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读者舍身成仁 作者:晏十日
正文 第5节
读者舍身成仁 作者:晏十日
第5节
薛孟庭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敬。白眉老魔好歹是一方魔头,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犯了反派通病,连陈念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
白眉老魔智商掉线,薛孟庭只能感慨反派定律强悍。刚刚尚魁一“走”,此地空间的封锁便解除了,他和陈念便在第一时间捏碎了自己的命牌。刚刚又是扶人又是脱衣服的,岂能是白费力气?本以为要多费周折,谁知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瞒过了白眉的眼睛。
薛孟庭的命牌都捏碎了,来救人的不是叶钧就是楚嵋,甚至极有可能两个人一起来。白眉老魔对付一个炼气一个重度伤残自然不在话下,但要应付承影剑和流采剑中的随便一个,都还差了百八十年的修炼。
只要陈念能再拖一会……薛孟庭遥遥盯着白眉老魔变幻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
怕是难了。
先头的得意劲散了之后,白眉老魔常年亡命天涯的谨慎小心便回归了。他能做那么多坏事还能活到现在,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而根据白眉自己总结,自己身上最出色的品质就是足够小心。比如说现在,他已经占据绝对上风的时候,白眉老魔会不可避免地得意一番,但得意过后,他立刻警醒过来,不断地来回梳理整个事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疏忽的地方。
这真是个要命的地方。
白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但他面色不变,只是语气变得阴沉起来:“好了,想得也够久了,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就让老夫替你决定吧。”说罢,不再理睬陈念反应,果断出手,祭出自己重炼十载的金钩,以一种刁钻狠辣的角度侧旋而去,竟是要当场掏出薛孟庭的心肝来。
陈念瞳孔猛缩,哪里还来得及说话?当下什么也不想,朝薛孟庭身上扑去,用身躯将薛孟庭挡得严严实实。反正这一击他肯定拦不住,那就不去拦,直接把人护住了就好!
薛孟庭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上好的眼力将那钩子的轨迹瞧得清清楚楚,若是平时只需一伸手便能握住,可偏偏此时有心无力,动都动不得,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陈念扑上来以身相护。
白眉老魔见到陈念扑了上去,急忙召回法宝。可这钩子正是势如破竹的时候,又怎么来得及召回?
金钩尖子如毒蛇的信子,冰凉阴毒,在阳光底下淬出一点阴寒的金光,眼看就要贴上陈念的衣衫。
白眉老魔心中大悔,费劲功夫却是这么个结果,他要死了的纯阳之体何用?
生死关头,薛孟庭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力气,把上半身抬起来半寸,在金钩离陈念的背只剩下一寸的档口生生一扭,硬是将两人的位置上下颠倒了过来。
就在同一时刻,薛孟庭翻过来时带着的陈念外衣被金钩刺啦一声撕开了。
“师尊!”
陈念眼角沁血。
伴随着这一声哑声嘶喊,一柄锋利至极的飞剑呼啸而至。就在飞剑出现的瞬间,整副金钩被狂卷而来的锐利剑气绞成了一片齑粉,纷纷扬扬落在地上。但与之紧贴着的薛孟庭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这就是金丹与金丹的差异。
承影剑,到了。
薛孟庭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松一口气,便发现眼前一黑,耳中只听得白眉老魔数声冷笑和铛铛几声激响,便再无意识,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
☆、第十八章 妖女
芙蓉帐,桃花被,香粉扑鼻。
薛孟庭睁开眼,又立刻闭上了。
“醒了何必再装睡?”赤媚儿的声音娇娇俏俏,“这儿是奴家洞府,薛仙师不喜欢吗?”
薛孟庭叹了口气,只好睁开眼接受现实:“我徒弟呢,他在哪?”
“还能在哪?”赤媚儿点了一下薛孟庭胸膛,十指葱白,指尖粉嫩,分明是在撩拨人的心思。好在薛孟庭修炼正统功法多年,只心中稍有波动,片刻后便平静如初。赤媚儿见他依然一本正经,原本的五分心思便又多出了几分,一双妙目盈盈似水,透出无尽的情意来。
“白眉把他带走了?”薛孟庭假装没看到她的媚眼,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被桃花枝严严实实地困在了床上。
“猜对了。”赤媚儿点了点薛孟庭的额头,嗔怪道,“老魔头要杀你,奴家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下来,仙师大人可莫要辜负奴家一片情意啊。”
薛孟庭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仙子不是已经在取酬劳了?”他刚醒来时便感觉到伤口被处理了,但浑身乏力不能动弹。一开始以为是大战之后力竭所致,但经过刚刚说话的功夫,他才发现问题出在困住自己的桃花枝上。那上面的桃花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正缓慢而源源不断地吸取他体内的阳气。
赤媚儿“哎呀”一声叫出声来:“叫你发现了。”随后有些苦恼地翘起嘴来,“那是奴家替仙师大人处理伤口的酬谢,可抵不上薛仙师的一条性命。”
薛孟庭不与她争辩,顺着她的话应道:“仙子说的在理,只是在下亏欠仙子太多,怕是一时半会还不清了。”
“都说凌空山的飞景剑古板得不得了,一张嘴就是礼法仁义,没想到到了奴家的洞府里——”赤媚儿抿唇一笑,凑近薛孟庭抽走了他束发的带子,又松松垮垮地扯住薛孟庭的衣襟,“竟是这么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薛仙师,你生得真好。”
薛孟庭见她就要自荐枕席,实在想摸一摸鼻子。但因为双手被缚,只好咳了咳换一个话题:“我那三师弟脾气不好,不知可有冒犯仙子?”
