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正文 第12节
奉旨成婚 完结+番外 作者:昨夜在京城
第12节
上元佳节,皇宫内花灯掌起,火红之象蔓延成海,处处一派祥和之气……
皇帝带着韩玹、韩昱和昭芫公主三个孙儿赏灯,后头是零零落落跟着的四五个妃嫔,有两个韩玹甚至看着尚觉眼生的,那十五王爷又不知去了哪里。
“玠儿,到皇祖父身边来。”皇帝道。
韩玹往前走,错一步跟上皇帝:“皇祖父。”
“你看那边,火树银花连成一片,上下相映成辉,烁烁成趣……同别处竟是大有不同。”
韩玹道:“皇祖父,那边是莲花池,昭芫姐姐想了法子,将莲花池与子午河的活水相连,如今冬日再不结冰,池面上挂起花灯,河中自然映出倒影,便极为好看。”
“哦,已至栖霞殿了……”
“是的。”
韩昱脸色黑沉沉拉着,与昭芫公主在几米开外死死盯着前面的身影:“如今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倒成了皇祖父眼里的香饽饽了。”
昭芫公主轻笑,不以为意,道:“你如今都上朝议事了,还这么看不开,小昱可还记得,当初父王和七王叔被皇祖父寄予厚望时,最受宠的却是哪个?”
“十五王叔。”韩昱喃喃道。
昭芫公主笑了起来,自顾使唤人去划小船过来,要与皇祖父到莲花池上一游。
韩昱道:“好姐姐,今儿是好日子,一会儿回去,你让绯衣姑娘到我府上凑凑趣儿吧。”
“瞧你这点子出息,你若喜欢,自己使唤她便是了,如今昱公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还有人舍得违拗你不成?”昭芫公主道。
韩昱蹙眉道:“绯衣同别个不同,她的心思我也看不透,觉得她从来不把我看在眼里一般……何况她是你的人,我哪好强迫于她。”
昭芫公主笑不自已,挑眉看着韩昱:“你啊!果真不是个懂女人心思的……对女人吧,该宠时自然要宠,该纵时也可纵容,不过那种时候,你要强横野蛮一些,说不准她倒更喜欢呢。女人的心思无须去猜,软的不行就硬的来,专横霸道一些,她迟早是你的。”
韩昱:“……”
游过栖霞殿,愈显灯火阑珊,皇帝驻足,回头看着这诺大的皇宫,不由喟叹:“如今朕是真老了,今儿同你们几个赏灯,却总是想起数年前你们父王都在时,赏灯时节的欢声笑语,那时候的灯谜,都是你们皇祖母一个个亲笔写上去的,哄着你们这些孩子绞尽脑汁去猜,只为得一把朕赏的金瓜子……”
韩玹道:“嗯,每次都是昭芫姐姐和小柏得的最多。”
昭芫公主道:“多又如何,一转身,你们总得抢我一多半,那时候一过节我就想打人。”
“哈哈哈……”皇帝大笑,“走吧,回吧,如今这灯谜,都难不住你们了,写了这么些年,都没什么新花样,只有小孩子们才争得面红耳赤。”
韩昱道:“再过两年,皇祖父该给允攸预备金瓜子了。”
皇帝看了韩昱一眼,道:“该带他来,你就没个做父亲的样子。”
“不是孙儿不想带他来,前几日玩儿得疯,染了寒气,这两日一直在用药,今儿还有些烧,母妃便说什么也不让孙儿带他出门子了。”韩昱道。
皇帝这才点点头,无奈道:“罢了,咳咳……”
昭芫公主道:“皇祖父,夜深了,您早些回去歇了吧。”
“嗯,该歇了,你们自己玩儿。”
“我送皇祖父回宫。”昭芫公主笑道。
皇帝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傻孩子,你去吧,让玠儿送我一程便好。”
……
韩玹把皇帝送回未央宫,好容易安顿他睡下,已是将近亥时了,随从便问道:“大公子,回府还是在宫中歇下?”
“回府。”
朱雀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韩玹心急如燎,一路狂奔赶回府中,果见府里的花灯也已尽数掌了起来,火树银花、美轮美奂……
韩玹信步而行,沿着盘旋府内外墙的细流顺势而上,往他常住的院子而去。
院前,一身披狐裘大氅的俊逸男子正静立赏灯,俊美的容貌在灯火之下若隐若现……
“小柏。”
秦柏回过身,扬唇轻笑,声音里带着成年男子的磁性:“回来了?”
