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颤栗 作者:战靖
正文 第15节
颤栗 作者:战靖
第15节
乔仲凛更知道,老伴想让曾颖超随他从政的意思里,含着很大一份,乔志钧也默许的期盼。
毕竟,是龙,就不该困在浅摊上。
尽管这条龙,曾经是条自私自大,犯过很多错误的恶龙;但经过了一定的驯化之后,也应适才而用。
从小到大,这条龙的家族花了多少心力,在他身上挹注了多少管理知识是可以想见的;依乔仲凛这些时日所观察得出的结论,将能力不差交际不差,语言能力也不差的曾颖超拿来经营这样一家地点普通,规模普通,人潮也普通的咖啡厅,确有大才小用之嫌。
不过,这世上也有很多名闻国际的知名企业创始者,也都是从一方小小的角落,从无到有的打拼出自己的一片无垠江山的,乔仲凛并不觉得让曾颖超从政,结果就能比让他自己慢慢摸索出自己的一条康庄“商”道要好。
从政二十几年来,混得也算风生水起的乔仲凛比谁都还要清楚政治之于从政者,有如载舟之川;川能静,固然行得顺,一旦川怒了,舟要是无岸可靠,或是错靠将被难测的洪水吞噬的那边岸滩,就算舟的本身质量再好,打底再坚固,往往也要被无情的洪流给东翻西搅得身不由己,葬身州底万劫不复,消失在群众的记忆里,更是中箭落马的政客,最常见的结局。
乔仲凛自认,自己能混到今天的境地,靠的并不完全是艺高人胆大、选民的长期支持、自己投效的政党;还有很大的部份,要感谢命运的安排,还有鲜少押错对象的运气。
他自觉,他是因为获得许多因缘际会的牵成,才让他有了今天这等还不算小的成就。
他的老伴却说,他最难能可贵的资产,是他自己;因为良好的形象,绝佳的人缘,神准无比的直觉与眼光,他总是让自己能在最适当的时机攀附上最好的那个贵人,把握住最合适他状况的那个机会。
「所以,我决定要把阿融的“未来”,托付给你去打造,去栽培。」他的老伴今儿个下午,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哼!他凭什么能当我们家的志钧,那个啥米劳什子的“未来”?」想在回想起自己的口气,乔仲凛竟然笑了。
自己在老伴的面前,还真是幼稚得紧啊。
「就凭阿融爱他爱到不行,小朝也喜欢他喜欢到不行。」
「哦?那么,要是哪天,志钧跟小朝都不喜欢他了呢?」
「要是那样,不是最合你意思了吗?随便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啊。」老伴当时隐在茶杯后的眼神,认真得惊人,「我想过,你搞个意外让他去背,等他因为案子入狱了,你再找人将他弄死在里面,你觉得这样的死法,适不适合他?」
「适合,当然适合,只是千万千万,要瞒着志钧才行。」
「这还用得着说?」
……
「请问部长,您……」乔仲凛此时嘴角噙着的那抹微笑,阴暗得让他的主秘心头发怵,「您觉得回华府的班机应当要延到几时之后的,对您来说,会比较方便?」
「本日最后一班。」
乔仲凛在打开车门下车前,淡淡的抛给车里他的主秘,这么一句。
有的时候,原谅一个人,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有可能只是将人往死整的一个高级藉口,一个高档手段罢了。
至于那个人,走向偿罪的道路后是好死是长生,是容华富贵还是穷途潦倒,这就要看他的表现,他的造化了。
---正文终
颤栗 后续
颤栗之续一:长子的愿望(一)
明子乔以及乔期朝就读的华语幼稚园发了端午节的邀请函,请家长当晚能拨冗参加夜间七点开始的校庆晚会。
「曾叔叔,小阿叔演屈原,我演吃粽子的鱼,你会来看吗?」
周末前的这晚,当曾颖超从乔仲凛在华府的服务办公室忙完,最后一个锁门离开之时,已是午后时间的将近九点半了。
等他的电话等了大半个晚上,就为了邀请他去参加华语幼稚园校庆晚会的小期朝在客厅半坐半卧哈欠连连,就只差没睡在电话旁的那面沙发上了。
曾颖超握着手机靠在颊侧,脚步在每到周末总是显得比较冷清的市中心街道上快速行进,跟手机里的小家伙说话,他对话的口气总是疼惜怜爱的,「这是当然的啊,你的七彩鱼衣服,上面的亮片有很多是我缝上去的,我一定要看见你穿起来,在台上表演吃粽子。」
「我不只表演吃粽子,我还有一个人唱歌的时候喔。」小期朝的声音不是很有精神,好像快睡着了,「每次演到那里,其他人都站在一边看我唱,我好紧张……很怕唱错……」
小家伙白天不知有多累,竟然就这样说着说着,没声音了。
「哈罗?小朝?」
「他睡着了。」话筒里响过几声轻叩,然后,他打电话最主要的标的人物,接话了,「他这几天在学校天天下午都彩排,应该是太兴奋,午睡都没睡好。」
「原来是这样。」孩子就是孩子,心性单纯,生活的目标也单纯,对于即将到来的表演,总是全力以赴,满心期望。
「那就先这样,我抱他上楼睡,晚安。」乔志钧的声音里也透着疲惫,快要七个月的身孕让他容易疲劳,也总是嗜睡。
「志钧,等一下!」因为乔仲凛的要求,一天中也只能往l.a.给孩子跟孩子他爸打这么一次电话,只听见乔志钧短短的说不到几个字就道晚安,曾颖超怎么可能满足。
「嗯?」
「我……我想听听肚子里的儿子,动来动去的声音。」拜文明的医学仪器所赐,早在18周,陪乔志钧去族里医院做产检的曾颖超就从超音波的萤幕上,看见了小小家伙胯下带的那柄小小把。
「……他现在很安静。」乔志钧忍住一个哈欠,他下午没午睡,去曾颖超与四弟合资的咖啡店跟明耀卖咖啡卖了四五个小时,整个人现在就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乏。
「那你将话筒放在肚皮上,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乔志钧又嗯了声,把上衣掀起来朝隆起的最高点按上话筒。
让曾颖超的声音参与胎教,这已经快变成每晚的例行公事了,乔志钧一手固定话筒,一手摸着趴他大腿上的小期朝那头茂密的短发,眼神嘴角都露出了淡淡幸福的男人心里只想着还好今晚爸带么弟出门了,继父有事这周不回家,帮佣从今晚到明晚放假一天,四弟咖啡店打烊后大概又找秋本明缠上了,当前家中只有他跟小期朝在,没人会过来笑话他将室内桌上机的无线话筒放上肚子的傻气举动。
过了两三分钟,乔志钧在眼皮都快张不开的当下,将话筒拿上来靠在耳边,「还在吗?」
「还在。」
「我撑不住了。」
「好吧,知道你累了,辛苦了孩子的爸。」曾颖超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失望,口气却很温柔,「你带着我的两个儿子,都去睡了吧。」
