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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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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年羹尧之子 作者:复活美杜莎

    正文 第14节

    重生之年羹尧之子 作者:复活美杜莎

    第14节

    当世事轮回,当年的那一幕又重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发生时,年富突然很想终止这样的恶性循环。他不是上帝,但是他有上帝之手。

    年富道,“他是你朋友?”仿佛此刻躺在里面的年轻人正与年烈酣畅对饮,语气自然不见丝毫伤痛。

    席地而坐,任由冰冷的雪水浸透衣衫的年烈那张麻木憔悴的脸终于有了表情,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叫程乾,可以将后背交托的朋友。”年富笑了,尽管这笑容多少有些苍白无力“那你和他都是幸运的,有的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这样的朋友。”

    “对我来说是幸运的,可对他来说却是不幸的,如果不认识我,他还可以继续在伙房做他默默无闻的伙夫,至少那样不会丢了性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红了眼眶的年烈借仰头牛饮之际将所有的痛苦与辛酸全都憋了回去。年富摇头,“你认为活着就是幸运的,那是因为你还活着。可对于程乾而言,活得壮烈才是幸运。”

    许是“壮烈”促动了年烈连日来憋在胸口的滔天怒意,只见年烈猛的抬起头,目光充血望向年富,“什么叫壮烈?!死在一场阴谋算计好的圈套里算不算壮烈!明明可以活下去,却用自己的身体为别人挡箭,这又算不算壮烈!明知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却让他来保护我,这算什么壮烈!他就是傻,傻得无可救药!”

    年烈哭了,控制不住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使劲捶打着那块崭新的墓碑,任由坚硬的石壁划破手掌,一滴滴鲜红的血滴进新翻的泥土里渗透地下。

    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飘下鹅毛大雪,年富俯身紧紧搂住年烈雄壮却颤抖的身躯,“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箭,你愧疚自责的是父亲不该在大战之前嘱咐程乾好好保护你。你想不通明知这场战凶多吉少且是敌人算计好的阴谋却让自己的儿子作为诱饵,你感觉到了背叛,被自己从小到大顶礼膜拜的父亲大人背叛,这让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与痛苦。”

    年烈埋首在年富的胸前放声大哭,年富红了眼眶,像个兄长一般轻轻拍着年烈因抽泣而颤抖不已的背脊,深深叹息,“他是疼爱你的,不然他不会让程乾去保护你。可他是父亲,却又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最深沉的爱,而且他不止是烈儿一个人的父亲,他还是富儿、熙儿的父亲,还是母亲、苏姨娘的丈夫,更是皇贵妃及四百余口年氏族人的倚靠。明知前方是陷阱,可他偏要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迷惑了敌人使他们以为钳制住了西北大军,才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行事。只是你不知道的是,之所以你们没有全军覆没,那是因为山虎口早在三天前便秘密潜伏进了十万西北精锐,那是我年氏全族的保命符。若是你和那十万精兵没了,那我年家也没了。。。。。。。。”

    第九十五

    年烈哭得更伤心了,内心的震动五味掺杂。

    年富叹息,“这就是责任,一个男人身负的责任!至于——”年富稍顿,语气平和的说道,“至于幽芙姑娘,不要恨她,她只是被人利用了。大哥看得出来,她对你有太多的不忍,那一夜大战在即她其实是想将你灌醉的。”

    年烈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望向幽芙去时路,大雪弥漫模糊了视线。年富从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锦囊,递到年烈跟前,“这是临行前年修那孩子托我带给你的,里头是一枚稚雅从晨光寺里求来的平安符。”

    见年烈怔怔的接过锦囊,年富重重拍了拍年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该是个背负责任的男人了。”说完站起身缓缓走下山去,在他身后,德馨至始至终默默无声的跟随着。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一块□的巨石后年羹尧像一座塔山般矗立在那里,任凭夹着雪砾的风吹得他双鬓斑白。纵马沙场三十余年的铮铮铁汉桑成藏早已泪流满面,他替自己的“老爷”高兴,当年少不更事的年府“少爷们”在不知不觉间早已长成像他们父辈祖辈般勇武睿智。只是大少爷年富平淡得仿佛看透红尘的笑容背后令作为旁观者的桑成藏感到了惴惴的不安。

    刚刚走下山来,便见一骑黑马顶风冒雪疾驰而来,直至近前年富才发现这个挥鞭赶马浑身是雪的人正是年禄。被冻得手脚僵硬的年禄差点从马上摔下,一旁德馨顺势扶住,年禄见到年富急忙道,“少爷,宫里头来了一位公公,随行的还有张御医,现下人正在府上等着您。瞧着神色,似有急事,所以奴才不敢耽搁。”

    年富凝眉点头,“我知道了。”年富接过年禄手中马缰,正要飞身上马,却被一旁德馨拽住,“就不能不去吗?”

