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读者舍身成仁 作者:晏十日
正文 第13节
读者舍身成仁 作者:晏十日
第13节
“我怕什么?”
“你不怕,便让我说下去,苍天作证……”
“你住口!”
“我便要说!”
陈念两眼发红:“住口住口,我让你住口!我何时说过屠尽中土的话!”
“你又何必管我发誓?”
“念在那几年师徒之情,我便要管你!”陈念咬牙切齿地揪住薛孟庭的衣领,几乎将他拎起来,“你若敢发誓,我便立刻去杀凌空门满门!”
“你去杀!你若不杀,便叫我……”
“闭嘴!你又敢……我不杀!”
“你说不杀便不杀?”
“你又在说什么?”
“邬城薛家已然灭门,接下来还用说吗?”
“我知道!可你以为这件事是我做的?我不会……”
“你不就是要我以为是你!”
陈念猛地住了口,手上脱力,薛孟庭重重倒回床上。陈念身体发颤,不知道是体内伤势更疼一点,还是胸口的心脏那里更疼一点。
师尊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陈念狼狈地翻下床,滚落在地上,挺直的脊背垮了下来。还是疼,哪里传来的,痛彻入骨的疼。
薛孟庭在床上挺了一会,缓过劲来,握住陈念手臂,轻轻一带,将他拉回了床上,然后将他抱进怀里。
“笨蛋,破绽太多了。”
陈念低着头,仿佛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沉默以对。
薛孟庭搂住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吗?掌门、叶师弟、小师妹、樊峰主、吴峰主……大家都在一起,你自己一个人,要做什么呢?”
陈念微微垂下眼睛,透过空隙,他看到地上,一只蚂蚁努力搬着一颗小小草颗,在缓缓前进。草颗虽小,对蚂蚁来说,却是千钧之负。更何况,如今摆在眼前的,是万重大山。
“吴峰主告诉我,他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经脉尽断,满身都是血,灵力半点都没有了。在域外发生了什么事,还不愿意说吗?”
陈念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薛孟庭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十指交握时,仿佛身上都有了力量。
半晌,陈念平静道:“那时,我想去偷袭尚魁本尊,被妖魔发现后围攻,受了些伤。”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他立刻更加用力地握紧对方,送去安慰,“但我早知道附近有一处刚刚形成的罅隙,便从那里逃了出来,接着就立刻将它封印了,追兵自然也就摆脱。”
薛孟庭没说话。陈念说的很简单,但其中如何九死一生,不用多想也知道了。在妖魔的大本营被妖魔群起而攻之……陈念能活着回来,实是大幸。
“后来,尚魁与我做了一个约定。”陈念继续道,“他让我派影魔袭击掌门,看你会不会知道是我。我输了,又不肯履行约定,为他做事,便将他的分|身打死了。”
“这是我对不起你。”薛孟庭涩声道,“关于你的事,我知道很多,可我一直瞒着你,我现在都不敢说缘由……”
“师尊说过了。”陈念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上次师尊便与我解释过了,我知道,等师尊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了。”
薛孟庭一愣,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他低声道:“你忽然要跟尚魁走,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嗯,可惜我那时实力不济,失败了。”陈念道,“只是我没想到,域外对人性的侵蚀那么强烈,若是在那待得再久一些,我便真要忘了自己是谁了。”他抬起头,轻柔地抚了抚薛孟庭脸上尚未消去的红痕,“即使到现在,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刚刚,竟然伤了师尊。”
“无碍。”薛孟庭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念一顿,脸凑了上来,很快与他呼吸交缠。
“师尊,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薛孟庭眨了眨眼:“先前怎么不问?”
“那两次不算,师尊快点忘了。”陈念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想亲你,师尊。”
薛孟庭道:“不行,我们还有正事没说完。”
“等会再说。”
“我不准,你是不是就不亲了?”
“你说呢?”
薛孟庭捏了捏陈念的脸颊。就像他小的时候那样。
“那你还坐着干什么?”薛孟庭眼睛亮亮的,对他说。
陈念一怔,眼中,深不见底的漆黑之色,仿佛晕开了层层水波。
他不再说话,轻轻将嘴唇贴了上去。
☆、第四十九章 恋爱副本
有情人之间的亲昵,是怎么也不够的。
薛孟庭舌头沾上了陈念唇上的血滴,仿佛感到一种又涩又甜的味道在舌尖打了个转。他擦了擦陈念汗津津的额际:“怎么受伤的?伤在哪里?”