“想问什么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赤媚儿吃吃一笑,“白眉那老魔头有一件宝贝,名字唤作‘飞天遁地’,据传是仙人遗落人间的仙宝。虽然你那三师弟剑法通天,却也拦不住它,不过‘飞天遁地’挨了承影剑几下,法力大失,气得老魔头险些吐血呢。”
说到这里,赤媚儿眉梢一挑,道:“你不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可还满意?”
怎么会满意?本以为三师弟一到,万事无虞,没想到人家手握神器,皮厚得一逼!
薛孟庭心中郁闷,嘴上却老实感谢:“多谢仙子解惑,在下感激不尽。仙子修炼需要阳元,可知在下那不争气的弟子正是纯阳之体、阳元极盛?”
“我哪里会不晓得。”赤媚儿一推薛孟庭,点破他的心思,“你想叫我与白眉争那位小公子?”
薛孟庭挑拨不成,只好悻悻闭嘴。赤媚儿笑意盈盈,枕到薛孟庭胸膛上,用脸蛋贴着薛孟庭胸口,道:“薛郎,你要奴家去为你救徒弟也不是不可以。”
“你答应?”薛孟庭听到她别扭的称呼头皮一阵发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赤媚儿柔弱无骨,整个人都贴到了薛孟庭身上:“只要薛郎愿意……”她贴着薛孟庭的耳朵吐气如兰,“与奴家一同探讨双修之道。”
温香软玉在怀,本应心猿意马,但薛孟庭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第三次叹气,道:“仙子莫要玩笑了。”
赤媚儿支起身体,瞧了瞧他的脸色,道:“薛郎可是在担心小公子?”
薛孟庭沉默片刻,洒然道:“恰恰相反,在下在担心仙子安危啊。”
赤媚儿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来:“薛郎好会说笑,奴家在自家洞府里待着,哪里来的危险?”
薛孟庭摇头,却不再解释。赤媚儿眉峰轻蹙,本来轻松的心情沉重了起来。白眉老魔用“飞天遁地”带她逃回此地,打了包票说是承影剑本事通天也绝无可能找到此地。但她当时虽然昏厥,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承影剑的威力,当真是天地之威,哪里比那些元婴期的大修士差了!只是白眉再三保证,她才将信将疑。如今见薛孟庭笃定模样,便难免猜测两人有什么联系秘法,当下便不能定心了。
非得找白眉再作商议不可!
赤媚儿惜命得紧,口上说着去取东西,这便莲步轻移,往外间去了。
薛孟庭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然没有什么秘法,几声叹气也确实是担心陈念,刚刚那句话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偏偏赤媚儿好像脑补了什么,心急火燎地出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薛孟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赤媚儿像是真的迷恋上了薛孟庭,每日里除了傍晚会出门一炷香的功夫,唯一做的事就是守着他,轻言软语地说些情话,小手还不规矩地到处撩拨,只差自解罗衫一条了。
但薛孟庭全然不为所动。先不提根据原著定律,赤媚儿肯定不会喜欢上他,光看看他身上的桃花枝就明白了。这么多天过去了,桃花枝可曾松过半分?别说松一松,就是阳气也没少抽一点!
所以薛孟庭十分有自知之明,面对美人的投怀送抱作出了十足的柳下惠模样,叫笑脸示人的桃花仙子也生出几分恼意来。
这人好不知趣,竟对她没有半点心思么?
自恃美貌过人的桃花仙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这一日,赤媚儿仅着亵衣款款而来,在香炉中点着了一根寸长短香。香虽然短,却自有一番神奇之处,点着后只亮不烧,但又有甜腻香味渐渐散开。
薛孟庭一看这东西就知道要不好,赶紧屏住呼吸,却没想到过了片刻后还是渐渐发起热来。
赤媚儿将自己脱得只剩亵裤肚兜,坐到床边慢条斯理地解薛孟庭的扣子:“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奴家从仙人遗迹里寻来的天水行香,任你如何屏住气息,又或是修为如何高深,这香味都是无孔不入的。”
仙人仙人,又是仙人,在下今年是命犯“仙人”了不成?
薛孟庭软绵绵地搭上赤媚儿的手,无奈道:“何必用这么好的东西对付在下?”
“你能动了?”赤媚儿一惊,手上动作好歹停了下来,“薛郎好本事,这才几天功夫便能挣脱我的绿叶桃花枝。”
薛孟庭稍稍用力,捏住赤媚儿手腕,道:“既然知道,就赶紧撤了香,过往那些便不再与你追究。”
赤媚儿被他一吓,却又不慌了。她仔细地瞧了瞧薛孟庭,笑道:“薛郎唬人的本事才是厉害,不过能挣脱一只手臂,便要对我喊打喊杀了。”她说着又开始解薛孟庭的衣扣,也不去管腕子上的手,待将衣扣全部解开,眼前人露出大片斑驳胸膛后,方才笑意盈盈地说,“薛郎,你怎么还不与我追究呀?”
薛孟庭挣开一只手全是靠的一股劲,实际上体内空空荡荡,并无半点余力。他在这洞府内受到禁制,非但不能修炼养伤,还日夜受阳元损耗之苦,身体早就亏空了。如今见赤媚儿一眼看穿,便后力乏继,手轻轻滑落下去。
赤媚儿颇为得趣,一双素手在薛孟庭伤痕累累的胸膛上留恋不去:“却是奴家疏忽,不曾给薛郎治愈伤疤,坏了薛郎一身好皮相。”
薛孟庭看了一眼那古怪的香,脑中将凌空同门想了一个遍,最后定格在陈念年轻俊秀的面庞上。他问赤媚儿道:“双修是假,采补是真吧。”说是问话,却是用的肯定语句。
赤媚儿指尖轻滑,一个用力掐进薛孟庭伤口,听得薛孟庭压抑的吸气声后,痴痴道:“共赴极乐,有何不好?”