秦柏长身而立、玉树临风,双眉修俊飞扬、目炫星辰大海,已是脱去年少时的青涩,独有了一种属于男人的隽永风华……
二人相对而立,眸中炫着身畔的花灯火烛,隔着细流久久相视……
“小柏,你长大了。”
韩玹大步上前,伸出胳膊将秦柏紧紧揽住,相拥入怀。
那一刻,他分明的感觉到,男人的身姿微笑,再次将他一度朝夕相盼的心胸填得满满当当,欢愉与满足挟持了他整个身心:“小柏,可曾想过表哥?”
“嗯……每每夜深人静,总以为表哥会从外头进来,替我擦药,同我说话……”秦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夜风突然吹过,寒意入侵,韩玹回过神来,低声道:“又想骂你了。”
秦柏抬起头,目中带着戏谑之意,笑道:“玹……大表哥还是压着我长,如今可真是身段风流、英武不凡呢。”
韩玹笑了起来,握住秦柏冰凉的手指:“怎么站在这里?夜寒露重,你也不怕身子吃不消,如今腿可好利索了?”
“无妨。”秦柏笑道。
“走,我们屋里说话。”
“这灯……”
“你不是赏过了?”
秦柏:“……”
“我几番送信,让你带舅舅先来我府上,可来了?给舅舅安排歇下了?”韩玹问道。
“府里有管家打理,一应所用也都便宜,哪里还要叨扰表哥的,刚刚在府上用过膳,父亲已经歇息去了,我才过来寻你。”
二人携手回到屋中,身子瞬间觉得暖融融起来,韩玹脱了大氅,亲去给秦柏烹茶:“什么时辰到的?舅舅的伤如今怎样?”
秦柏和衣而坐,凑在炭盆前烤着火:“入夜前到的,父亲伤势虽重,却没伤到筋骨,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须得好生将养,日后……怕是再不能上阵杀敌了。”
“我过去看看。”韩玹起身道。
秦柏忙道:“已是睡下了,夜深露重的,表哥明日再去不迟。”
“也罢,你,可累么?”
“还好,在军中不比京都,幸亏我自小跟着父亲历练出来了,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时常风餐露宿,身体倒比之前好了不少。北边气候干冷,又要日日出战,只要有机会,我便在睡前用药汤子泡澡,膝盖处的旧创也好多了。”
“看得出来。”韩玹笑道,“你知道照顾自己,也不枉我骂你几回。”
“还不是被你骂的?想着若哪日再见时,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来看你,还不得被你打一顿,我哪里吃得消?”秦柏笑道。
韩玹哈哈大笑:“知道便好,这才乖么。表姐可还好?”
“嗯。”秦柏道,“姐姐同扎那王举案齐眉,年前刚得了小公子,如今二人腻歪得很,更比之前了。”
韩玹叹道:“外祖母若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秦柏道:“嗯,唯一让姐姐不放心的就是我,总说我没出息,听说我随父亲出征匈奴,还几番叮嘱我好好干,别给父亲拖后腿丢人。”
韩玹大笑不已,道:“对你这没出息样子,表哥却是极满足了。”
秦柏摇头,无奈微笑:“是呢,这也是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出来的。”
韩玹摸摸他的头,道:“也不是非要征战疆场,说实话你们这一去,表哥日日睡不得安生觉。”
秦柏哭笑不得,问道:“玹……表哥,可好?”
韩玹眸色微暗,点头道:“也好,有……他照顾母妃,我也放心。”
秦柏抚上韩玹的手背,轻轻安抚:“大表哥莫要灰心,用不得多久,你们必能再相聚。”
“我知道。”韩玹笑了笑,道,“说起来,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有一极好的东西送你,可惜在宫里耽搁了,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只得他日了。”
“什么好东西?”秦柏倒是极有兴致。
韩玹笑道:“看了你必定喜欢,原想着趁今日应个景儿,可惜了。”
“大表哥送我的,什么时候我都喜欢……”秦柏忙道。
“今儿十五,明儿十六,明日你陪我去看个人,我再带你看礼物去。”韩玹道。
“嗯。”
韩玹道:“你连番赶路,还是早些歇了吧,明日我带你出城,又要车马劳顿,要养足精神。”
“好吧。”秦柏道。
韩玹摸摸他手指,不放心道:“屋子一早便给你备着了,提前烧了个把月,比我这儿还暖和,你是过去歇了……还是让表哥抱着睡。”
秦柏瞬间面红耳赤,道:“如今都是大人了,抱什么抱!”