    年富摇头,“事关我年氏生死存亡,我不能不去。”德馨叹息,“那也带上我吧。”说完不等年富答应,自行纵身上马,却堂而皇之的向年富伸出了手掌。在年禄目瞪口呆中,年富拽住德馨,借力上马,一骑双乘消失在浩波烟淼的雪雾之中。

    抚远大将军府邸的竹韵斋内,炭火烧得通红,书房内充溢着熏香与温暖的气息令人昏昏欲睡。一路风尘仆仆的夏公公依旧板着脸,阴鸷的目光时常从年富身后的黑袍人身上划过,声音低沉沙哑道,“娘娘说若是富少爷不舍也就算了,毕竟此药珍贵乃集天地灵气而成,功能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年富摇头,从贴身的亵衣内掏出一只尤带着体温的精巧瓷瓶,“只是此药是竹韵游玩宁州府时从一位游方郎中那里偶然得到,虽内子病急乱投医时曾服下一粒至今安然无恙,但是皇上龙体金枝玉叶,关乎我大清朝社稷安危,臣不敢说此药定能药到病除。”

    张御医接过年富手中瓷瓶,轻轻拧开一股药香四溢,令周围人精神一震,黑袍之下的德馨浑身肌肉骤然紧绷,夏公公快如闪电般从张御医手中夺过药瓶,目光如刀般警惕的盯着年富身后的德馨,这个浑身笼罩在黑袍内的神秘人令夏公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张御医兴奋道,“正是此药!药香浓郁纯正乃张某行医四十余载仅见,只在孙思邈失落残存的几张药王篇中有过类似的记载。”张御医话音刚落,夏公公夺门而出。

    张御医神情尴尬,一双布满血丝红肿的眼睛不敢望向对面的年富,负罪感沉重,结结巴巴道,“老朽也是没有办法,皇上病重,皇贵妃娘娘及朝中老臣限时老朽给皇上医治。皇上若有闪失,老朽满门性命不保,可怜老朽老来得子,三代单传,新近刚刚添了个孙子,所以老朽就——”

    年富淡笑摇头,“我只是好奇张御医怎知这药必定能治好皇上的病?还有那什么孙思邈药王篇?”

    深感愧疚的张御医犹豫良久,最后一脸惊恐,压低声音道,“皇上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

    年富眼中的惊涛骇浪一闪而逝,见年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张御医更是钦佩眼前风神如玉的年轻人,于是更为坦诚道,“据前任御医谭兼之老大人讲药王孙思邈用毕生精力所著的药王篇有十余张残页流传后世,原本就藏在鸿雁书馆内。康熙一十二年鳌拜辅国时鸿雁书馆发生一场离奇的大火。大火过后那十余张残本的药王篇连同当时的一位孙姓御医也一同消失了。时值朝纲更迭,宫中更是风云变化,所以无人理会此事。”

    张御医说着,面露羞愧,“小年大人喜得贵子,老朽几次入府随诊,从少夫人脉象及汗巾上残留着一股极其细微的中药成分,老朽翻遍宫中医书典籍,老朽敢肯定此药方定是从那十余张残存的药王篇中领悟修缮所得。而小年大人当年遇到的那位游方郎中恐怕就是康熙一十二年在那场离奇大火中消失的孙姓御医了。”

    年富微微点头,“那孙姓御医当年消失时是多大年纪”张御医道,“算一算该有三十出头了。”年富点头,回想宁州城遇见的游方郎中虽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步履稳健,没有一丝耄耋之年的老态龙钟。如此想来,那满是油污的幡帐上写着的“神医孙思邈之九传弟子,专治疑难杂症”,此言非虚了。

    府门外传来马蹄声嘶鸣,张御医有些坐不住了,满脸愧疚的站起身,朝着年富躬身到底,“那老朽就先告辞了——”年富淡笑,“张御医慢走。”张老御医硬着头皮走出门去,年富身侧那个浑身上下笼罩在黑袍内的人像一只隐匿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时不时撩起它带有剧毒的槽牙,令张老御医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凉。

    一只脚迈出竹韵斋,想到耳顺之年蹉跎半生,临了还背负这样的良心债,负罪感沉重的张老御医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悄悄缩了回去。来到年富跟前嗫喏犹豫良久,“大少爷最近是否有哪里不适?”