陈念将他的手捉住,重新握上去,密密地交缠在一起:“在邬城。”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显得低沉,“薛家的人,我没有救下来。”
薛孟庭嗓子眼发紧:“你遇上了尚魁?”
“没有,是一个叫雾雨的妖魔。”陈念安慰地吻了吻他冰凉的指尖,“尚魁还在沉睡,上次被我打散的是他最后一道分|身,短时间里,他不会出现了。”
薛孟庭抽出一只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小瓶子,放在陈念手心,与他说明来由,不知是喜是愁地说:“他以三月为限,我还当他要有大动作。”
“他本体未醒,周围亦需护卫,又无分|身在外,便是要做什么,也必定多受掣肘。”陈念晃了晃那淡青色液体,道,“不过是些克制之物,师尊真让我喝下去,也没什么。”
“真是长本事了。”薛孟庭敲了敲他脑袋,“那个雾雨是什么来头?”
“他是尚魁的得力大将。”陈念乖乖挨下,甘之若饴,道,“雾雨能力不强,但擅使一样毒物。”
薛孟庭眉心微沉,接道:“是——万象蛇寺。”
“叶师叔告诉你了?”陈念道,“不错,正是万象蛇寺。不过与其说这是毒物,不如说是一种寄生类妖魔。”
薛孟庭微微睁大眼,陈念敛住眉心,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万象蛇寺喜噬灵力,一旦钻入修士体内,便如鱼得水,顺着修士经脉游走,吞噬其内灵力,直至灵府。修为低者,不到半刻,便会全身僵硬而亡。”
薛孟庭抿了抿唇:“死前,可会感到痛苦?”
“经脉堵塞,面容俱黑,全身如万蚁啃噬,奇痒难耐。”陈念道。
“薛家……为什么是薛家……”薛孟庭感到一阵心悸,“难道是我招惹去的是非?”
“别乱想。”陈念皱眉道,“根据我知道的情况,邬城薛家的族长,有问题。”
薛孟庭挺直身体,面色古怪地问道:“你说薛通?”
“一百三十七口人俱都丧命,唯独他消失不见。师尊不觉得奇怪?”陈念压下眼中的森然杀意,脸侧的线条仍有些控制不住的僵硬,“我到的时候,他便已经不再家中了。”
“也许是正好有事外出。”薛孟庭摇摇头,“那可真是太巧了。他毕竟是……毕竟……等他回来,一切自有定论。”他看着陈念面色,轻轻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我知道。”陈念面上线条渐渐柔和下来,他有些后怕,道,“所幸,师尊修为不浅,为我找到解法赢得了时间。”
薛孟庭苦笑:“哪里是我……是掌门师兄与吴峰主助我……等一等……”他说到此处按住陈念双手,细细观察他面庞,皱眉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中毒了?”他想起陈念面上曾有黑气涌现,便不能不往这里想。
陈念道:“我便是用自己的血解了师尊的毒,怎么可能会中此毒……师尊,师尊!”他拉住就欲下床的薛孟庭,道,“我说实话,你别走。”
薛孟庭点点头:“你说。”
陈念道:“得知雾雨要去屠杀薛家,我便立刻前往查探。本以为万象蛇寺不过如此,谁知道师尊身上中的,是最低等的一种。”
“它本是妖魔,分有三六九等,再正常不过。你是大意之下,受了雾雨暗算?”
“师尊料事如神。”陈念随手给师尊戴高帽,“正是如此,最后非但没救得了薛家满门,还受了一身伤回来。方才在比试时,险些压它不住,让它出来祸害人间。”
薛孟庭脸皮渐渐练厚,面色如常地受了这顶高帽,听到后来眼神微变,道:“那现在如何了?”
“自然是被我——”陈念做了个“碾死”的动作,“它想吃我的血,也得看它有没有那样大的胃口。师尊且放心,弟子一点事都没有。”
薛孟庭狠狠点了点他额头:“你尽管来唬我,我是瞎的。”
陈念一顿,用额头抵住薛孟庭的额头:“总是被师尊看出来。师尊,我身上好疼……”
“我可能做些什么帮你?”薛孟庭看着他黑沉的双瞳,心里变得软软的,“你疼得浑身出汗,我早就看到了。”
陈念道:“我知道,师尊可以让我不疼。”
“什——唔——”
过了许久,陈念微微松开箍住薛孟庭后脑勺的手掌,道:“现在便不疼了。”
“又是汗又是血,为师嫌你脏。”薛孟庭笑着去搔他下巴,挠了几下,“咦”了一声。
陈念让他去挠,笑道:“这是做什么?”