韩玹哈哈大笑,道:“我带你去歇了。”
☆、第47章
秦柏回到自己屋中,一把便被韩玹抱了个满怀,心下大震:“表哥!”
韩玹拉着秦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见他身姿更显飘逸,行止气度若华,一派儒将风范,不由笑道:“秦将军,河西一役,风霜刀剑两载清苦,在你身上怎么竟丝毫不见?如今倒是出落得更加俊逸迷人了。”
秦柏哭笑不得:“你又来打趣我。”
韩玹正经下来,二人坐下说话,这才问道:“我一直担心你身子不好吃不消,每每挂念,可有受伤?”
秦柏笑道:“全凭卫长青,几次护我死里逃生。伤势倒是没有太重的,多谢表哥挂心了。不过毕竟刀剑无眼,哪个征战疆场之人不挂伤的?”
“身体呢?腿伤如何?”韩玹蹙眉。
“无妨。”秦柏道,“我自己有注意,何况带兵打仗又不是与人比武,武力好就能胜的,小柏不才,到底没让表哥失望。”
韩玹笑了笑,道:“是表哥无用,什么都帮不了你。”
“谁说的?表哥送我的奔霄,可是我的第一爱将。”秦柏笑道。
韩玹知道秦柏是在安抚自己,也知多说无益,方道:“舅舅身体也差得狠了,太医说身上旧疾顽疴太多,如今身体一跨,都暴露出来了,只怕不太好。”
秦柏抿唇,低声道:“我,都知道。”
韩玹知道他心里难受,安抚道:“有你今日所成,舅舅心里的石头也能落地了,小柏,他是高兴的。”
“嗯。”秦柏道,“表哥……可好?”
“表哥自然是好的。”韩玹笑道,“日日好吃好喝,都快养成猪了。”
“我听说,十五王爷也……出事了?今日皇上派韩昱出城接我,眼下,竟是就他一个了。”
韩玹喝口茶,随口道:“十五王叔不比韩昱他们家,一来根基不够,二来母族无人,势单力薄,他出事是迟早的,只看别人心情罢了。”
二王爷去后,十五王爷韩青鸿刚得意了不过几日,却被举报谋害兄长之悖逆大罪,宗正奉旨审查,竟查出了一宗宗惊天大案,从韩青泽宫变到韩青漠身死……竟是无一脱得嫌疑。
皇帝想到两个一度被自己看好的儿子都已先自己而去,如今垂垂老矣,竟无所传,痛心之下一怒而起,一堵高墙将十五王爷圈禁了起来,自此销声匿迹。
之后,从未被人注意过的韩昱,走上了朝堂。
秦柏叹道:“真正是世事无常,当初……谁又能想到如今情势?韩昱不动声色,最后却是最大的赢家。”
“谁让人家有个好姐姐呢。”韩玹笑着起身,道,“不管他们,走,跟表哥沐浴去。”
秦柏的脸瞬间红了个透,惊道:“你又闹什么?”
“伺候秦将军沐浴更衣。”韩玹不由分说,拽了秦柏便走,秦柏挣不过他,只得随他摆弄,韩玹把伺候的丫头都轰走,竟然真的要替秦柏沐浴。
秦柏彻底傻了:“表哥,你要做什么?!”
“让表哥看看,到底身上添了多少疤痕。”韩玹道。
秦柏这才明白过来,白他一眼:“你先出去,一会儿洗好了,随你看。”
韩玹见秦柏抵死不从,只得作罢,到内室干等,直等了半个多时辰,秦柏才终于进屋。韩玹抬起头,见秦柏只着一件牙色薄衫,内里身体线条若隐若现,发丝上水珠兀自滴落,蓄在锁骨间剔透晶莹,竟是显得肌肤细腻,莫名诱惑。
韩玹口干舌燥,忙收回视线,暗暗调整心绪:“你怎么穿成这样。”
“怎么?”
“你……你在军营里也……”
“什么?”
韩玹暗暗咬住舌头:“没什么,过来。”还是不问了,平白自寻烦恼。
秦柏莫名其妙,走到韩玹身前,韩玹站起来,亲自替他擦拭尚未干透的发丝:“你又长高了,我一直记得高你一头,现在都到我嘴巴了。”
秦柏闷声道:“表哥这是夸我呢么?”