「……你这话要是让爹地听见,他又要不高兴了。」乔仲凛不喜欢曾颖超说乔志钧的孩子都是他的。
「我只有一个人,正要找地方吃晚餐。」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乔志钧听得出来他正在走路,「乔先生不在我身边,他听不见的。」
「怎么这么晚了,才要吃饭?」乔志钧知道继父给曾颖超很繁重的业务量,很短的达成期限,造成他很庞大的压力。
「嗯,下午开完会那时,我有吃了个热的甜甜圈垫肚子,所以你不要替我担心。」曾颖超笑了,引得与他错身的妙龄女郎也回他一笑,孩子的爸给自己的关心,怎么也不嫌多的,「我懂得照顾自己的,你只要照顾好自己,跟我们的孩子,这样就够了。」
「你……这周会过来吗?」听曾颖超说孩子是他的听到习惯了,乔志钧已经懒得再抗议,反正他现在也住在这个国度,不会抢走他的孩子回台湾,虽然每个月能过来陪孩子的天数不多,但他总是能带给小期朝很多的欢乐与陪伴,对于现况,乔志钧已不再多求,已觉得满足。
「我也想啊,可是后天有应酬,没办法。」曾颖超用英文点了一张披萨一杯咖啡,然后继续说,「那应酬乔先生也会参加,我要是敢找藉口开小差,他准会找人将我切成鱿鱼卷,爆锅炒了。」
「那下下周的周五,你确定你赶得及?」再下一周的周五,就是华语幼稚园的校庆晚会举办日。
「当然,你忘了吗,那天乔先生也要赶回去的。」话筒里传来服务生说披萨的面饼皮要等,请曾颖超先找座位,十分钟之后再到柜台拿的声音。
只听曾颖超沉吟了一会儿,再开口多点了一大份服务生说不用等的薯条。
「你……会搭爹地的车,一起过来?」本来乔仲凛跟曾颖超从华府回l.a.都是各回各的,有次小期朝问了抱着小子乔的小爷爷为什么他都到家到得比较早,曾叔叔每次都晚那么多,不忍心让孙子饱受“相思”之苦的乔仲凛只好忍着偏见,偶尔让曾颖超一起从华府搭公家车进机场,下飞机再一起从机场搭他的防弹专车回家。
「不知道,或许吧。」曾颖超开始有些口齿不清,因为他正将薯条往嘴里塞,「要刚好我能准时下班,而乔先生也从办公室下班,我才能搭得上他的顺风车。」
(15鲜币)颤栗 097 续一之长子的愿望(二)
晨间七点四十五(以l.a.的时区为准),乔仲凛坐在商务舱临窗的座位上闭眼假寐,有些刺眼的初夏阳光穿透双层的窗户之后显得比较柔和,将坐在光圈里这个五官还很有魅力,穿着的西装品牌很有档次且正式的男人,烘托成整个商务舱的男主角。
染成自然深褐的发丝修剪的样式高贵且俐落,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当人主子的威仪,就算眼尾跟唇脚的细纹泄漏了他的年龄,显然是个人物的气质以及从一进舱就将他夹在中央的高大随扈,都让他成功的吸引了这架国内航班上所有空服员的注意力。
可这些空服员不知道她们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的对象,是个对男性空服员比女性要亲切的“怪咖”,这在另一家航空负责飞周五夜间航班的空服员的认知里,是比太阳不会圆缺的常识还要普及的事实。
为了取悦么子与孙子,不希望在他们的演出中迟到,乔仲凛这次回l.a.的时间点不再是下班后,而是连晨会都缺席的匆匆交代好手中几项不得延迟的大事之后,就驱车绕过去接等在自己的服务办公室的儿婿直奔机场,连经常搭乘的那家航空给的优惠都顾不上,但看华府飞洛杉矶的航班哪班最接近能赶上的时间点,就马上临柜购票搭哪班。
这回随乔仲凛回l.a.的四位随扈都是跟着他超过三年的,对他的公与私都了解颇多,在他假寐的期间都还围着他的身遭正襟危坐,警觉的双眼四处打量之馀,其中两个年纪还轻的偶尔还给空服员抛过去几记眨眼挑眉的暧昧,将那些偷看乔仲凛的高挑女子逗得抿唇羞笑。
飞机起飞之后十五分钟,当从座位解开安全带起来准备服务旅客的空服员体贴的靠过来,询问离乔仲凛最近的那个随扈需不需要拉上窗户的不透光挡光板,乔仲凛自己张开了眼,极为客气的婉拒了。
「乔先生,今天的商务舱空位还有很多,需不需要我去经济舱,把曾先生叫过来前面坐?」忠心寡言的阿里跟随乔仲凛最久,是一众随扈里最清楚业主的家庭状况的,也是乔仲凛的随扈里唯一得到明兴诚真心相待,赏识喜爱的。
「阿里,你为什么拿我的钱,却替别人办事?」疲倦的乔仲凛才想再度闭上眼,阿里的询问又让他不得不理,只因为他知道阿里会多管闲事,是出于谁的授意。
「明兴诚先生,不是您的别人。」阿里的肢体动作警戒且温驯,话虽说得正经八百,黑白分明的眼里却隐隐含着几许笑意。
「他到底是怎么收买你的,给你家的个猫屋?手提猫箱?一百箱猫粮?」
是没有过婚姻的阿里唯一的女儿,是前任女友在第三次与第四次的婚姻中间的空档,送给他此生最昂贵也最好的礼物,而今十二岁了,他的前任女友也快跟第六任丈夫say good bye了。
「明先生不需要送我跟什么,我都会为他赴汤蹈火。」因为工作性质,从七岁就寄住在明家的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明兴诚替他操办的,就连第一次需要的卫生棉,都是。
「那你应该要跟他签下终身契,将你的这辈子都卖给我们家。」乔仲凛似笑非笑的伸手招来商务舱的空服员,在表明愿意贴差价之后,亲自把曾颖超的英文名字念给了对他态度恭敬,上着浓厚眼彩的眼皮不停抽筋的白人淑女。
不过十分钟,得到空服员通报的曾颖超就从经济舱穿过帘幕,皱着眉头地走到乔仲凛身旁弯着腰垂着头,悄声的婉拒大老板的好意:
「乔先生,飞行时间并不长,您不需要花那个钱。」华府飞l.a.需时八小时,也就年轻人的身体能那么长时间的忍受又窄又挤的经济舱位置了。
乔仲凛下意识的挪动了下坐姿,每次听见曾颖超在公事之外的场合喊他,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像得了荨麻疹,痒得他想脱掉衣服痛快的一通狠抓。
「差价已经通报出去了,多说无益,坐。」乔仲凛忍着心烦,对附近空着的位置以眼神扫了圈,示意曾颖超从中挑一个。
「乔先生。」
「你快找个位置坐。」乔仲凛以下巴点点阿里的前方,口气听不出情绪。
没有人知道乔仲凛此刻心里正在吼着:哪里凉快你滚哪去,就是别像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拍翅,嘤嘤直鸣!