“你现在这副面孔,我还当你是戴了面具。”薛孟庭看着他,“怎么弄的?”
陈念低下头,轻轻啄吻他的面孔,心不在焉道:“弟子长大了,自然与以前不一样。”
薛孟庭揪住他下巴:“是啊,男大十八变,叫我这个做师尊的都认不出了。”
陈念马上投降:“师尊慧眼如炬,弟子又错了。”他捉回薛孟庭双手窝在自己胸口,“师尊听我说完便是了,莫要激动。”
薛孟庭深深皱眉,却仍是点了点头。
陈念沉默了一会,道:“刚到域外时,尚魁说不喜我这副面孔,又因我与他一样体质特殊,能自行再生血肉,便用些手段,将我削骨改容了。若是师尊不高兴,等我日后得空,再改回来就是了。师——尊?”
陈念捂住胸口颤抖起来的双手,低声安抚道:“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薛孟庭别过脸,过了一会方才转过来,道:“好在他没把你改成一个丑鬼,你现在这样,还挺顺眼,不准再改。”
“弟子遵命!”陈念毫不犹豫答道。
薛孟庭看着他微笑的面庞,心中下了某种决心,道:“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
“或许……”薛孟庭迟疑了一瞬,但他说了下去,“尚魁是你、是你亲生父亲。”
“我知道。”陈念面色如常,薛孟庭定了定心,然而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却让薛孟庭有些不解。
“但我也知道,他对我没有半分父子之情。”
薛孟庭轻轻道:“尚魁说过,他现在记忆尚不完整,或许……”
陈念摇头:“师尊可还记得生灵珠?”
“你娘亲的遗物。”
陈念从怀中掏出一颗黯淡的珠子,递给薛孟庭,道:“你看看。”
哪里还用再看?薛孟庭皱眉道:“生灵珠……灵性全失。”
“在受到妖魔围攻时,生灵珠为我挡了一劫。”陈念眼中一黯,道,“在域外时,生灵珠常有模糊的意识传来,叫我不要去接近妖魔王,恐有性命之忧。”
薛孟庭忖道:“你觉得这抹意识是你娘亲的?”
陈念点点头,珍重地将生灵珠小心收好:“若说不是娘亲,我实在想不到别人。娘亲知道我的性情,也许是一早就留下这抹意识,若我到域外,便来提醒我。只是,我却是个不孝子。”
薛孟庭不由看向他手上骨戒,上面的棱角已经被磨得趋于平滑,反射出莹白的光辉。他想起原著中,尚魁见到这骨戒,登时手下留情,心中暗叹,道:“若他知道你的身份,想来也不会伤你。”
“我心中有数。”陈念忽而一笑,竟带了几分少年气,“师尊这样说,也不怕我魔性大发,跟着尚魁走了吗?”
薛孟庭一怔,来不及着恼,又被陈念捧住面颊,牢牢固定在手心。
“师尊莫恼。”陈念低笑道,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我知道,师尊对自己有信心得很。”
薛孟庭正要去扭他的手,闻言愣了愣,便见陈念贴着他,道:“前阵子,常有师兄弟在我身后议论,说我恋上一名女子,痴情已极,宁可……”薛孟庭猛地撞上陈念的额头。
他感到气血往脸上疯涌而去。陈念竟也知道了!唉唉,他还是夺门而出为好,否则这张老脸怎么挂得住!
陈念笑意柔和,不再向下说,只道:“师尊,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这样懂我的心思……”
薛孟庭大力掰开陈念双手,恼羞成怒道:“我不懂,我要走了!”
“不懂?”陈念将他重新拘到胸前。
“不懂!你让开,小心我的戒尺……”薛孟庭一边恐吓,一边挣扎着去取乾坤袋中的戒尺。
“我心悦你。”陈念仿佛没有力气一般,软软地握着他的手,被他带着动作。
薛孟庭动作一滞。
陈念圈住他,低沉地重复:“我心悦你。”
薛孟庭耳根红透,一种酥麻的、痒痒的感觉,从尾椎那里一直窜上脑后。他脑中一片混乱,仿佛又吸入了天水行香,全身发热,什么也想不了、做不了。
陈念便吻上他的额头,道:“我心悦你。”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面上的亲吻渐渐向下滑去,薛孟庭眨了眨眼,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连那个俊秀的青年,长什么模样都看不清了。
☆、第五十章 恋爱副本(二)
“所以最后,你还是没问陈念的目的是什么?”严停风捻着胡子,从薛孟庭的叙述中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薛孟庭:“……”的、的确。
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可能还有智商这种东西!
