相谈下来,二人皆是推心置腹,一年多不见不仅不觉疏离,倒更显亲近,正是久别重逢,夜雨对床。
秦柏又道:“既你信我,那我便多嘴一句,刚遇上那绯衣姑娘,接二连三便闹出那么多事来,如今细想想,只怕是她事先有所设计也未可知,你要留意着。”
韩玹眉尖一跳,他自己能想到,还是因着那绯衣特别的身份猜测,而这秦小柏倒是心思缜密,不由笑道:“你这一说,细细想来我也觉得的确可疑呢,小柏果真敏慧。”
秦柏:“……”这人一嬉皮笑脸起来,怎么这么想打他呢?
韩玹见秦柏脸色变换,知道他必在想着什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了不逗你,我且问你,我家昭芫姐姐,你是知道一些的吧?”
秦柏一怔,不知他如何提起这人,点头道:“昭芫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久仰大名。”
“这个绯衣,乃是昭芫姐姐手下第一干将,小瞧不得。”韩玹淡淡道。
秦柏这才恍然大悟,道:“竟是如此!看来这昭芫公主比我想的还要深啊。”
韩玹笑道:“若有一日她的交际网浮出水面,恐怕连我都会大吃一惊,你会想到的可以想,认为不可能的也可以去想。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此话怎讲?”
“上午在遇上你之前,我和老萧在这儿吃酒,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秦柏诧道:“什么?”
“十五叔,他去了昭芫姐姐宫外的宅邸。午后不是要请客么,先去昭芫公主那儿为着什么?”韩玹道。
“宅邸?!”
“嗯哼~”
这昭芫公主做个小生意玩也罢了,竟然还自己置办府邸,太也惊世骇俗了些!皇帝到底是有多宠她?秦柏傻眼了。
“可是,那绯衣又在这里引你,莫不是故意让你看的?”
韩玹压低声音道:“昭芫姐姐的府邸无人知晓,所以这一点我敢确信,十五叔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发觉,况且,这陶然居是我的底牌,我相信绯衣也只是见我进来才去惹你,并不知道这是我的产业。”
“如此才好。”秦柏道,“等下,所以刚刚你一早已是猜了出来,只是在逗我玩了?”
韩玹:“……”
“不不不,秦小柏你千万别多想,你家玹哥哥哪有这般灵活的脑子?”韩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忙给自己开脱,“是你说了之后,哥才想到一起的,真的!”
“真的?”秦柏脸色已经变得不是很好看了。
“我发誓!”
好气人啊,真想打他!秦柏长舒口气,自己给自己开解,终于道:“算了算了,你说什么便什么吧。”
“哎,这才乖嘛,哥怎么会骗你!”
韩玹给秦柏说了昭芫公主的一些事,自是让他万一碰上什么事情当要小心应付的意思,又带他来陶然居认了门,两人便一道回府。
秦柏道:“看你也闲来无事,不若去我们府上坐坐?”
“也好。”韩玹看时辰还早,也不急着回府,便痛快的应道,“这几日没过去,正好给外祖母问个安。”
于是两人结伴而行,到侯府探望。然而这日侯府上的情形,却是韩玹不曾想到的。
只因侯爷一家刚刚回京,京中达官显贵自是接踵前来相交的,然而这朝中的交往又得讲究低调而行,以免引起上头人的不满。所以,这几日侯爷府最忙的人,倒成了侯爷夫人。
数得上名的一些诰命夫人,全都来函邀这侯爷夫人去府上做客,理由各色各样应有尽有,有赏梅的,有过寿的,有吃喜酒的,还有听戏的……更甚者,因着侯府上一双儿女都到了年纪,有姑娘家的就请侯爷夫人去相看媳妇,有儿子家的就请侯爷夫人去相看女婿,真是热闹非常……
不管怎样,吃了人家的酒就得回,这便是礼尚往来,所以侯爷夫人一思量,便定了这日请几位贵妇人吃酒以表回礼。
是以,这日侯府上特别热闹。
韩玹两人刚回了屋,秦姮文的丫头就找了来,急慌慌道:“少爷可回来了,姑娘等你这大半日没急死,快随奴婢来,有要紧事。”
秦柏连口气都没喘,简直哭笑不得,忙道:“是什么事这般急慌慌的?好歹叫我吃口茶吧,姐姐小坐一坐,先同我说说也可。”
那丫鬟也不顾韩玹在场,拖了秦柏便往外走,急急道:“哪里还吃得茶,少爷快来救场吧,都火烧眉毛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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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