「乔先生,那到地了差价单给我,让我自己付?」
曾颖超虽然离开了自己家族,祖父托妈妈私下给他的帐户跟股份都够他以中产阶级的消费方式过上三五十年了,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助理微薄的薪水过得特别刻苦。
会选择搭经济舱,纯粹只是想多省些钱,曾颖超希望未来能给乔志钧跟两个儿子们过上生活无虞的好日子,不因为他们跟了他就受苦。
「那只是一点小钱,就当我给你的补助津贴。」曾颖超当前的职业,是乔仲凛私聘的办公室助理,他想怎么给曾颖超贴薪水贴补助,谁都管不着。
「乔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曾颖超知道“准丈人”不是很喜欢他,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寻求好的表现,乔仲凛对他的态度始终就是这副不咸不淡,不近不远的模样。
可是,再怎么说,他都是乔志钧在最辛苦最难捱的时候,扶持他走过低谷度过低潮的大恩人,还因为乔志钧的期望,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扶植,以期他日后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光是他对自家准老婆的关爱亲厚,曾颖超这辈子就注定对他腰杆子挺不直,无论占不占理,都无法理直气壮。
「再说我就踹你出舱门,你自己挥动手臂飞回去!」乔仲凛以不大的声音低低吼了句,曾颖超听了,暗暗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知道乔仲凛当然不可能在飞行状态下逼他离机,可他也很清楚自己再罗唆下去,会将准丈人惹得更火大,恐怕到了l.a.之后,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准丈人一路踹着,直到被踹上准丈人的专车,趴在他脚下给他当揩泥巴的脚踏垫。
于是,准儿婿不再多话的坐到准丈人指示的前座,当他感觉椅子底下传来震动,转头面对着他身后的和善黑肤男人,对方淡到几乎看不出的安慰笑容让他的自尊心总算稍微好过一点,但也是稍微,没办法让他对自己的嫌恶完全释怀。
「乔先生,要直接过去幼稚园吗?现在只剩不到一小时,就要接近下班的尖峰时刻了。」一行人到了l.a.顺利的从快速通道通关走出机场大厅,等在外头的专车司机也是老面孔,平时他是乔仲凛l.a.服务办公室的老员工,乔仲凛需要在l.a.用车的时候,他就兼任司机,「不过,以晚会的举办时间来看,要回一趟您家里接您的家属的话,也不至于迟到才是。」
乔仲凛望了眼腕表,过去的一周间宝贝乔乔每晚都打电话提醒他要记得回家接他一起去,要是他现在打电话请老伴先带他过去,小儿子估计今晚会将他压在他的小床上,活生生的用眼泪将他淹死在床上。
「那就先回家一躺吧。」
乔仲凛的吩咐,也让心悬在喉咙的曾颖超,得以松口气的把心给吞回原处。
因为他的小期朝也跟准丈人的宝贝儿子一样,每晚都打电话给他,要他记得先到家里去接他。
这世上,难得会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普天底下的爸爸在家庭与工作的夹缝中,要生存得如鱼得水,两面讨好,那还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啊。
「听乔乔说,小朝演的是一条吃了屈原的肉因而成精的鲤鱼?」很少会主动跟曾颖超攀谈的乔仲凛突然将视线从窗外拥挤的交通移向坐他对面的儿婿,视线像铁刷刮过曾颖超的周身,让他有种正被按着刮除鱼鳞的错觉。
「是。」态度从上车后就无比拘谨的年轻人恭顺的点点头,好似正对着他的准丈人无言的说:来吧,都刮好了就下锅,把我给炸来吃了吧。
「我看见的那件鲤鱼装,听说是志钧给小朝缝的?」分明亲眼看见他们坐在游戏室,给高兴得直绕着双亲蹦蹦直跳的小期朝缝戏服的准丈人手指叩着车门上的窗控锁,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话。
「……是的。」也有一份功劳的准儿婿在心里跟自己说,把荣耀都归给将来的老婆,把辛苦都留给甘愿的自己,这才是为人夫婿的真理。
「那你呢,这次的演出,你为小朝准备了什么?」
「……我帮忙跑跑腿,买材料。」曾颖超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垂着的视线停在自己十指交握的手上,通常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年轻人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自在的,跟准丈人相处。
(12鲜币)颤栗 098 续一之长子的愿望(三)
这个年轻人没救了,说谎总能说得这么溜,乔仲凛面上还是一贯的不露山水,心里却十分不悦。
要不是为了老伴,为了志钧,为了小期朝,像这种学不会老实的货色,他根本不会考虑,更不屑花工夫去栽培!