叶钧早已不耐,见他面带桃花,面色一寒,甩袖而出。早知今日,他又何必替那小畜生遮掩!
薛孟庭:诶?叶师弟?
严停风挑挑眉,薛孟庭讷讷道:“我现在去把他叫过来,大家当面说清楚……”
“今日是我结婴大典的喜日,你又做什么?”严停风似笑非笑地瞥了薛孟庭一眼,呵斥一声,“还不赶紧出去迎客?愣在这做什么?要不是师尊去得早,为兄含辛茹苦将你们拉扯大……”
薛孟庭头皮发麻,赶紧拱手,道:“师兄,我去小师妹那儿看看可有要帮忙的,不打扰您了。”
严停风摆摆手,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再为难他。
虽说准备这次大典的时间十分紧张,但楚嵋和几位峰主的确将事情办得井井有条,什么迎客之类的事,倒也用不上他。薛孟庭也知道,自己实在不算玲珑八面的人,也就不凑到跟前去添乱了。
其实后续还发生了一件事,只是被他保留了,没有对掌门说。实在是……难以出口啊——
亲了一会,薛孟庭面无表情地推开陈念。
“……”陈念紧紧搂住他,道,“弟子一时情难自控,师尊莫要生气。”
薛孟庭稍稍挣了一挣,觉得屁股下面的东西更硬了。他只好停止动作,抵住陈念继续往前凑的脑袋:“先放手,自己去冷静一下。”
陈念的手掌紧紧贴着薛孟庭肌肤,滚烫得近乎灼人。他哑声道:“弟子尚能自控。”说话间,衣衫摩挲的沙沙声传了出来。
“……你先把我的手放开再说这话。”薛孟庭咬牙,身不由己地握住了一样东西,“陈念!”
陈念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尊帮我,一会就好……”一边说,一边坚定地按住他的手。□□,便在他手心跳动了几下。
薛孟庭与他僵持了一会,手臂上僵硬的肌肉软化下来。于是……
不提也罢。
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时灼热的温度。
薛孟庭揉了揉眉心,仰头看到,碧空如洗,天色清朗,心中却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哥就这么蛋定地接受了搅基这个事实吗?
……好吧,似乎……也不错?
薛孟庭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目光一偏,看到一名秀丽女子。
他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起来。那是薛灵。
薛灵远远地看见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慌忙地四下瞅了瞅,见没有人注意此处,才松一口气,向别处走去。薛孟庭顿了顿,赶了上去,叫住薛灵。
“薛长老。”薛灵恭敬道。
薛孟庭一愣,心中忽然就泛起难受来。他缓了缓,平静地拍了拍薛灵的肩膀,道:“你和我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嗳!”薛灵眼睛微微一亮,接着小小地蹙了蹙眉,低声道,“老祖宗有什么事要吩咐?”
“只是有件事要——”
“二师兄!”薛孟庭刚开了个头,身后忽然出现楚嵋的声音。楚嵋从他身后掠下来,笑道:“师兄哪里去了,叫我好找!”
薛孟庭看了看薛灵,见她微微退了一步,行了一礼,便跑着离开了。薛孟庭一呆,刚伸出一只手,便被身后的楚嵋挂住了。
这一晃功夫,薛灵便已经只剩下一个黑点。薛孟庭看着薛灵快乐的背影,将快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楚嵋勾住他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拐,道:“清虚宗和法华寺的人都来了,师兄让你一起去作陪。”
“来得这么早?”薛孟庭刚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险些将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楚嵋并未发觉,道:“是呀,从前徐掌门与师尊关系好,还不稀奇。可清一大师常年闭关,如今竟也这么早就来了,想是因为看重掌门师兄呢。”
薛孟庭点点头,侧头去看楚嵋。
楚嵋继续道:“可惜廖掌门来不了,竺月师姐也不曾有消息,若是大家都来了,那才好。到时我们聚在一起,就是只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微微笑着,薛孟庭看到,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浅浅的绒毛显得十分柔软。
小师妹。
严停风和叶钧都没有提过,要不要和小师妹讲那些事,但他们之间自然地有了一种默契,在小师妹面前,将其中某些部分都略过了。
薛孟庭被她美好的侧脸感染,不禁与她一起笑了一笑。只是笑容尚未褪去之时,便感觉后背一凉。从某个角落,仿佛倏地渗出一股阴暗气息,绵密地笼罩住他的周身。
薛孟庭一顿,向那里看去,便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仿佛没有感情一般,冰凉如水。他心里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做主,从楚嵋臂弯里飞快地抽了出来。
楚嵋“咦”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空无一人。
她看了看面色奇异的薛孟庭,迟疑地唤了一声:“二师兄?”