    年富一愣,望着眼前垂首作揖,胡须花白的老者,年富淡笑摇头,“一切尚可,并无不适。”倒是年富身侧气息阴冷逼人的黑袍人冷冷道,“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张御医双膝一哆嗦,硬着战栗的头皮筋骨胆颤心惊道,“老朽见大少爷气色欠佳,所以有此一问。要不让老朽为大少爷把把脉——”

    年富淡笑摇头,“许是最近事多有些累着了,夏公公在外等的焦急,且皇上龙体关乎社稷,张御医还是不要再犹犹豫豫了。”张御医脸色一白,想到临出紫荆城时皇贵妃娘娘的一番软硬兼施,想到一家老小的安危旦夕,张御医感激涕零,抱拳朝着年富一躬到底,随即急急忙忙夺门而去。

    张老御医前脚刚走,黑袍下的德馨就要冲出门去,被晃身挡在门口的年富给拦下了。

    年富摇头,目露欣然,“皇上若在此时驾崩,不出半年,我年家定然倾巢覆灭。半生险中求富贵,无非为了死后荣哀。可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年家倾覆,我年富身首异处之时恐怕亦无收殓入葬之人。”年富缓缓揭开德馨宽大的帽檐,在那张狰狞的人皮面具下,一双璀璨星辰的目光莹莹含泪,其中饱含太多的不忍与痛惜。年富释然一笑,“等此间事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的地方——”

    年富话未说完,人却已被德馨狠狠拥入怀中。闻着怀中之人身上特有的熏香,德馨惨然而笑,“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会一直陪着你,后半句话德馨没有说出口,男人的誓言从来都不是用说的。尽管这个决定对自己而言何其残酷,然而德馨想尊重眼前骄傲孤桀的男人,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男人有男人至死都不会放弃的责任与原则。

    被人拥在怀中,呵护心头的年富终于明白上一世那个心甘情愿背下所有罪孽替自己去死的那个男人在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那一刻脸上释然而从容的笑意,他该是胆怯了,也退缩了。

    他可以为年富去死,却承受不了一点点被剥夺失去的煎熬,然而现在这比死还要艰难的煎熬年富却要让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一世的男人去承受,年富的心痛了,如果有可能,他想带着他一起沉沦,不论那里是地狱还是天堂。。。。。。。

    第九十六

    战争带来的创伤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被抚平,西宁城再次回归往昔的繁华与熙攘。抚远大将军府邸依旧奢华,年羹尧吃住全在西北大营很少回到府邸。年烈在离开学馆五年后再一次拿起了书本,他要沿着程乾未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这是年烈对程乾的承诺。

    摸着怀中带着体温的小小锦囊,年烈提笔写下了第一封寄往远在京都的家书。抚远将军府邸北侧偏院内一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李又玠大人突然病了,得的还是喉疾,终日闭门不出,谢绝所有访客。一切都好似平静了下来,死去的五万西北军的坟茔上开始冒出了新芽,不知不觉春天来了,该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德馨总是能找来各种各样的东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试探着年富味觉恶化的情况,就像此刻面对眼前尤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年富无奈放下手中书本,抬起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一双漆黑精亮此刻却充满殷殷期待的眼睛。

    年富长叹,重复一百零一次的动作将汤药一饮而尽。德馨赶紧问道,“怎么样?什么味道吃出来了吗?”年富郑重其事的舔了舔发黑的嘴唇道,“苦涩味加重了点,却也多了一丝甜味。”德馨满意的点头,从年富手中接过药碗,却在此时传来年禄惊恐的大叫声,“啊——,这是什么东西?!”

    惊慌失措的年禄冒冒失失闯进竹韵斋,一边毫无矜持的大叫着,一边疯狂扒扯身上的衣物,此时虽过惊蛰,却是春寒料峭,从年禄扒扯下来的衣物上抖落出一只只足有成年男人拇指壳般大小的黑色硬甲壳虫。

    无数细小的触角扑腾着,那一截截分段蠕动的身躯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一经沾上泥土,黑色的甲壳虫便疯狂扭动身躯,眨眼功夫钻进阴暗潮湿的青石砖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年富脸色陡然一白,犹自心存侥幸道,“不会是土元吧?”