没有猜错,果然是邪魔外道啊。薛孟庭忍住痛呼,又问道:“从前死在你手上的正道修士,可都是被采补而亡?”
赤媚儿的名气从何而来?便是因为她每杀一名正道修士,便要将那人的光裸尸首弃在那人宗派门前,再在尸首旁放一只娇艳桃花。这也就算了,更夸张的是每一次那些男子的孽根都会被人齐根砍断,那处鲜血淋漓,叫人作呕又毛骨悚然。
薛孟庭对此十分清楚,但他还是要问一问才甘心。
赤媚儿用沾上了薛孟庭鲜血的手指捂住嘴唇轻笑了一声:“他们可没有你有趣,只要奴家稍微使些手段,便乖乖与奴家一同升仙极乐去了。哪里像你,木头一个,不解风情。”说到这里赤媚儿含情脉脉地俯下身来,“不过,奴家就喜欢你这样。”
薛孟庭头脑发昏,体内一阵阵热潮涌上来,不多时脸上身上都染上了粉色,正是动情之兆。他保守灵台的一丝清明,微微喘气,道:“再喜欢,用过一次便也不要了,是不是?”
“薛郎与奴家不谋而合呢。”赤媚儿的语气中颇有惊喜之意,“但薛郎放心,你自然与那些臭男人不一样。奴家会将薛郎的尸首保存完好,定叫薛郎安心升仙去。”
原来这才是升仙的真实含义,还说是桃花仙子,此女分明是最毒辣不过的黑寡妇!说什么将尸首保存完好,莫非是愿意留下他那玩意?赤媚儿真是生得好心肠。
人家已经不可能留情,那还有什么好多啰嗦的!
薛孟庭对赤媚儿道:“你再靠近一些。”
赤媚儿一喜,以为天水行香发挥作用,不疑有他,欢欢喜喜地凑近前去要与薛郎交颈为欢,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掌抵住了胸前。
她一怔,随即放软了身体,道:“薛郎何必心急……”后半句如同梗在喉头一般再也吐不出来,平白卡在了半中央。谁能想到,薛孟庭再次勉力抬起的手中传来无穷吸力,竟让她脱身不得、动弹不得。再仔细一弹,分明是薛孟庭拼了最后一口气自燃元神,意在同归于尽。
“薛郎何必如此,当真好狠的心!”赤媚儿大惊,泪水涟涟。
薛孟庭眼神浑浊,手上似有动摇,赤媚儿趁机向后仰去,薛孟庭眼中厉色一闪,狠狠咬下舌头,剧痛直达脑门,眼神便又清明许多。
他咬紧牙关,道:“凌空门清誉怎能毁在我一人手上?便是身死道消,也不能叫你如愿以偿。”话说得够大义凛然,为的却是全力赌上一把。金丹修士自爆非同小可,只要赤媚儿相信他是要自爆,必定拼命退走。至于之后怎么办,那就之后再说!
赤媚儿心中大骇。眼前人虽然被自己困住,可却是敢打杀妖魔王的人物,想也知道他的元神是如何强大。如今他决绝,元神爆裂时的莫大力量哪里是她能受得住的?
“薛仙师有话好说,何苦来哉?”赤媚儿凄凄哀求,眼中却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薛孟庭自然看出她心怀鬼胎,愈加拼命地引动元神。
正在空气震荡,两人胶着不下,薛孟庭思量是否已到放手时机之时,从外间传进一个极为沉重的步伐。这步伐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要将方寸地踏平一番。与沉重脚步一起往这里来的,是一股凶猛至极的戾气。
薛孟庭下意识地停了一停,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双目暗红得几欲滴血的少年走进来,一只手上握着一柄古怪的黑色长剑,剑上缓缓淌下鲜血,眉眼间煞气沉沉,仿佛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可怕野兽。
少年看清楚床上两个人的姿势,身上的杀气变得有如实质一般。他低沉地、冷冷地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
☆、第十九章 陈念的屠宰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陈念。如果薛孟庭意识清醒,一定会被陈念的样子吓一跳。双目赤红,眉心发黑,这不是入魔是什么?
但他现在昏昏沉沉,只晓得陈念嘴皮子动了几下,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薛孟庭没有精力回答陈念的问题,赤媚儿则是没把陈念放在心上。到底是个区区炼气,不值一提。她更关注的是自己身下这个发了疯的飞景剑。
赤媚儿瞥了一眼陈念便转回来,眼睛一转却想出个好主意。
“薛郎,你那好徒弟来了,还不快放手?”赤媚儿的意思是,你要与我同归于尽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拖上你徒弟?
她晓得这些正道人士,成天里把什么情义放在嘴上,最是虚伪不过。不过也亏得他们这份虚伪,今日总算是有一条活路了。
她心里盘算得门儿清,却不知道这句话说得有歧义,竟给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薛孟庭的身体火热,神智越发不清醒,好在赤媚儿与他近在咫尺,总算能听清那句话里有徒弟两个字。当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立刻依言收手。
陈念冷眼旁观,眉心煞气愈浓,戾气郁结,杀气满面。
几天来心心念念的师尊原来竟是在与妖女苟合(女上男下,衣冠不整),被自己撞破还不舍得放手(薛孟庭的手一直放在赤媚儿胸口),最后还是那妖女说话才松开(听到徒弟两个字薛孟庭立刻不冒险了)。还有这满室的春香(天水行香),那妖女对师尊的称呼(薛郎)。
好一个郎情妾意,他是不是来得太早,坏了师尊的好事?