“是啊。”
“那多谢了。”秦柏冷冷道,“高我一头又如何?我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能在表哥手下走出百招。”
韩玹:“……”好好的,突然这是怎么了?
擦干头发,韩玹把人按到榻上,随手取了一个小药瓶:“这就是你往日涂伤口用的?随身携带?”
“自然,很多时候受了伤不及找军医包扎,只能自己动手,大家都有带,能止血化瘀,快速愈合伤口,还能防止感染,是好东西。”秦柏道。
韩玹深深皱着眉头,不敢去想这几年在外征战,秦柏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只闷声扒他身上的衣物:“来给我看看,都涂过多少次。”
秦柏急忙躲闪,紧紧抓住衣领处:“表哥你做什么?我要喊了啊。”
韩玹失笑:“喊什么?非礼么?喊一个给表哥听听。”
言来语往,韩玹手下却是丝毫不滞,抓住他领口一把便将那薄薄的衣服撕了下来,“哧啦”一声脆响,秦柏半身彻底□□,两人却是都顿住了,映入韩玹眼中的,果然是一条条狰狞的疤痕……
秦柏几番挣扎,一不谨慎被韩玹得手,暗道不好,看韩玹看到自己的身体果然傻了眼,只暗暗懊恼,低声道:“我身上不落疤,旧伤都已好了,这几个过些日子也能好的,都是皮肉伤,只是看着狰狞罢了。”
韩玹握着药瓶的手指颤栗不止,看着那白皙的肌肤上狰狞的伤疤,只觉眼睛都被灼伤了:“小柏……你,辛苦了。”
“表哥。真的不要紧。”秦柏偷偷看他神色,认真道。
韩玹长叹口气,伸手抚摸他肋间那条依旧翻着血肉的伤口,低声问道:“还痛么?”
“真的不痛。”秦柏道。
韩玹拧开药瓶的盖子,挖了药给他轻轻抹上去,道:“明日让太医令给你开些好药,至少也包扎一下。”
秦柏笑道:“已是无事了,我都……真的没事。”
秦柏腿上也有几处伤疤,都不太要紧,韩玹抹好药,又替他按摩膝盖处旧伤,这才抬头去看秦柏。见他灯下眉目温润,嘴角带笑看着自己,心中竟是微微激荡莫名,竟有种上前亲吻他的冲动……
用过药,韩玹也不再多呆,便同秦柏辞别而去。
“大表哥也早些歇了吧,明儿试试小柏的身手可有长进。”秦柏笑着送出门口道。
“自然。”韩玹道。
一宿好梦,韩玹天还未亮便再睡不着,起身到院前晨练,不多时,却见秦柏竟也起了,由素云伺候着出来:“大表哥,早。”
“早。睡好了么?”韩玹驻足,看着秦柏笑。
“嗯。”秦柏扭头看一眼身边的丫头,赞道,“这丫头也心细得紧,多谢大表哥费心。”
韩玹道:“不值什么,一会儿你再谢我不迟。来,让表哥试试看,小柏如今可还是花拳绣腿不是?”
“自然不是。”秦柏潇洒一拱手,向前一步挥剑出鞘。
院前一片刀光剑影,迎着冬日里暖融融的晨光,拉开了又一个让人期待的日子。
二人练得浑身发热,韩玹感觉到秦柏愈渐力不相支,这才停下来,取了布巾擦拭汗水,自然,先要给秦柏把脸抹了,才顾自己。
秦柏道:“表哥要看什么人?”
“用了早膳带你去。”韩玹道。
饭后,二人先去看秦翊川,韩玹见他竟是消瘦了不少,知道这一次必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叮嘱他好生将养之事。出来后又问太医他的身体到底如何,果然如秦柏说的一般,便只得作罢,叮嘱太医要跟着好生调理。
从侯府出来天色已是渐渐暖和上来,韩玹这才让人备了马,预备了些稀罕的小吃,与秦柏溜溜达达出了府,直奔西郊而去。
行了足有一个多时辰,韩玹带着秦柏到了一个高墙大院之外,道:“到了。”
两人下了马,韩玹上前叫门,来开门的婆子看到韩玹,瞬间笑了起来:“大公子来了?原想着昨儿个你该来的,夫人还让人预备了饭菜。”
“昨儿进了一趟宫,夜里才回了府上,实在不好再来打扰。”
“王嬷嬷,谁来了?”一个美貌少妇自屋里出来,看到韩玹也笑了起来,“你来了,快进来坐。”
秦柏只觉惊天霹雳,看那少妇袅袅娜娜回了屋,一把拽住了韩玹衣袖:“你,你竟然偷偷养女人?!疯了吧!”