乔仲凛顿时失去跟曾颖超说话的兴致,转头朝公事包使了个眼色,机灵的助理立即从中掏出几份文件,恭谨的双手呈上。
「部长,这几份都是上周四下午,部内的负责长官与保险业者开会研商得出的相关报告。第一份是公共医疗保险,上个年度同期与今年的支出细目比较;下面那一份,是退伍军人健康管理上一季已发放的大宗赔偿追踪报告,再下一份……」
曾颖超见乔仲凛跟他闲聊没两句,就又与助理处理起公事来,表面上仍旧规规矩矩的端坐,心里倒是解除了橘色警报,高热的紧张得到暂时的降温之馀,情绪中又生出几分的难过。
乔仲凛是个爱护家人,珍惜亲情的男人,就曾颖超的观察,他与家人若是话说到一半必须暂停或离开,他都会先行道歉,然后才去办他要办的事。
可是他刚刚对他,并没有这样做。
没有任何预告的,就终止了话题,曾颖超偷偷瞄了眼乔仲凛认真观看文件的侧脸,他明白这代表什么。
想叹气的冲动突然变得很难忍,曾颖超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膝头,考虑着要不要假装打个嗝,将挫折转化的闷气吐一些出来,免得自己闷到得内伤。
「爹地!」一路的壅塞,比预期的情况要乐观一些,所以回到家中的时间,也比预想的还要早了十来分。
「乔乔,噢我的小宝贝,噢噢,又重了,重了好,代表你有吃饭,你可知道爹地每天都想你想得吃不好也睡不着?」乔仲凛对么子说话的口气,比对他的老伴明兴诚还要亲腻,还要温柔,简直像在对待最得宠的小情人,「时间不是还早吗?怎么,你就已经等在门口了?」
小子乔任由还坐在车上的乔仲凛将他捞上他的大腿,亲吻他的脸颊,娇声娇气回话的同时,也回吻着他的爹地。
「我也好想爹地喔,不过我现在也气爹地了。你明知道我可是主角,安妮老师说主角要提早半小时找她报到,爹地,你已经快害我迟到了!」
曾颖超没看那对腻人的父子半眼,也没试图跟准小舅子打招呼的就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因为他知道他们此时眼中没有旁人的存在,任何寒暄的举动,都只会是白搭。
「叔~~」果然,他的小期朝也迎出门来等了,看见他下了车,小家伙马上跑过来扑在他腿上。
「小朝,把拔呢?」乔志钧专心待产之馀,也主动担任起两个小家伙每天上下课的接送,还帮小期朝洗澡,督促他吃饭做功课,小期朝跟乔志钧的感情随着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总算有了增温的迹象,这从小期朝叫爸爸的语调,转成曾颖超每回对他提的[把拔],可以看得出来。
「把拔刚刚在浴室滑跤了,大爷爷正在揉把拔痛痛的膝盖。」小期朝的脸上写着抱我抱我,没有担心的表情,可见乔志钧应该摔得不严重,但曾颖超一听见这消息,心跳还是乱了几拍。
弯腰将小期朝搂进怀里抱起,曾颖超跨着大步的往屋里赶,果然才一进玄关,就闻到化瘀用的清凉膏药味。
「伯父。」曾颖超没忘先跟明兴诚点头打招呼,可一双利眼自从搜寻到想找的那人就紧紧地盯过去,瞪着乔志钧裤脚高卷的双腿不放,「怎么跌的,这么不小心?」
「嗯,脚这几天不太灵活,没什么的,不严重。」怀孕后期带来的副作用---水肿,已经很明显的出现在乔志钧的下肢了。
「那你待会呢?还要去吗?」曾颖超很想直接要求乔志钧留在家里,可碍于明爸在场,他的口气不能太强硬,只能以询问暗示,「要不要你就留在家里休息,我陪小朝去就好?」
乔志钧抬头对上曾颖超的眼,沉缓却坚定的摇头,「不需要。我确定我还可以走。」
被曾颖超抱着的小家伙留意到抱他的叔手劲变重了,细心的他察言观色了一小会儿,决定在把拔与他叔之间做下抉择。
「把拔,你还是要乖乖听叔的话啦,不然你又跌倒的话,叔会很担心,很担心的。」对一个凡事都要仰赖成人才能活下去的幼童而言,这不叫拍马屁,而是生存的本能。
「……乔期朝,我不去参加,你真的觉得没关系?」乔志钧问得不咸不淡,只觉儿子实在太现实,十分钟之前还每隔三五分钟的就绕到他身边来,确认他会去的一再要紧的询问,现在曾颖超一来,他不去竟然也无关紧要了是么?
儿子小心翼翼的这个爸的脸色看看,那个爸的表情瞧瞧,嘴上谨慎地起了迟疑。
「把拔……要是都不会痛痛了,也不会再滑倒了,我还是很想很想要把拔去的。」小家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片刻未离曾颖超的脸,「可是要是还有一点点的痛,那就不可以再陪我去了。安妮老师说,今天会有很多家长要去看我们的表演,那椅子就有可能不够让所有的家长坐了耶,要是把拔没有分到座位,要站着看完表演,那到时候脚一定会肿成像大象的脚,爷爷跟叔看见了,都会心痛痛的。」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虽然对于儿子在心智上远较同龄早熟这点,乔志钧已深有体会,可听见儿子帮腔曾颖超帮得在情在理,要他不惊讶都难。
「安妮老师说,小孩子必须要听话,要懂得替父母着想。」小家伙的表现,曾颖超很满意,只见他翘起唇角与儿子对视,伸手轻轻拧了拧与他如出一辙的小鼻准以示赞赏。
「……不用多说了,不想迟到的话,现在就该出发。」都说怀孕容易让人情绪不稳定,小家伙被另一个生父拧出一脸笑,看在怀着下一个手足的生身之父眼里,竟暗生这孩子未免有些缺心少肺的过激感慨。
于是,对孩子偏袒曾颖超这点感到不爽的乔志钧示意明爸别再揉了,放下裤管撑着皮椅把手用力站起来,走向衣帽架拿下一件宽大无腰身的黑色铺棉长大衣。
就在此时,乔仲凛也在小子乔的催促下,遣他的助理进来询问明爸能出发了没。
「嗯,马上就能出发,等我拿件外套。」一直在旁观察次子[一家三口]的互动,刻意闷不吭声的明爸也走到衣帽架前头,朝乔志钧笑得颇有深意。
「走吧,今晚接下来的好戏,让我万分期待。」
父亲隐有所指的调侃,充满兴味的眼神,登时让会意过来的乔志钧羞红了双耳。
(15鲜币)颤栗 099 续一之长子的愿望(四)
时近六月,气温节节日高,就算是没有日照的夜里,气温仍旧溽热,虽然车内开着摄氏二十二度的恒温,曾颖超脱掉外套跟儿子抱着在一处坐着,只穿着削肩纯棉内衣加上亚麻的薄长衬还是挥汗如雨,反观乔志钧还能将铺棉大衣穿上身,他不想投去佩服的眼光都不行。