陈念想到深处,只觉头痛欲裂,手中漆黑长剑嗡嗡作响,毫不掩饰地发出嗜血之意。
便在这时,赤媚儿胸口一松,还未来得及高兴片刻,便感觉到胸口一凉。好在她反应机敏,立时让层层叠叠的桃花枝挡在胸前护住要害,又急退丈余,终于将刺入胸前的长剑死死卡住,此时剑尖离她心脏不过半寸。
赤媚儿这才反应过来,来得哪里是任她揉搓的小修士,分明是天大的煞星。长剑入体,冰凉阴冷。赤媚儿打了个哆嗦,想起一连串要命的问题。陈念来了,白眉呢?陈念怎么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洞府?还有……
还有,刚刚那剑身上淌下的鲜血,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
赤媚儿瞳孔猛缩,惊惧地看向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陈念。
陈念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叫他什么?”
赤媚儿莫名,但脖子被人掐住就快翻白眼了,自然是问什么说什么:“薛……”她刚说了一个字,脖子上的力道猛地加大,接着便被人拎着直接腾空而起。
赤媚儿两腿凌空,脖颈几乎快被陈念可怕的力道捏断。但她毕竟是金丹修士,纵使胸口中剑、口鼻不能呼吸,仍有一线生机不断。
她手藏袖中费力捏诀,心中大恨。只道正道果然虚伪,先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再来掐住她的脖子叫她说不出话,分明就是在找一个借口正大光明地斩杀她,当她看不出来么。只是不知此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比魔功更像魔功,几日功夫便实力暴涨到这番境地,想来白眉已经遭了他毒手。桃花仙子逃过此劫之后,必要斩下此人孽根,挂到凌空门大门口去!
“薛郎,你叫他薛郎。”陈念眼中泛血,“那他叫你什么?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告诉我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嘴里叫人说话,捏着人脖子的手却越收越紧,可见他已理智全无,真正要入魔了。
说是入魔其实也不妥当,真要说起来,这是陈念妖魔之血解封之兆。原著中未曾说明陈念是不是妖魔王之子,但对陈念体内血脉多有描述,总结起来便是四个字,纯粹至极。妖魔以血统论高低,血脉越纯粹,实力越强。陈念血脉纯正,所以虽然还不曾完全开启血脉之力,但已能轻松对付白眉赤媚儿这样不入流的金丹修士了。
赤媚儿面色青白,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你……说……呢……”
三个字出口如同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陈念眉心狠狠一压,卡住赤媚儿脖子的手便如千钧落地一般朝地上掼去。这一下若是砸结实了,赤媚儿便是有金丹之躯也难逃一死。
可就在赤媚儿砸到地上的那个瞬间,她的身体轰然炸开,化作片片桃花瓣纷扬落地,却不见半点血肉踪迹。
赤媚儿不见了,插在她胸口的长剑便往地上落去。却见这柄古怪长剑竟也如赤媚儿一样,落地即散,化作一团煞气消融在空中。原来此剑竟是以煞气凝成。
陈念站在原地,手上只留了一把粉嫩桃花瓣,煞是好看。他手握成拳,稍稍用力片刻,花瓣便化作齑粉,随风而去了。
若是平时,陈念一定会搞清楚赤媚儿是否逃走,逃去了哪里。凌空门乃正道名门,门中戒训,弟子有除魔卫道之责。得师尊执法长老十年教诲,陈念早将门中戒训背得纯熟,诛魔修妖女,自然义不容辞。
但那是平时,现在么……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地上桃花,转身就走。刚迈出一步,动作一顿,终于觉察出室内香气有问题。
陈念鼻翼翕动了一下,嗅出室内香味来源,便走过去,只看了那香一眼,便一掌拍下,连香带香炉以及其下案桌,尽数拍成粉碎。
原来是中了春香。情有可原,理无可恕。陈念身上杀气褪去,只余怒气勃然,眉间戾气犹存。
这一下好大一声响,便是正在床榻上□□焚身的薛孟庭也猛地一震。声音响起之前,他的右手已经背叛了主人的意志,正偷偷摸摸地往亵裤里钻去。赤媚儿远遁,桃花枝自然散去,没了束缚,却成全了右手的好事。
薛孟庭重获一丝清明,急忙收回手稳住清心寡欲的修士风范。奈何虽然天水行香被灭,但室内门窗紧闭,春香不散,仍在撩动人心。身下高高竖起,哪里遮掩得住?