韩玹:“……”
秦柏满目怒色,胸膛深深起伏,转身就要离去。韩玹忙一把将他拽住,苦笑不得:“傻瓜,你这是什么反应?莫不是吃醋了?”
秦柏凉凉扫他一眼,扭过头去。
韩玹低笑不已,伸手揽住秦柏腰身,低声道:“好了,表哥心里眼里只你一个,怎么可能养女人?”
“胡说什么!那她,是谁?!”秦柏怒道。
“真是个傻瓜。”韩玹看着秦柏的样子,只觉可爱非常,轻轻的捏过他光洁的下巴,注视着那一双怒气冲冲的眸,笑道:“记得叫嫂子。”
秦柏一把将他的手打掉,闷声问道:“谁家的嫂子?”
韩玹低声道:“你还记得当年,那个曾经风靡一时的状元公穆晋不?后来突然被皇祖父降罪贬黜,全家流放。”
“记得,当初查抄穆府,还是父亲接的旨办的。”秦柏道。
韩玹点点头:“她是穆公的女儿,当日大哥外出办事,回京时在路上恰遇上她出逃,染了重病生死一线,大哥瞒着众人将她救下,后来才知道其身世,是以一直没敢提起婚娶之事,只在当年离京前才由母妃做主过了门,可惜南下时她身子不便,便留了下来。”
秦柏再次惊得下巴掉地:“大表嫂?!”
韩玹在他鼻头上戳了一指头,笑了起来:“傻瓜,还生气不?”
“我……”秦柏的耳朵悄悄红了,“我才没吃醋,有什么可吃的……”
“唔,是么?”韩玹凑到他耳边,低笑耳语,“表哥还以为你将心所许了呢。”
“表哥!”
“哈哈哈……走吧,进去。”
女子将二人让进屋中,亲自端了点心倒了茶,这才福身见礼,道:“叔叔。”
韩玹虚扶一把,笑道:“过节呢,来看看嫂子。”
“叔叔有心了……这位公子是?”
秦柏忙行礼道:“秦柏见过表嫂。”
“啊,小柏回来了。”女子笑笑,把果盘推过去,“小柏吃果子。”
韩玹道:“嫂子不用忙活,我们刚用了膳过来,长禛呢?这一会子不见,可是病了?”
女子笑道:“欢得很,昨儿夜里非要去看花灯,玩儿得久了,这不,还睡着呢。”
“难得他还调皮。”韩玹道,“带了些稀罕的小吃给他,过个节。嫂子无事时看天气暖和,也可带他出去玩儿,无须掬着,有事使人找我便是。”
“是。”女子柔声道,“叔叔无须挂心,我有计较。”
“嗯。”
……
☆、第48章
二人在西郊盘亘一番,又看了长禛,见他果然很好,这才又绕回城中,韩玹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秦柏心不在焉,喃喃道:“大表哥那般古板严肃之人,竟还弄出这等事来,还……长禛都这般大了?这事……我竟丝毫不知?”
韩玹笑道,“这不是叫你知道了?”
秦柏:“……”
“好了,别想了。”
秦柏摇头:“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你能弄出来……大表哥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连……连儿子都有了。”
“秦柏!”韩玹怒道,“说过多少次了!老子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
“好好好……是我错了,表哥莫怪。”秦柏忙改口道。
“真是!”韩玹怒气冲冲,一马当先再不理他。
“大表哥……好表哥……莫恼了。”秦柏缓缓跟上,凑到跟前讨好的拽拽韩玹衣袖,“表哥要带我去哪里?眼看着又出城了……”
韩玹甩开他,回头瞪一眼,又伸手将人牵住,道:“从我们府里出发,快马加鞭,半个时辰能到,咱们这么走,到那正好用午膳,累么?”
“不累。”
韩玹看着身畔之人,心里哪里有什么火气?笑道:“小柏,你刚刚还真是吓我一跳,莫不是真吃醋了?”