“啊小师妹。”薛孟庭回头,对她笑了笑,道,“你还要特地送我过去不成?没什么可忙的了?”
楚嵋被他提醒,眼睛一睁:“险些忘了,观礼的场地还差一些,我得去看一看。那师兄,你自己去吧,我先走了啊。”
“快去吧。”薛孟庭冲她挥挥手,笑着摇摇头,等她走远了,方才敛住表情,顿了顿,往某个角落走了过去。
还差几步的时候,旁边猛地伸出一只有力的胳膊,一个用力,就将他拉了过去。接着就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却又坚硬得像铁一样。
这里是一个小阁楼旁边伸出来的小片空地,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外头人来人往,喧闹异常,这一小片地方却安安静静的,甚至有点幽暗。有点偷|情的感觉,薛孟庭想,耳根淡淡地发红。
“伤都好了?”薛孟庭立刻感觉出这人的不同来,至少力道结实了许多。他戏谑地说完,刚仰起头,嘴巴就被叼住了。
陈念有点用力地啃啮他的唇瓣,他觉出嘴上有些刺痛,便推开陈念,责备道:“马上要去见徐掌门和清一大师,别弄出痕迹来。”
陈念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狠狠地深入交流了一圈后才松嘴,眼中暗暗沉沉,尚有些不高兴地说:“师尊总是如此。”
“我怎样了?”薛孟庭敲了敲他的脑袋,怪道,“又生的哪门子气?”
陈念抵住他额头,道:“师尊自己说的,生气便告诉你。”
“那你将缘由说出来啊。”
陈念一下勒紧了手臂,将薛孟庭箍得有些难受。他垂下眼睑,遮住眼中渐渐泛起的暴虐,道:“刚刚,你和楚嵋……”
话没说完,又被薛孟庭敲了一下:“没大没小,该叫师叔。”
陈念被这么一敲,闷住了余下话语。薛孟庭瞧了瞧他的脸色,忽然扯着他的下巴将他拉起来,去看他眼睛:“连你师叔的醋都吃,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气?”
“我一向小气得很。”陈念抬眼的一瞬间,眼底的戾气尽数化去,只是眼中带了些不满,“若是师尊只与我待在一起,别的人谁也不管、不看,就好了。”
薛孟庭只当他说笑,捏住他的下巴,笑道:“真傻。”
陈念眼底沉色一荡,还没有浮现到表面时,薛孟庭轻轻啄了他一口:“但是深得我心。我与小师妹只有兄妹之情,你别吃醋,好不好?”
陈念微微一怔。接下来,薛孟庭怎样恼怒都没有用,陈念直将人啃得嘴唇发肿,才放他走。
看着薛孟庭离开的背影,陈念忽然靠向身后的墙,抬起手遮住了自己晦暗的眼睛。片刻后,手拿开时,眼中映入了头顶碧蓝的天空。
真是干净啊。
就连已经浸透污浊的自己,都有种被洗涤的感觉。
一天前,眼前的路还是一片昏暗,茫茫然不知所谓。可现在,好像一切都好起来了一样。蒙着眼睛寻找出路的自己,险些就要错过一生中最难得、最重要的东西了。
曾经在心里说,只要让那个人没有危险地、平平安安地生活,便是自己最大的幸运。到现在才知道,这种空话,哪怕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依然比不上,真实的、区区片刻的亲密,所带来的满足感。
尽管挡在前面的敌人强大得像座巨山,却也不能给他快乐的心添上任何一点压力了。
不,或许,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并没有减散分毫。
只是,他已经感受不到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着说,我很高兴。
☆、第五十一章 变故
薛孟庭走进殿中时,已是来得太晚了。平日里,宗门内有个什么大事小事倒也无碍,来得晚了便晚了,反正他在门中辈分高地位高,能训他的只有掌门师兄。可今日不同,应严停风之邀,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来了,他竟然晚到,不免显得不够尊重,当下连连赔罪,转了一圈,脸上肌肉都笑僵了。若不是凌空门到底与别宗不同一些,怕是都不能这么简单过关。
薛孟庭捡了个空位坐下来,正好在清一大师和徐掌门中间,被他们看了两眼,顿时有些心虚,坐在那儿都不自在起来。
因着凌空门的特殊性,大家不便论资排辈,索性随意选座位,等到薛孟庭来的时候,竟只剩下这么个“黄金席位”。
虽然临过来前,他给自己嘴唇施了个治愈术,应是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但坐在两大高人中间,他实在没什么底气。
到底心里有鬼。尤其是在清一大师又看了他几眼的情况下。
薛孟庭定了定神,镇定道:“大师是有话对晚辈说吗?”