小薛孟庭存在感太强烈,薛孟庭赶紧侧过身去,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够薄薄的衾被。可他先前消耗了数日阳元,又强提真元与赤媚儿斗法,身体虚得不能再虚,哪里还有力气?更何况天水行香霸道厉害,丝丝缕缕不断从他毛孔里钻进去,每每在他体内点起一簇火苗,经过方才那段时间,已是将他烧得浑身发软,脑中搅成一团浆糊。所以他虽然努力伸手,够了半天也只碰到衾被一角。
正要加把劲用力把衾被勾过来盖住自己,却没想到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将衾被扯开抛走。这下被子远远地落到了地上,薛孟庭再也不可能够得到了。
“你……”薛孟庭浑身汗如雨下,如脱水之鱼一般,艰难地喘了口气,还没说一句话就被人大力翻了过去。
这下可好,费力遮掩的不堪情状被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薛孟庭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将他翻过来的那个人是谁,但本能地感觉到那个人身上强烈的怒气。
他脑袋发懵,努力回想那个人会是谁,却始终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身体的本能让他在床榻上小幅度地蹭动了几下,潜意识里觉得靠近那个人便能让他降火,但意识深处却又在警告他千万不能这么做。好像一旦做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薛孟庭又想用手去遮住下身,可探出的手立刻被人捉住了。可怕的是捉住他的手比他自己的手还要滚烫,烫得他甚至哆嗦了一下。
怪不得他不愿意靠近那个人。迷迷糊糊的薛孟庭有些得意地想。
那个人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慢腾腾地把他的手臂压到了他身体两侧,让他的身体暴露得更加彻底。
这可怎么行?薛孟庭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一边想夹紧大腿。谁知道腕子上的手如同铁箍一般,自己软绵绵的力道就如石沉大海。刚合起一些的大腿便被那个人用一条腿从中间插|入,分得更开了。
滚烫的小薛孟庭和更加滚烫的大腿紧紧贴着,强烈的羞耻感让薛孟庭口中泄出一声好似哭泣的呓语。
那个人却毫不动容,只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便俯下身来,还空出一只手摩挲他的嘴唇。嘴唇麻痒,勾得他身上各处都□□难耐,实在磨人。
高大的阴影投到他身上时,一直想不起的那个人终于被他想起来了。
“小念?”薛孟庭努力睁大眼睛,苦苦抵抗天水行香的威力,“是你吗?”
那个人一顿,总算不再动作了。
这是猜对了?薛孟庭费力地转动起仅剩的一点脑细胞,又问道:“三师弟呢?”他用他可怜的脑细胞稍微理了一下头绪,觉得陈念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一定是叶钧赶到救了他。当下顾不上问白眉是怎么回事,顾不上问陈念为什么要爬到床上来,顾不上发落陈念不敬的动作,先问叶钧下落,不过是为了让叶钧快点带他回凌空山,解了身上的天水行香罢了。
可陈念如何能懂他这番心思?陈念只知道,师尊衣衫不整地躺在他的身下,却口口声声叫着三师弟。
中了春香,却唤三师弟?
陈念面上杀气复现,怒不可遏地钳住薛孟庭的下颔,哪里还顾及什么长幼尊卑,竟是十足的质问语气:“你与叶师叔……你与叶钧,何时暗度陈仓的?!”妖魔本能占据人心,行事只随心意,这是要将人世礼法弃之不顾了。
薛孟庭吃痛,茫然地“啊”了一声。
陈念见他并不反驳,更以为是真。想想自己小心又小心,屡次试探却不敢表露半分,自请刑罚也逼不出师尊心意,本以为还能慢慢图谋,谁知道……
陈念的力道越来越重,不多时便在薛孟庭下颔上留下一道狰狞指印,力道之大,几乎将薛孟庭的下颔捏碎了。这股力道带来的疼痛窜到薛孟庭脑中,却叫薛孟庭彻底惊醒,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见陈念眼睛发红,以为是天水行香的作用,当下又隐隐觉得有香气扑鼻,急忙再咬了一口早被咬破的舌头,嘴角鲜血流出,疼得不能再疼,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小念……”薛孟庭提气,搭上陈念手腕,正要告诉他天水行香的威力,便被自外而来的破墙轰鸣打断了。
承影剑在前,叶钧在后,一人一剑乍然出现,引得榻上两人都向外看去。
依然是那句话。
“你们,在做什么?”
叶钧的声音冷,但从未像今日这般冷。
☆、第二十章 好混乱啊
叶钧的视线从薛孟庭身上缓缓扫过。流血的嘴角、大开的衣襟、淤青满布的胸膛。
薛孟庭慌忙背过身,把身体的异样压制下去。
“畜生!”叶钧怒斥一声,承影剑长啸清鸣,不到半息时间,一柄灵剑分化两重剑影,两重剑影再化四重,四重再分一十六重,重重剑影铺天盖地地朝陈念轰去。这些剑影虽是分化而来,但每一道的锐意杀气都丝毫不逊于本体,所过之处空气激荡,爆破之音不绝于耳,剑还未到,剑气已将床榻矮几绞碎成木屑。
这时便看出叶钧的控剑手段精妙无双。剑气凌厉已极,但却只针对陈念与床榻物事汹汹而去,及至躺在榻上的薛孟庭时,便绕出一个完美弧度,在薛孟庭周身隔出一处真空之地。床毁人落,薛孟庭掉落到地上,却没受一点伤。
叶钧出剑的同一时刻,陈念下意识回身相护,却忽然发现剑气的古怪之处,当下冷哼一声,眉心戾气大盛,不躲不避,转身迎击。
他腾空而起的瞬间手心凝出一柄黑色长剑,正与刚刚散去的长剑一般模样。煞气凝剑,犹觉不够。陈念手起剑落,在自己胳膊上划下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霎时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溅落在漆黑剑身上。鲜血落下,立刻被剑身吸取干净。古怪长剑饱饮魔主鲜血,凶性更盛,缭绕煞气中血色沉浮,隐隐传出阴鬼嚎哭万魔啖肉之音。
两个人一言不发,相见便是悍然出手,谁也没有留情的意思,更没有躲闪的意思。
煞气长剑与万重剑影轰然对撞。
刹那间煞气被撕出一道半尺长的豁口,但去势更快更凶,穿透了叶钧肩上皮肉后再就着刚才承影剑砍出的口子割开了剩下墙砖。煞气消散,墙坍塌。
剑影划过陈念身体,在他身上留下数百道细小深刻的伤口,而余势不减,直接轰飞了陈念身后的另一面墙。于沉重倒塌声中,承影重新变成一柄剑。
前后轰塌,洞府难存,瓦砾石块纷纷坠落。赤媚儿建这洞府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用的都是寻常难见的珍石奇物,就这么掉下来砸在身上,能活活砸死一个筑基修士。
不过陈念身体强横,叶钧灵力充沛,两个人都不怕区区砖石。唯独薛孟庭,先受重伤后失阳元,要是被蒙头砸个正着,不死也要脱去一层皮。
陈念和叶钧杀气腾腾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往薛孟庭身边掠去。
薛孟庭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弟和徒弟以一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忽然展开生死决斗,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发现一整座洞府都被他们轰开了。
wtf!