    德馨点头,“此虫学名土元,百姓习惯称之为土鳖虫,别看样子长得不甚惊人,与人参鹿茸配以药用却是再好不过补气祛瘀凝神静心的良药。”年富很从容的听完,随后很从容的回到里间卧房,再之后传来“哗啦啦”呕吐排泄之声。年禄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灰溜溜的逃回自己的卧房开始长达半个多时辰的漫长洗浴。

    雍正十年三月,广谕圣训“大义觉迷录”晓谕天下,“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吕留良于我朝食德服畴,已有其身家,育其子孙数十年,乃不知大一统之义,实令世人心寒。。。。。。”

    洋洋洒洒千余字历数吕留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之败坏德行。翌日李又玠奉诏还京,年富特领恩旨可再逗留数日返京述职,一切似乎都已风平浪静。

    西宁城郭外,古道凉亭畔,年富以西北烈酒相送别。凄凄冷冷的风,吹起西北干燥的风沙迷住了年富的眼睛,只听得那绝尘而去的远方,响起李又玠豪放不羁的长啸声,“宏图霸业转头空,人生得意须尽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半月后,年富回京述职途中惊闻大清朝鼎鼎大名的李又玠大人又出惊人之举,将削发为僧,曾拒应鸿博之征的吕留良剖棺戮尸,其子孙及门下弟子或贬谪庶人,或枭首示众,或流徙为奴,罹难之酷烈,实属大清朝入关以来文字狱之首。

    一杯浊酒倾倒于滚滚钱塘江中,负手而立望尽沧溟浩渺,年富幽幽道,“你什么时候离开?”德馨沉吟,良久才道,“明天吧。”年富淡淡的“嗯”了一声。两人相依相伴,至少这一刻他们属于彼此。

    沉沐晨曦微露之中的巍巍紫禁城依旧繁花似锦,不久前宫中的一场震荡并未给这座古老而又奢华宫殿带来丝毫影响。直至月余后伴随着皇帝陛下龙体日益康健,一系列的人事更迭透着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令朝野上下顿时鸦雀无声。不久之后,张起麟死了,饿死在冷宫柴房之中,直至尸体发臭才被宫人发现。

    陈福顺其自然的接替领侍太监总管一职,而年富成为这场政治震荡中最大的赢家,以不到而立之年位列朝堂,擢升礼部尚书,兼通政司通政使一职。年烈勇武,悍不畏死,亦被皇上赞许为少年虎贲,赐封云骑都尉。沉寂六年的年府再一次迎来他辉煌的巅峰。

    夜深人静,年富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贺客,方才轻手轻脚推门走进竹韵斋的卧房。烛光微弱的房间内,张使君倚靠在床沿上怀抱着粉嘟嘟的年谦,浅吟低唱着幼时传自外祖母的童谣。一双美目一眨不眨的望着怀中婴孩,每每捕捉到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能令张使君温柔的笑出声来。

    见年富走了进来,张使君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年富拦下了。倚坐床沿,伸手捏了捏年谦柔软敦实的脸蛋,惹来年谦不满的吹起了奶泡泡。见使君与有荣焉的掩唇失笑,年富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张使君摇头,“夫妻本一体,何来辛苦一说。”说着张使君从绣枕下抽出一只锦盒,递于年富跟前,“西北战败,年家就被围了。使君乘夜从北边废弃的角门内偷偷溜了出去,按照相公的意思将这只锦盒交到嵇曾钧大人手中。嵇大人并未见使君,而是拿走了那半枚扳指,托下人带了一句话。”年

    富打开锦盒,果见其内空空如也,于是问道,“什么话?”张使君迷惑道,“半枚扳指解前缘,一饮一啄缘尽此。”年富明悟,缓缓点头。

    张使君执起白皙手腕,见一对玉镯湛碧圆润,质地华美,“这是昨日进宫皇贵妃娘娘赏的,使君推迟不过就——”年富笑道,“这玉镯玉质颜色都很适合你,既然是皇贵妃娘娘赏赐的,就收着吧。”

    使君颔首,撸下荷叶袖遮住玉镯,抬头却见年富面露倦色,有心挽留却又无从开口,犹豫片刻见年富起身,使君慌忙道,“夫君——”年富回头,“还有事吗?”

    使君绯红着脸颊目光躲闪,磕磕巴巴道,“皇贵妃娘娘最近似乎心情不佳。”脱口而出的话令张使君有些懊恼。年富眉宇微蹙,“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使君一愣,回忆起前一日进宫的场景,使君回答道,“似是因郭怀英大人下辖的都统醉酒滋事,听说还闹出了人命案子,只被皇上训斥了几句并未重罚,所以有些气恼。”

    年富点头,“知道了。”俯□为张使君将周身的被角掖紧,年富柔声嘱咐,“春寒料峭,千万别着凉了,早些休息。”望着年富淡笑着走出卧房,张使君那句“能留下一晚吗?”始终没能说出口。。。。。。。