“阿弥陀佛。”清一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慈眉善目,薛孟庭心中惴惴,不知下一句是不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薛施主,这十数年,老衲心怀愧疚,却不敢上门,今日借此机会,终于能与薛施主坦诚以待了。”清一大师微微一笑,面色坦然。
薛孟庭愣了一愣,急忙回礼,疑道:“大师何出此言,晚辈惶恐。”
清一大师转了转手上佛珠,道:“十数年前,令徒陈念走火入魔,叶施主带他来法华寺求治。当时老衲正在钻研一套佛法,为令徒念了一部明心经,唤他醒来后再不曾细探,便匆匆回去钻研佛法。不料后来,令徒竟然入魔而亡,老衲前后思量,必是那时留下的祸根。”清一大师说到此处,长长念了一声佛号,道,“若是老衲不曾偏执于佛法,用心拔除令徒心魔之根,令徒或能避开这桩祸事。”
薛孟庭没想到清一大师要说的是此事,心中有些复杂。他双手合十,深深行礼,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命中该有此劫,与大师并无干系,大师千万莫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清一大师捻动佛珠,垂下眼睑,道:“佛欲济人,终由人济,老衲惭愧。”
薛孟庭怔了怔,清一大师已然坐直身体,阖眼不动,嘴唇蠕动,想是念诵经文去了。
再等片刻,最后一名掌门跨入殿内坐下,坐于上首的严停风站起来,拱了拱手,略说几句,便直入正题,将妖魔祸患提了出来。
那处发现的罅隙已被严加看管,一旦妖魔有动作,便能立刻察觉。各宗掌门心里有数,早已安排人手排查宗门周围,以防已有妖魔混入中土。
徐书成道:“等此间事了,请清一大师、严掌门、傅掌门与在下一起,将那处罅隙封印了罢。”
傅掌门是圩月坞大修,那一十六名颠顶修士中的一名,是一早定下,一同去封印罅隙的人选。
傅掌门道:“唯徐掌门马首是瞻。只是一应准备,竟已做好了吗?”
封印罅隙非同小可,更何况那处罅隙是人为撕裂。在那人有意之下,那处罅隙不仅远大于他们从前所见,而且波动剧烈,周围的空间之力狂暴无比,是以傅掌门有此一问。
若拿陈念所封印的罅隙与之相比,大约尚不及其十分之一。这其中的厉害之处,在场众人再清楚不过。
“丹药一千三百五十六枚,由最擅炼丹的丹定宗道友炼制,每一枚都是上品中的上品。护体法宝每人一身,是华器宗道友费九九八十一天、倾全宗之力炼成。再有法印阵旗无数。”徐书成温和道,“傅掌门不必担心。”
傅掌门苦笑,摇了摇头,道:“让徐掌门和各位同门见笑了,在下实力不济,唯恐拖累三位。我辈不惧生死,只怕死而不得其所。”
“傅掌门过谦。”严停风道,“若论实力资质,自是在下最末,哪里轮得上傅掌门如此自谦?”他微微一笑,止住傅掌门接着要说的话,继续道,“只是空说无益,大家全力一搏,也就是了。”
傅掌门面色微微好看起来:“严掌门说的不错。只是……唉,若是沉湖的廖掌门在此,就好了。”
徐书成皱眉道:“我已派弟子前去沉湖请廖掌门,而今两三日过去,却了无音信。”
严停风微诧,道:“我曾去信廖掌门,亦无回信。二师弟,你给竺月的信可有消息了?”
薛孟庭想起这茬,皱了皱眉,道:“没有。”
严停风眼神微变,与傅掌门、徐书成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些凝重神情。
“阿弥陀佛。”清一大师睁开眼睛,敲一声木鱼,道,“诸位施主,且先看眼前罢!”
薛孟庭一惊,下意识看向清一大师。只见他双目圆睁,仿佛怒目金刚,一圈金色梵文从那木鱼上倏然飘出,轰然落在大殿当中的地砖上。
严停风搭在座椅上的手猛地一紧。随着梵文落下,大殿中央缓缓升起的黑烟,不是冒风是谁?
好个烟烟魔,竟从他手底下逃了出去!
冒风变作人形,对严停风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头,对清一大师皱了皱鼻子:“清一大师,您做什么与我一个小小的烟烟魔过不去呀?”