等等等等,陈念居然和叶钧硬杠了一架就破了点皮,分明是升级结束的节奏!他迷糊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啊摔!
还有,赤媚儿呢?叶钧不去杀魔修却来斩陈念,难道是妖魔血脉被发现了?西斯空寂我伙呆!
相比之下,魔修洞府炸了什么的好像也不算什么了……吧。
薛孟庭从木屑堆中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赶上一根横木兜面落下,刚想抽剑劈开,却想起飞景已经身负重伤,比他残得还厉害。没办法,只能转身就跑。可避得开这根横木却避不开旁边的石块,薛孟庭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和那块坠落大石亲密接触了。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影一道煞气及时赶到,倏地洞穿巨石而过,硕大巨石立时显出两个小眼,下一瞬便砰砰化作齑粉消散不见。
而避无可避的薛孟庭只觉两腋各有一只手插|进来,接着便被两边之力带着腾空而起,直往顶头掠去。巨石梁木迎面扑来,近不得一丈便被剑气或是煞气绞碎。或有细小石子坠落,却也砸不到他身上,身边两人眼疾手快,每此都能及时弹开石子。
只是灰尘难免,薛孟庭迷了眼睛,刺痛难忍,只好紧紧闭上,仍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多时,微风拂面,空气清朗,薛孟庭心中一松,知道已经离开了那处洞府。而后他又被带着往前飞了数十丈,终于被慢慢放下,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薛孟庭睁不开眼睛,但能感觉到自己踩在了地上。虽然身体无力,但被人一左一右架着让他感觉怪怪的,便忙道:“你们松手吧,我自己站得稳。”
这句话一出口,薛孟庭便感觉到空中气氛凝滞了一瞬。
他心中一紧,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却听到三师弟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对他道:“别哭,我来了。”
“?”薛孟庭循着声音“望”去,悄悄把起来的鸡皮疙瘩抖下去,“刚刚沙子迷了眼睛,你来帮我一下。”
左胳膊上的手猛的收紧,接着便听到陈念阴沉地问道:“你要他?”
什么要不要的?
师弟和徒弟的话都听不懂!
先等睁开眼睛再来仔细问问,听他这徒弟的语气估计又是一顿好哄。不过陈念的血脉是个大问题,叶钧应该已经发现了。
虽然薛孟庭看到陈念和叶钧动手,却也看到他们齐力破开洞府带他出来,只以为刚才有什么误会。陈念忽然实力暴涨,除了是解开了妖魔血脉便无其他可能。叶钧面冷心热,表面喊打喊杀,实际上一定会保守秘密护住陈念。凌空门四子优点很多,其中最大的一条就是护短。薛孟庭对此颇有信心。
薛孟庭听声辨位,敲了一下左边那人的脑袋:“没大没小。”然后转向右边,道,“三师弟……”
“好。”叶钧声音恢复正常,抬手便要用灵力为薛孟庭洗目,却没想到左侧那人一用力,把薛孟庭转了回去。
叶钧皱眉,同样用力,将薛孟庭再转回来。
陈念面沉如水,继续转。
叶钧额头青筋毕露,再转。
薛孟庭夹在他们中间,倒是想说什么,奈何本就脑袋昏昏,又被迫转了好几圈,站不多时便头晕眼花,眼前一黑便没知觉了。
☆、第二十一章 这跌宕起伏的心情
薛孟庭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一个让他冷汗涟涟的噩梦。这个梦是个杀人的梦,但并不血腥,因为凶手的人手法干脆利落,一剑穿透对面人的胸膛后,一滴血都没有溅出来。让薛孟庭害怕的原因是,那个临死时微微睁大眼睛的人,是陈念,而那个凶手——
是他。
陈念脸上没有恨意,只有不解。他没有反抗,任由那柄利器穿透自己的胸口,微微有些迷茫地问薛孟庭:“为什么?”
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杀你?
你是……小念啊。
薛孟庭陡然惊醒,心跳地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他胸前身后都被汗水打湿,内衫黏腻地粘在身上,可他浑然不觉,惊魂未定中下意识地叫出梦中那个人的名字。
“小念!”
他喊得很用力,出口时却比蚊吟大不了多少。然而这轻轻的声音没有逃过房间内另一个人的耳朵。那人冷冷哼了一声,显出不满到了极点。
薛孟庭慢慢聚焦涣散的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叶钧抱着承影剑坐在自己旁边,目若寒星,嘴唇紧抿,下颔绷成一条锐利的直线。
薛孟庭心里一跳,无意识地握紧汗津津的手。叶钧收起承影剑,眼神能簇出冰渣,一言不发地掰开他的手塞了杯水,看上去粗暴,动作却很轻柔,一点也没有伤到薛孟庭。
薛孟庭满心疑问,刚要询问便发现嗓子干得快要冒烟,挤出来的几个音节嘶哑破碎。他端起手中杯子灌了好几口,因为喝得急有些被呛到,但嗓子经水的润滑后疼痛缓解了不少。薛孟庭拿起旁边帕子随意地抹了一把,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念呢?他怎么样了?”其实他还想问,你是不是知道他有妖魔血统了,你们没再打了吧,等等。但他问完第二句话就不敢说话了。
叶钧就站在床前,挺拔高大的身体投下来一大片阴影,竟让薛孟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不是冷,是有杀意。
薛孟庭感觉得出这股杀意不是针对自己,但是因为自己的话而起。他仰起头,余光看到叶钧缓缓收回悬在他后背的手,却看不清叶钧的表情。
只能看到叶钧下颔的锋利棱角,透出冷酷无情的味道。
叶钧忽然退了一步,笑了笑,没有温度:“你问他?”