「这样,真的不热?」曾颖超比了比自己衬衫上的扣子,一路比上锁骨之间,暗指乔志钧将大衣扣得太严密了。
「只是一层薄薄的棉絮,没你想的厚。」被注视的次数多了,乔志钧也被他看得有些火了,虽说今晚他本来就对他有所不满,不差再多这么点不耐烦。
「我知道你很能耐热,我是怕你待会儿在会场还这样穿,迟早中暑。」明爸不喜欢坐乔爸的铁壳战车,对着那一票随扈总是不自在,所以次子[一家]三口半,都坐在由他驾驶的房车里,「毕竟是公众场合,就算有空调也是开放式空间,人一多空气也好不到哪儿去,很难像车里这样,保持一定程度的凉爽……」
「我自有分寸,你多陪陪小朝就够了,帮他多照些相片。」再不打断这话题,他就真的闷到想赶人出车了,他都几岁人了,又不是没出过社会,也非冷热不知,不懂调节穿衣的孩子或傻子。
看见乔志钧望着窗外回话,连个正面的眼神都不给他,曾颖超也很郁闷。他这样无惧动辄十几个小时的转车候机舟车劳顿的,每逢假日就风尘仆仆的往洛城赶,不是只为了盼他相陪的乖儿子,坐他斜对面腹里怀着另一个宝贝的他,才是他朝思暮想的正主啊。
上回他要去华府,临走从他唇间偷到的那个浅吻直到现在只要想起,便还要在他胯间抬头做怪。以前没他在的时候他只是寡欲,并未完全禁欲,曾颖超长到这么大,还真没有像这大半年这般欲求不满过,无处宣泄的火气在体内不断高筑,不停积累,最后逼出嘴里的两个疮,要不是儿子就坐他大腿上,他肯定要将人拖过来脱了衣服遍体啃个够,就算不能插入做到尽兴,也能稍事纾缓自己的饥渴。
要论体贴,曾颖超又怎能比得上准岳丈们的老经验?他的顾忌明爸老早就想到了,这也是他没有奉行节能减碳的搭乔爸的顺风车,或是散步走过会场这边来的主因。
两个娃娃就读的幼稚园,园区规模并不大,每回举办较为大型的活动,都是跟邻街的教会借场子。还没到会场的门口,距离尚有两三百公尺明爸就开始物色停车位,等他将车停好在路边准备熄火,乔爸的贴身助理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驾驶座旁的玻璃窗,屈着食指关节叩响窗面。
「明先生,部长给您在那儿,准备了一个车位。」干好这档事,今天就能跟轮到休假的另两名随扈就地解散下班去,助理露出笑意扶了扶眼镜,手掌朝上对着会场对面的路边方向一邀,身上那股唯唯诺诺的紧绷气场被轻松取代了不少。
明兴诚川起眉间聚起眉峰,本想开口拒绝,又想起后座不正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夫嘛,便对着窗外点点头,待人退开了,便将车往那辆不被他待见的铁壳战车靠过去。
会场的门窗大敞,屋外广场的临时舞台灯光张结七彩,屋内的茶会布置的主调活泼温暖,餐点样式不多但份量挺足,就是没有空调。乔志钧的肚子并不算大,虽然找了缺乏运动导致身材走样,最近又得了流感的双重藉口,还是有不少家长好奇的直往他过厚的穿着以及瘦长的四肢,不很丰润的脸庞打量,实在不习惯当上众人注目焦点的乔志钧在挥汗如雨,擦掉十几张面纸之后决定认输,找明爸拿了车钥匙便躲上车脱大衣吹冷气,而这时,甚至连茶会都尚未结束,小剧场正在最后准备的阶段,小子乔跟小期朝还没能正式登台亮相呢。
「爸呢爸呢?」小期朝表演得极好,至少比竟然还忘词的小阿叔还获好评,一下台就扑进曾颖超怀里,东张西望的找乔志钧。
「我在这。」不知何时,差点在茶会里热昏的乔志钧又出现了,这回他没再穿着那件铺棉长大衣,而这代表什么,曾颖超想都不用想就开始臭脸了。
「你又虐待小家伙。」曾颖超抱怨的声量很轻,可是他以表情,补全了他控诉的力度。
「只是几分钟,就快结束了。」回到车上后,就能解下了。
「几分钟也很危险!」可怜的小家伙老是被束腹束住,就算没被束得缺血缺氧,往后生下来要是落下后遗症,怎么养都长不大,那可怎么办?
「当前最重要的,是小朝。」乔志钧维持脸上的淡笑,将改扑到他腿上兴奋得直喊[爸爸爸爸你看见我演的吗?我演得好不好?]的儿子抱起来,这孩子难得这般撒娇跟他讨抱,这等情感交流的好机会,他又怎能再错过?
「志钧,你,你实在!」碍于在外头,人多眼多嘴也杂,曾颖超只得将气愤暂时忍回肚子里。
可是他知道,这问题再也不能拖了,就在今晚,不容乔志钧再逃避或拒绝,他一定要跟他私底下好好的沟通,直到这危害下个孩子发育,甚至有可能扼杀小生命的大问题,获得根本性质的解决为止!
乔志钧从口袋里掏出面纸给小期朝擦脸,刻意回避曾颖超热力四射的视线。他当然猜得到他不爽他什么,要是让他知道他常常一束一下午都在跟四弟合资的那家咖啡馆帮忙,那还不马上点燃引信,不顾场合就将他轰炸得体无完肤?
所以,乔志钧对于稍晚可能会发生在他跟曾颖超之间的事略有所感,也……隐有期待……
毕竟,只是短暂的搂搂抱抱,几个浅尝辄止的亲吻,似乎解不了……身体里的渴望呢……
这晚的茶会招待以及话剧的进行都很顺利,在接近晚间九点眼看就要圆满落幕,最高潮的颁奖,自然也选在这个时候宣布。
从最佳服装,最甜笑容,最有人缘,一路颁到最佳演技,几乎是人人有奖。可今晚最长的、最勇敢的得奖感言,却是从在表演当中只是中规中矩,看起来并不算活泼,只得到最佳参与奖的七尾七彩小鲤鱼其中的一尾嘴里,大声且无惧地讲出来的:
「我很高兴我也有得奖,我听到很多其他的同学都说要把奖献给爸爸跟妈妈,我也很想,可是我妈妈去天国了,我没办法把奖状亲手交给她。」小期朝说得一脸正经,脸上的鱼须彩绘,让他看起来像个老成持重的小老头,乔志钧跟曾颖超双双听见了,俱是心里一痛。
「我以前小时候,很希望能去看妈妈,或是希望妈妈能跟天堂请一下子假,回来看看我,可是我现在长大了,知道了,除非我也死了,不然这是不可能的。」
乔志钧身躯晃了下,站他斜后方的曾颖超连忙上前半步扶住他的腰,却被他给扭开了去。
「可是,就因为我长大了,我已经不像小时候因为没有妈妈,就常常难过了。」老气横秋这点,可能是像生身之父;若说不纠结不打结的口才,那显然就不是沉默内向的乔志钧能赋予的遗传了,「我现在有两个爸爸,一个是生我的爸爸,一个是疼我的叔叔,我的舅舅跟我说叔叔也可以叫做叔父,所以我叔也是我的另一个爸爸。」
身后的男人自胸膛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乔志钧想都不想,屈起手肘就往后顶出一拐子,很满意的听见笑声顿住了,换来一声闷闷的痛哼!