清一大师铿然不动,慢悠悠敲下第二声木鱼,道:“烟烟魔,回你该去的地方罢。”
冒风“啊啊”乱叫,却将所有梵文一一躲过,并不见如何吃力。薛孟庭心中一凛,几乎要拔剑而起。
妖魔王手下第一大将,如何能简单得了?上一次,冒风竟是故意让给他。飞景剑是剑冢所出的名剑,天性骄傲,感知到这一情况,如何能忍?
与此同时,坐于上首的严停风亦压了一压太文剑。烟烟魔在清一大师手下游刃有余,自然也不应该被他轻易捉住。
难道……
中计了!
严停风面色不变,瞳孔小幅度收缩了一下,身上杀意暴涨。他将烟烟魔困住之后,与薛孟庭一番对话,怕是被这烟烟魔听得一清二楚。烟烟魔不但知道了他与师弟捉他的计划,还知道了他们对陈念的处置。此事不能善了了!
一柄灵剑当空飞过,极快极利,仿佛竟能撕裂虚空。冒风刚躲过一个金色梵文,忽然耳朵一动,身体飘了起来,游鱼一般掠向后方,与那柄灵剑擦肩而过,顿时皮焦肉烂。
冒风龇牙咧嘴,看向剑的主人,笑道:“承影剑果然名不虚传!”
叶钧伸手握住飞回的承影剑,竟听到承影剑悲鸣一声。他面色一寒,承影剑清啸一声,却丝毫不见萎靡之色,剑芒更涨了几分。
冒风笑意不变,却将心中轻视收了起来。尊上说的不错,承影剑厉害!
他环顾了一圈,只见出口被数名大修牢牢把住,正前方有丝毫不掩杀意的严停风,左前方有剑气大盛的叶钧和流光梭在手的傅掌门,右前方有手持乌黑毛笔神色温和的徐书成和慈眉变怒目的清一大师。果真是强敌环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冒风忽然看向薛孟庭,俏皮地眨了眨眼。
薛孟庭一愣,旁边清一大师厉喝一声:“薛施主小心!”同时猛地伸手拍向薛孟庭,似要将他推离原地。
而冒风原本所站之地,只剩一缕黑烟悠悠晃了一下。
徐书成亦同一时间回过身来,伸出手中毛笔,向薛孟庭身后搔去。
这是把我这当做突破口了?
薛孟庭心中郁闷,手上毫不含糊,飞景剑利啸一声,横剑斩向他自己身后,发出灿灿光辉,更有一轮圆月,忽从殿内升起。
相比较诸位大能,他的剑招还真是花哨啊。
薛孟庭心里半自嘲半骄傲地想,同时脚下一动,当下便要向前掠去。他弄那么大阵仗,却都是虚招,薛孟庭的真正意图是脚下抹油,立刻溜走。
已经见过冒风与清一大师对敌,并硬抗叶钧一剑,他怎么可能留下来和冒风打?以他的战斗力,想必一招就被人家捉住了。
虽然没法当主战力,但也绝对不能拖了大家后腿。冒风的意图已经很清楚了,所谓柿子要找软的捏,冒风这是要先劫持他再做打算。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头等要紧之事,便是——
逃!
薛孟庭窜出的速度提升至极致,几乎在原地留下残影。
快逃!
在他怀着这样的想法向前飞掠时,却忽然感到身上一凉。而同时,身后传来了清一大师惊疑的声音。
“薛施主!”
与这声音一同来的,是身后,清一大师飞快地伸出来抓他的手掌,以及面前,一团如此熟悉的黑烟。
☆、第五十二章 面临选择
薛孟庭一头撞进了冒风怀里,来不及退。
冒风娇弱地嗔了一声:“哎呀!”他仿佛不能承受薛孟庭的重量,身体向后歪了歪,然而两只手一点没闲着。左手成爪,手腕一垂便抓进薛孟庭肩膀里,右手一拗,击了一下薛孟庭手腕。薛孟庭手上一麻,本已握在手心的飞景剑便被人夺了过去。
“……”薛孟庭忍着肩膀上的剧痛,笑道,“冒风,你这样抱着我,不怕尚魁吃醋吗?”说话时,飞景剑铮鸣一声,猛地一抖,冲天而起,挣脱了冒风束缚。
冒风呆了一呆:“你说什么?”便在这一忽儿的功夫里,飞景剑气势汹汹地朝冒风背心戳去,而两旁的清一大师、徐书成掌门的凌厉攻击,也在同一时间落向了冒风身上。
冒风的瞳孔登时缩成一条又尖又细的黑线,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他身体一震,抓在薛孟庭肩膀上的手指猛地收紧。他并不去避开四面而来的攻击,而是悠悠地伸出空余的一只手,轻飘飘地拍在了薛孟庭的关元穴之上。
所有攻击——戛然而止。
严停风本已从上首掠下,剑斩当空,却生生扭转剑势,横亘于飞景剑之前。而清一大师和徐书成更是猛然收手,面色大变。
“冒风,手下留情!”