“你想太多了,大表哥!”秦柏凉凉道。
二人在城中兜一圈,韩玹这才带着人走上大路,然而没走几步,秦柏的奔霄竟是差些将一突然从巷中冲出的红衣女子踩翻。
两人吓一大跳,忙下了马,细看时却又是一惊,这人不是别个,却是绯衣。这绯衣姑娘一身衣衫凌乱不堪,连头发都是胡乱理过的,看着极为狼狈。
秦柏没好气的看一眼韩玹,伸手推他上去看人,韩玹暗暗好笑,低声道:“大表哥可不是你那玹表哥,快去。”
秦柏白他一眼,懒懒道:“还装,连儿子都有了。”
韩玹好笑不已。
不过秦柏说归说,还是亲自走了上前,将那绯衣姑娘扶了起来:“姑娘可好?”
绯衣撑起身子看了二人一眼,借秦柏扶她之力艰难起身,道:“原是大公子和秦公子,绯衣……秦公子,绯衣不想这般招摇过市,还请帮我。”
秦柏看她样子,只觉实在看不过眼,便去脱身上大氅,韩玹却是比他更快一步,将自己的裘衣与绯衣披上:“这里不好说话,姑娘骑我的马,这边请。”
韩玹把绯衣安顿好,自己和秦柏共骑,低声道:“不要随便脱衣裳,病了我可不管。”
秦柏道:“如今在这长安城,竟还有人敢对绯衣姑娘如此,也不知又是哪一个?”
韩玹冷笑道:“昭芫公主只怕没有这等喜好,还能是哪一个?”
二人兀自唏嘘,韩玹带着绯衣转捡小路,不一时便到了自己府上,这才让人将她扶进客房,使唤道:“先去烧些热水,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是。”丫头应声,自去安排。
绯衣冷笑道:“哪里还用使唤别个,公子若是喜欢,自己动手便是。”
韩玹蹙眉,眸色沉沉看了绯衣一眼,道:“家弟不止一次同我提说过姑娘,说姑娘非是寻常尘俗女子,还几番琴谱、爱物相赠,视你为红颜知己。今日与姑娘偶遇,虽你身陷不测,可我韩玠也并非轻薄相待,姑娘何苦又说出这番话来,自轻自贱?”
绯衣深吸口气,缓了神色,这才道:“是我孟浪了,大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无妨,家弟也曾托付过,让我对姑娘多加照应。”韩玹道,“你我今日相遇也算有缘,韩玠送姑娘一语,你且珍重。姑娘一女儿家,出入宫闱内堂实属不易,当要小心谨慎行事,若有机缘,要学会自我珍惜、退步抽身,切莫一生执着,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绯衣手指一紧,眉尖微微蹙了起来,喃喃道:“为他人,做了嫁衣……”
“姑娘聪慧,当知我说的什么,有些事情终难善终,当要细思量。如今朝中事多,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当比不得从前。”韩玹道:“可要请大夫看看?”
绯衣忙道:“无妨,洗漱过了便好,并无……伤到。”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可预备好了。”韩玹起身,意欲离去。
“大公子。”绯衣突然叫道。
“还有何事?”韩玹回过头,静静看着绯衣。
“绯衣对大公子一直有个疑惑,但求赐教。”绯衣道。
韩玹道:“不敢当,姑娘还有何事要问?”
绯衣坐起身,低低咳了一声,这才低声道:“绯衣明人不说暗话,大公子落得如今地步,心里竟丝毫不怨?不恨?何以能一如当年,行事做派依然我行我素?难道大公子从不曾想过,以你今日身份,若真同韩昱一较高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韩玹认真看着绯衣,沉吟片刻方道:“自古帝王之家,明争暗斗生死相搏,这并非是因仇恨而起,皆为了存活不得不为之。父王得封淮南王,有家弟侍疾榻前披麻送终,已是求仁得仁,全凭皇祖父长情。韩玠怨什么?恨什么?”
绯衣沉吟一番,又道:“可如今……那个位子唾手可得,大公子就不奢望?”
韩玹点头道:“对,奢望。既是奢望,便非是唾手可得,姑娘觉得呢?”
绯衣冷笑,道:“但愿你说的,乃是心中所想。”
“告辞。”韩玹转身出了屋子。
打开门,秦柏就站在门口,两人相视,都觉尴尬,一丫头走来道:“大公子,热水备好了。”
“小心伺候。”
“是。”
二人回到自己屋中,韩玹这才舒展了颜色:“你竟然还会偷听?”