乐什么?乐我跟我的父亲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娃竟然是条吃里扒外的狗崽子,让你一来就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是吗?
好啊,你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直乐呵,我让你乐,我就让你乐个够呛!
被戳了一拐子,曾颖超脸上虽然暂时笑不出来,可他其实不气,还是乐得满心开花。
戳人的很少对人使坏,一听身后没了动静,只有挺大的呼吸声,忍不住侧身转头去察看,将关心藏在瞪视之后。
见乔志钧朝他瞪过来,曾颖超对着有可能被戳得瘀青一块的右边肋骨揉了又揉,一等缓过来,又再次笑出声来。
笑个屁啊?很难得的,乔志钧竟然对他以无声的唇语给了这么一句,然后移动脚步,更往前站了些。
曾颖超这下可忍不住了,呵呵傻笑的声音,连离他们有段距离的明爸乔爸都能听见。
呵呵,呵呵呵,有贴心的孩子,有爱他的老婆,现在就差没将他们迎回自己的热坑头过好日子了。
人生能走到如此的境地,他曾颖超,夫复何求?
(14鲜币)颤栗 100 续一之长子的愿望(五)
「我想把我的奖品送给我的两个爸爸,因为我的鲤鱼装是他们一起帮我做的,我现在最~~爱的人就是他们了,我说完了,谢谢大家。」都从会场回来两个小时了,儿子说这话的口气跟表情,还不停在曾颖超的心里repeat,让笑容怎么也收不起来的他,看起来格外像颗傻蛋。
「你还不走?」相较于他的春风得意,不爽他的,可不是只有乔志钧。
「喔,我有事找志钧商量,一等说完就走。」准丈人兼顶头上司一如既往的,时间一过晚间二十二点就会催他离开,每回的口气有好有坏,不一而足,他连一回都得罪不起,「夜深了,乔先生还没去休息啊?」
「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讲?」乔仲凛挑着一边眉,将端正坐在客厅里等继子下楼来的年轻人尚未乾透的袖尾裤脚,有些凌乱的发型全扫过一通,「志钧现在累不得,非得要讲,你明天不是没事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明天再过来,也不管他明天有没有其他事情,有没有空再过来一趟,真是个霸道又护短的家长。
「……那我等志钧下来,说声晚安就走。」看来明天也没办法去店里替手一整天,让帮他很多忙的明耀去跟他心仪的akioto约会了,曾颖超的笑容,应对得有些无奈。
刚给儿子洗好澡哄上床,好不容易才让兴奋的小家伙睡着,忙碌加班了好几天,从华府赶回洛城直到现在还不得歇息的曾颖超虽是个平素精力充沛的,毕竟不是铁打的,下眼袋的两抹黯淡,泄漏了他当前疲惫的程度。
「不要太晚走,家里有外人,我睡不安心。」乔仲凛环手在胸直直站着,一副我就在这等到你走为止的架势。
曾颖超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当他不知该怎么打破这局的冷场之时,乔志钧总算下楼了。
「爹地,你应该很累了,怎么还没睡?」乔仲凛刚刚对着他的小情人,做了跟曾颖超一样的工作。
「我等着锁门。」这是很烂的藉口,谁都知道只要乔仲凛一天没退休,他的身边就存在着替他守门的随扈。
「门让我来锁吧。」继父的保护欲真的太强了,乔志钧对乔仲凛温柔一笑,可今晚的他,不需要继父帮他赶跑他孩子的父亲。
乔仲凛只消一眼,就明白继子的意思,顺了顺额发,他也回以微笑,「ok,那就晚安了,你也早点睡,别熬夜了。」
「好。」
乔仲凛才刚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曾颖超就从沙发走向乔志钧,伸手各别握住他微凉的指尾,收进掌心一根一根的揉搓。
「真凉,你会冷么?」
乔志钧摇摇头,任曾颖超就这样牵着,揉着。
「前天的产检,结果怎样?」光是这样搓,手指热得慢,曾颖超干脆将两只手拢在自己嘴边哈气。
已经是夏天了,乔志钧的手却仍旧冰冷,显见为他怀子之人的体质,并没有恢复怀孕之前的水准。
该不会是自己在他妊娠初期给的那次伤害造成的吧?曾颖超凝望着乔志钧的眼里,涌现了愧疚。
乔志钧继续摇头,忍不住抽出一手,以指为梳,拨顺曾颖超上过发油,如今散成一撮一撮的乱发。
「还是不理想。量了头围跟腿骨,数据显示胎儿体重偏轻,发育维持在落后二至三周左右。」乔志钧的口气,比帮他产检的医生还要公式化。
「你的胃口还是不好吗?」一手被挣出,曾颖超也停下哈气的举动,紧紧皱起眉头,「晨吐停了没?」
只顾着替他顺发的男子手上没停,还是摇头。
「你这样,我好担心。」这孩子真的要生下来吗?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先天性的缺陷还没被发现?曾颖超不敢将他的担忧全部说出口,他怕乔志钧听了生气。
「别担心。」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跟曾颖超说过几回了,「当初怀小朝,也是这样的。」
小朝落后的周数甚至更多,都快顺产了,还小正常值将近四周。不过,这回的过程,乔志钧的心情平静很多,看见曾颖超围着他跟长子团团转,他对即将到来的分娩,没有上回的惊惶及恐惧,反而有着淡淡的期待。
虽说心存期待,可他也没有因为这个孩子,改变他过日子的方式与态度;他觉得需要出门了,那就将肚子稍微束小来,照常走路开车搭车的出门。不过,他并没忘却医生的医嘱,就算长时间在外,他也会隔个四五十分钟就找地方躲起来,将束带松开个十来分钟让胎儿缓一缓,再束回去回头去做手边的事。
据说三弟在爸爸的肚子里,几乎每天都被束住直束到生,现在跟他站一起一比,还不是比他手长脚长,头好壮壮?还有很多男族人,为了生计不得不避人耳目的继续工作,他们也都有类似的经历的。
再说了,这个大出血也流他不掉的小男孩若注定要来给他当孩子,时间到了,他自然就会来报到了,他要留意的,只在于他是否健全。
「你能不能,不要再束着他?」果然,这话题无可避免的再度被挑起,每一次被曾颖超看见他束小肚子,都要被他罗嗦这么一回。
「我有分寸的,不会束坏他。」医生教过的技巧,他熟到不能再熟,「我不可能因为他,躲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乔志钧,说实话,你是不是讨厌他?」还握在曾颖超手里的那四指,被收紧的力道捏痛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乔志钧力持面上的冷静,尽管这句话,问得他有些惊心,有些心虚。
当初坚持要留下这胎儿的是明融,确实不算他的本意;可当他决定为了小朝,慢慢接受曾颖超进入他的生活,他对腹里的小生命,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我就知道!」曾颖超就着手里那四指,将人揪进怀里,「我只是不想问,不想跟你争吵,不代表我看不出来!」
「……我没有讨厌他。」乔志钧将头偏向饭厅的门口,对着那个向前一步的值班随扈摇头示意,那名高大的白种男子旋即将视线调开,可身体紧绷的线条,并未因此放松。
「可是,你也没有喜欢他!」说到底,乔志钧肯定还怨他。否则孩子何辜,心软如他,又怎会这样虐待腹中的亲骨肉呢?