    第九十七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雍正十三年七月,距离当年山虎口大捷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年。身兼数职的年富游刃有余于官场之中恰似如鱼得水,左右逢源,深得皇帝器重,成为无数莘莘学子穷毕生精力追求的目标。

    年富与张使君举案齐眉的故事也被茶楼戏坊演绎成无数版本,结局无不美满团圆,白头偕老。据说只要年富出门一趟,他的衣着用度便会风靡大街小巷,引来世人争相模仿。然而人们口中的“圣贤公子”,“清流好官”此时正满首卷宗,坐在礼部尚书院中三个时辰不曾挪过一次身。

    新任左通政使陈佑铭实在看不下去了,将热了又热的茶点端置年富书案前,刚想开口劝慰,却被一旁皇甫渊给硬拽了出去。陈佑铭气急,“你是礼部的官,更是年大人的学生,怎么也不劝着点!”

    一向冷面冷心的皇甫渊亦是心头冒火,压低嗓门吼道,“我怎么劝,这话怎么说他都不对!”陈佑铭不满道,“枉你还是新科状元出身,这话该怎么说,如何说,还用旁人教你?!”

    皇甫渊气急反笑,“以滔滔不绝雄辩之才独步天下的风流探花陈佑铭大人不妨教教在下,这话该如何讲?!”陈佑铭哑然,两人谁也不相让的怒目而视,从不曾红过脸的竹马之交第一次急红了眼。

    “肃然来啦?”正当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像斗鸡一般谁也不想让之时,内庭突然传来年富的声音。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匆忙走了进来,二人齐齐躬身相拜,“先生您有何吩咐?”年富将手中毛笔搁置笔砚之上,抬头望了望天,不禁感慨道“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时分。”

    陈佑铭一咬牙道,“先生如果心中哀痛,尽可发泄出来,此处并无旁人——”陈佑铭话未说完,就感觉手肘关节处一疼,瞥眼一看皇甫渊那张阴沉沉的脸正怒目而视着他,原本到了嘴边劝慰的话又被吞进肚中。

    面对陈佑铭瞥过来不满的目光,皇甫渊讷讷道,“那个先生不妨出去走走,最近西直门来了个黄头发高鼻梁的魔术团,听说有趣的很——”

    皇甫渊的建议同样遭到了陈佑铭的反对。望着堂下二人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争执不下,近日来年富阴郁笼罩的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肃然突然造访礼部,不会仅仅是为了与承德斗嘴吧?”

    陈佑铭面露羞愧之色,摇头回答道,“一个月前吏部侍郎郭晋安与大理寺卿翟永业前往古州宣谕化导无果,古州苗变已然愈演愈烈。方通政使现正将云贵总督鄂尔泰的八百里加急文书递交南书房,恐怕不日朝廷就要遣兵南下,平定叛乱。”

    年富站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前,望着日落西山,晚霞似血,负手而立良久才缓缓转身,走出礼尚院。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面面相觑,亦趋亦步紧随其后。出了礼尚院远远就见年府的马车停靠在路道旁,年禄慌忙迎了上来,面露忧色,“少爷——”年富径直钻进马车,放下车帘道,“去落霞山。”年禄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无奈摇头,坐上马车,扬鞭离去。

    望着马车扬尘渐渐消失街头,陈佑铭与皇甫渊二人不禁眼眶湿润。这一日农历七月初一立秋,距离年府少夫人离世整好一百天。

    落霞山孤峰绝顶之上一冢新坟沐浴在暮色沉沉的晚霞之中,静谧无声。年富盘腿坐于石碑之侧,从怀中掏出绢帕细细擦拭墓碑之上的灰尘,淡淡笑道,“谦儿大了,也懂事不少,前日开蒙先生还夸赞他早慧机敏,性格谦和,这一点像你。”

    一字摊开茶具,细细冲泡,年富的动作娴熟,嘴角的笑容亦是多年来未有的轻松自在,“这是刚刚炒制的新竹,口感清冽带着些微甘甜,我想你会喜欢,所以多带来了一些给你。”说着年富将两只陶瓷瓮罐从竹篮中取出,轻轻置于墓碑奠基之上。

    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年富没有抬头,而是全神贯注将新竹嫩芽冲泡三次,最后将一杯冒着热气的青色茶水缓缓倾倒于地,见茶水沁入地下消失不见,年富才道,“如何?是不是比以往的味道多了些青涩?那是因为今年夏季炎热漫长,嫩芽不好保存所致。”一杯、两杯、三杯,直至年富倾尽杯中所有。