“小时候跟你学的。”秦柏淡淡道,“绯衣所问也正是我的疑惑,刚刚大表哥那一番铿锵壮语,哄得了她却哄不过我。”
韩玹笑了起来,道:“自然,我相信你懂我。”
秦柏:“……”
韩玹摸他脑袋,勾了勾唇,冷笑道:“皇祖父还在,说这些实在为时尚早,当初父王和二王伯,哪一个没风光过,可谁又走到了最后……如今他们这鸡蛋都开始自内裂缝了,我还嫌太过早呢。还是让韩昱在那顶着吧,多顶一刻是一刻……”
秦柏呆呆看着韩玹,半晌方道:“你这样子……简直是刻的大表哥魂魄。”
“傻瓜。”韩玹敲他一下,道:“走,出门。”
“那绯衣……不管她了?”
“她洗漱好了自己会走,我又不是你玹表哥,还留她过夜不成?”韩玹笑道。
秦柏冷笑:“玹表哥也一再说,自己从不沾花惹草呢。”
韩玹哭笑不得:“又来。”
秦柏认真道:“听这绯衣话里的意思,可别坏事,我想,她手里定握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他们二人撕破脸,这姑娘若是一怒之下失了方寸捅出些什么,到时候十五王爷或者韩昱狗急跳墙,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大表哥要当心。”
韩玹点头道:“当初二王伯的事,就是昭芫公主一手促成,不过,绯衣若是跟昭芫掰了,只怕落不得好……我得想想,既然他们要玩火,那就干脆让它该烧的都烧了吧,省得日后麻烦……该给大哥去信了。”
“竟是昭芫公主,那可是她亲生父亲……我,我一直以为是你做的……”秦柏瞬间压低了声音。
韩玹微微一笑,道:“表哥怎么能去染指这种事情,何况便是没有她动手,不是还有另一个?这绯衣一直与十五王叔苟且,早便吃定了他,二王伯这一去,只怕他也要到头了,但愿这一次是韩昱犯蠢,那才好看……”
秦柏:“……走吧,出门。”
二人再次出了城,沿着大路一直纵马往南,约么半个时辰之后,拐向北边小路而去,一直到山脚下,一座依山傍水的庄子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秦柏:“……”
“这……又是住着什么人?”
“你……”韩玹笑得不行,自顾下马,却不进去,沿着高高砌起的围墙往山根上走,“跟我来,你看这个小溪,上头可是一个天然的温汤子,四季如春。”
秦柏抬头往前看,果见山脚处烟雾缭绕,如若仙境:“真美。”
韩玹把马儿丢在一边,却是只拉着秦柏往里走,一直走到山根处,这才从一小门处进了庄子里头,道:“这个地方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又用了一年的功夫规划修缮,年前才刚刚落成,你看这里……”
秦柏跟着韩玹沿着木板铺就的小路绕到一座小竹楼后头,眼前豁然开朗,便见韩玹所说的温汤子全貌现于面前:“这般大!太……太美了!”
“也是当年在上官昭那儿得的灵感。”韩玹笑道:“这座小山就如一面屏风,恰好将我们的庄子完全隐去,之前这山后头是一个小村落,靠山根水养着自给自足如若一个世外桃源,也被我买下来迁去了别处,把那小寨子改成了一片农田,种植些药材蔬果,有人专门守着,我们这庄子也便安全了。”
“我们?”
“嗯哼?不喜欢么?这便是表哥送你的礼物,可没养着什么女人。”韩玹站在冬日的暖光下,笑得温和,“你有腿疾,需常年药浴,舅舅又受了伤需将养,若是只你一个,在我府上住着也无妨,可舅舅必是不肯的,所以我才想到了这里。我让人把药材直接用竹筐兜了扔到这池子里,过几日就换上新的,一些极难买到的我们就从后面田里种,这山上也有一些。夏秋时节,你和舅舅住这里还能日日有新鲜的菜蔬果子吃,怎么样,小柏可愿笑纳?”
秦柏面色古怪,嘴角抽搐不已。
☆、第49章
“怎么?”韩玹诧道。
“表哥,当年你赠我宝马,如今又以豪宅相送,你这般出手阔绰,可叫我如何谢你……莫非,要表弟以身相许么?”秦柏凑近韩玹耳畔,笑侃道。
韩玹摸摸他的头,亲自替他解去衣带:“当初不是你自己说的,忘了?”
秦柏的脸唰的红了:“我……我何曾说过?”
“你说,表哥便是要你性命,你也给我。”韩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连性命都交于表哥了,何况其他……小傻瓜,下去试试么?”