薛孟庭一怔,随即心里发紧。这个反应,难道……不可能!
他的担心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叶钧看着他的表情,神色一点点冷下来。比刚刚更冷。
叶钧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地道:“他死了。”
“不可能!”
薛孟庭猛地将指甲掐进了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尽量平静地说:“不可能的,师弟别开玩笑了,我昏迷之前没看到有敌人在,就算赤媚儿潜伏回来,有你在也不会出事……”
叶钧没有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他,道:“是我杀的。”
“啪嗒。”薛孟庭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他脑中变得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该对那句话做什么反应。叶钧也不在乎他的反应,又重新坐了下来,拿出承影剑抱在怀里,然后沉默地、安静地看着薛孟庭,看着他脸上空白的表情。
过了很久,很久,薛孟庭看向叶钧,干巴巴地说:“师弟,你……别开玩笑了。”
叶钧没说话,薛孟庭干笑了几声:“虽然小念是我的弟子,但他与你学剑的时间不少于和我相处的时间,你与他之间也算有半个师徒的情分,怎么可能……”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叶钧的哪根神经。他一扬手,承影剑直直地插入了坚硬的金刚岩地上,震荡嗡鸣,颤抖不止。同时,叶钧身下的椅子突然炸裂,碎成木渣射|向四方,其中有一个擦过薛孟庭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有点刺痛。
叶钧霍然站起。薛孟庭眨了眨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反应还很迟钝。
叶钧一字一顿地说:“我最后悔的就是教了这个小畜生剑法。他不配剑。”
薛孟庭一愣,还未来得及对“小畜生”这一评价作出回应,便又听得叶钧道:“你心软,但我不能原谅他。我替你——清理门户。”
字字千钧,沉甸甸压下来,带着无尽的自责与痛意。
说完最后四个字,叶钧转身就走。
但他没有走成。飞景剑悲鸣一声,横挡在他面前。剑光冰寒,星辰隐现。
薛孟庭慢慢走到叶钧面前,现在召出飞景剑对他来说还是太吃力了。他强撑着身体冷静道:“陈念是我亲传弟子,要杀要骂也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别想走。昨天……”
“是半个月前。”叶钧打断他,道。
薛孟庭一愣:“半个月前?”
“是啊,半个月前。”回答他的不是叶钧,是一个夹着惊喜与担忧的女音,正是楚嵋走了进来,“二师兄,你已经昏睡了半个月了。三师兄和我担心得快疯了,你不知道,这半个月来,三师兄日日消耗真元为你灵力行走助力,我要接手他都不肯……”
楚嵋语速飞快,在叶钧拧眉喝止之前已经一连串把话都说了出来。
叶钧额角青筋直跳:“闭嘴!”
“凶我也没用。”楚嵋俏皮地眨眨眼,“三师兄做好事不留名,就让我这个旁观者告诉二师兄呗。”她说到这里一顿,因为看到了悬在空中对着叶钧的飞景剑,“二师兄,你……为什么拿剑对着三师兄?”
叶钧微哂,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楚嵋看了看叶钧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复杂的薛孟庭,蹙起眉头道:“二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孟庭向飞景剑勾了勾手指,飞景懂得主人心意,飞回薛孟庭手中后在他手心磨蹭了两下,好像在安抚他的烦躁情绪一般。薛孟庭摩挲着飞景的剑柄,声音喑哑晦涩:“三师弟对我说,他杀了小念。”
楚嵋一惊:“他是这么说的?什么跟什么……陈念刚从法华寺回来,已经被送回了严正峰静养了啊。好端端的,三师兄作什么要这样说?”
薛孟庭一顿,反手一翻,将飞景收回丹田继续滋养。他不信叶钧会杀陈念,却因为叶钧的话担心他对陈念施加了过于严厉的责罚,现在看来……等等,法华寺?
薛孟庭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说法华寺?”为什么要把陈念送去法华寺?听说法华寺的清一大师法力无边,一副金钵收妖魔无数!
“嗯,还是三师兄亲自带着陈念去求清一大师的。”
薛孟庭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把飞景剑拿出来去和叶钧拼命。
楚嵋看到他面色入土,忙扶着他坐下来,关切絮叨:“师兄此番遭逢大难,应当好生休养才是。先前见到传讯,我与三师兄险些魂飞魄散,只恨门中不能无人,师妹只能在家等两位师兄消息。师兄不知道,半个月前三师兄将你们二人背回来的时候……”
“小师妹。”薛孟庭好歹缓上来一口气,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问出这句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先告诉我,你三师兄求清一大师做什么?”
楚嵋诧异答道:“陈念走火入魔,心智几失,三师兄去求清一大师为陈念除去心魔。清一大师本已闭不见客,若不是三师兄长跪三日三夜,拳拳之情感动清一大师,陈念已经身死道消了。”她一边叙说,一边留意薛孟庭神情,发现他数次变色,面色复杂竟难以言说。
薛孟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的好师弟,嘴上说的有多狠,做的事情就有多让人动容。消耗真元救护师兄,长跪三日三夜为师侄求得生机,哪一件不是高义薄云、情深意重?
楚嵋觑他脸色,小心翼翼道:“二师兄,为什么三师兄要说他杀了陈念啊?”