    矗立身旁的男人喉结痉挛轻颤,“嫁于你,使君便不好使君茶,而独独欣赏这青涩甘冽的韵竹茶,在她心里你早已经比她自己更重要。”说着男人俯身从怀中亦掏出一只陶瓷瓮罐置于墓碑前,世人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是从你闺阁院中采摘的使君花,晨曦雨露时采摘,独有一股花香怡人——”话未说完,张文庄早已泣不成声。

    五年的沙场征伐张文庄褪去书生文弱的气质,更添军人的果毅刚猛,曾经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脸上一条起自眉心处狰狞的伤疤破坏了曾经这张俊逸不凡的面容,从那外翻增生的伤痕可以想见那一刀划下去的凶险。

    年富淡淡道,“你回来啦?”张文庄点头“嗯”了一声。“这一次不走了吗?”年富将嫩竹残渣仔细的埋于地下,只听张文庄淡淡的再次“嗯”了一声。

    年富起身,绝顶的风吹乱年富长长的发辫,夕阳早已西下,那远处的山连绵不绝仿佛延伸至天与地的尽头。在这里远眺落霞山双峰中的另外一峰,孤独的落拓寺沉寂暮色之中静逸无垠。

    年富苦涩道,“她走之前唯有三个未了心愿。一是不能亲见谦儿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二是她最为尊敬的大哥张文庄身处黑水军中,刀剑无情,性命堪虞;三是——”许是风沙太大,迷住了年富的眼睛,略作停顿之后才道,“她不想躺在金陵城冰冷冷的祖坟中,落霞山上有双峰,她愿择其一埋骨山中,望尽山河秀丽,人间多姿。”

    张文庄目眶含泪,遥遥望向西方,在那里隐隐灯火如萤,渺渺炊烟似锦,幽幽道,“你是想永生永世看顾着竹韵和谦儿吧?”张文庄长叹,一滴清泪划过不再俊朗的面庞,“使君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傻得令大哥心痛——”

    年富别开脸去,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容此时此刻惨白如纸,一手紧紧按住胸口,呼吸不畅。他想到张使君临走时躺在自己怀里艰难说起这第三个愿望时那张姣好苍白脸上第一次浮出的倔强,“相公,原谅使君最后一次的任性。”

    她不是傻,她只是懂得分寸,懂得知足常乐。其实她什么都猜到了,可她从不会去触碰。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可怕,年富曾一度打算死后就埋在落霞山的落拓寺内,她不介意她不是他的最爱,却任性的想陪在他的身旁,无怨无悔,且至死不变。

    年富强忍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头脑一片昏沉,就连呼吸也愈发沉重,暗自平复激动的情绪。“啪”的一声脆响年禄挥鞭赶马,在疾风细雨中,年禄呜呜痛哭。城西湖水之畔的陋室内一盏灯火如豆,牌位前三株青烟幺幺,“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身旁年禄早已泣不成声,“少爷,季少爷为什么不让人为他立碑篆志?甚至要求死后尸沉湖底,岂非尸骨无存?!奴才想不明白!”年富望着牌位上无名无姓只有一首“蝶恋花”异常突兀,古往今来世人庸庸忙碌索尽肝肠,无非为了功名利禄死后哀荣,然而年季却什么都不要,甚至死后不希望后人记得他的名字。他是年富见到的唯一一个活着没有一点希望与渴求的人。年富淡笑摇头,对于一个没有户籍,没有出生证明,亦不知道父亲是谁的私生子而言,默默的来,静悄悄的死去,这是他最好的结局。至少他没有像他母亲一般未婚先孕,被人活活浸了猪笼,溺死在沉塘江中。

    嘤嘤怯怯的哭泣之声在这静寂之夜,细雨缠绵的湖岸之畔,显得尤为凄凉。年禄推开陋室的竹门,见那湖水对岸一个柔弱的身影正燃起一堆冥纸,哭声抽噎,如杜鹃啼血般悲戚断肠。年禄抽出身旁的油纸伞,在年富的示意下走向对岸。年富叹息,“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其实我早就该发现的,金陵城外结庐三年,每一次佩儿送的膳食里都有酒。如今时过经年,阴阳相隔,早已无力回天了。”

    卸去狰狞面具的德馨不知何时站到了年富的身旁,望着湖水对岸年禄撑开油纸伞为那一抹瘦弱的身影挡去细雨丝丝,长叹惋惜道,“聪明如年季又岂会不知有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痴痴苦守,只是一个心似冷铁不想辜负,一个自卑云泥不敢高攀,于是生生蹉跎了这大好时光。”年富幽幽叹息,“是啊,蹉跎一生,到头来一无所有。”