秦柏一把甩开韩玹,将大氅丢于一旁,脱去长袍,飞身跃入池中:“流氓。”
韩玹笑个不住,喊到:“喂!还没脱光。”
“要你管!”
秦柏在池水中玩耍,钻出脑袋把湿透的里衣丢了出来,就着泼了韩玹一身水:“大表哥,好舒服,要下来试试么?”
“你自己玩儿。”韩玹立于池边,笑望着秦柏游来游去。
秦柏游到另一边,摊开光滑的双臂撑在池壁上,仰着歇息,脸上水珠滑落,一缕青丝自脸颊上落下:“真是个好地方,大表哥,如今你这家业,也快被你败光了吧?”
韩玹看他形容,只觉口干舌燥,笑道:“你玹表哥自小到大,一件政事不出力,日日只琢磨着如何赚钱,别说这一个小小的庄子,你就是要一座长安城,哥也买得起。”
秦柏大笑起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收下了。”
韩玹笑道:“其实你便是不参加科考,我估摸着皇祖父这一次也会封你,如今舅舅身子欠安,不到万不得已自不会再让你出去,你又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秦柏道:“这些我也知道,只不过念了这么多年书,到底也想试上一试,便是考得不好,也不会损失什么,若能考个名堂出来,也是争了一口气,给自己一个答复。”
“昨日皇祖父还提起你,夸赞不已,说你有外祖母传承,文武双全。”韩玹道。
秦柏感叹:“皇上对祖母……到底还不错。”
“当年外祖父在时,秦家也是国公门第,只可惜外祖父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伤了根本,去得早,否则那几年,朝堂之上也不能全凭那陈相呼风唤雨了……倒叫皇祖父怀念至今,昨儿提起来,还说什么自从陈相去了,便觉无一人入得心。”韩玹道。
秦柏笑道:“都几十年的旧事了,突然提这些做什么。”
“也不是为了别个,只不过是想起如今天下,感慨几句罢了。先皇善战,你们秦家、萧家、皇祖母他们姜家,甚至苏良祖辈,都是战功赫赫……可如今,苏良见个扎那王都腿软,战事一起,只舅舅东奔西走,至如今,舅舅也是真的老了。细想想,这般青黄不接,也不知皇祖父每每会如何做想。”韩玹叹道。
“如今天下太平,世道如此,士兵解甲归田,当是我大辰的福泽,大表哥该高兴才是。”秦柏道。
“好了,不说这些。”韩玹道,“过来我替你搓背,我们上去用膳。”
秦柏伸出手,让韩玹牵着自己靠近,趴在池子沿上,道:“都出汗了,身子暖和得很,表哥是如何发现这个好地方的?”
韩玹给他擦背,抬起膝盖又揉搓一番,道:“还是大嫂提起的,当年,前面那片地就是穆府的,后来家道中落又被别人占去。我买来之后尽皆拆了连成一片,前头大得很,一串园子,一串院子,你尽可挑了自己喜欢的地方去看书。”
“原来如此。”
二人穿好衣裳来到前头,蔡平果然已带着人预备好了膳食,秦柏感叹不已,用过膳,午后便挑了一处向阳的院子去看书。过两日秦柏该上朝了,这难得的清闲日子,韩玹自然不会放过。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秦柏也终于着手修缮侯府,韩玹闲来无事,便亲自帮着安排监督,偶尔兴起,还会在秦柏下朝之后去接他,二人一道去吃些膳食再回。
这日,韩玹接到宫门外,果见已是下了朝,秦柏与御史大夫程引一道出来,另外还有一个个头稍低的男人正与秦柏聊得起劲。
韩玹挑挑眉,上前与程引见过,秦柏便道:“大表哥,我与刘兄约了去吃茶,表哥闲来无事,不若一起去吧?”
韩玹看那男人,见他三十来岁年纪,倒是沉稳干练,便点头道:“依你。”
二人分别见过,四人便一道去往陶然居,秦柏便又蹭到了韩玹身边,韩玹低声与他说话,道:“这人看着倒是眼生,回京述职的?”
秦柏道:“他是同上官昭同科出仕的,咱们的探花郎。”
“啊,刘靖成?”韩玹说着,又扭头看了那人一眼,二人视线相撞,刘靖成对他谦和的笑了下。
秦柏道:“他也在少府主事,任司农丞。”
“司农丞?!”韩玹诧道,“将来是要做我大辰的财政一把手啊,他是谁家的人?”
秦柏笑道:“就是这位程大人举荐的,他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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