关元穴在人体脐下三寸之处,一旦冒风下了死手,薛孟庭轻则气滞血瘀,丹田崩溃,此后一生,形如废人,重则,便是当场殒命,魂飞魄散了。
冒风眨了眨眼,倒是依言停下,只贴在薛孟庭关元穴之上。薛孟庭肩上被五爪勾住,流出殷殷鲜血,小腹贴着冒风冰凉的手,丹田处一阵阵刺痛,只觉一股寒意,自那冒风手心流入丹田,直达肺腑。
他全身骨头咯吱作响,肩膀几乎被冒风洞穿,痛得快要叫出来,险险忍住了。烟烟魔抓他的地方绝壁就是传说中的琵琶骨吧!
他刚刚还想趁冒风走神挣脱,谁知道冒风一个激动,把他抓得更紧了。
冒风笑眯眯地看了看薛孟庭,然后语气无害地,对围在自己周身的人道:“你们拿着那样厉害的宝贝对着我,我心里怕得紧,没准手一抖,就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尤其是——”冒风就着这个姿势转了个圈,正对着不知何时站在这里的叶钧,缩了缩脖子,“承影剑太凶了啊。”
薛孟庭倒是有心做点小动作,但是冒风说话时,眼角余光并不放过他。丹田上的手掌仿佛没有力道,但时时传来的刺骨寒意却分明在警告他,若敢轻举妄动,且上黄泉路再看罢。
他僵硬着被冒风带着转了一圈,冒风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五根手指在他的伤口里转了转,顿时又把他疼得冒出冷汗来。
好在有过那么多年的面瘫经验,现在他脸上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吧。
真是——给凌空门丢人了。
薛孟庭感觉到叶钧的目光落在自己后背,不过只一瞬间,便挪开了。
叶钧干脆利落地翻转手腕,收起承影剑,冷漠地看向冒风。严停风与清一大师、徐书成对视一眼,将自己的法宝也都收了起来。
这瞬息间的功夫,严停风已然敛起身上杀意,若无其事地捻住胡须,温声道:“冒道友,凡事尽可商量,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哪有这回事!”冒风道,手上力道丝毫不减,“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与薛仙师叙叙旧而已,严掌门可否给个方便?”
此话一出,在场的别宗人士都有些变色。冒风是头等厉害的妖魔,薛孟庭是大宗长老,他们之间,叙什么旧?有什么旧可叙呢?
薛孟庭忍住痛,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道:“莫不是上次我与叶师弟联手,赢了你一次,你便落不下面子,非要让我认输不成?”
是了,早前便有消息传出来,凌空门的薛长老与叶长老一道遇上了厉害的妖魔,薛长老的爱徒,不正是那次殒身的吗?
原来这厉害的妖魔,便是眼前的烟烟魔。
众人的疑惑之色顿时消散了。好么,这妖魔也忒没脸没皮了,这就说得上叙旧了!
冒风道:“薛仙师言重,我哪来的面子?”薛孟庭眼角余光瞅着众人反应,又见冒风没有揪着这一点的打算,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冒风知道的太多了,万一他把陈念的事说出来……
薛孟庭皱了皱眉。
“只是要委屈薛仙师,陪我一会了。”冒风笑嘻嘻地转向严停风,道,“严掌门,你还不让那些人让开?”
众人一滞,纷纷看向严停风。虽说薛长老在他手上,可面前这只妖魔,又怎能轻易放走?
严停风眼神沉了沉,与冒风对峙片刻,终于扬起声音,道:“还请门口的几位道友退一退。”
“退不得!”清一大师气沉丹田,声音洪亮,仿佛撞钟一般,一下子让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冒风惊讶地看向清一大师,又看了看薛孟庭,道:“方才见他向你道歉,没想到转过头来便要至你于死地,薛仙师,你们师徒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清一大师?”
清一大师长念一声佛号,薛孟庭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冒风道:“有这么多人看着,你就别再挑拨离间了。”他想了想,还是添上一句废话,“如今你已插翅难飞,又何必再做徒劳挣扎呢?”
冒风好玩似的笑起来:“薛仙师,你知不知道自己落在了谁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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