    第九十八

    两个人默默站着,望着湖对岸的冥纸被风卷起,带着冥冥之中似有灵悟的火光飘到了湖水中央,在那年季缓缓沉没的地方消散无踪。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样一个细雨缠绵的夜晚更添几许落寞与凄凉。

    德馨拉着年富冰冷的手走进陋室,语出机锋道,“云贵监察御史年熙的奏请已得到皇上的批示。”

    年富愣愣的抬头望向德馨,瞧见那片星目之中氤氲的祈盼,年富才恍然回到现实中来,最近他感觉对周围事情的把握与控制越来越力不从心,真的有种老而懈怠的消极,冰冷的手指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年富道,“二弟上表朝廷,明永乐帝夺政前建文帝的拥护者多遭贬挞,妻女被罚入教坊司充作官妓者不计其数。如今过去两百多年,后人侥幸存活寥寥无几。皇上恩准其脱去贱籍也是正常,如此一来,算是成就了对那位名动古州的兰馨姑娘的承诺。”

    德馨感佩,“此次能瞒天过海控制住张云如多亏了这位教坊司出身的兰馨姑娘。”

    年富点头,略显暗淡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讪笑,“古州苗变郭晋安自请古州征剿,此一去必定无功而返。有了张云如,再加上这一次古州叛乱征剿不利,也正好给了皇上一个灭了郭家的理由。”

    想到三年前有惊无险的宫变,稳坐乾清宫的雍正不可能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然而他隐忍至今未曾发难,可见帝皇心术当真诡谲莫测。

    想到这里,德馨于仕途间的尔虞我诈早已心灰意懒。如今他只怀着一个心思,望着眼前愈发清瘦虚弱的男人,德馨问道,“你都准备好了吗?”年富淡笑点头,“此这一生,认识一个人,结识一个人,相伴一个人,夫复何求?”

    雍正十三年农历七月初三,古州、台拱、清江苗民聚众反叛之势愈演愈烈。阻塞驿路,蔓延内地,短短半个月内攻陷凯里,黄平、清平、余庆等县。雍正龙颜震怒,擢令十七王爷允礼为扬威大将军,贵州提督哈元为副将,礼部尚书年富为监察参领,调云南、湖广、广东、广西之兵往援进剿,下旨曰,“痛加剿除,务必根除,不遗后患!”

    年府中,年近五旬的纳兰氏红着眼眶为儿子打点行囊,虽然这些小事如今已轮不到年氏祖母来做,然而性格温柔的纳兰氏望着独子愈加消瘦的身形,隐隐一种不安感令她心神不定。年富从纳兰氏手中接过他放在床头经常翻看的书本,劝慰道,“娘,这么多年您该了解儿子,儿子到哪里都不会让自己吃亏。还记得小时候年烈那坏小子将一条死蛇放进孩儿的书本内,第二日年烈那小子就被人一脚揣进了荷花塘。”

    想到旧日种种母子相濡以沫,纳兰氏不禁破涕为笑,“那场大病之前,富儿调皮捣蛋,也只有老祖宗能镇得住。

    大病之后的富儿知礼懂事,从不让为娘操心,反而是为娘连累我儿处处谋划,思虑耗神至此。若有来生富儿让为娘也尽一尽为娘的责任——”惊觉语中不祥之兆,纳兰氏眼眶中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流淌了下来。

    “年熙古州之行收获颇丰,不日就会回京述职。年烈这些年战绩卓越,人也长大成熟不少,皇上有心将他留任京都提督。还有年珏,一茎九穗的吉兆定能为他赢得重返京都的契机。今年过年,富儿想我年府该有多热闹!”年富的话令纳兰氏振奋,想到年谦人小鬼大的那股机灵劲,略带心伤的笑道,“要是使君那孩子还在该多好——”

    哄骗着纳兰氏沉沉睡去已是戌时,来到清清冷冷的竹韵斋,年仅六岁的年谦搂着被子睡得香甜,那酷似年富的小小模样多了分狡黠与灵动。将一只暗红色木盒轻轻置于年谦床榻旁,俯身在小小孩童的额头印下淡淡的一吻,年富缓缓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出卧房。

    在那只小小的木盒内,是从今往后十二年内,每一年在年谦生日那天才被允许拆开的信笺,那里头有年富这个作为父亲对孩子所有的期许。

    推门走了出来,在门外撞见一抹墨色裙摆,年富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帮我照顾好谦儿。”绿萼掌着灯笼瞧不见年富的眼睛,垂首道了个万福,“奴婢知道了。”悠悠抬头,望向那渐渐消失在院门口挺拔却消瘦的身影,绿萼怔怔的出神,不知不觉泪水沾湿衣襟亦未察觉。