乔志钧抿住双唇,好一会没有接话,曾颖超的愤怒透过体温渗进他的体内,让他体内的那股躁热,更加地活跃。
「我,绝对没有刻意虐待他。」乔志钧斟酌又斟酌,只能这样回答,曾颖超的未竟之语,他还是看得出的,「他会偏小,原因应该跟小朝一样,是我体质的问题。医生每次都仔细的观察他,他说除了肺脏,他该发育的都发育好了,健康状况没问题。」
「那爱呢?你,爱不爱他?」曾颖超突然失去了自信,乔志钧现在爱他的程度,也许连当初在渡假村同居那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了。
「……我也不能确定。」不知为什么,曾颖超一问到爱,就算问的是孩子,乔志钧也不想说谎。
「你!」你怎么能!曾颖超松开手往后退,让乔志钧离开他的怀里,「我知道了,总算知道了,难怪你能毫不在意的束起肚子,剥夺他生存的空间!」
「我都说了,不是这样的。」乔志钧也蹙起眉,曾颖超的反应过激了,口拙的他一时之间,想不出该怎么安抚他。
「因为你,我去乔先生的身边学习,因为你,我无时无刻都逼紧自己,只为了能让他满意。可我的努力,你有在乎过吗?」曾颖超忍耐着音量,调整着呼吸,却压抑不住满腔的委屈,他突然觉得自己拼死拼活想要的未来,对乔志钧而言,也许可有可无。
他无意政途,顺他的意思去从政,本就为了讨好他。可现在仔细回想,这该是他家只为将他远远支开,让乔志钧对自己淡了感情的一个缓兵之策罢了。
一股无能为力的疲倦感,迅速蔓上曾颖超的四肢,几乎让他想就这么跪下来,瘫倒在地。
(13鲜币)颤栗 101 续一之长子的愿望(六) h
有个挺流行的说法,说很多男人在爱人怀头胎的过程,容易患上准爸爸症候群,不仅情绪上就跟有孕者一般瞬息万变,大起大落的,遇事也常常患得患失,甚至钻牛角尖。
乔志钧见眼前这人在几分钟前都还笑口吟吟,喜上眉梢的,谁知就为了肚子给不给束的看法,这胎他到底爱是不爱的问题,竟就这么瞬间翻脸了,甚至还摆出痛心疾首的姿态,活像他辜负了他的如海深情,做了诸多对他不起的事,不禁感慨就连这么霸道的男人,遇到这种事也会无法客观,失去淡定,完全不能免俗。
「我要是不在乎,还能厚着脸皮去请爹地带你?」想想也是,怀着小朝那时他还不知躲在哪,何曾有缘参与?这一胎对他而言,根本是没遭逢过的全新体验,感受上肯定是与头胎无异的,也难怪他要这般重视。
「那你说得出来我在乎的是什么吗?」脱离家族的庇荫,留在这块土地上任乔志钧的家人摆布,深怕终究两头落空的结果,一直是曾颖超碰都碰不得的心病,「你在乎的,跟我在乎的,是一样的吗?」
就像一个跟最亲的人闹脾气的孩子,曾颖超将想法都堆在脸上,乔志钧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向前主动牵住他的手。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也答应过要给我时间观察你,再给你答覆。」乔志钧将人不动声色的往楼上拉,发倔的男人原本定住双脚不肯移步,在心上人凑上来给他一个颊吻后,那两条腿就像被下了符一般,只懂听命吻他那人的牵引。
两人没有交谈的走进乔志钧的房间,一等乔志钧锁上房门,犹如狂风暴雨的亲吻旋即朝他袭来,拥他入怀的曾颖超片刻都等不得似的推他直朝床边退,等他的嘴没被堵住,有空说话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裤已悉数褪尽,被抛到床尾的地板上去了!
「等、等一下!」虽说自从孕期步入中期,让他性欲高涨的生理欲望愈来愈难忍,渴望被狠狠捣弄的后穴着实空虚不已,乔志钧还是不希望曾颖超将情事进行这么快。
「还要等什么?你还忍得不够?不说你,光是我,早就等不了了!」自从业务上手后,就算再怎么疲累,只要逮着休假,曾颖超就要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你道他图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不错失像这样子的机会啊!
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功能正常的男人会在心上人主动投怀送抱,任凭一亲芳泽的[权利]面前,无条件的主动弃权的。
对于辉夜月族的生理构造,各个阶段的妊娠反应,曾颖超是花过时间下过心思去了解的,而让他有机会对心上人知己知彼的恩人,还是提供他不少资料与资讯的明爸。
「啊!别!这样太快了!」脖子被乱啃一气,后穴也伸入了第三根手指扩张,此时后背贴上的床单都还没来得及捂热呢,乔志钧被曾颖超当前绝对比他还饥渴的认知给吓得身体僵硬,手脚怎么也放不开!
「不要怕,相信我,把你自己全部交给我,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包住手指的甬道又紧又热,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润滑,一开始就自带些许湿黏,愈是抠挖就愈生黏液,曾颖超总算见识到这种体质怀孕时干这档事的极大妙处了。
被拉进秋本明公寓施暴的过程,乔志钧迄今还记忆犹新,怎么可能让曾颖超随随便便安抚个两句,就能说不怕,就不怕?