“我哪里知道。”薛孟庭苦笑。他不知道刚才用剑指着三师弟的时候,三师弟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后面的话的。
楚嵋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又看到房间内一摊木屑,大概能猜到刚才他和叶钧闹得不愉快。她十分想宽慰薛孟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薛孟庭打起精神,想起一个问题:“你刚刚说小念走火入魔?”
“是啊,师兄不知道吗?”楚嵋疑惑道。
“是三师弟与你说的?”
“哪里还用三师兄说。”楚嵋叹气道,“当日三师弟背着小念回来,我看一眼便知道了。”
是走火入魔不是血脉觉醒?所有人都没看出来?清一大师呢?
薛孟庭微微皱眉,只能先按下不提,又问道:“师妹,可否将那日的情形从头到尾与我讲一遍?”
“唔。”楚嵋点头,想了想道,“不如从最开头讲起。”
“那日突然接到师兄命牌消息……”楚嵋刚说了一句就顿了顿,她的面色变得很凝重,“师兄,你到底遇到了谁?三师兄告诉我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白眉老魔和桃花妖女,就凭他们两个,也能伤得了你?”
妖魔王现世的消息太过惊人,薛孟庭踌躇了一会,斟酌开口:“是……”
刚说了一个字,有人敲门进来,却是刑堂司刑。
薛孟庭和楚嵋均是惊诧疑惑。楚嵋问道:“可是刑堂要事,非要问过薛长老才能行事?”
司刑执礼,犹豫不敢明说的模样。
楚嵋怒道:“你难道不知薛长老身受重伤,需要静养?”
“楚长老息怒。”司刑顿了顿,似是下定决心道,“方才叶长老来刑堂签去一条罚令,说是薛长老嫡传弟子陈念犯了欺师灭祖的大过,要把他贬到思过峰去。事关薛长老嫡传,弟子不敢怠慢,特来求问薛长老意见。”
☆、第二十二章 发威
思过峰,顾名思义,是凌空门弟子思过领罚之处。思过峰上设七七四十九罡风大阵,被贬去思过峰的弟子须得链锁加身,锁住经脉,以肉身受罡风捶打之苦。没有灵力傍身,单是抵御罡风已经吃力至极,更不用说修行了。
对修士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修行?所以这算得上凌空门最严厉的惩罚之一。
纵使薛孟庭知道叶钧口不对心,也不敢放任不管,听罢司刑禀告便与楚嵋急急忙忙去找叶钧。结果到了地方只见守门童子,再一问,叶钧已经往严正峰去了!
薛孟庭觉得,大概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跟上三师弟的节奏了。
他现在飞得慢,只好让楚嵋带他御剑。平心而论,虽然楚嵋是他们四个钟修为最弱的,但她的速度并不逊于几位师兄。只是薛孟庭心神不定,短短一盏茶功夫也觉得漫长,神色间颇有跳下来自己飞的意思。
楚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要不然,师兄你自己先走?”
薛孟庭老实了,讷讷道:“你也知道,你三师兄向来严厉。”
“我自然知道三师兄的性子。”楚嵋叹了口气,“三师兄严厉,但更刚正,他说陈念欺师灭祖,那他必定犯了了不得的大错。”
话说的没错,可薛孟庭早把这个词咂摸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陈念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他这个做师尊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额……他好像还真知道一件事来着。
薛孟庭心虚地瞟了瞟楚嵋:不会吧,小师妹这不好好的嘛……
楚嵋见他神色古怪,不知想到哪里去,忧心忡忡地规劝开来:“我知道师兄这么多年来只收了陈念一个入室弟子,心里欢喜,自然也就多疼爱了他几分。可师兄要知晓,凡事需得有度,师长宠溺太过,弟子便难以成材。若是陈念真的犯下大错,该罚时就要罚,万万不可包庇纵容。只有严厉责罚,悉心教导,让他真心悔过,才是正理啊。”
薛孟庭满心琢磨着楚嵋和陈念的事,一兜篓话没听进几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楚嵋见他模样,心中暗叹数声,把剩下的规劝之语都咽回肚里,暗自盘算着私下里与三师兄再做商议。掌门师兄闭关,只有他们做师弟师妹的在,怎能让师兄因为一时心软铸下大错?
两人各怀心思,不多时便远远瞧见了严正峰的竹舍。楚嵋凝目望去,被竹舍前的景象吓得“哎”了一声,忙拍了一下薛孟庭的肩头。
薛孟庭回神,顺着楚嵋示意方向望过去,也是一惊。法力有损,眼力还在,远远看过去,竹舍门口竟是两人对峙之像。不正是叶钧与陈念?
楚嵋急忙降下飞剑。薛孟庭心中忐忑。
是,陈念血脉开启,武力值蹭蹭直涨突破天际,不用怕三师弟伤了他,可是……他要是伤了三师弟怎么办?
原著中不止一次提过陈念的血脉有多牛逼,薛孟庭对此记忆深刻,又亲眼见过陈念出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把陈念从那个要保护的小修士替换成了强大凶残的小怪兽。
虽然疼爱小怪兽,但也要防止他伤人啊!
薛孟庭跳下飞剑,扬声喊道:“不可目无尊长,陈念住手!”
他话说慢了半息,叶钧和陈念已经动手了。两剑相抵,铛铛两声,陈念手中长剑断裂,然后作斜抛运动飞了出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
叶钧转身,神色松缓不少,颔首道:“二师兄、小师妹。”
薛孟庭什么都顾不上说,急忙跑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念旁边,刚蹲下身想扶起他,就发现陈念并没有昏过去,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表情!每次都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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