    翌日,平叛大军浩浩汤汤西出京门之时,梨枝一身孝衣怀抱婴孩望着那一马轻骑上消瘦的青年越去越远,黯然垂泪。她注定是那个藏于男人身后永远不能见光的女人,若问这一生有何遗憾,梨枝目眶含泪,淡淡摇头。亲吻怀中睡得香甜的婴孩,他的眉宇之间有着那个男人一样的温柔似水。

    转眼,雍正十三年农历八月二十三,平叛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剿灭旧有土司苗兵不计其数,所到之处苗民纷纷弃械投降,于是一场震惊大清朝野的古州叛乱在短短一个月内消弭殆尽。

    正当大清朝文治武功空前绝后的雍正大帝踌躇满志之机,古州八百里加急传来噩耗:十七王爷为流箭所伤,箭矢涂毒,伤重不治于九月初三薨逝!

    雍正十三年农历九月初九,在十七王爷灵柩回朝途中,吏部尚书年富一病不起,高热三日,药石无灵,死于湖广境内,年仅三十一岁。

    消息传到南书房,张老御医一夜白头。望着颤巍巍跪在脚下一夜白头的张老御医,已是母仪天下贵不可言的年妃冷冷道,“他为什么会病重不治?!”张御医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三年前西北之行,罪臣观面相,公子已显气血耗尽之相,罪臣当时询问公子,公子只道是日夜忧心所致。老臣想宫中发生如此大事一时累着了也是合情合理,于是未再详查,却不知发生今日不幸——”

    年妃长叹,凤目含泪。深宫多年,年妃几乎忘记了惋惜心痛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现在才体会到这滋味挖心般的疼痛,“只怕那时他就知道这交出去的绝不仅仅是一粒药丸,而是富儿的命啊!”鎏金护甲嵌入掌心,鲜血滴溅檀香木几,竟似梅花般绚烂刺目。

    张老御医瑟瑟发抖趴伏于地,浑身冷汗渗渗,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激怒眼前执掌生死的女人。过了许久,久到张老御医一双腿脚麻木得失去知觉,才听得头顶上年妃阴冷的声音再次传来,“高烧三日,暴毙而亡?!本宫记得富儿的妻子使君死前似乎亦无征兆,也是高烧不退,疾骤而亡的。”

    张老御医以头撞地,声音颤抖道,“罪臣倾尽平生所学亦回天乏术,令致小年大人不惑之年痛失爱侣。罪臣无能,罪臣该死——”

    “那药——”感觉到头顶上年妃欺近的威胁,张老御医软绵绵的瘫倒在地,面白如纸,且汗流如柱,竟似虚脱,“少夫人仙逝后罪臣也曾一度困惑不解,回府后罪臣拿出从小年大人处得来的药瓶,从中刮出些许残留的药渣,多次配药,可惜都失败了——”

    张御医稍作停顿,年妃的瞪视令之彻骨冰寒,于是哆哆嗦嗦说出心中一直以来不敢想象的大胆猜测,“容罪臣斗胆猜测,此药恐怕非是传自百年前的药王孙思邈!而是后人从传世的‘药王篇’残本中揣摩所得,所以此药的确有它神奇的药性,只是可惜此药性只可维持大约——,大约五年的时间。五年内消耗人体内所有的气血,最终暴毙而亡!”

    张御医趴伏在地,等待生与死的宣判。年妃凤目中狠戾决绝之色一闪而逝,最后冰冷道,“今日本宫只是悲伤过度,稍作调理,多令九皇子萦绕膝下,忘却悲恸,自然无药自解。听清楚了吗?出了这个宫门多说一个字,吕留良便是你张氏一族的前车之鉴。”年妃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巨石厉斧嵌入张老御医的心头,连连叩首道,“罪臣谨遵娘娘懿旨!”

    雍正怜十七王爷乃康熙幼子,不可无后,于是将谦妃所出弘瞻过继十七王爷膝下,以赡天年。年富病死任中,天妒英才,乃加封少保衔,享尽死后哀荣。这一切一切的荣华富贵,于死去的二人早已是过眼云烟。

    一叶扁舟,逍遥山水之间,望尽天地瑰丽,徜徉红尘之乐,年富感慨,“此一世没有白来一遭。”只是世间之事,难多圆满,自古以来月有阴晴圆缺,人自有悲欢离合。

    就像江宁城外的那两座孤坟,日出而伴,日落成双。只有坟茔旁一株相思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茁壮成长。。。。。。。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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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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