于是,当那根生龙活虎的硬杵,威胁性极大地抵上他的腿根之间,乔志钧再也顾不了腹中的胎儿,开始像条被丢进热油锅的鱼不停挣扎,挺腰仆腾!
「好,好,先不进去了,真的,我会慢慢来,你不要紧张,放轻松,放轻松。」乔志钧的眼里有不容错辨的惊慌,曾颖超真想狠狠刮猴急的自己两巴掌。
曾颖超将腰往后撤,跪起来不再压住乔志钧,以双手以唇舌继续前戏,轻挑慢捻的柔情攻势,很快的就将乔志钧欲望的强度,撩得比恐惧还高。
「这里,我这样,你舒不舒服?」跨下硬得很不舒服的男人憋得浑身是汗,活像从水池刚游上岸。
全身的肌肤几乎都被摸遍舔过的孕夫迷离着眼,含羞微喘地点头。
「那,这样呢?」将唯二还没舔过的前胯柱体扶直,从顶端开始往下整根含进嘴里吸舔,舌尖灵活的绕着马眼铃口钻转,被伺候到四肢酥软的孕夫立即仰直脖子,难耐的抖着尾声呻吟。
「感觉怎样?很棒吧?」用手搓揉囊里的两颗小球,心上人流出的前列腺液味道不重,仔细品尝,彷佛能尝到一股热带水果的果香。
于是,曾颖超很有把握的猜测出乔志钧刚从会场回到家那时,曾进厨房吃了什么解渴,远看只知道是黄色的,原来那是凤梨。
随着兴奋的程度,乔志钧越来越喘,也越来越不敢与曾颖超四眼相对。当射精的迹象频频出现,他甚至干脆抬起一手手肘偏过头,将自己的眼眉整个掩住。
「不要遮,我喜欢看。」情动时分的心上人非常诱人,曾颖超怎能放过此等久未得见的美景?
手肘下的头又是摇啊摇,曾颖超发现他好像总是见他摇头,甚少见他点头。
「别小气,分我看一下,不会怎样的。」伸手拉下遮住美景的那只前臂,曾颖超与之十指紧扣叠着压在乔志钧的身侧,嘴里没有放松对那副茎囊的侍弄。
「够了,你别再!快起来!」已届临界点,乔志钧这回红潮泛滥,连腰间的肚脐周围,都染上一层薄薄的樱红。
曾颖超自鼻腔轻笑,非但没有松口,还吸吮得更加卖力。
「嗯~~停,拜托你停……啊---」
比前列腺液没浓多少没多多少的浊白冲进了曾颖超的嘴里,只见他喉头几个吞咽,便松口往前挪动身躯,对着有些茫然的孕夫,咧嘴露齿而笑。
「志钧,你今天除了凤梨,还偷喝了什么?」
乔志钧瘫软在床上,还没摆脱极致的爽快感,只以略失焦距的眼神,定定望着问他话的男人。
「嗯?」曾颖超抬起手,以大拇指的指腹拭去乔志钧人中的汗珠。
「什么……意思?」他是个成年人了,喝什么都光明正大,哪需要偷?
「你瞒着你爸偷喝了咖啡,是不是?」看见乔志钧双眼圆睁,讶异神情一览无遗,曾颖超又笑了。
「你,怎会?」喝的那时才下午两点多,他人应该还在飞机上,是怎么猜到的?
「你很惊讶?」见乔志钧有些呆愣的点点头,曾颖超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出卖你的,就是你自己啊!」
乔志钧微蹙双眉,还是一脸的不解。
「因为呢,刚刚你射出来的那些,有很多特别的味道。」见乔志钧脸颊稍稍消褪的红潮又起,曾颖超不去轻拧两把,简直对不起自己,「咖啡本来味道就浓,沾附上了不容易消退,下回我要回来,你可别再偷喝让我逮到,这回初犯我不处罚,要有下次,你就脱好裤子趴着等吧。」
「……凭什么?」挣脱曾颖超的箝制,那只前臂这回以掌心覆上红透的脸。
「凭我在乎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曾颖超再度拉开那只手,吻上心上人的双唇,「y love,i love you。」
(11鲜币)颤栗 102 续一之长子的愿望(七) h
曾颖超的告白,让乔志钧停住想抽开的手,任由他十指紧扣压在枕上,原本不打算开启的唇瓣主动打开相迎,可那根伸进口腔舔过牙龈的舌头带来的异味让他不适想吐,两人吻了没几秒,乔志钧偏开头,主动结束这一吻。
「……你想再吻,就必须先去刷牙。」眼尾馀光见曾颖超以一脸等待的神情望着自己,乔志钧知道他正等着他的回应,在心里酝酿了一会,脸皮薄的他却只能吐出这么一句。
「你不说,我就不去刷。」憋着叫嚣的欲望大搞温情,还先取悦了乔志钧一回,曾颖超可不是个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善心人士。
乔志钧作势欲言,却卸不下心头最后的顾忌,只能选择瞪人,可视线就跟主人一样软绵绵没力气,含蓄的薄嗔配着红晕的肤色,一点遏阻的效果都没有。
「还是说,你宁愿我继续亲?」在床上总是痞气十足的男人,爱捉弄他的本质一点都没变。
「……无赖。」含情脉脉的眼睛将嘴里说不出的那句话,无声的传导给把泰半体重压在他下肢的这男人。
我,也爱你。
虽然你我的开始是个伤我极深的错误,虽然重逢之后一路走来有误会,有争执,有伤害。可我也因此,获益匪浅。
所以,我无法骗自己说,我不爱你。
「用说的好吗?」曾颖超软声要求着,各啄了两颊一下,下身的突起不住磨蹭着乔志钧的胯间,「你都没说过你爱我,一次也没有。」
此时不适用无声胜有声这意境,因为曾颖超的西装外套里,重新准备了一对刻有彼此名字缩写的白金男戒,之前那个单独一只,只想套牢乔志钧的戒指早就随着逐渐消弭的恩怨,逐渐愈合的裂痕,消失在曾颖超的生活里。
乔志钧抿住唇勾起两端,不摇头也不点头,眼里笑意殷殷。
「志钧,志钧,志钧。」曾颖超啄着那两片薄厚适中的唇瓣,呼唤一次,就吻一次。
而刚获得满足,理应偃旗息鼓的欲望中心再因曾颖超下身的挑逗厮磨,悄悄地抬头。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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